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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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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友

“咚,咚,咚…”

陸陸續續的聲音隔著墻壁傳來,像是什麽正在被敲打,還有腳步聲,行李與地面之間的摩擦聲,有人在走動,還在交談著什麽,很吵,李牧掙紮著從困頓的睡夢中蘇醒過來。

這房子的隔音效果也太差勁了吧?李牧暗暗在心裏吐槽著,真是後悔租了一個這樣的房子。

為了上班方便以及能在早上多睡一會兒覺,李牧花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去挑選房子,終於,找到一間算是比較滿意的出租屋,上班方便,出門左轉幾步路的距離就是地鐵站,到他上班地醫院整體就需要15分鐘。

不過雖然上班是方便了,但不好的地方也不是沒有,他找到這個是一個需要合租的房子,臥室兩個,其他地方都是公共區域,李牧是第一個搬進來的,得知另一個房間還沒有人住,非常開心,選擇了寬敞的主臥,房租貴是貴點,可是住得舒服。

搬運東西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耳邊又傳來物品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很顯然,有新人搬進來了。

李牧感到一絲煩躁,打開手機,微信上房東也沒有發消息來說今天會有人搬進來這件事。

不知為什麽,他心裏像是莫名升起一股無名之火,似乎想要燃燒的欲望更強烈了。

李牧橫過手臂搭在眼睛上,耳邊還是能聽見煩人的噪音,似乎小聲了點,但走動聲,門口來來回回的聲音折磨著人的耳朵,他疲倦地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手表,上午11:35。

也就是他睡了還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覺,李牧是一家三甲醫院的ICU護士,早上剛下夜班回來,好不容易下班回家,一雙眼睛麻木無神,倒在床上就睡過去,但現在被吵醒,他很煩躁,任誰好好睡覺被吵醒都會壓著一肚子火氣。

外頭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心裏的火氣蹭得一下熊熊燃燒,李牧頭暈眼花的從床上爬起來,打算與這位素未謀面的新室友談一下。

雖然兩人還未見面,但李牧對這位新室友的印象分就已經跌落谷底。

他剛將房門用力打開,探出一張黑臉,聲音沈地能滴水:“哎,你好,能不能安靜一點?”

話音剛落,一陣寂靜。

李牧擡眼看去,握在門栓上的手下意識就用力,他就這麽楞楞地看過去,眼睛瞪大,目光直直看向客廳裏站著的人。

一個極高的男人正在與房東交談著什麽,黑色的行李箱立在他的身邊,聽見開門聲,他與房東一齊看了過來,男人有著宛若雕刻般的臉龐,一雙黑眸明亮有神,神采飛揚,鼻梁高挺,身材有型,黑超掛在領口,他單手插兜簡簡單單站在那兒,可卻像是神祇落入凡塵般,能把這間普通的出租屋硬是凸出高級感。

相當優秀的一個男人,幾乎不會有人不把視線放在他的身上,但也正是這麽一個人,哪怕這個人就算變得血肉模糊,四肢斷裂,甚至是被燒成灰燼,李牧還是能一眼認出來!

趙巖!

“啊,李牧呀。”房東轉頭看過來,朝站在門口的李牧微笑道:“剛好你也在啊,給你介紹一下新室友,這是我外甥,趙巖,這段時間暫時會住在這裏。”

趙巖朝李牧點了點頭,唇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你好。”

很溫柔的一抹笑,淺淺淡淡,既不會讓人覺得很疏離,也不會讓人覺得熱情,恰到好處的一抹笑,可李牧下意識吸上一口涼氣,通體發冷。

盡管站在門口的青年一臉的平靜如水,但微微發白的臉色讓一旁的房東皺著眉,“李牧?你沒事吧?”

聽見房東的聲音,李牧遲鈍的大腦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一樣,輕輕“啊”了一聲,他強迫自己給出點什麽反應,他知道自己這個模樣多少有點不對勁,但他不想讓別人看出什麽,尤其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但最後,李牧也只是淺淺勾了勾唇,冷淡的面孔因為這麽一抹溫情的笑親近幾分:“麻煩你們稍微小聲一點好嗎?我今天是下夜班回來,很需要休息。”

“嗯,好的。”房東應道,一旁的趙巖沒出聲,一雙墨色眸子微微閃動,他一直看著李牧,似乎是在用眼神回應,以及觀察著什麽。

然而,李牧在那目光的洗禮下,只覺得頭皮發麻,可是任誰與趙巖對視,都只會感覺來人把握著一個很好的度,眼神很自然。

李牧微微垂下眼,點點頭,身子往房門內退去,將房門一關,房東與趙巖全全隔絕在外。

“呼…呼。”

就像是受到什麽極大的刺激一樣,李牧將頭抵在門上,瞪大雙眼用力喘氣,他握在門栓上的手沒有松開,但是他極其用力地握住,用力到指節泛白。

“李牧,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外甥,趙巖。這段時間,他會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房東朝李牧微微笑,臉上的笑容就像是被設置好的,房東的模樣李牧看得不太清楚,但只知道房東臉上有著的那一抹笑容,微笑,最為正常的微笑,站在房東旁邊的趙巖看了過來,男人有著不可忽視的優越外表,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模樣,璀璨如驕陽。

“嗨,你好呀,我是趙巖。”男人自顧自走過來,朝李牧伸出手。

心臟在胸口怦怦直跳,像是被用力擊打的鼓面,棒槌一下又一下用力敲打。

“趙巖。”李牧不禁揉著自己發疼的太陽穴,嘴唇微微動了動,無聲地念出這個名字,瞪大的瞳目似乎有些猙獰,血絲沾染在白色的鞏膜邊,那個男人,那個男人……

腦子就像是宕機的電腦,怎麽也加載不出其他,李牧的太陽穴一下又一下刺痛著,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那個男人沒有死?!

那個男人沒有死!

忽然,混沌的大腦突然就一片清明,李牧將額頭與門輕輕碰了碰,閉了閉眼睛,再一睜眼的時候,一雙冷清的眸子冷光閃爍,冰冷而徹骨。

一抹古怪的笑順著李牧的唇角勾起,他小聲道:“沒關系,不過是沒死而已。”

“再死一次不就好了嗎?”

青年喃喃道,唇角的笑容似乎還因此放大,就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

-

趙巖拉過行李箱走進這間小房間,窗戶沒有關,潔白的窗簾微微飄動,外頭陽光正好,他撇過眼睛看過去,小區裏面綠茵盎然,他看著腳下的木制地板,輕輕地摩擦過鞋底與地板,最後,他往床邊一坐,似乎還有不真實感地摸了摸自己的床。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真實,也是那麽一樣。

不是水泥地,也不是攀巖的階梯,更不是陡峭危險的懸崖。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確實,他回來了,他回到了那個與李牧住在一起的出租屋裏面。

獲得這個認知後,趙巖不由得露出一個苦笑。

可趙巖還沒坐下幾分鐘,房門就被敲響。

“你好。”

清潤的聲音隔著門傳來,趙巖下意識看去門口,心臟似乎也因為這一熟悉的聲音搏動得比往常更快一些,他的沈默沒有維持很久,在下一聲“趙先生?”傳來,他站了起來,“稍等一下。”

門口安靜下來,外邊的人似乎在等待他。

趙巖擡手摸了一下臉,細不可微地嘆了口氣,邁步向門口走去,只是,在開門的那一刻,他略微猶豫幾秒,但短暫的遲疑也只維持幾秒,他知道,只要自己打開這扇門,就能看見了那等在外邊的人,也看見了那一張與自己朝夕相處的臉。

李牧其實有著很好的一幅面孔,面容斯文清爽,膚色白皙,但若是細看,濃重的黑眼圈和疲乏的眼神令他整個人總是看上去很是頹喪。

每一次,趙巖看著這樣如此疲倦的李牧,心裏莫名一疼,隨後而來就是一絲警惕與恐慌,多種情緒粘稠一起,讓他一時不知道用什麽表情面對李牧。

只不過,趙巖心裏那一點異樣疼惜轉瞬即逝,心臟又一次跳動,他勾起抹似笑而非的笑,垂眼看著自己握住門把的手,他憑什麽要害怕李牧?光是在體型差距上,他一只手就能輕松制服李牧。

要不是那瓶水。

趙巖的眸子沈下去,如果不是一瓶加了安眠藥的水,他怎麽會著了李牧的當?!

門把被用力往下一按,門被打開的一瞬,趙巖將身子往前探了出去。

門口的李牧雙手交背,擡起頭,朝趙巖露出一個微笑:“趙先生?

可是——

電光火石之間,趙巖近乎下意識用手擋住自己面部,他看見李牧從身後用力甩出一個東西!

轉瞬就是一陣劇痛從手臂傳來—

“李牧!”趙巖爆發出一聲怒吼,卻下一瞬,還來不及反抗,眼前一黑,身體不穩地往後倒去,腹部插上一把鋒利的水果刀,而李牧握緊手裏的榔頭再一次沖趙巖的頭部砸去,一雙冷冽的眸子似是劃過猩紅的光,狠戾而絕情。

“去死吧!”

“砰—”

趙巖訝異地倒在地板上,殷紅而濃烈的鮮血從身下彌散而開,李牧跪坐在他的身上,將手中的榔頭一下又一下往他的身體砸去!

“去死!”

-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走在這似乎能夠通天的階梯之上。

似乎是因為實在是爬不動路了,後面的那個青年扶住旁邊的維護欄,小口小口的喘氣,冷清清的面容泛著紅彤彤的色彩,他將自己外套的拉鏈往下拉去,好像能呼吸到更多的空氣。

“你好慢啊。”

前方的男人微微側過身,姿態雅痞地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視下方的身影,這幾千級的臺階似乎對他壓根不算是個事兒,隨即,他漫不經心地移開自己的視線,看向遠處,標志性的亭子屹立在山頂,歡迎著登山者的到來。

往上,高山似乎與天空接壤,而往下,周邊,陡峭而危險,而且越往上,階梯近乎與山路平行,九十度的懸空與緊迫感挑戰著人的心臟。

男人說道:“就快要到頂了。”

“趙巖,你要不要喝點水?”

青年似乎站不動,幹脆坐在旁邊的石椅上休息,也將身後的書包松下來,他的肩膀都濕透了。

趙巖沒怎麽管那個已經坐在來的青年,他又往上面走了幾個臺階,擡頭看去:“等下休息吧,就快要登頂了,我們到亭子裏去休息不好嗎?”

“好。”青年淺淺地應道,他看起來很累,皮膚白裏透紅,又因為出汗,微微張開的嘴唇紅潤,濕乎乎的氣體從裏面溢出。他盡可能平覆了下自己的呼吸,又深深吸上一口氣,再一輕輕呼出來,他從石椅上起來,冷淡的眸看向前方那個距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高的男人。

趙巖繼續往上走去,他沒有走很快,一邊等身後的人,一邊欣賞周圍,偶爾會扶住旁邊的扶手維持下自己的平衡,前方的路越來越陡。

感覺身後像是沒有人一樣,他下意識回過頭:“李牧?”

李牧正跟在他身後,他們隔出了一段距離,聽見自己的名字,李牧擡起頭看向趙巖,一雙很溫和的眼睛,幹凈而明麗,但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冷,倒是會讓人覺得擁有這雙眸子的主人是一個冷淡的人。

但趙巖知道,其實不是,只不過是比較內向而已。

看見李牧在自己身後,趙巖剛才心裏的一點點莫名不安瞬間就消失,他擡了擡下巴:“包我來背吧。”

“好。”李牧溫順地回道,扶著扶手一步步朝趙巖過來,書包並沒有給趙巖。

很快,兩人終於登頂,坐在亭子裏休息。

山頂的亭子建立在一塊巨大的磐石上,有一些大膽的游客會喜歡爬出亭子外拍照,為了確保登山者的安全,景區隔出來一個安全距離,牌子樹立在石頭的左側邊,控制出人們可以活動的最大範圍。

“書包裏還有一瓶水,你喝掉吧。”李牧扭過身子將書包拉開。

出發前,李牧在包裏準備了4瓶水,一人兩瓶,但計劃不如變化,李牧平時的飲水量就比較大,爬山累得很快就喝掉自己的兩瓶,趙巖倒不怎麽口渴,看見李牧那口渴又累的模樣,幹脆讓李牧把包裏的水都喝了,他就這李牧剩下的喝完。

大概是為了表達自己對趙巖這一路體貼的背包行為,在後半段路,李牧自己背包。

李牧將書包裏面最後一瓶水拿出來,貼心地將瓶口扭開,將水遞給身側的趙巖,他的表情一向不多,多數時候都是一幅淡淡的,此刻,他朝趙巖好似輕輕笑了一下。

“你喝吧,你出汗太多了。”趙巖從座位上起來,他打算到亭子外邊去看看。

“你一路上都沒怎麽喝水,你不渴麽?”李牧的話語中帶上關切。

趙巖搖了搖頭,有點好笑地靠在柱子旁朝李牧遞過來一眼:“我真的不需要。”

“喝一點。”李牧堅持道,將手中的礦泉水伸過去,他皺了皺眉,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我不想下山還背著這麽重的包,很累。”李牧抱怨道。

“書包我來背。”趙巖起了玩心,並沒有沒接過李牧手中的水。

李牧這回沒說話,手伸了回來,握住手裏的礦泉水瓶,只是冷冷地看著趙巖,一雙黝黑的眼睛仿佛精密儀器的對焦探頭,沒有絲毫人情味。

老實說,趙巖有時候就是愛死李牧這副冷清的模樣,但有時候,他又很討厭,是什麽時候呢?趙巖思考到,可是腦袋裏卻空空如也。

潛意識裏傳來一個聲音,似乎是因此刻的沈默,這個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可莫名地,他依舊聽不清那個聲音在說著什麽,只覺得吵鬧。

趙巖輕輕嘆了口氣,雙手擺了投降的姿勢,他不想再惹李牧生氣。

再?趙巖莫名其妙地挑了下眉,他伸過手,將李牧手中的礦泉水接走,喉結上下一滑,清潤的水從口腔湧入腸胃。

趙巖並沒有把水喝完,他喝了一半,將水瓶遞給李牧,“剩下的你喝完。”

“好。”話是這麽說,李牧只是將水蓋好收回書包裏。

“嘿。”趙巖覺得李牧有點可愛,他玩味地看著自己的男友:“是誰說不想背著有水的書包下山?”

“我是在關心你,你都沒喝水。”李牧回道,胳膊支在膝蓋上,單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沒什麽表情地看了眼趙巖,視線越過趙巖看向他的身後。

晴空白雲,一望無際的山脈。

“我想去亭子外看看。”

李牧開口道。

趙巖靠著柱子自顧欣賞著外頭的景色,輕輕點了點頭。

“你陪我過去。”

李牧的聲音傳來,只不過趙巖卻覺得這個聲音越來越弱,他感到一絲無法控制的疲憊。

“趙巖,你陪我過去看看。”

“趙巖,我不想一個人過去,我害怕。”

“趙巖,你陪我。”

“趙巖?”

“趙巖。”

“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趙巖!”

【趙巖!】

【我恨你!】

“啊啊啊———”

極速的風,空曠的亭子,書包斜斜靠在座椅旁,高山與天空接壤,萬裏綿延的山脈永無止境

一陣微風吹過,巖壁滑落下幾顆細碎的石子,落下似乎永遠看不見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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