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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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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

◎難道這二人並非嫡親兄妹?◎

“爹娘在天上看著, 我作為家中唯一的女眷,也該替哥哥張羅張羅,總不能讓哥哥一輩子娶不上妻, 那咱們謝家……等等, 你方才說什麽?”

她絮絮叨叨好一通,甚至深明大義了起來, 說到最後猛然意識到, 方才哥哥說的是——“我心中已有一人。”

阿朝嘴唇翕動著, 一時接不上話,只是哥哥有了心儀之人,總是值得高興的,她嘴角咧出個笑來,“哥哥也藏得太深了, 是誰家的姑娘啊?”

謝昶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有股莫名的酸澀湧上鼻尖,阿朝垂頭錯開了他的眼神, 小聲抱怨道:“哥哥連這都不告訴我,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你早些同我說,我也不至於看誰都像你的桃花, 接了人家的香囊, 卻傷了人家一片真心。”

謝昶啟唇笑了下:“那你呢,傷心麽?”

他目光分明是溫和的,語氣也是調侃的語氣,可一字一句落在她心口都能激起凜冽的涼意。

阿朝無端有些冷,也許是因為外面下雨了, 馬車能抵擋住風雨, 卻擋不住風雨帶來的寒意。

她將衣襟攏緊了些, “我自然是為哥哥高興的,哥哥遲遲不娶,爹娘在天上也著急,況且以哥哥的聰慧天資,也該承擔起為謝家綿延子嗣的重任,哥哥的子孫若都如哥哥這般出息,咱們南潯謝家將來也是大晏鼎鼎有名的書香世家……”

話音未落,腰間倏忽落下一道溫熱的力量,阿朝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身子一輕,嚇得她趕忙抱住男人的脖頸,下一刻,柔軟的羊毛坐墊變成了男人硬邦邦的腿。

阿朝驚魂方定,愕然垂眸對上那雙淡淡含笑的眼眸,哥哥竟然……竟然將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男人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燙得她渾身一顫,“哥哥你……”

盡管她自幼喜歡抱他大腿,可坐上他腿上還是從來沒有過的!

先不說兄妹之間能不能坐大腿,也許是能的,可男人的呼吸就在頸側,她身下的那雙腿也愈發繃直滾燙,而她摟著他的脖子……總覺得處處透著古怪。

謝昶指尖拂開她面頰的碎發,仔仔細細看她的臉,純稚的杏眸泛著淡淡的水光,驚人的瀲灩之色,挺翹的鼻尖微微泛紅,嫣紅的唇瓣像晨霧裏盛放的玫瑰,柔軟溫暖的身體貼著他,哪怕什麽也不做,都能讓他深深地沈淪。

溫熱的大掌攏著她的肩膀,許久才聽到他問:“阿朝,還冷不冷?”

原來是怕她冷,阿朝抿抿唇:“不冷了。”

謝昶唇角笑意清淺,右手在她纖細柔嫩的掌心細細摩挲,“看來你是為我,為謝家操碎了心,連子孫後代都考慮到了,哥哥要娶,也非得娶你這樣的賢惠孩子。”

他並不是那種溫潤清冽的音色,這些年似乎恢覆了不少,低低沈沈的富有磁性,像九霄環佩第一弦的散音,又像揚州天寧寺的鐘聲,從胸腔開始震動,最後醇郁的低潮般流淌入耳,夾雜著呼吸的熱意,居然有種撩撥人心的味道。

說出來的話也讓人面紅耳赤,什麽賢惠的孩子。

她可不賢惠,也不是什麽孩子了。

阿朝只覺得耳朵癢酥酥的,這話明面上是安撫她的心,可一想到他心中早有旁人,心裏的悲涼又一點點地湧上來。

既然有了心上人,將來納彩問吉一通章程走下來,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以謝閣老的效率,今年下聘,明年就能給他們謝家傳宗接代了。

她環著他的脖子,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既然他不介意這麽坐著,那她也不客氣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將眼淚憋回去,然後盡量用平和的聲口道:“哥哥喜歡的人,自然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那哥哥……打算何時上門提親?好姑娘可得把握住,哥哥可向嫂嫂表明心意了?”

謝昶掌心覆在她後背,嘆聲道:“還沒有,她的確很好,只怕未必肯接受我。”

這一句落下,阿朝的好奇甚至蓋過了方才的悲傷,將他放開些道:“謝閣老向來運籌帷幄,志得意滿,還有你搞不定的人?”

她坐得高,謝昶微微仰眸,含笑看著她:“是啊。”

這可為難了,總不見得是什麽公主貴人吧。

阿朝試著分析道:“許是哥哥素日威嚴,旁人都對你敬而遠之,連太子殿下都畏懼哥哥,更別說那些世家小姐了。”

謝昶道:“她倒是不怕我,只是很難讓她明白我的心。”

那就是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愛慕了。

阿朝心裏也酸酸的,但還是慷慨地道:“府上只有我一名女眷,哥哥如有用得到我地方,我定然別無二話。”

謝昶啟唇一笑:“真想幫我?”

“自然的,”阿朝點點頭,說到這個,眼底又泛起淡淡的哀愁:“爹娘早逝,謝府冷冷清清這麽多年,連替哥哥張羅婚事的人都沒有,如今哥哥將我找回來,不管是替你去說親,還是與未來嫂嫂交涉,我都會為哥哥說盡好話的。”

謝昶倒來了興致:“你打算怎麽說?”

阿朝的確好奇他的心上人,他並不直說,可滿心滿眼分明都堆滿了愛意,根本不像平時的他,他拒絕旁人的示好,也是為了那個姑娘……他應該非常喜歡她吧。

其實在她面前,哥哥一直是個細心也耐心的人,只是外人沒見過他溫柔的一面。

隔了八年,他連自己小時候愛吃什麽都記得一清二楚,院外種了杏子樹,玉笄上刻了白蘭花,知道她所有不經意的小習慣,冷熱痛癢都是第一時間發現,況且以他如今的地位,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哥哥都能想辦法替她摘下來……他若是想對誰好,真的可以做到極致。

可越是這樣想,心裏就越是酸澀難平,也不知道吃哪門子的醋,竟然嫉妒起自己的嫂嫂來。

她將自己不為人知的自私一面收斂起來,換了個笑臉道:“論學識,哥哥是天下士人的楷模,論地位,哥哥位居當朝首輔,論相貌,哥哥俊美無儔、風姿卓絕,世間再無第二人堪與哥哥比肩,論起後宅……”她微微一頓,看向他:“哥哥若娶了嫂嫂,往後還會有三妻四妾嗎?”

謝昶半是輕笑,半是認真地看著她:“她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但凡我在一日,必為她傾盡所有,心中哪還能勻出半寸交予旁人?”

阿朝悄悄轉過頭,可眼淚卻是怎麽都忍不住了。

謝昶如何註意不到,從告訴她自己已有心儀之人時,心裏那種酸澀隱秘的疼就沒有停止過。

她不高興,說明心裏也是在意他的吧。

只是再這麽哭,他心臟也受不住。

他擡手將她小臉掰回來,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淚珠,“哭什麽?”

“沒什麽,”阿朝抹了把眼淚,挖空心思找了個理由:“就是突然想到……針工局的女先生說,要將這次浴佛節的香囊作為本月的考校內容,可我還沒開始繡,恐怕又要墊底了。”

謝昶捏了捏她的臉:“不哭了,哥哥教你好不好?”

阿朝:???

原本以為是句再尋常不過的安撫,或是打算給她宮外的繡娘入府教學,可阿朝萬萬沒想到,“哥哥教你”居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可還記得,上回問他繡功是遺傳了爹,還是遺傳了娘,他的回答是“沒繡過,不知道”,難不成都是誆她的?

取出繡樣時,男人已經十分嫻熟地穿針引線,正在考慮配色了。

阿朝眼睜睜看著謝閣老一雙指點江山的手拿起繡花針,並且神情仿佛執箸用膳一般尋常,目瞪口呆許久之後才震愕地道:“哥哥會京繡?就是那種,總共十五種繡法的京繡?”

“嗯,算會吧。”謝昶看著佛門八寶的繡樣,“想繡什麽?”

她還有得選?!

佛門八寶瞧上去都不算簡單,可不是普通縫補衣物,尤其女官還要求靈活運用平金繡和打籽繡,否則便是繡得再好也拿不到甲等。

她說得太誇張,在謝昶看來都不是什麽難事,小小的香囊難道還能難過重工精繡的龍鳳呈祥紋?至於京繡,他熬了兩夜已經將十五種繡法全部學會了。

阿朝在他身邊跪坐下來,“哥哥喜歡什麽紋樣?”

她也不知哥哥繡功如何,若是隨手一指的紋樣難倒了他,往後可再瞧不著首輔大人拿繡花針的稀有場面了。

繡最難的自然更容易拿高分,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找人代勞,那就沒意思了,況且謝昶也沒想過這會就在她面前炫技,沈思片刻道:“那就簡單一點,繡個吉祥結吧。”

阿朝點點頭:“吉祥結寓意好,就這個吧!”

謝昶先在繡棚上為她演示針法,京繡用料講究,金線撚得比頭發絲還細,燭火下顯得極為炫麗奪目,而那雙飛針走線的手像上好白玉雕成的竹,在明亮的燭光映襯下愈發瓷白溫潤,連血管都清晰可見。

“阿朝,看清楚我是如何釘線的嗎?”

阿朝瞧他的手正入神,冷不丁聽到這一句,趕忙回過神來盯緊繡棚。

謝昶幹脆直接牽過她的手來,如何穿針、如何藏線頭、如何釘線、如何回旋,都一步步帶著她過。

那只柔軟無骨的小手又細又白,比他的小很多,一只手便能全部包裹,少女溫香軟玉的身體就這麽貼著他,謝昶慢慢地,竟然有些心猿意馬。

直到指尖一痛,緊跟著傳來少女“嘶”的一聲驚呼,謝昶蹙眉望向小丫頭紮在自己手指的細針,針眼處一滴血珠子滲出來,他下意識開口問她:“疼嗎?”

阿朝嚇得都楞住了,明明是她不小心刺傷了哥哥的手,血珠子也是從哥哥指尖冒出來的,可她的手指竟也感受到了刺痛,居然還是與哥哥同樣的位置!她還沒說抱歉,哥哥反倒問她疼不疼。

阿朝呆呆地看著他,又呆呆看向自己的手,半晌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趕忙拔了他指尖的針頭,取來巾帕替他止血,“我與哥哥果真血脈相連,紮在哥哥身,疼在我心。”

謝昶其實問完當下就後悔了,好在姑娘是個顢頇的,沒有察覺到異常。

何況共感之術本就詭秘,便是將事實擺在她面前,她恐怕也是半天反應不過來的。

指腹隔著巾帕在傷處輕輕打著旋兒,見她蹙起的眉心緩緩放松下來,想來是不疼了,才道:“繼續吧,仔細著些,別再紮到人。”

阿朝扁扁嘴:“對不起呀,哥哥。”

謝昶沒說什麽,只是不敢再出神了,這會不光要教學,還得時刻盯著她手裏的針。

他皮糙肉厚倒不怕紮,可疼的還是她。

一晚上邊教邊繡,終於磕磕絆絆完成了吉祥結其中一個圈結,阿朝洩氣的包子般看著他:“哥哥,我是不是很笨?”

謝昶嘆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說了家裏的繡活用不著你,將這幾個月的功課應付過去就成,等崇寧公主指了婚,含清齋也不用去了。”

阿朝一怔:“崇寧公主也開始議親了?”

暫時沒有,不過也可以有。

倘若她再為太子出什麽餿主意,想要拐跑他家的姑娘,謝昶也不介意在皇帝跟前提名幾個駙馬人選。

翌日,養心殿。

皇帝昨夜宿在坤寧宮,皇後特特將捶丸賽那幅畫翻出來給他瞧,話裏話外似乎對謝昶的妹妹十分合意。

皇帝也覺得不錯,謝綰顏雖流落在外多年,卻也是清清白白的書香門第教養長大,再加上有這麽個內閣首輔的哥哥,家世上沒得挑,宮中的規矩也學得很快,皇帝看過她在含清齋的考校成績,至少四書讀得很不錯。

唯有一點,自古以來外戚專權頻繁,謝昶手握重權,來日她的妹妹做了太子妃,甚至做了皇後,太子宅心仁厚,在謝昶的輔佐下可以當好一位守成的明君,可若是謝昶野心膨脹,可就不是太子能夠招架的了。

下朝之後養心殿議事,皇帝試探著笑道:“聽聞謝愛卿的妹妹捶丸賽上打下一桿進洞的成績,朕瞧著頗有皇後年輕時的風采,太子還為了她,問朕要走了瑞獸園的雪貂。朕瞧著這些少年少女意氣風發的模樣也甚是歡喜,說不定日後能同愛卿結個親家,愛卿可有意啊?”

說者不知有心還是無意,但座下幾位重臣不得不留心將皇帝此言掰開揉碎了分析。

謝昶卻是進一步上前:“臣替阿朝多謝陛下厚愛,只是她爹娘皆是平頭百姓,生平所願,不過希望膝下獨女一世平安順遂,她如今年歲尚小,又在外受苦多年,臣還想著留她在身邊幾年。”

太子選妃在即,眾人本就各懷鬼胎,全都豎起耳朵聽他的態度,話音落下卻無不震驚。

“她爹娘”是何意?

難道這二人並非嫡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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