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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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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遺恨

殿內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李藥袖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又擰了擰袖口的絨毛。

沈檀神情同樣有些不易察覺的不自在,目光落在沾染著水漬的盞沿,難以遏制地想起昨夜那雙被他吻得水光點點的溫軟雙唇,喉結滾動了一下。指腹輕輕摩挲了下茶盞,又默默低頭喝了一口,再擡頭時已然恢覆了平常的泰然自若:“這白茶不錯。”

他如此淡然,反倒顯得她好似個不通風情的呆瓜,李藥袖氣得牙癢癢的。

沈檀自以為風輕雲淡打破了僵局,並醞釀好滿腹柔情蜜語,剛想重溫昨夜好夢。結果就眼睜睜看著偌大的心上人憑空消失,銀黑小獸抖抖耳朵抻抻腿,嚴肅地跳到他膝頭,仰頭淡定道:“你發現了什麽?”

“……”沈檀手一抖,茶盞一歪,頓時灑了小鎮墓獸一腦門的茶水。

“……”短暫呆滯後小鎮墓獸勃然大怒,一口狠狠叼住倉促擦拭她腦殼的手指。

兩敗俱傷之下,沈檀默默擦凈了李藥袖最後一只胖爪,並且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摸出一罐綿羊油,將她那因為天氣略有些幹燥的四只肉墊挨個擦拭,好生保養了一番,這才稍稍消弭了小袖大人的熊熊怒火。

李藥袖仰著肚皮靠在沈檀腿上,一爪掐著塊酥餅啃著,一爪張開五瓣梅花任由沈檀細細按摩,甩甩尾巴輕飄飄道:“你剛才說什麽呢?”

沈檀盡心盡力地捏著小鎮墓獸厚實綿軟的爪墊,絲毫看不出片刻前內心上天入地的巨大失落,一派平靜道:“今日我在宮中轉了一圈,發現新京這座皇宮看似與舊都一模一樣,實則各處宮室的方位格局卻都是與舊都中截然相反。”

李藥袖舔了舔嘴角的餅渣,唔了一聲:“是不是因為新京地形與舊都不同,建造時才有所不同?”

沈檀看著換了一只擡起來的胖爪嘴角微抽,對上李藥袖的無辜大眼,猝不及防被可愛到一臉的他任勞任怨地按起肉墊:“普通人家建房時尚且要斟酌風水朝向,遑論天子居所。舊都皇城的每一處在數百年前建造時無一不是經過千百遍斟酌衡量才定,風水格局具是精妙卓絕。”

李藥袖聽得漸漸皺起圓臉:“按照你所說的,那這座皇宮豈不是風水極差……”

“可能不能用差來形容,”沈檀頓了頓道:“我對風水並不了解,但我想千山教那幾個道士應該也已經看出了這座皇城的異樣。如果我所料不差,最多明日他們應該就會想辦法離開這裏了。”

李藥袖一驚,刷地坐起身,結果因為用力太猛腰一閃,險些一個骨碌從栽了下去。

幸而沈檀出手極快,一把及時撈起了滾落的小獸。忽然掌心一滯,剛才那一剎間,他感覺到掌下的觸感僵硬冰冷,完全不似活物的觸感。

“我的腰,我的腰~”李藥袖委屈地痛呼喚回他的出神,“快幫我揉揉。”

沈檀遲疑不定,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那渾圓的腰部,觸手柔軟而富有彈性。

他不確定地還想再試著摸摸,結果被一爪牢牢按住。

“摸哪呢你!”李藥袖瞪著核桃眼看他,咬牙道:“那是我的屁……咳咳,臀部……”

沈檀看著渾然一體,根本無法分辨出部位的小鎮墓獸,陷入了良久的沈默。

李藥袖碎碎念著“畢竟都一百多歲了,果然年紀大了腰不好了,”一邊又與沈檀叨咕,“那我們是不是也要抓緊時間找到你的龍心?”

沈檀指尖微頓,他思忖片刻後道:“我們應該還要再去一趟皇帝寢宮。”

“啊?”李藥袖扭頭看他,結果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又“唉喲唉喲”地癱成個大字,“難道就藏在皇帝寢宮裏?”她望著自己油光發亮的肉墊納悶道,“你的本體在平涼湖之下的不見淵中,為什麽丟掉的龍心會在千裏之外的皇帝寢宮裏?”

她看不見沈檀此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那雙總是懶散含笑的眼眸此時竟是如此得幽冷深邃,宛如不見底的寒淵,醞釀著不可知的風暴。

他的語氣卻與平時沒有什麽兩樣,依舊帶著一點慵懶笑意:“宜早不宜遲,就明夜吧。若是順利,或許便能與千山教他們一同離開這裏。”

李藥袖被按得舒服得瞇起了眼,睡意綿綿地嗷了一聲,兩爪無意識地在沈檀腿上輕按:“那為什麽不今夜去啊?”

沈檀看見自己腿上清晰地印出兩個油乎乎的爪印,默然片刻,眼底的碎冰霎時消融。他無奈地抱起已昏昏然睡去的李藥袖,目光穿過半開的窗楞看向遠方巍峨的宮殿一角:“昨夜才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今夜他們應該有所防備了。”

也不知李藥袖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她閉著眼在沈檀懷中懶懶翻了個身,挺起圓滾滾的肚皮,夢囈般道:“要快些呀,沈蠡,來不及了……”

在聽見最後兩個字時,沈檀掌心一顫:“小袖?”

沈蠡這個名字,是他兩心照不宣的“禁忌”,好像只要不提它,所有不堪的過往記憶都能一同被埋葬在百年之前那座充滿血色的祭壇上。

三皇子沈蠡已經死在百年之前,現在的只是浪跡世間的賞金客沈檀。

可眼前睡得憨甜的小鎮墓獸無一不在時時刻刻地提醒他,這具身體裏的靈魂是他親手送入祭壇的鐘情之人。

冰冷的手指忽然被抱緊,一口細牙不輕不重地咬了上去,沾了一手口水:“唔,想吃桂花糕、烤豬蹄、藕丸子……”

沈檀:“……”

……

翌日,果然如沈檀所料,懷芳小道士一早便憂心忡忡地蹲在了大門口,令李藥袖意外的是,與他一同而來的竟還有法喜小和尚。

沈檀今日沒有再出宮打探,伺候著睡了一夜好覺的李藥袖洗臉擦爪完畢,恢覆了人身後便讓喜喪娃娃請兩人進了這破落小殿。

懷芳與法喜互相鄙夷了對方一眼,小道士搶先一步與李藥袖他們道:“小袖姐姐,明日大師兄便要帶我們出宮了,你們最好也與我一同離開。”

法喜小和尚雖與這小牛鼻子不對付,此時卻是附和道:“昨晚方丈師父也說帶我們已經見夠了世面,明日我們也要走了。方丈不讓我多生事端,但我還是想勸你們要不要一起走……”

懷芳小道士對他的欲言又止很是輕蔑地哼,與李藥袖大大咧咧道:“我師兄可就沒想著瞞人,他已經派我和其他師兄暗中傳書給了其他修士們,說了此地不宜久留,”他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搖頭道,“都是財帛動人心啊,沒幾個人聽勸的,都等著給快死的皇帝老兒續命呢。”

他嘖了一聲:“給他續命,別把自己的命續進去了。”

這一句無心之語,說得李藥袖忽而心頭猛地一跳。

烏雲陰霾,快要下雪的天空忽然從遠處滾起一道轟隆隆的悶雷,嚇得懷芳小道士一把捂住嘴,眼珠子驚慌失措地直轉,含糊不清地說:“我是不是洩露天機,要被雷劈了?!”

一聲雷響,響徹四海八荒,驚得新京乃至千裏之外無數人仰頭看天。他們都在心中嘀咕,這臘月打雷是天降異象啊,這皇帝難道真的不行了?

世道動亂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有個太平日子,誰也不想再回到天變之初那段暗無天日,朝不保夕的時日當中。

“打雷了。”漆黑沈悶的宮殿裏響起幽幽的人聲,“這好像是我從九泉之下回到人間聽到的第一聲雷聲,都說雷乃正陽之法,果然名不虛傳,剛剛響起時我這僅剩的兩魂三魄被震得散淡了一瞬。”

“那不過是條死了百年的青龍,不足為懼,”另一道蒼老的聲音淡淡響起,“何況它還失去了半顆心臟,奈何不了你。現在大陣初成,只待徹底吸納了沈蠡的氣運,別說一條死龍,這世間無人能動你分毫。”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死掉的龍也是龍,”年輕的男聲淡淡道,“說起來,我這好弟弟明明已死了百年,連屍骨都只剩下那只斷手還化成了齏粉,我當真能奪走他的氣運?”他頓了頓,隱含著一絲嘲諷道,“再說了,他死的時候可還沒能登基成皇帝呢。”

“殿下現在思慮這些是否為時已晚了?”老人輕輕笑了一聲,“是與不是,只待三日後,你的這位後人咽氣之時自揭分曉。”

虛影瞥了一眼龍榻上痛苦喘息的帝王,嫌惡道:“也不知道從哪裏拉出來的旁支遠親,也膽敢坐在我沈家的皇位上。”

皇帝睜著渾濁的眼睛,失神地看著上方的虛空,布滿血絲的眼珠子裏極快地劃過一縷恨意。

短暫的一聲雷響過後,堆滿烏雲的天空恢覆了沈寂,這令心驚膽戰的懷芳小道士松了口氣,拍拍胸脯道:“怪不得出門的時候二胖師兄讓我今天一定要謹言慎行,嚇死小道了。”

法喜小和尚呵笑一聲:“也沒看你謹慎在哪裏。”

懷芳的拳頭又隱隱作癢了。

一直沈默不語的沈檀出其不意開口問道:“那日你們各自的師長皆蔔卦說這兩日忌水,是嗎?”

兩小孩一怔,齊齊點頭:“是啊。”

懷芳苦著小臉納悶道:“我還奇怪呢,這兩天我在宮裏轉了好幾圈,也沒看到有河啊溪啊的,就一條金水河還在皇城外呢。”

沈檀沈默不語,只是眉頭愈發緊皺,半晌道:“回去告訴他們,如果可以,立刻出宮吧。”

更新啦~~~雖然有大綱但這部分寫起來還是挺慢的QAQ在這部分過去的人都要重新出現啦!

沈檀(記筆記):今天有了進步,摸到了老婆的屁股(bushi)

小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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