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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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0345
“蒂姆*高特羅說過, 你知道他們不是壞人。他們只是沒受過教育，不谙世故，沒出過遠門, 不道德，不文明, 外加愚蠢。”
瓊玉看著紀如鑫, 一雙明亮的眼眸微微瞇著，“什麽樣的偶像吸引什麽樣的粉絲，互相篩選而已。”
成年人都知道的一個事實就是，每個人展現在你面前的面貌, 都未必是真的, 也不可能是他的全部。
普通人尚且如此, 更何況是在無數人眼光下的明星偶像了。
他們後面有無數的形象公關團隊給他們打造人設，吸引控制粉絲。
心理學這些年越來越深入到了千家萬戶, 這些需要利用粉絲的明星們難道會蠢到沒有十幾個心理學公關學顧問, 幫他們制定公關策略嗎？
尚且是白天，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進牡丹殿, 把瓊玉的眉眼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映出了瓊玉臉上的疑惑，“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麽小姜能夠為了一本書這麽要死要活的, 還說一本書是信仰？”
瓊玉是沒有信仰的。
確切地說，華國人大多都是不信教, 也是沒有什麽信仰的。
自古以來，華國就是一個沒有信仰的文化。
她沒有信仰, 實在是理解不了小姜這樣的孩子，竟然說自己把一本網文作為信仰。
瓊玉不解地問亓官珩, “他明白什麽是信仰嗎？”
“啊，我也不信教誒，不是很懂。”
亓官珩的聲音有些驚詫，指了指紀如鑫坐著的板凳，“我是想問，這個東西是不是在哪裏出現過，我總看著有點眼熟。”
瓊玉：“……….”
腦回路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好累。
“那什麽”亓官珩也意識到了現場氣氛的尷尬，摸著頭憨笑道，“我就是覺得這椅子看上去好像在電視劇裏面出現過。我之前一直不在華國，看的華國電視劇電影少，就覺得這個好像見過。”
跟米國電影音樂文化在全世界，幾乎所有角落都隨處可見不同，華國文化連東亞文化圈都沒有那麽深入人心，就更別說西方國家了。
西方普通人的審美跟總體文化，跟華國有著巨大的詫異，而華國文化產業顯然只想著掙華人的錢就夠了，國外的錢太難了，何必多費這個事。
“這是國內一部愛國教育的電影裏面的。”
旁邊的林逸和已經明白了亓官珩的意思，笑著道，“叫《紅巖》。”
與此同時，李小白飄到了紀如鑫的上方，笑嘻嘻地道，“李小白小仙女最近看了一部電影，就叫《紅巖》，裏面也剛好講到了信仰哦。”
人類社會有一個奇怪的發展趨勢。
在科技文明越不發達的時候，宗教信仰容易盛行。
在科技文明越來越發達的時候，宗教信仰又開始大範圍地普及。
“李小白小仙女可是不信什麽教的，聽見我們金精雪浪小寶貝叫得這麽大聲，李小白小仙女可好奇了了。”
李小白彎起眼睛，像是看見了什麽有意思的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人無信不立，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今時今日，就讓李小白小仙女來瞧一瞧，金精雪浪小寶貝是怎麽維護自己的信仰的。”
她說完話，對著瓊玉眨了眨眼睛。
瓊玉心領神會，對著李小白勾了勾唇。
這還是她給李小白提的建議。
如果說到信仰這個詞，再也沒有比這部深入人心，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更能夠讓人感同身受了。
再沒有跟npc站在同一個立場，更能夠讓npc對你產生好感了。
李小白他們明顯並不了多麽了解地球方方面面的文化。
比起他們這些純粹在地球上長大的地球人，李小白他們終究是外人。
她也很想看看，到底信仰值多少錢。
更何況，如果紀如鑫最後作死了自己，她的這個建議就沒有用武之地。
假如紀如鑫活下來了，那麽根據以前的經驗，出了這個副本，一切施加在他身上的東西都會消失不見。
瓊玉發現，她真的不是一個好人。
看見自己討厭的人受到懲罰，哪怕那是一個孩子，她也會感覺到高興。
“你就算打死了我，全天下還是有幾千萬個鬼道粉，還是有千千萬萬個喜歡鬼道，喜歡木桶大大的人。”
紀如鑫長這麽大哪裏被這麽綁過，連這麽粗的繩子都是第一次見到，埂著脖子，“我就是喜歡一本書而已，你們打我，你們這是動用私刑，你們要被抓去坐牢的你們。”
“哎呀呀，李小白小仙女好怕
啊，真是怕死了呀嚶嚶嚶……..”
李小白裝模作樣地嚶了幾聲，然後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發現一滴淚水也沒有，攤攤手，“可是李小白小仙女這麽做，就是用了私刑，就是為了洩憤，就是不能讓你脫粉，那又怎麽樣呢？
“我這麽做，就是為了自己開心。”
一把很小的刀出現在了紀如鑫的面前。
刀子把紀如鑫的衣袖割掉，然後慢慢地在他身上刻下了一刀。
紀如鑫發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聲，“啊啊………你們要幹什麽，痛死我了…….”
“你不是把你們木桶大大的英文縮寫刻在了手臂上呀。”
李小白指了指紀如鑫手上已經結疤的字跡，歪著頭道，“刻英文縮寫算什麽真愛，要刻就刻繁體中文，那才是真真切切的愛啊。”
只見一塊紅色的轉頭墊在了紀如鑫筆直綁在凳子上的腳下，繩子綁得太緊，直接塞進來一塊轉頭，紀如鑫慘叫聲簡直是淒厲了，“我的腿要斷了，救命啊！我受不了了，快來救命啊！”
亓官珩見到這一幕，忽然福至心靈，“老虎凳！”
這就是那個著名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寫的是那些被抓的先烈們被反動派用刑，卻始終堅貞不渝的故事。
外人並不是很明白老虎凳的痛苦，可是親自體驗過小學課本上的刑具，紀如鑫才真得明白了這有多痛。
大腿完全被繩子綁住，墊了磚頭以後，所有的力度全部都到了膝蓋上。
他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到自己的膝蓋牽扯到的每一根神經在發顫。
他這輩子才只有12歲，在家裏千嬌萬寵地長大，怎麽可能吃得了這個苦，“我受不了了，放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
李小白卻並不怎麽相信他的話，拿著牡丹團扇慢慢地搖著，甚至慢條斯理地坐在一旁開始喝茶了，“你不是說鬼道是你的信仰嗎？你不是說你為了鬼道至死不渝呀，李小白小仙女看的電影裏面，那些有信仰的人，可不是你這麽說的啊。”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在紀如鑫身上刻下了字，再加了一塊磚。
紀如鑫手上已經刻滿了木桶兩個字，膝蓋傳來的劇痛讓他大汗淋漓，加上本來嘴角就破了，整張臉上又是血又是眼淚，看上去狼狽得不成樣子。
偏偏加上了第二塊磚之後，李小白就靜靜地看著他。
穿著大紅色齊胸襦裙，打扮得喜慶不已的李小白，淡然地拿著白色的杯子，欣賞著紀如鑫的慘狀。
端的是歲月靜好，悠閑舒適。
而紀如鑫穿的是一襲黑色的漢服，手臂上因為刻字而不停流血。
強烈的對比讓旁邊哭泣不已的阿萍都忘記了哭嚎。
她太害怕了。
她男人死了，會不會下一個就輪到她？
這些人都能這麽對一個孩子了，他們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呢？
紀如鑫渾身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哭喊著，“我沒有信仰，我是亂說的，我才12歲啊，我哪裏來的信仰啊……..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
“可是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啊，怎麽變得這麽快呀。
“你剛剛還說，成年人懂的事情，你都懂。成年人不懂的事情，你也懂。怎麽只有幾分鐘，轉頭你就改口了呀。”
李小白的臉被茶杯裏面的水熏得粉臉通紅，乖乖巧巧地說道，“你不是說過，你有信仰，你就是比我們高貴啊。我們這些沒有信仰的人，真是不文明的可憐人呀。”
紀如鑫這個時候哪裏還能管得了信仰不信仰，他只想馬上把磚頭拿走，馬上把刀子拿開，嘶吼著，“我沒有信仰，我不高貴！我真得不是故意的，我胡說八道，我錯了，我道歉，原諒我吧，求求你們了………”
真的是太痛了。
他每一時每一刻都覺得，自己的腿就要斷了。
他手上被刻了那麽多字，就算是結疤了，日後也是很醜的。
他哪怕是喜歡男孩子，以後也會被嫌棄的。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腿斷了，手上還那麽多疤痕的人。
“可是電影裏面的人，就算是墊了四塊磚頭，就算是腿斷了，他們也說是為了新華國，為了民族解放，為了趕走霓虹人，也不後悔啊。”
李小白更疑惑了，看著紀如鑫如同看著一個新奇的實驗對象，“他們說那是他們的信仰啊。怎麽你也有信仰，你連一塊磚都堅持不了，兩塊磚就說自己要死了。
“你這個信仰，好廉價呀。”
盡管李小白並不懂得電影裏面的人為什麽能夠堅持下來，可是對於這種為了理想付出一切，乃至於付出生命的人，她是由衷欽佩的。
一個民族--的--自--由跟--獨立，絕不是別人恩賜或者獎賞給你的，而是要靠著這個民族的人民前仆後繼，舍生忘死地爭取而來的。
她在看了這個電影之後，再聽見紀如鑫說起信仰這兩個字，就有一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
她覺得，紀如鑫褻瀆了信仰這兩個字。
“我怎麽可能跟那些英雄比，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啊！”
紀如鑫痛得歇斯底裏，哀嚎道，“我是一個垃圾，我是一個廢物，我是一個傻逼，我不配說信仰，我不配提起喜歡，我不該跟著同學逼著不喜歡鬼道的人轉學……….
“我不該去攻擊網絡上那些不喜歡鬼道的人，我不該抓著不喜歡鬼道的朋友就直接發到了粉絲群裏面，讓道友們去人-肉他們。
“我不該因為爸媽不同意我追星，就刻字威脅他們，威脅他們給我錢買鬼道。
“我錯了，我不配，求求你了，放過我吧，原諒我吧！”
只要能把他從這裏救出去，他這輩子就再也不提信仰這兩字。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要警察來做什麽呢？”
李小白的耳尖兒動了動，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你道一聲歉，那些被你逼著轉學，被你罵過詛咒過的人，被你們攻擊過的人，就能夠忘記受到過的傷害，就一定要原諒你了嗎？”
“那你要怎麽樣！”
紀如鑫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吼道，“我已經道歉了，我已經認錯了，你們還要怎麽樣，你們還不滿足嗎！”
回答他的是第三塊墊上的磚頭。
紀如鑫一瞬間的叫聲幾乎把在場人的耳膜都給刺穿。
紀如鑫哭得都要昏過去，“我錯了，我知道我道歉也沒用，我回去找他們挨個道歉，挨個彌補他們的！
“我懂了，我知道我不能要求別人一定原諒我，我錯了，我真得知錯了！”
他怎麽可能不懂自己錯在哪裏了。
他只是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孩子，他做的事就要被原諒。
只不過是罵了別人幾句，怎麽別人就受不住了，就要轉學了就要難過了。
又不是玻璃做的。
真是綠茶婊本婊了。
“哎呀，粉蝶跟花蝴蝶小可愛就要出來了啊。”
李小白好似得到了什麽訊息，臉上綻開了一個溫暖的笑容，隨後揮揮手，讓紀如鑫跟那張老虎凳頃刻間便消失在了牡丹殿，“你認不認錯，跟李小白小仙女有什麽幹系。
“我巴不得，你一輩子都有這個信仰了，嘻嘻~~”
一輩子都信仰一本網文，一輩子把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當成偶像，為了這個偶像要生要死。
你是風，你是火，你是唯一的燈光。
當你的死的那一天，回首這一生，為了一個資本流水線出產的工具人為信仰，身上還刻著工具人的名字。
帶著這些去見上帝，或者地獄，或者魔鬼，或者真主。
聽著就覺得好刺激。
阿萍也從大殿裏消失了。
在林小聰跟高南從角落的一扇門裏面走出來的時候，就見著整個牡丹殿擺滿了各種顏色的牡丹，正中央的那個牡丹花壇也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好多層的，上面用奶油雕刻牡丹的蛋糕。
她數了數，總共有十二層。
林小聰剛剛才哭過，眨著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低低地問著旁邊的李小珍，“是有什麽人要過生日了
嗎？”
李小珍剛剛已經告訴她，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他還替她做了處--女--膜修補手術。
他說，以後她的身體不會有任何不適。
這同樣是瓊玉希望李小珍他們替林小聰做的。
只有在保守國家裏面出生長大的女孩子，才明白女孩子在這個國家裏面是怎麽樣的境遇。
盡管大部分人都說不介意處女，可惜那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瓊玉希望，林小聰從此以後，不用受到任何這方面的不公平。
李小珍眼帶笑意，柔和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彩蝶姑娘，這是為你準備的，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李小珍的話帶著擴音效果，牡丹殿裏的每個人都聽見了。
李小白大力地鼓掌，“生日快樂小寶貝！”
在場其他人也跟著鼓掌，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
林小聰的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不敢置信地問，“這…….這真的是給我過生日嗎？”
從小到大，她生日的時候，只有媽媽會給她打一個電話。
爸爸記不住這些小事。
爺爺奶奶只會在弟弟生日的時候，殺雞宰鴨，給弟弟買一個大蛋糕。
她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林小聰看著蛋糕旁邊擺著的一整只羊，還有烤雞，烤鴨，還有數不清的菜，感覺自己像做夢一樣，眼淚不停地落下，“我……..我不知道還有人知道……..謝謝，謝謝大家………”
“我，我沒有什麽報答你們的……..對不起……….”
這麽大的蛋糕，這麽多的菜，她買不起，她也沒錢。
她要怎麽還啊。
她還不會掙錢，也不懂怎麽掙錢。
沒有人生來就要對別人好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跟親人也是。
林小聰太明白這個道理了。
她大著膽子，猶豫了一會兒，卻是最終堅定地道，“這些東西，總共花了多少錢呀？等我去摘點野茶，挖一點翹頭，我，我還給你們。”
她肚子裏已經沒有孩子了，她能夠去做事了，也不擔心別人知道了。
她能夠掙錢，然後還給大家的。
李小珍看著林小聰的視線越發地溫柔，生性靦腆的他竟然主動伸出了手，摸了摸林小聰並不柔順的頭發，“沒關系的。”
沒有人會去責怪這樣一個女孩子。
她要解決的麻煩還很多。
沒有了證據，她要如何換班，或者如何換學校。
在華國，換班或者換學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價擇校費，可不是發生在童話裏的事。
高南拉著林小聰，一邊興致勃勃地點燃蠟燭，“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年滿12歲了吧，剛好是本命年了，回頭姐姐給你送紅內褲啊。”
林小聰臉色爆紅，非常不好意思，“姐姐……..”
這麽多人面前討論這個，實在是太羞恥了。
李小白打了一個響指，大屏幕上放起了生日快樂歌，等到蠟燭都點好了，她滿臉的興奮，“快許願了，彩蝶小寶貝，過生日要許願啊，一定會實現的。”
林逸和也笑道，“小聰以後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這麽一個可憐的女孩子。
亓官珩拿起了起子，已經準備好了開香檳，“十二年前的今天，我們的小聰出生了，世界上多了一個可愛的小仙女。”
“這個小仙女雖然遇見了挫折，經歷了痛苦，但是風雨過後就是彩虹，陰天過後便是晴天。”
瓊玉借著亓官珩的話，“只要你勇敢起來，一切都會好的。春天到了，就會百花盛開。”
李小白大手一揮，“許願嘍！”
林小聰從來都沒有這麽幸福過。
這份從她出生以來最大的幸福，是一群陌生人帶給她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所有人。
李小珍笑著叮囑，“許願是要閉眼睛的哦。”
林小聰嗯了一聲，乖巧地閉上眼：希望所有的哥哥姐姐，一生都平安健康，萬事如意。
——
過幾天的元旦假期會有五天的假期。
從深市回去成都的機票，在假期貴不說，還不容易買到。
瓊玉琢磨著，元旦離過年也就只有兩個月，沒必要這麽快回去一趟。
然而這一天晚上，他們家太後就突然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元旦這麽長假期，趕緊回家吧。”
“小長假票真得不好買”瓊玉本能地拒絕，不曾想太後說了一句，“公公心臟病，已經住院一個月了。你元旦有假，就回來看看他吧。”
瓊玉從來不知道外公有心臟病。
心臟病可不是感冒這種小打小鬧，她外公已經80多歲了。
“什麽心臟病，我之前從來沒聽見公公說過這件事。”
瓊玉的臉色立刻變了，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為什麽公公住了一個月的院了，你都沒有告訴我？多嚴重的病，需要住院一個月還沒有出院？媽媽，你現在在哪裏？”
平時怎麽吵架都無所謂，可是住院一個月，尤其是對於一個得了心臟病的老人來說，肯定就是非常嚴重了。
她這輩子只有一個外公。
太後頓了頓，“我在醫院裏面，我們幾個都輪流守著你公公。告訴你幹什麽，告訴你也沒什麽用。就是做了心臟病支架手術，這種手術很成熟了。
“行了，你元旦的時候回來吧，你婆婆這幾天也住院了，切除了膽囊，我們都累死了。”
太後的電話一掛斷，瓊玉就立刻高價買了機票，打算元旦回去成都。
公公跟婆婆的電話都打不通，她也就不去打了。
這麽多年以來，因為她一直在外地工作的原因，無論是爺爺奶奶當年生病去世，還是最後通知她回家奔喪，她都是這些孩子裏面最後一個知道的。
因為父母都覺得，告訴她沒用。
她在外地工作不說，就是告訴她了，她也什麽忙都幫不上。
瓊玉至今仍然記得，她回到奶奶家時，見到的只是奶奶已經冰涼的屍體，跟已經閉上的眼睛。
奶奶因為耳朵聽不見，這些年連電話都不怎麽跟她打。
家裏的老人家，幾乎都是過了80歲了。
等到她坐著晚上的航班到了成都機場，爸媽都在機場出口等著她。
晚上的氣溫只有幾度，風大得不得了，媽媽穿著厚重的長款羽絨服，看見她就笑了起來，一把接過瓊玉的行李箱給她爸爸，拿過瓊玉手上的小包，摟著自己閨女，“冷不冷啊，餓不餓啊？媽在家給你做了水煮魚跟泡椒雞雜，回去熱一熱就能吃了。”
“不冷，我們那兒都有二十幾度了。”
看見父母，瓊玉心裏也高興，挽著媽媽的手，朝著停車場走去，“公公婆婆是大姨他們在照顧嗎？我們明天去看他們嗎？”
“別擔心，公公過幾天就能出院了，婆婆昨天做了手術，就是還不能起床。”
瓊玉爸爸澹臺峻梁是一個面容平常，氣度儒雅的中年人，“你媽媽現在每天做飯過去，給他們跟你大姨送飯。”
大姨？
瓊玉有些不解。
公公婆婆兩個人住院，為什麽就是大姨一個人照顧？
可是機場顯然不是說好的地方，等到回到家裏，瓊玉洗了
頭洗了澡，她媽媽沈媛已經熱好了菜，連飯都給她盛好了，碗裏都夾了一大堆的菜，“快來吃飯了，都十一點了，吃了飯把頭發吹幹，趕緊去睡覺了。”
太後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這麽巨細靡遺地關心她。
哪怕瓊玉已經34歲了，母親對她一如她14歲的樣子。
瓊玉在熟悉的家裏，吃著母親熟悉的飯菜，窗外的瑟瑟寒風都被阻擋開來，她眉眼間都是笑意，“媽媽做的水煮魚最好吃了，比飯點裏面幾百塊的都要強多了。我們那兒的飯點裏面啊，水煮魚媽媽做的十分之一不到，一碗要賣一兩百！”
澹臺峻梁也附議著，“那可不，我們沈大廚可是特級名廚，橫掃新東方烹飪學校。”
沈媛被閨女丈夫奉承得可高興，“那好，我改明兒就去開餐館，就靠著餐館掙錢了。”
“我們家媽媽開餐館多辛苦啊，雖然肯定一夜暴富，可是太麻煩了。”
沈媛現在退休在家裏，本來也沒什麽事，這幾天照顧老人，眼見得又憔悴又累，瓊玉便接著道，“媽，公公怎麽會突發心臟病啊？怎麽婆婆也突然要切除膽囊來著？”
“你公公是有一天晚上突然出不了氣，整個人都不行了，你婆婆就給你舅舅打電話，你舅舅跟你表弟連夜把你公公送到了醫院。”
澹臺峻梁答道，“後來檢查出來，發現是心臟出了問題，就做了心臟支架手術。觀察期已經過去了，沒什麽大事了，明天就能出院了。”
“之前幾十年公公從來沒有心臟有過毛病啊，怎麽這麽突然？”
瓊玉有些後怕，“婆婆也不會打電話，她那天是怎麽知道給舅舅打電話的？”
作為80歲的老人，瓊玉的外婆只會接電話，連掛斷電話都不會，更別說打電話了。
就算是瓊玉他們教了她很多次，她也依然是不會。
苛責一個80歲的老人家，顯然不是他們這些後輩能做的事。
還好兩個老人家住的地方離幾個兒子閨女都不遠，大舅舅更是步行距離就能到老人家裏。
“年紀大了，你公公本來就有三高，也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即便過了50歲，也仍然看得出來年輕時候娟秀面容的沈媛嘆息，“沒人去管你婆婆。我那陣子忙，也就半個月沒去看她。結果回去看見你婆婆，全身都發黃了，膽囊已經完全不行了，只能做手術切除了。”
說起這個，瓊玉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為什麽是大姨一個人在醫院裏面照顧公公婆婆，我那幾個舅舅呢？”
瓊玉媽媽這一代，閨女就她媽媽跟大姨，可是還有其他五個舅舅。
兩個老人病了，只有大姨一個人照顧，其他的五個舅舅舅媽都怎麽呢？
“你媽前天給你小舅舅打了電話，你小舅舅說，他這幾天值班太累了，要休息一天。
“昨天給他打，他說他感冒了。剛給他又打了，說是他同學明天要來，他不得空。”
澹臺峻梁冷哼了一聲，“我看明天給他打電話，他得說他要來月經了，走不了路。”
老人生病了，兒子通通這個忙那個加班，這個生病那個出差，就只有兩個閨女有空。
這種話說出去，鬼都不信。
她的舅舅們再不濟，也是她的長輩。
這種長輩，絕不是瓊玉說一兩句話就能夠回心轉意的。
“現在是媽媽跟大姨排班嗎？”
瓊玉沈默了一會兒，淡淡地問道，“爸爸你去嗎？”
“我為什麽要去，又不是我爸媽。自己兒子不去，還指望別人。”
澹臺峻梁說出來的話讓瓊玉有些吃驚，“我還要上班了，你媽又不用上班。”
瓊玉：“………”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無論是她爸爸，還是她舅舅，都不是她上趕著吵一頓就能夠解決的事情。
“爸，那是公公婆婆，你也叫他們爸媽，你說出來這種話，你讓我媽怎麽想，你讓我怎麽想？”
瓊玉忍了又忍，把手上的碗筷放下，一雙帶著氣憤的眼眸看著自己父親，“你今天做的一切事情，就是給我們做榜樣。到了明天，你就別怪我們。”
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了。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都34歲了，都快40歲的人了，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還沒有結婚。你知道我單位裏面的人都是怎麽說我的嗎，我都沒法擡頭做人。”
澹臺峻梁心裏的怨氣又何止是一點，“你說說你自己，你這樣的年紀，又沒有考上公務員，又沒有考研讀碩士，又沒有結婚，又沒買房子。
“你活了這麽多年，你到底有什麽用啊你說？”
“合著你的意思就是，人生成功了，就是嫁了人了，就是考上研究生了，就是考上公務員了，就是走上人生巔峰了是吧？”
瓊玉簡直是嘆為觀止，“請問一下，您老人家是做到了上述哪一條，還是你覺得你結婚了有孩子了，所以有資格在這裏指責我了啊？”
“這就是你跟你爸說話的態度啊？我讓你趕緊結婚，我難道說錯了嗎？”
澹臺峻梁脾氣一上來，跟著自己閨女就開始吵起來，“你這麽能幹，你為什麽還不去結婚啊？你這麽大年紀不結婚，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頂嘴？”
沈媛不知道這兩父女怎麽就吵起架來了，連忙勸著，“元旦了，閨女剛到家，你跟她說什麽。”
“你看看她是什麽態度？”
澹臺峻梁憤然不已，“她都多大了啊？這還不是實打實的剩女啊，有多少人這個年紀還沒有結婚的啊？你仔細問問，剩下來的男人，有幾個是好的啊。你還不抓緊找一個男朋友，還不結婚，你明天就要給人做後媽，你都沒人要了！”
“我沒有相親過嗎？我這十年難道沒有去相過親找過男朋友嗎請問？”
瓊玉冷眼看著自己父親，只覺得可笑至極，“我難道不想找到一個好男人，一起搭夥過日子的嗎？是我這些年根本沒有碰見一個好的，這是我的錯嗎？你在罵人之前，先想想這些年我相親了有沒有幾十幾百次，再拿出來罵我不行嗎？”
“我去做別人後媽，我寧可就不結婚了，也不可能去做別人後媽，這個您老大可以放一百個心。”
沈媛見兩個人越吵越見火，“說的什麽話了，好好的大姑娘，做什麽後媽了啊。”
“是誰先說出來這種話來的啊？”
瓊玉怒極反笑，“我這些年哪次相親沒告訴你們，結果我得到什麽，是你們每一次的一句，你怎麽這麽倒黴啊！
“是啊，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是我願意這麽倒黴的啊，是我求祖宗求菩薩求老天爺，讓他們保佑我這麽倒黴的啊，是我求來的啊，對嗎！”
澹臺峻梁被瓊玉毫不退讓的態度刺激得更是怒火中燒，“這就是你跟你爸說話的態度嗎？這麽多年，你老師教你的尊重父母孝順父母，都被你還給你老師了嗎啊？”
“我老師就教了我要考高分要對付高考而已，其他的高考不考，一律不教，沒有任何教的價值。”
瓊玉斷然道，“你
沒有活在華國這個現實社會裏面嗎？不知道什麽是應試教育嗎？殺了超過一億人的太平天國起義，在老師嘴巴裏，在歷史書裏面，就是一場反帝愛國運動，是一場先進的農民起義！”
直接死了一億人算什麽，間接害死了再一億人算什麽。
只要是農民起義，在華國歷史課本裏面就是先進的。
當年哪怕是吃了無數人的黃巢，也是他媽的先進的進步的農民起義。
這些年的歷史書裏面，有那麽一句話是可以相信的嗎？
“你對這些東西這麽不滿，你怎麽不去改變歷史啊，去推進改革啊，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澹臺峻梁怒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人，你對這些東西不滿意，你以為有什麽用嗎？”
“難道因為沒有用，我連不滿意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瓊玉冷道，“就是因為我已經34歲了，所以我就要馬上找一個歪瓜裂棗嫁了，避免被那些人看不起，然後一輩子忍氣吞聲活下去了嗎？
“爸，你看看公公婆婆，他們從舊中國就生了下來，是民國多少年出生的了，吃了多少的苦才活到今天。
“他們結了婚，他們生了孩子，他們養大了孩子，可是到了他們老了，這些兒子一個個踩了風火輪，連兒子來月經了這種借口都能想得出來。”
瓊玉冷冷得看著自己父親，“活生生的例子擺在我面前，你真得以為我是瞎子，看不懂聽不到，到底結婚有什麽意義，生孩子養孩子有什麽意義嗎？”
“所以前幾天你跟你媽說，你已經不願意相親了是嗎？”
澹臺峻梁想起來一件事，指著瓊玉高聲道，“事實是什麽？事實就是，女孩子年紀越大，就是越來越難找到對象。你不相親，你打算一輩子不結婚，你打算氣死我們了是嗎？
“氣死我們了，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給我說說啊！”
自從瓊玉從第三個副本裏面出來，就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確定跟她相親的人，都會被卷入副本。
她自己都不願意進入副本，何況是跟不相幹的人一起進去。
這些副本裏面幾乎都是九死一生，都是會死人的。
盡管這些相親對象都是自己作死自己的，可是如果能夠避免進入副本，她為什麽不願意？
這些副本難道是輕松度假七日游，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的旅行觀光團嗎？
可是這些事情，她根本無法說出來。
無論是文字還是語音，或者是圖片，或者是視頻，任何形式，她都無法告知給不知情的人。
於是在她告訴了媽媽不要再給她介紹對象相親之後，就勢必會引來巨大的反彈。
在她已經乖乖相親了十年的現在，她父母對她還這麽不滿，何況是她突然拒絕相親了以後。
那簡直是一巴掌打在父母的臉上。
“你自己說過的話，你馬上就忘記了嗎？現在相親市場上，男人的質量普遍不行，我能怎麽辦？”
瓊玉只能是找其他的理由，“不相親，難道就找不到對象了嗎？不能是其他的方式來找對象，不能是安安穩穩，不要再惡心自己了嗎？
“你是不是自己沒有相過親，沒有試過對方遲到了半小時，結果轉頭就走？
“沒有試過對方遲到了一個小時，然後他解釋道，這又不是上班，不用太在意？
“沒有試過跟男方約飯，結果男方要求你來買單，就因為這個餐廳你選的不好？”
瓊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的怒火就要噴湧出來，“還有一大群神經病沖上來就問你這麽大年紀沒結婚，是不是有病。
“爸，這些事沒發生在你頭上，你是不是就是不會感同身受，就是感覺不到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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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姆*高特羅說過, 你知道他們不是壞人。他們只是沒受過教育，不谙世故，沒出過遠門, 不道德，不文明, 外加愚蠢。”
瓊玉看著紀如鑫, 一雙明亮的眼眸微微瞇著，“什麽樣的偶像吸引什麽樣的粉絲，互相篩選而已。”
成年人都知道的一個事實就是，每個人展現在你面前的面貌, 都未必是真的, 也不可能是他的全部。
普通人尚且如此, 更何況是在無數人眼光下的明星偶像了。
他們後面有無數的形象公關團隊給他們打造人設，吸引控制粉絲。
心理學這些年越來越深入到了千家萬戶, 這些需要利用粉絲的明星們難道會蠢到沒有十幾個心理學公關學顧問, 幫他們制定公關策略嗎？
尚且是白天，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進牡丹殿, 把瓊玉的眉眼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映出了瓊玉臉上的疑惑，“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麽小姜能夠為了一本書這麽要死要活的, 還說一本書是信仰？”
瓊玉是沒有信仰的。
確切地說，華國人大多都是不信教, 也是沒有什麽信仰的。
自古以來，華國就是一個沒有信仰的文化。
她沒有信仰, 實在是理解不了小姜這樣的孩子，竟然說自己把一本網文作為信仰。
瓊玉不解地問亓官珩, “他明白什麽是信仰嗎？”
“啊，我也不信教誒，不是很懂。”
亓官珩的聲音有些驚詫，指了指紀如鑫坐著的板凳，“我是想問，這個東西是不是在哪裏出現過，我總看著有點眼熟。”
瓊玉：“……….”
腦回路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好累。
“那什麽”亓官珩也意識到了現場氣氛的尷尬，摸著頭憨笑道，“我就是覺得這椅子看上去好像在電視劇裏面出現過。我之前一直不在華國，看的華國電視劇電影少，就覺得這個好像見過。”
跟米國電影音樂文化在全世界，幾乎所有角落都隨處可見不同，華國文化連東亞文化圈都沒有那麽深入人心，就更別說西方國家了。
西方普通人的審美跟總體文化，跟華國有著巨大的詫異，而華國文化產業顯然只想著掙華人的錢就夠了，國外的錢太難了，何必多費這個事。
“這是國內一部愛國教育的電影裏面的。”
旁邊的林逸和已經明白了亓官珩的意思，笑著道，“叫《紅巖》。”
與此同時，李小白飄到了紀如鑫的上方，笑嘻嘻地道，“李小白小仙女最近看了一部電影，就叫《紅巖》，裏面也剛好講到了信仰哦。”
人類社會有一個奇怪的發展趨勢。
在科技文明越不發達的時候，宗教信仰容易盛行。
在科技文明越來越發達的時候，宗教信仰又開始大範圍地普及。
“李小白小仙女可是不信什麽教的，聽見我們金精雪浪小寶貝叫得這麽大聲，李小白小仙女可好奇了了。”
李小白彎起眼睛，像是看見了什麽有意思的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人無信不立，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
“今時今日，就讓李小白小仙女來瞧一瞧，金精雪浪小寶貝是怎麽維護自己的信仰的。”
她說完話，對著瓊玉眨了眨眼睛。
瓊玉心領神會，對著李小白勾了勾唇。
這還是她給李小白提的建議。
如果說到信仰這個詞，再也沒有比這部深入人心，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更能夠讓人感同身受了。
再沒有跟npc站在同一個立場，更能夠讓npc對你產生好感了。
李小白他們明顯並不了多麽了解地球方方面面的文化。
比起他們這些純粹在地球上長大的地球人，李小白他們終究是外人。
她也很想看看，到底信仰值多少錢。
更何況，如果紀如鑫最後作死了自己，她的這個建議就沒有用武之地。
假如紀如鑫活下來了，那麽根據以前的經驗，出了這個副本，一切施加在他身上的東西都會消失不見。
瓊玉發現，她真的不是一個好人。
看見自己討厭的人受到懲罰，哪怕那是一個孩子，她也會感覺到高興。
“你就算打死了我，全天下還是有幾千萬個鬼道粉，還是有千千萬萬個喜歡鬼道，喜歡木桶大大的人。”
紀如鑫長這麽大哪裏被這麽綁過，連這麽粗的繩子都是第一次見到，埂著脖子，“我就是喜歡一本書而已，你們打我，你們這是動用私刑，你們要被抓去坐牢的你們。”
“哎呀呀，李小白小仙女好怕
啊，真是怕死了呀嚶嚶嚶……..”
李小白裝模作樣地嚶了幾聲，然後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發現一滴淚水也沒有，攤攤手，“可是李小白小仙女這麽做，就是用了私刑，就是為了洩憤，就是不能讓你脫粉，那又怎麽樣呢？
“我這麽做，就是為了自己開心。”
一把很小的刀出現在了紀如鑫的面前。
刀子把紀如鑫的衣袖割掉，然後慢慢地在他身上刻下了一刀。
紀如鑫發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聲，“啊啊………你們要幹什麽，痛死我了…….”
“你不是把你們木桶大大的英文縮寫刻在了手臂上呀。”
李小白指了指紀如鑫手上已經結疤的字跡，歪著頭道，“刻英文縮寫算什麽真愛，要刻就刻繁體中文，那才是真真切切的愛啊。”
只見一塊紅色的轉頭墊在了紀如鑫筆直綁在凳子上的腳下，繩子綁得太緊，直接塞進來一塊轉頭，紀如鑫慘叫聲簡直是淒厲了，“我的腿要斷了，救命啊！我受不了了，快來救命啊！”
亓官珩見到這一幕，忽然福至心靈，“老虎凳！”
這就是那個著名的小說改編的電影，寫的是那些被抓的先烈們被反動派用刑，卻始終堅貞不渝的故事。
外人並不是很明白老虎凳的痛苦，可是親自體驗過小學課本上的刑具，紀如鑫才真得明白了這有多痛。
大腿完全被繩子綁住，墊了磚頭以後，所有的力度全部都到了膝蓋上。
他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到自己的膝蓋牽扯到的每一根神經在發顫。
他這輩子才只有12歲，在家裏千嬌萬寵地長大，怎麽可能吃得了這個苦，“我受不了了，放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
李小白卻並不怎麽相信他的話，拿著牡丹團扇慢慢地搖著，甚至慢條斯理地坐在一旁開始喝茶了，“你不是說鬼道是你的信仰嗎？你不是說你為了鬼道至死不渝呀，李小白小仙女看的電影裏面，那些有信仰的人，可不是你這麽說的啊。”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在紀如鑫身上刻下了字，再加了一塊磚。
紀如鑫手上已經刻滿了木桶兩個字，膝蓋傳來的劇痛讓他大汗淋漓，加上本來嘴角就破了，整張臉上又是血又是眼淚，看上去狼狽得不成樣子。
偏偏加上了第二塊磚之後，李小白就靜靜地看著他。
穿著大紅色齊胸襦裙，打扮得喜慶不已的李小白，淡然地拿著白色的杯子，欣賞著紀如鑫的慘狀。
端的是歲月靜好，悠閑舒適。
而紀如鑫穿的是一襲黑色的漢服，手臂上因為刻字而不停流血。
強烈的對比讓旁邊哭泣不已的阿萍都忘記了哭嚎。
她太害怕了。
她男人死了，會不會下一個就輪到她？
這些人都能這麽對一個孩子了，他們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呢？
紀如鑫渾身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哭喊著，“我沒有信仰，我是亂說的，我才12歲啊，我哪裏來的信仰啊……..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
“可是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啊，怎麽變得這麽快呀。
“你剛剛還說，成年人懂的事情，你都懂。成年人不懂的事情，你也懂。怎麽只有幾分鐘，轉頭你就改口了呀。”
李小白的臉被茶杯裏面的水熏得粉臉通紅，乖乖巧巧地說道，“你不是說過，你有信仰，你就是比我們高貴啊。我們這些沒有信仰的人，真是不文明的可憐人呀。”
紀如鑫這個時候哪裏還能管得了信仰不信仰，他只想馬上把磚頭拿走，馬上把刀子拿開，嘶吼著，“我沒有信仰，我不高貴！我真得不是故意的，我胡說八道，我錯了，我道歉，原諒我吧，求求你們了………”
真的是太痛了。
他每一時每一刻都覺得，自己的腿就要斷了。
他手上被刻了那麽多字，就算是結疤了，日後也是很醜的。
他哪怕是喜歡男孩子，以後也會被嫌棄的。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腿斷了，手上還那麽多疤痕的人。
“可是電影裏面的人，就算是墊了四塊磚頭，就算是腿斷了，他們也說是為了新華國，為了民族解放，為了趕走霓虹人，也不後悔啊。”
李小白更疑惑了，看著紀如鑫如同看著一個新奇的實驗對象，“他們說那是他們的信仰啊。怎麽你也有信仰，你連一塊磚都堅持不了，兩塊磚就說自己要死了。
“你這個信仰，好廉價呀。”
盡管李小白並不懂得電影裏面的人為什麽能夠堅持下來，可是對於這種為了理想付出一切，乃至於付出生命的人，她是由衷欽佩的。
一個民族--的--自--由跟--獨立，絕不是別人恩賜或者獎賞給你的，而是要靠著這個民族的人民前仆後繼，舍生忘死地爭取而來的。
她在看了這個電影之後，再聽見紀如鑫說起信仰這兩個字，就有一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
她覺得，紀如鑫褻瀆了信仰這兩個字。
“我怎麽可能跟那些英雄比，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啊！”
紀如鑫痛得歇斯底裏，哀嚎道，“我是一個垃圾，我是一個廢物，我是一個傻逼，我不配說信仰，我不配提起喜歡，我不該跟著同學逼著不喜歡鬼道的人轉學……….
“我不該去攻擊網絡上那些不喜歡鬼道的人，我不該抓著不喜歡鬼道的朋友就直接發到了粉絲群裏面，讓道友們去人-肉他們。
“我不該因為爸媽不同意我追星，就刻字威脅他們，威脅他們給我錢買鬼道。
“我錯了，我不配，求求你了，放過我吧，原諒我吧！”
只要能把他從這裏救出去，他這輩子就再也不提信仰這兩字。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要警察來做什麽呢？”
李小白的耳尖兒動了動，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你道一聲歉，那些被你逼著轉學，被你罵過詛咒過的人，被你們攻擊過的人，就能夠忘記受到過的傷害，就一定要原諒你了嗎？”
“那你要怎麽樣！”
紀如鑫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吼道，“我已經道歉了，我已經認錯了，你們還要怎麽樣，你們還不滿足嗎！”
回答他的是第三塊墊上的磚頭。
紀如鑫一瞬間的叫聲幾乎把在場人的耳膜都給刺穿。
紀如鑫哭得都要昏過去，“我錯了，我知道我道歉也沒用，我回去找他們挨個道歉，挨個彌補他們的！
“我懂了，我知道我不能要求別人一定原諒我，我錯了，我真得知錯了！”
他怎麽可能不懂自己錯在哪裏了。
他只是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孩子，他做的事就要被原諒。
只不過是罵了別人幾句，怎麽別人就受不住了，就要轉學了就要難過了。
又不是玻璃做的。
真是綠茶婊本婊了。
“哎呀，粉蝶跟花蝴蝶小可愛就要出來了啊。”
李小白好似得到了什麽訊息，臉上綻開了一個溫暖的笑容，隨後揮揮手，讓紀如鑫跟那張老虎凳頃刻間便消失在了牡丹殿，“你認不認錯，跟李小白小仙女有什麽幹系。
“我巴不得，你一輩子都有這個信仰了，嘻嘻~~”
一輩子都信仰一本網文，一輩子把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當成偶像，為了這個偶像要生要死。
你是風，你是火，你是唯一的燈光。
當你的死的那一天，回首這一生，為了一個資本流水線出產的工具人為信仰，身上還刻著工具人的名字。
帶著這些去見上帝，或者地獄，或者魔鬼，或者真主。
聽著就覺得好刺激。
阿萍也從大殿裏消失了。
在林小聰跟高南從角落的一扇門裏面走出來的時候，就見著整個牡丹殿擺滿了各種顏色的牡丹，正中央的那個牡丹花壇也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好多層的，上面用奶油雕刻牡丹的蛋糕。
她數了數，總共有十二層。
林小聰剛剛才哭過，眨著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低低地問著旁邊的李小珍，“是有什麽人要過生日了
嗎？”
李小珍剛剛已經告訴她，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他還替她做了處--女--膜修補手術。
他說，以後她的身體不會有任何不適。
這同樣是瓊玉希望李小珍他們替林小聰做的。
只有在保守國家裏面出生長大的女孩子，才明白女孩子在這個國家裏面是怎麽樣的境遇。
盡管大部分人都說不介意處女，可惜那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
瓊玉希望，林小聰從此以後，不用受到任何這方面的不公平。
李小珍眼帶笑意，柔和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彩蝶姑娘，這是為你準備的，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李小珍的話帶著擴音效果，牡丹殿裏的每個人都聽見了。
李小白大力地鼓掌，“生日快樂小寶貝！”
在場其他人也跟著鼓掌，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
林小聰的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不敢置信地問，“這…….這真的是給我過生日嗎？”
從小到大，她生日的時候，只有媽媽會給她打一個電話。
爸爸記不住這些小事。
爺爺奶奶只會在弟弟生日的時候，殺雞宰鴨，給弟弟買一個大蛋糕。
她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林小聰看著蛋糕旁邊擺著的一整只羊，還有烤雞，烤鴨，還有數不清的菜，感覺自己像做夢一樣，眼淚不停地落下，“我……..我不知道還有人知道……..謝謝，謝謝大家………”
“我，我沒有什麽報答你們的……..對不起……….”
這麽大的蛋糕，這麽多的菜，她買不起，她也沒錢。
她要怎麽還啊。
她還不會掙錢，也不懂怎麽掙錢。
沒有人生來就要對別人好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跟親人也是。
林小聰太明白這個道理了。
她大著膽子，猶豫了一會兒，卻是最終堅定地道，“這些東西，總共花了多少錢呀？等我去摘點野茶，挖一點翹頭，我，我還給你們。”
她肚子裏已經沒有孩子了，她能夠去做事了，也不擔心別人知道了。
她能夠掙錢，然後還給大家的。
李小珍看著林小聰的視線越發地溫柔，生性靦腆的他竟然主動伸出了手，摸了摸林小聰並不柔順的頭發，“沒關系的。”
沒有人會去責怪這樣一個女孩子。
她要解決的麻煩還很多。
沒有了證據，她要如何換班，或者如何換學校。
在華國，換班或者換學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價擇校費，可不是發生在童話裏的事。
高南拉著林小聰，一邊興致勃勃地點燃蠟燭，“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年滿12歲了吧，剛好是本命年了，回頭姐姐給你送紅內褲啊。”
林小聰臉色爆紅，非常不好意思，“姐姐……..”
這麽多人面前討論這個，實在是太羞恥了。
李小白打了一個響指，大屏幕上放起了生日快樂歌，等到蠟燭都點好了，她滿臉的興奮，“快許願了，彩蝶小寶貝，過生日要許願啊，一定會實現的。”
林逸和也笑道，“小聰以後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這麽一個可憐的女孩子。
亓官珩拿起了起子，已經準備好了開香檳，“十二年前的今天，我們的小聰出生了，世界上多了一個可愛的小仙女。”
“這個小仙女雖然遇見了挫折，經歷了痛苦，但是風雨過後就是彩虹，陰天過後便是晴天。”
瓊玉借著亓官珩的話，“只要你勇敢起來，一切都會好的。春天到了，就會百花盛開。”
李小白大手一揮，“許願嘍！”
林小聰從來都沒有這麽幸福過。
這份從她出生以來最大的幸福，是一群陌生人帶給她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所有人。
李小珍笑著叮囑，“許願是要閉眼睛的哦。”
林小聰嗯了一聲，乖巧地閉上眼：希望所有的哥哥姐姐，一生都平安健康，萬事如意。
——
過幾天的元旦假期會有五天的假期。
從深市回去成都的機票，在假期貴不說，還不容易買到。
瓊玉琢磨著，元旦離過年也就只有兩個月，沒必要這麽快回去一趟。
然而這一天晚上，他們家太後就突然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元旦這麽長假期，趕緊回家吧。”
“小長假票真得不好買”瓊玉本能地拒絕，不曾想太後說了一句，“公公心臟病，已經住院一個月了。你元旦有假，就回來看看他吧。”
瓊玉從來不知道外公有心臟病。
心臟病可不是感冒這種小打小鬧，她外公已經80多歲了。
“什麽心臟病，我之前從來沒聽見公公說過這件事。”
瓊玉的臉色立刻變了，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為什麽公公住了一個月的院了，你都沒有告訴我？多嚴重的病，需要住院一個月還沒有出院？媽媽，你現在在哪裏？”
平時怎麽吵架都無所謂，可是住院一個月，尤其是對於一個得了心臟病的老人來說，肯定就是非常嚴重了。
她這輩子只有一個外公。
太後頓了頓，“我在醫院裏面，我們幾個都輪流守著你公公。告訴你幹什麽，告訴你也沒什麽用。就是做了心臟病支架手術，這種手術很成熟了。
“行了，你元旦的時候回來吧，你婆婆這幾天也住院了，切除了膽囊，我們都累死了。”
太後的電話一掛斷，瓊玉就立刻高價買了機票，打算元旦回去成都。
公公跟婆婆的電話都打不通，她也就不去打了。
這麽多年以來，因為她一直在外地工作的原因，無論是爺爺奶奶當年生病去世，還是最後通知她回家奔喪，她都是這些孩子裏面最後一個知道的。
因為父母都覺得，告訴她沒用。
她在外地工作不說，就是告訴她了，她也什麽忙都幫不上。
瓊玉至今仍然記得，她回到奶奶家時，見到的只是奶奶已經冰涼的屍體，跟已經閉上的眼睛。
奶奶因為耳朵聽不見，這些年連電話都不怎麽跟她打。
家裏的老人家，幾乎都是過了80歲了。
等到她坐著晚上的航班到了成都機場，爸媽都在機場出口等著她。
晚上的氣溫只有幾度，風大得不得了，媽媽穿著厚重的長款羽絨服，看見她就笑了起來，一把接過瓊玉的行李箱給她爸爸，拿過瓊玉手上的小包，摟著自己閨女，“冷不冷啊，餓不餓啊？媽在家給你做了水煮魚跟泡椒雞雜，回去熱一熱就能吃了。”
“不冷，我們那兒都有二十幾度了。”
看見父母，瓊玉心裏也高興，挽著媽媽的手，朝著停車場走去，“公公婆婆是大姨他們在照顧嗎？我們明天去看他們嗎？”
“別擔心，公公過幾天就能出院了，婆婆昨天做了手術，就是還不能起床。”
瓊玉爸爸澹臺峻梁是一個面容平常，氣度儒雅的中年人，“你媽媽現在每天做飯過去，給他們跟你大姨送飯。”
大姨？
瓊玉有些不解。
公公婆婆兩個人住院，為什麽就是大姨一個人照顧？
可是機場顯然不是說好的地方，等到回到家裏，瓊玉洗了
頭洗了澡，她媽媽沈媛已經熱好了菜，連飯都給她盛好了，碗裏都夾了一大堆的菜，“快來吃飯了，都十一點了，吃了飯把頭發吹幹，趕緊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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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瓊玉已經34歲了，母親對她一如她14歲的樣子。
瓊玉在熟悉的家裏，吃著母親熟悉的飯菜，窗外的瑟瑟寒風都被阻擋開來，她眉眼間都是笑意，“媽媽做的水煮魚最好吃了，比飯點裏面幾百塊的都要強多了。我們那兒的飯點裏面啊，水煮魚媽媽做的十分之一不到，一碗要賣一兩百！”
澹臺峻梁也附議著，“那可不，我們沈大廚可是特級名廚，橫掃新東方烹飪學校。”
沈媛被閨女丈夫奉承得可高興，“那好，我改明兒就去開餐館，就靠著餐館掙錢了。”
“我們家媽媽開餐館多辛苦啊，雖然肯定一夜暴富，可是太麻煩了。”
沈媛現在退休在家裏，本來也沒什麽事，這幾天照顧老人，眼見得又憔悴又累，瓊玉便接著道，“媽，公公怎麽會突發心臟病啊？怎麽婆婆也突然要切除膽囊來著？”
“你公公是有一天晚上突然出不了氣，整個人都不行了，你婆婆就給你舅舅打電話，你舅舅跟你表弟連夜把你公公送到了醫院。”
澹臺峻梁答道，“後來檢查出來，發現是心臟出了問題，就做了心臟支架手術。觀察期已經過去了，沒什麽大事了，明天就能出院了。”
“之前幾十年公公從來沒有心臟有過毛病啊，怎麽這麽突然？”
瓊玉有些後怕，“婆婆也不會打電話，她那天是怎麽知道給舅舅打電話的？”
作為80歲的老人，瓊玉的外婆只會接電話，連掛斷電話都不會，更別說打電話了。
就算是瓊玉他們教了她很多次，她也依然是不會。
苛責一個80歲的老人家，顯然不是他們這些後輩能做的事。
還好兩個老人家住的地方離幾個兒子閨女都不遠，大舅舅更是步行距離就能到老人家裏。
“年紀大了，你公公本來就有三高，也不知道怎麽就這樣了。”
即便過了50歲，也仍然看得出來年輕時候娟秀面容的沈媛嘆息，“沒人去管你婆婆。我那陣子忙，也就半個月沒去看她。結果回去看見你婆婆，全身都發黃了，膽囊已經完全不行了，只能做手術切除了。”
說起這個，瓊玉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為什麽是大姨一個人在醫院裏面照顧公公婆婆，我那幾個舅舅呢？”
瓊玉媽媽這一代，閨女就她媽媽跟大姨，可是還有其他五個舅舅。
兩個老人病了，只有大姨一個人照顧，其他的五個舅舅舅媽都怎麽呢？
“你媽前天給你小舅舅打了電話，你小舅舅說，他這幾天值班太累了，要休息一天。
“昨天給他打，他說他感冒了。剛給他又打了，說是他同學明天要來，他不得空。”
澹臺峻梁冷哼了一聲，“我看明天給他打電話，他得說他要來月經了，走不了路。”
老人生病了，兒子通通這個忙那個加班，這個生病那個出差，就只有兩個閨女有空。
這種話說出去，鬼都不信。
她的舅舅們再不濟，也是她的長輩。
這種長輩，絕不是瓊玉說一兩句話就能夠回心轉意的。
“現在是媽媽跟大姨排班嗎？”
瓊玉沈默了一會兒，淡淡地問道，“爸爸你去嗎？”
“我為什麽要去，又不是我爸媽。自己兒子不去，還指望別人。”
澹臺峻梁說出來的話讓瓊玉有些吃驚，“我還要上班了，你媽又不用上班。”
瓊玉：“………”
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無論是她爸爸，還是她舅舅，都不是她上趕著吵一頓就能夠解決的事情。
“爸，那是公公婆婆，你也叫他們爸媽，你說出來這種話，你讓我媽怎麽想，你讓我怎麽想？”
瓊玉忍了又忍，把手上的碗筷放下，一雙帶著氣憤的眼眸看著自己父親，“你今天做的一切事情，就是給我們做榜樣。到了明天，你就別怪我們。”
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了。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都34歲了，都快40歲的人了，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還沒有結婚。你知道我單位裏面的人都是怎麽說我的嗎，我都沒法擡頭做人。”
澹臺峻梁心裏的怨氣又何止是一點，“你說說你自己，你這樣的年紀，又沒有考上公務員，又沒有考研讀碩士，又沒有結婚，又沒買房子。
“你活了這麽多年，你到底有什麽用啊你說？”
“合著你的意思就是，人生成功了，就是嫁了人了，就是考上研究生了，就是考上公務員了，就是走上人生巔峰了是吧？”
瓊玉簡直是嘆為觀止，“請問一下，您老人家是做到了上述哪一條，還是你覺得你結婚了有孩子了，所以有資格在這裏指責我了啊？”
“這就是你跟你爸說話的態度啊？我讓你趕緊結婚，我難道說錯了嗎？”
澹臺峻梁脾氣一上來，跟著自己閨女就開始吵起來，“你這麽能幹，你為什麽還不去結婚啊？你這麽大年紀不結婚，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頂嘴？”
沈媛不知道這兩父女怎麽就吵起架來了，連忙勸著，“元旦了，閨女剛到家，你跟她說什麽。”
“你看看她是什麽態度？”
澹臺峻梁憤然不已，“她都多大了啊？這還不是實打實的剩女啊，有多少人這個年紀還沒有結婚的啊？你仔細問問，剩下來的男人，有幾個是好的啊。你還不抓緊找一個男朋友，還不結婚，你明天就要給人做後媽，你都沒人要了！”
“我沒有相親過嗎？我這十年難道沒有去相過親找過男朋友嗎請問？”
瓊玉冷眼看著自己父親，只覺得可笑至極，“我難道不想找到一個好男人，一起搭夥過日子的嗎？是我這些年根本沒有碰見一個好的，這是我的錯嗎？你在罵人之前，先想想這些年我相親了有沒有幾十幾百次，再拿出來罵我不行嗎？”
“我去做別人後媽，我寧可就不結婚了，也不可能去做別人後媽，這個您老大可以放一百個心。”
沈媛見兩個人越吵越見火，“說的什麽話了，好好的大姑娘，做什麽後媽了啊。”
“是誰先說出來這種話來的啊？”
瓊玉怒極反笑，“我這些年哪次相親沒告訴你們，結果我得到什麽，是你們每一次的一句，你怎麽這麽倒黴啊！
“是啊，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是我願意這麽倒黴的啊，是我求祖宗求菩薩求老天爺，讓他們保佑我這麽倒黴的啊，是我求來的啊，對嗎！”
澹臺峻梁被瓊玉毫不退讓的態度刺激得更是怒火中燒，“這就是你跟你爸說話的態度嗎？這麽多年，你老師教你的尊重父母孝順父母，都被你還給你老師了嗎啊？”
“我老師就教了我要考高分要對付高考而已，其他的高考不考，一律不教，沒有任何教的價值。”
瓊玉斷然道，“你
沒有活在華國這個現實社會裏面嗎？不知道什麽是應試教育嗎？殺了超過一億人的太平天國起義，在老師嘴巴裏，在歷史書裏面，就是一場反帝愛國運動，是一場先進的農民起義！”
直接死了一億人算什麽，間接害死了再一億人算什麽。
只要是農民起義，在華國歷史課本裏面就是先進的。
當年哪怕是吃了無數人的黃巢，也是他媽的先進的進步的農民起義。
這些年的歷史書裏面，有那麽一句話是可以相信的嗎？
“你對這些東西這麽不滿，你怎麽不去改變歷史啊，去推進改革啊，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澹臺峻梁怒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就是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人，你對這些東西不滿意，你以為有什麽用嗎？”
“難道因為沒有用，我連不滿意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瓊玉冷道，“就是因為我已經34歲了，所以我就要馬上找一個歪瓜裂棗嫁了，避免被那些人看不起，然後一輩子忍氣吞聲活下去了嗎？
“爸，你看看公公婆婆，他們從舊中國就生了下來，是民國多少年出生的了，吃了多少的苦才活到今天。
“他們結了婚，他們生了孩子，他們養大了孩子，可是到了他們老了，這些兒子一個個踩了風火輪，連兒子來月經了這種借口都能想得出來。”
瓊玉冷冷得看著自己父親，“活生生的例子擺在我面前，你真得以為我是瞎子，看不懂聽不到，到底結婚有什麽意義，生孩子養孩子有什麽意義嗎？”
“所以前幾天你跟你媽說，你已經不願意相親了是嗎？”
澹臺峻梁想起來一件事，指著瓊玉高聲道，“事實是什麽？事實就是，女孩子年紀越大，就是越來越難找到對象。你不相親，你打算一輩子不結婚，你打算氣死我們了是嗎？
“氣死我們了，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給我說說啊！”
自從瓊玉從第三個副本裏面出來，就已經有了足夠的把握，確定跟她相親的人，都會被卷入副本。
她自己都不願意進入副本，何況是跟不相幹的人一起進去。
這些副本裏面幾乎都是九死一生，都是會死人的。
盡管這些相親對象都是自己作死自己的，可是如果能夠避免進入副本，她為什麽不願意？
這些副本難道是輕松度假七日游，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的旅行觀光團嗎？
可是這些事情，她根本無法說出來。
無論是文字還是語音，或者是圖片，或者是視頻，任何形式，她都無法告知給不知情的人。
於是在她告訴了媽媽不要再給她介紹對象相親之後，就勢必會引來巨大的反彈。
在她已經乖乖相親了十年的現在，她父母對她還這麽不滿，何況是她突然拒絕相親了以後。
那簡直是一巴掌打在父母的臉上。
“你自己說過的話，你馬上就忘記了嗎？現在相親市場上，男人的質量普遍不行，我能怎麽辦？”
瓊玉只能是找其他的理由，“不相親，難道就找不到對象了嗎？不能是其他的方式來找對象，不能是安安穩穩，不要再惡心自己了嗎？
“你是不是自己沒有相過親，沒有試過對方遲到了半小時，結果轉頭就走？
“沒有試過對方遲到了一個小時，然後他解釋道，這又不是上班，不用太在意？
“沒有試過跟男方約飯，結果男方要求你來買單，就因為這個餐廳你選的不好？”
瓊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的怒火就要噴湧出來，“還有一大群神經病沖上來就問你這麽大年紀沒結婚，是不是有病。
“爸，這些事沒發生在你頭上，你是不是就是不會感同身受，就是感覺不到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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