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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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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鋪

快馬急馳,一日能到四方鎮,再從四方鎮出發,大半日便可去醉龍攤。

可現在避開了仙女廟,繞路而行,加上走得大多是些荒郊的野路,還跟了輛馬車。

“日頭快落山了,今日肯定到不了鎮上,還是先找個歇腳的地方吧。”帶路的張仰青,沙啞著聲音沖後面的人道。

“走了一天,別說村莊之類,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哪裏有歇腳的地方?”

因如今煞物影響,荒野之地已經很少有人出沒了,百姓大多待在人煙繁華的城鎮,連采藥人都不輕易過來。

獵人打獵,也只在自己熟悉的山頭。

除非那種不要命的。

張仰青道:“前行半裏,有一銅廬村,十年前遭了山賊,現在是個無人居住的村子,我以前打獵的時候 ,就在這片向陽山,所以對這裏的路比較熟,只是後來手臂打獵的時候沒了,也很久沒過來了……”他啞聲道。

“既如此,那還等什麽,就勞煩仰青兄帶路了。”魁梧漢子穆年勇急忙道。

既然有熟人帶路,其它人沒有異議。

果然,一行七人穿過一片長了些雜草的野路,前方一下子開闊起來。

“竟真有個村子?”眾人望著下方。

銅廬村坐落在兩條小溪夾著的狹長臺地上,依山傍水。

劉司晨將地圖從袖裏取出來:“這裏有個村子?地圖居然沒有標出來……”只標明這一片是向陽山地脈。

“超過十年廢棄的村莊,不會記錄其中。”東方青楓道。

劉司晨策馬靠近,望著前面三人道:“將軍,看樣子今天到不了四方鎮,你看……”畢竟這地方,這些人他們並不熟悉,不知根底,但目前還需要他們帶路。

東方青楓的馬原地踢噠著馬蹄,他勒了下僵繩,讓它老實點,“路況不明,且聽他們的,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行。”

東方青楓在那三人間打量一番,目光最後落在張仰青那只空蕩袖子上。

“後面的兄弟,仰青兄說了,那村子有地方可以落腳,今天晚上我們就先在那裏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穆年勇覺得後面這四個人裏肯定有個高手。

他直覺應該是那位騎棗紅馬的,於是看向東方青楓和他的刀。

東方青楓見他看過來,也客氣地寒喧一笑,頜首。

隨後一行人策馬靠近了向陽村。

雖處於偏僻之地,但村子建得不錯,三面環山,兩條溪流夾村,周圍青山碧水,景色很美。

“銅廬村大多房子無人居住,時間久破敗了,不過這裏有處鐵匠鋪,用得是結實的青石,挺牢固,現在仍能住人,是我以前打獵時的落腳點。”

“就在前面。”

張仰青所說的鐵匠鋪,坐落在村莊的十字路口處。

大家以為會是一處土胚房,誰也不計較,湊合一宿罷了。

卻沒想到,竟然還是頗為體面精致的一處青石宅院。

二進宅,不但有寬敞的前院,後院還有三間住房可以住人。

門口地面都是青石鋪路,在村莊裏也是大戶人家。

一行人下了馬。

擡頭看,門上掛了塊掉了色的匾額,上有鐵匠鋪三個字。

青石徹的前院是打鐵的地方,敞口大爐竈,四方煙囪直通房頂,周圍零碎生銹鐵器。

“這地方不錯啊!”有點腎虛的瘦子李貴開始觀景念道:“閑時小憩,鐘愛此地,人間美景,四季流連。”

“得了吧,少拽你那酸掉牙的詩文了。”

幾人說說笑笑,將馬車安頓好。

闕清月提著衣擺,走上了青石臺階時,她註意地看了眼地面,臺階意外的很幹凈。

元櫻急著拴好馬,氣喘噓噓一步三臺階地跑過來:“祖宗,你覺得這地方,行嗎?”

闕清月她手揣在袖裏,站在院落臺階上,掃了眼裏面的院子,可能因為是鐵鋪,所以院子房間格局與普通人家不同。

一條走廊,直通裏面的三間屋子。

門窗、屋檐,青石鋪地,都挺幹凈的。

她微挑了下眉稍:“嗯,還行啊。”

“那就好,只要沒有仙女廟那種邪崇就好。”元櫻松了口氣。

闕清月回頭看她,“你剛才問的是這個意思?”

“對啊!”

“我說的是,這裏臨時落腳還可以。”

“啊?”

“想什麽呢?”說著闕清月揣著手,低頭看路往臺階下走。

“不是,祖宗。”元櫻一路跟著她下了臺階:“你就沒感覺出什麽別的東西?只要你一聲令下,覺得不妙,我肯定頭也不回地帶你跑……”

闕清月聽著話,一邊嘴角笑了下,“你以為邪崇是地裏的番薯,一步三個,三步一堆?”

“你知不知道,產生邪崇的地方,要經歷多少歲月洗禮,陰氣孕育?需要多少機緣巧合,天時地利?還要有一定的機緣,更重要的是,要有怨的不能再怨的怨魂,其難度,幾乎等於讓一個人,成仙得道,或死而覆生,懂了嗎?”

若是三步一邪崇,五步一黃泉,大聶早亡了。

“哦。”元櫻聽到祖宗這話,雖罵但放心。

“我看到院裏有井,你打些水來把房間收拾一下,晚上我們就在這裏歇腳。”闕清月回頭吩咐道。

“行,祖宗!我這就去。”

“叫什麽祖宗?”你是我祖宗!

如果不是元櫻跑得快,她一腳踢過去。

……

張仰青雖斷了一臂,但打獵的經驗在,出去轉一圈,就與穆年勇二人自後山掏了三窩野兔,兩只野雞,兔子野雞肥嘟嘟,每只都有四五斤重。

劉司晨在溪邊用石子打暈了幾條肥魚,穿了草繩綁了回來。

鐵匠鋪有現成的鐵鍋大火爐,將火點上,開箱拉風,蒸煮煎炒,爆炒兔肉,竹筍燉雞,肥魚清蒸,再留一條熬湯。

張仰青拿出以往捕獵在這落腳時,帶的一壇驅寒烈酒。

幾人就在鐵匠鋪寬敞的打鐵房裏,擺了一桌像模像樣的飯食。

鐵爐裏的火,還在呼呼地燃著,既能照明,又驅走了山中夜裏雨後的濕氣與寒意。

廚房這樣的地方,闕清月平時是不進的。

元櫻也是如此,力氣活尚可,劈個柴還行,廚藝完全不通,雖說侍女,但日常除了照顧祖宗,氣祖宗,再挨祖宗打之外,她自由得很,練練拳腳,踩踩梅花樁,日常愛玩罷了。

別說讓祖宗下廚做飯這種事,那根本不可能!

祖宗寧可不吃,都不會下廚房的。

更不可能讓祖宗跟這些酒鬼坐一桌。

實際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讓闕清月動手,想都沒有想過。

一應飯菜都是張仰青三人挽著袖子自己做的。

元櫻另搬了張桌子在窗口處,她捧著碗吃肉,闕清月在喝茶。

那是一壺培元茶,闕清月整理好袖子,在桌前坐下,伸手拿起茶壺倒了一杯。

培元茶是她識海月盤吐出來的東西。

不似人間之物,金燦燦油潤的葉片,入水宛如活魚,上下翻騰。

泡出來的茶湯呈金黃色,帶著可以補充元氣和體力的醇厚香氣,入口柔美,化開後,有股清香之氣綿綿不絕。

她平日之所以吃得那麽少,也是因為有培元茶,每日一片,足夠補充她一日所需的元氣。

劉司晨動作迅速,在所有人不註意的時候,已經用銀針將每道菜與酒試過毒了。

東方青楓睨了他一眼,他點了點頭,二人這才與眾人一起坐了下來。

嘉肴美饌,氣味熏然,使人垂涎欲滴。

幾人吃得酒酣耳熱。

一擡頭,見到窗邊元櫻吃得油嘴鼓鼓,對面的闕天師坐在窗處,舉杯喝茶,望著窗外。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今夜沒有月色。

這邊桌子對飲一碗酒後,有人突然出聲壯膽地問了句:“闕天師,是不是玄門中人,都像你一樣,不食人間煙火?”

闕清月懶洋洋回頭望去,開口問話的人,竟然是平日不愛言語,獨缺一臂的張仰青。

看他累積起來的功德值。

闕清月難得和顏悅色地對他微微一笑,看著他,回道:“也不是,偶爾還是要食些煙火氣的。”

桌子那邊所有人,都看著她。

無論一本正經,還是一顰一笑,和顏悅色,還是清冷不理人,都好看。

是真好看。

看著這樣清冷的美人。

越夜越美麗。

只有東方青楓收回了視線,神態仍跟平時一樣,又倒了碗酒。

張仰青卻慢慢放下了酒碗。

他臉上的刀疤因為喝了烈酒,越發紅得駭人,面相醜陋是小孩子見了都會嚇哭的程度,此刻的眼睛卻炯炯有神,他問道:“那我可以再問闕天師一個問題嗎?”

闕清月倒不在意他的容貌,低頭看著茶杯,隨意道:“你問吧。”

“我聽聞,闕氏第一代老祖,有起死回骸的神通,不知是不是真的?”

話音一落,倒酒的東方青楓看向他,劉司晨也回頭看他。

其它幾人也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一時間鴉雀無聲。

只有窖頭火膛裏,柴火燃燒的劈啪聲。

很顯然這種事情,都是世人謠傳誇張的說法,大家可以這麽說,但卻不能真相信。

起死回骸這種事,怎可能是真的?

仰青兄定是喝酒喝醉了。

闕清月拿著茶杯的手頓了下,手指輕點了下茶杯。

許久嘆了一聲,放下茶杯看向他道:“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等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到師門,你可以向他們請教。”

“就是,仰青兄,你這不是為難人家闕姑娘嗎?那是人家師門的祖宗,你讓人說什麽?說什麽都不尊師重道,如此陷人於不仁不義之事……”

怎好說出口?

“喝糊塗了這個人。”

“闕姑娘,你別聽他瞎胡咧,他喝醉了。”

“這酒還真有勁兒啊,連仰青兄都醉成這樣了。”

“還是少喝點吧,酒太烈,多吃點肉,來來挾菜……”

“抱歉各位,我是喝多了,我去如廁,出恭,你們吃呵呵……”張仰青搖晃站了起來。

“你小心點!”

闕清月拿起茶壺又倒了一杯。

元櫻在對面嘟囔一句:“這個人可真有意思,這種事問出來,他也敢信?”

闕清月低頭喝了口茶,輕聲附和:“你說的對,這種事,他竟然也信。”

酒足飯飽,夜已深。

大家各回房間,元櫻跑去洗漱。

闕清月自臨時鋪的床邊起身,她理了理衣袖,伸手正要摘下自己的腰帶。

突然一把刀無聲地架在了她肩膀處。

闕清月手停住,她微側臉看向身後。

餘光裏,有一個人無聲無息站在那裏。

從她的角度,只看到了一只袖子。

“你是何人?”

“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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