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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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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雪夜

回時四更未到,大雪覆蓋下的梨花鎮寂靜無聲,正是陷入深眠的好時候。

李藥袖貼近城墻側耳聆聽片刻,招招手示意沈檀趕緊將人扛過城墻。

不料就在沈檀向前跨出一步時,變故突發!

原本掛在他肩頭人事不知的男子不知從何而來一股巨力掙脫束縛,滾落到地上。他捂住臉不停地翻滾低吼著,暴露在外的皮膚仿佛被看不見的火焰燒灼,迅速延伸開大片焦黑。

幾乎在同時,沈檀手疾眼快猛地將他拖離城墻邊緣。

同出現時一樣突兀,燒焦的糊味須臾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男子身上燒焦的痕跡也如潮水般褪去,恢覆了本來的膚色。

他像一條幹渴瀕死的魚匍匐在地上,時不時抽搐一下,但未再發出痛苦的嘶吼聲。

李藥袖一瞬停止跳動的心臟換換覆蘇,她心有餘悸地按了按胸口,看看地上的男子又看看梨花鎮高大平整的城墻:“他,不能進這個鎮子?”

沈檀單膝跪地,並指輕點在他頸側,一縷銀光沒入。

男子痙攣的身軀逐漸舒緩放松,雙目無神地盯著城墻的方向。

沈檀輕舒一口氣,緩緩收回手,定定地盯著地上木訥不動的男子,聲音低沈:“我不能完全確定,看他的情形我猜測是中了某種詛咒。詛咒未解之前,連鎮子邊緣都不能接近。”

李藥袖抱膝蹲到他身邊:“所以說鎮子上那些貓貓狗狗都不是他殺的。”

沈檀點頭,看著皚皚白雪地頭疼道:“看來我們得給他重新找一個暫時的容身之所,這冰天雪地的……”

他話沒說完,一直呆楞的男子突然像看見什麽洪水猛獸一般騰地從地上跳起,眼睛瞪得老大,一直盯著面前的那堵城墻。

李藥袖被他的怪異行徑弄得摸不著頭腦,試著問了句:“文、文少傅,怎麽了?”

男子沒有理她,而是慢慢擡起手想要觸碰城墻,刺啦,五指被燒得黢黑冒煙。

他呆呆看了一眼自己的指頭,又看了一眼城墻,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古怪叫聲,冷不防轉身一頭紮進大雪當中,幾乎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李藥袖:“……”

沈檀想也沒想,從皮兜裏提出呼呼大睡的小黑蛇,和抖面條似的抖了抖它。

小黑蛇暈乎乎地睜開眼:“幹嘛啊,小蛇?我睡得正香呢。”

“待會再睡,給我追一個人去。”沈檀冷酷無情地將它拋入雪地。

小黑蛇懶洋洋地打了個滾,哀怨地看了一沈檀,優哉游哉地追向了男子消失的方向。

“走,我們進鎮子去看看。”沈檀看了一眼灰黑的城墻微微一挑眉。

等兩人悄無聲息地翻進過城墻,滿地狼藉的廢墟中空無一人,李藥袖動動鼻尖,一個激靈:“是仙女蒿的香味,方才虞夫人來過這裏?”

片刻後沈檀在厚厚雪地上找到了一行淺淡的腳印證實了李藥袖的懷疑。

他站在腳印所在的地方,安靜地面朝城墻,那個方向正是方才文若正對著的地方。

隔著厚厚一堵城墻,虞夫人與瘋瘋癲癲的男人就那麽在飄揚大雪中沈默地對視,誰也沒有向前跨出那一步,或許是誰也無法跨出那一步。

……

奔波了一夜,即便李藥袖十分想弄清楚虞夫人與曾經的太子少傅之間的恩怨糾葛,但也明白此時不是找上門的好時候。

她打了個大大的張口,臉埋進毛絨絨的圍脖裏嘟囔:“好餓了,晚飯都沒吃呢。”

留著填肚子的紅薯還給了文少傅。

沈檀默默地又摸出一包桂花酥給她。

“……”李藥袖看他依舊別扭的樣子,鼓起塞慢騰騰地接過紙包,又小聲叨叨,“還好困哦~”

沈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要背嗎?”

“要的要的!”李藥袖答得飛快,這麽久被沈檀揣懷裏揣習慣了,多走幾步路都嫌累得慌。

沈檀:“……”就知道在這等著他。

漫天大雪中,沈檀任勞任怨地背起啃糕點的李藥袖,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巡邏的守衛不知躲到哪裏偷懶打盹了,長長的街上只有他兩人相依在一起的身影,偶爾驚動躲在檐下的眠鳥探頭看了一眼,又無趣地縮回了腦袋。

這種感覺很奇妙,讓李藥袖想起很久遠的某個雪夜裏,有人也這麽沈默地背著她走在漫長的宮道上。

她其實沒有那麽嬌氣,好幾次說要下來自己走。

那人一直沒松手,頭也不回地笑著說:“小袖的新靴子那麽好看,打濕了怎麽辦?”

打濕了就再換一雙啊,李藥袖不解地想,可鬼使神差地她沒有說出口,而是“噢”了一聲乖乖扒在他肩頭,從兜裏摸出塊素心糖塞進了嘴裏。

好甜哦!

就像現在一樣,她伏在這稍顯單薄的肩膀上吧唧吧唧啃著點心,雪花落在糕點上又冰又涼,可吃進嘴裏卻是香甜又溫暖。

“啊,張嘴。”

一塊桂花酥從後面伸到了沈檀嘴邊,他看著那塊小小的糕點楞了一下,想回頭,卻被對方兇巴巴道:“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沈檀老實地張嘴叼住了對他而言有點過於甜膩的糕點。

也不知是他有意還是無意,李藥袖只覺指尖似被輕輕抿了一下,溫熱而潮濕。

她像只受驚的小貓,嗖地縮回了手,從脖子到臉頰迅速染上了滾燙的紅暈。她心跳如故,話都說不全:“你你、你幹嘛啊?!”

回應她的是沈檀輕輕一聲笑,罕見地帶了一些少年人獨有的得意輕狂。

李藥袖憋屈又羞惱地伸腳輕輕踢了一下這條膽大妄為的厚臉皮龍,想罵他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能氣咻咻地重重往他肩上一趴,桂花酥也沒心思吃了。

好怪,明明白天看起來並不長的一段路,今夜走起來分外漫長,好似走不到盡頭一般。

她歪著腦袋癱在沈檀肩上一會,忽然開口喚道:“沈檀。”

沈檀帶笑的聲音很溫柔:“嗯?”

李藥袖忽然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湊到他耳側,小聲道:“告訴你哦,我從來沒見過那個叫沈祈的太子,也從來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沈檀想回頭,卻被李藥袖牢牢鉗住下巴不得動彈:“……”

李藥袖依舊貼在他耳邊小小聲道:“我第一次見到我的未婚夫……不,應該是前任未婚夫!”

沈檀額角抖抖。

李藥袖聲音輕輕甜甜的,像澆在酥點上的蜜糖,從耳中流進了沈檀心中:“我見到他,是在他娘宮裏,那時候我好像只有六歲。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爹我爹娘。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好喜歡他……”、

沈檀腳步驀地一頓。

李藥袖嘿嘿一笑,靴尖得意地翹起:“因為他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小哥哥!”

沈檀:“……”

李藥袖在他耳邊不懷好意道:“你雖然眉眼處與他有幾分相似,但終究遜色幾分。”

“……”沈檀一顆心七上八下,他似笑非笑地側過臉看她一眼,“沒關系,看久了都一樣。我不介意給他當替身。”

李藥袖:“……”

背對著她的沈檀無聲地彎起嘴角,將惱羞成怒捏他臉的少女向上又托了托。

……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裹著一身疲倦,倒頭就睡的李藥袖又陷入了冗長的夢境中。

夢中,她站在高高的宮墻之下的雪地中,仰頭看著從宮墻內斜伸而出的一枝梅花,幾次踮腳都沒有勾著。

她苦惱地撅起了嘴,也不知道一直跟在身旁的花紅柳綠去了哪裏。

“哢嚓”一聲清脆的響聲引得她擡起了頭,盛滿艷紅梅花的樹枝被遞到了她眼下。

手執梨花的少年溫文爾雅地向她一笑:“給,袖兒妹妹。”

李藥袖呆呆地看著那枝紅梅,沒有立刻去拿,而是垂頭思索半晌,驚奇地看向他:“又是你?”

少年身著五爪蟠龍服,十三四歲的年紀已隱約看得出器宇軒昂的不凡之姿,他故作個苦惱地嘆息一聲:“這才多久,袖兒妹妹就快將我忘記了,真令人傷心啊。”

他將紅梅向前又遞了遞,微笑道:“難道是我看錯了,袖兒妹妹不想要嗎?”

李藥袖捏著指頭,看了覬覦已久的紅梅好幾眼,最終按捺不住心癢慢吞吞地接過來,靦腆地朝他笑了笑,露出兩粒小小虎牙:“謝謝你哦。”

她“唔”了一聲:“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麽呀?”

少年微微一楞神,他目光觸及到那束紅梅,笑了一笑道;“我隨母姓申,單名一個袂字。”

“哦,申公子。”李藥袖很有禮貌地朝拱拱手,“多公子。”

少年看著她不倫不類的行禮驀地笑出了聲,伸手想要摸摸她的丸子頭:“袖兒不必如此客氣,喚我一聲袂哥哥就好……”

李藥袖敏捷地向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手振振有詞道:“不能摸頭哦!我娘說總摸頭小袖會長不高的!”

少年看著落空的手,慢慢垂眸,安靜片刻後又笑著擡起眼,柔聲道:“雪地路滑,要不我背袖兒回去吧。”

李藥袖伸頭看了一眼尚未清掃的雪道,為難地皺起小小的眉毛:“可是,可是我答應花紅等在這裏耶。”

少年詫異道:“什麽花紅柳綠,”他微微一笑,“袖兒你不是常住在我娘宮中,等著及笄……”

“死人啦!死人啦!”震天的喊聲竄入夢境中,猝不及防打斷了少年的話。

李藥袖愕然擡頭,周圍的宮墻梨花和雪道都如破碎的琉璃化成無數碎片,少年溫雅的面容也支離破碎,只剩下尤自不甘的一聲嘆息:“袖兒。”

她頭痛欲裂地扶著額頭坐起來,只聽窗外已是沸反盈天,有人驚恐地叫喊著:“快去請夫人!麥子巷的王阿婆被人開膛破肚殺了!!!”

“小袖,小袖?”有人咚咚敲著她的房門。

李藥袖揉著額頭,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進來。”

沈檀立時推門而入,神態凝重道:“小袖,看來我們遲了一步……”

他的聲音驀地頓住,目光落在李藥袖手上。

李藥袖察覺到他的異樣,循著他的視線茫然低頭。

一束盛開得瀲灩的紅梅正靜靜地握在她掌心。

更新啦~啊啊啊啊啊青梅竹馬的戀愛寫起來好甜啊!!甜到我自己了,打滾~果然我還是適合寫這種比較細膩溫柔的情感,下本就寫感情流!就寫感情流!!大家看文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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