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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女溫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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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女溫蠻

從白山離人煙處要行極遠的路,即使再快也要半日時間。

白蚺回來時候已是深夜,山中寂靜,像幾百年來一般沈靜。倘若仰頭望天,他也會有錯覺,或許時間一直在,從未走過。

他一步一步不知在度量什麽,緩緩上了高樓。

欄桿上坐著一個小姑娘,披著長發,光溜溜的小腳一蕩一蕩。

“你回來了?”遙合一笑。

“在看什麽?”

她指著遠處,“看星星,那一顆很淺。看到了嗎?”

白蚺應聲笑笑,把她抱起身往屋中走,卻在門外停住,屋裏還有一人。

少年坐在桌案邊擡頭看著他,是警惕是不安。白蚺仿若毫無察覺,只垂著眉眼淺淡提醒:“夜深了。”

久塵緩緩起身,擡頭看著他,屋中數點燭火閃爍,模糊了他的眸子。

遙合安靜的從角落取來一卷畫軸,在地上推開,手點畫中人的鼻尖“小白,她是不是狗仙那埋著的女人?”

畫上的女人三分輕柔,七分嫵媚,一把普通的團扇在她指尖也無限妖嬈。

白蚺並不回應,盤腿坐到案桌邊,與少年遙桌相望。

“有話自己來問,何必與她說只言片語?”

少年冷笑:“我什麽也沒說。”

電光火石,情況不妙,遙合在旁邊朝門口爬走。卻是白蚺反手一把撈過去,“去哪兒?”

好嚴肅的表情,好討厭……

“你們的事……”

“沒什麽是你不能聽的。”

白蚺五指一開,一旁畫軸便飛到他手中,畫卷一展,傾倒在桌案上,長長垂在兩邊。畫上的人兒依舊清澈的看著畫外三人。

白蚺敲敲桌面,“有什麽想問的便問好了。”

久塵與他對視許久,才試探似的一問:“你是當年蠻蠻口中的良人?”

白蚺淺淡道:“有些事,你果然還是記起來了。”

久塵緩緩抽出一絲無奈的笑,“我一直覺得與你似曾相識,原來當年蠻蠻帶到山中的男人就是你,一路上我都以為是錯覺,呵。說吧,當年她隨你離開,現在人在哪裏?”

“陀摩嶺。”

“別糊弄我,你別忘記那時我也在!”

“那你為何去陀摩嶺?”白蚺淡道:“不就是因為微微有感,覺得她氣息猶存?”

久塵一楞,思慮片刻道:“那裏只有氣息,沒有她。”

“當然沒有。”白蚺忽而在指尖燃氣火焰,欲要燒畫,少年一楞,用力一撕,將畫上女子的上半身撕下。另一半畫很快燃盡,被風一刮,灰燼滾落地面。

少年憤怒,尖牙並露,眉爆青筋,是狂獸一般的臉。他縱身上桌案,刀般鋒利的指尖指著白蚺的太陽穴。

遙合極快抓住久塵的手:“小久!”少女的臉滿是驚訝,“你……你這個表情太驚悚了,別這樣。”

白蚺把住遙合的手,對久塵厲色道:“你嚇到她了。”

久塵眉頭一松,抿嘴沒有說話,手卻依舊不肯收回,“為什麽燒畫?”

“早該燒了。”

白蚺手一指,地上桌案上的灰燼便從窗上飛出夜空。

“人都死了,畫留著又有何用?”

屋內安靜的詭秘。

遙合扯住久塵的袖子,“我剛才就說過了,她可能死了,你該信了?”

少年忽而笑,顫著雙肩是無奈的笑,絕望的笑,“你們都來騙我,我不信。”

白蚺沈聲,“你心裏沒有猜想過嗎,還是你在抵抗這種答案。”

抵抗答案?或許是,或許不是,可是或多或少,難道這幾十年的尋找中他真的從未想過?亦或是不敢去想。

久塵低頭看著手上被揉亂的畫,畫上的女人不痛不癢的笑,多少年月過去依舊未變,還是那個滿足的神情,好像下一秒就會跳到他面前說:小久,來吧,娶我。

膽大又脆弱的狐貍少年就這樣看到失神,將臉埋在畫裏,不再動一下。

即使是陳年的彩墨依舊被滾燙的眼淚化開,墨漬炸開在紙上。一旁有人扯他的手裏的半張畫,他微微擡頭,是遙合。

姑娘很想給予同情,可惜他臉上沾著七七八八的墨色……實在讓她傷感不起來。

她抽回揉成一團的畫,撲在地上展平,“人家最後一張畫也給你揉爛了,她遲早從墳裏爬出來找你陪睡。”

回頭去,兩個男子都在看她,她幹癟道:“有什麽過不去的呢?反正……都死了。”

久塵水汪汪的眸子落下大滴不要錢的眼淚,“你又不是我!”

她一楞,看看不動聲色的白蚺,不知他在想什麽。

“如果我有一天遇到這種事我絕對不會哭的。”說完就悔了,這不是咒白蚺嗎?“小久,我師父說了,這輩子只有回不去的事,沒有過不去的門檻,你到底算是個公的,怎麽能這麽愛哭?”

“你不是我!”

“我……”

久塵倔強道:“你不是我,你不了解!”

遙合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我當然不是你,我要是你,我都扇自己兩個耳光!活人的眼淚是給活人流的,不是給死人流的!你哭不活她的!就算你現在要哭,也拜托你去她墳頭上哭,去哭給她看!你若是真的夠氣夠惱就把她屍體挖出來,邊鞭屍邊問她為什麽不死在你面前。”

少年被她吼的一楞一楞,唯能垂淚,“我該去看她嗎?”

遙合忽而點頭,軟了下來。

“當然應該,她起碼沒有在躲避你,”她爬上桌拍拍他的頭,“死了,不過就是停留某個地方等著你去找她。”

白蚺破了沈靜,開了口:“要知道她的死因嗎?”

“不必,“少年轉身,推門出去,“不論緣由,我裂尾狐一族從來不接納仇恨。”

遙合起身追出去,卻看他站在長階上,望著遠處夜色默默無語。

“小久。”她上前喚他,“你去看看她吧,她葬在郁大人的宅子裏。”

少年回頭看著她,銀發飄到她臉頰上,“小合,其實我或多或少猜到她有什麽不測,只不過,我沒想到越是不相信的結果越是事實。我找了那麽多年,走了那麽多山,她卻連死都不讓我知道。或許你說的對,我該去罵罵她。”

小姑娘安慰似的笑,“對,但是罵她的時候不要哭哦,太不像男子漢了。”

少年笑笑,發尾的紅繩被風吹的飄蕩不止,“恩,我回來再來看你。”他的眸子裏有她從未看過的沈寂,像是波濤平息後的海。

遙合墊腳攬過他肩頭,“不過要快。我很容易老的,等不了太久哦。”

夜風又起,像是提醒離別。

少年點點頭,順著長階離開,突然扭頭看著高處的人兒,“小合,一路有你我很開心。”

原來被人誇獎是這樣美妙。遙合在大喊:“你等等。”她回屋拾起地上的殘畫折好了塞在他懷裏:“以後別再哭了,一定要像個男子漢!”

少年點點頭,突然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在我心裏,你和蠻蠻一樣。”說著便飛入夜空。

遙合一楞,扭頭沖遠處喊道:“小久,要回來看我啊,我會給你買雞吃的!”

遠處天地間回應一聲狐鳴,不悲不喜,那個風華少年就這樣消失了。

遙合嘆口氣,回頭看,白蚺站在臺階高處。她心虛的抹額頭,趕快進屋趴在床上用被褥擦額頭,似乎怕被嗅出什麽不同的氣味。

很久很久,白蚺才踩著腳步聲回來。

“起來。”

被褥裏悶聲,“睡覺。”

“不是餓了嗎?”

探頭一看,一直黃燦燦的油酥雞。姑娘兩眼冒光,想了想卻還是收回腦袋,“睡覺。”

突然一只手探進褥子下,一把將她按住,她一楞,直打抖。

丫頭:“你生氣了?”

大仙:“你生氣了?”

白蚺笑:“為什麽這麽問?”

小姑娘在下巴附近捏著被褥,心虛的盯著屋頂,“嗯……腦袋被親了一下。”

他撐起身子笑她,“我不生氣。”

她好失望啊,忍不住嘆氣。假裝生氣會死啊?為人家吃點醋那麽難嗎?心虛都白裝了。

白蚺笑著刮她的鼻梁,“古靈精怪,還以為你有什麽要問的。”

“我問什麽?”

“溫蠻。”

“我知道你以前喜歡人家。所以我不問,我不想聽。”這話如此平靜,好像真的沒什麽,殊不知小姑娘在內心卻在吶喊:淡定!我要淡定!

白蚺躺在身側,“你不問我便不說了,睡吧。”

安靜了好一會兒,姑娘在旁升神龍擺尾,扭來扭去,終於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起身。

“我就問一個問題,”終於沒出息的問東問西,“她怎麽死的呢?”

白蚺突然合掌一拍,四周的火便熄滅了,他在黑暗凝視她:“我殺的,一掌打在她眉心。”

良久,她才接話:“哦……為什麽?”

“誤殺。”

“哦。”

她翻過身,好像不開心,好像又是累了。

“你難過嗎?”

“這世上開心的,痛苦的,經過的時間太久就會變得麻木,所謂生離死別,都變得慘淡,於我來講,沒有分別。一切都會過去,隨時間變得暗淡,不是嗎?”

他的聲音是蒼涼的嘆息,她單純的腦瓜其實並不明白。她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他的小指。像要確定一個承諾。

“小白,你會像喜歡她一樣喜歡我嗎?”

他扭過頭,即使看不清她,卻也要凝視,然而只是凝視,沒有回答。

她不惱,繼續問:“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你的過去,你怕嗎?”

這一聲輕似羽毛,卻像投入江水的巨石。白蚺突然抱住她,緊緊的鎖在手中。空蕩的黑暗縮小,他的氣息鉆進她領口,痛癢難耐。

“我不會讓你成為過去。”

只有這一句話在黑暗裏晃蕩,慢慢擴大,變成一個牢籠,將她困在其間。這種無力的心動侵蝕著她的全身,這只言片語是她從未領受過的溫存。

她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裏顫抖:“小白,你今晚就勉強勉強,把我收了吧。”

他的指尖摸索著黑夜,握住她的後頸,“不後悔?”

他遲早都是自己的人,鐵打的事,悔什麽?

“不會。”

四周很黑,他的臉就在面前,明明也被黑夜浸染,卻似乎奪目的讓她睜不開眼。這種奇異的感覺卻是第一次,既狂躁又心安,既喧鬧又寧靜。

他的雙唇在沒有預料的時候貼上來,再不像之前那樣幹燥,在她嘴角輕柔的像春日陽光,溫暖而濕潤。

“嗯……口水……”好緊張好緊張,丫頭臉頰兩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輕摩著她的上唇,他低語:“討厭嗎?”

別離開,離開一點就會渴,很渴。

“我喜歡。”她攀住他的肩膀,用力把嘴貼上去,不想要一點空隙,從他齒間傳來的汀蘭香瞬間在她體內炸開,她忽覺渾身瘙癢,不住蜷縮起來。

突然有什麽頂開她的唇瓣,輕輕撫弄她的齒齦,輕而易舉的撬開她的嘴。小姑娘緊張的一抖,咬住了,便聽他輕柔道:“松開。”

剛一松開,那份濕滑的東西就探的更深,遙合閉著眼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是舌頭。

“小……嗯……白……”

“……什麽……”

“我……是什麽……嗯嗯……什麽味道?”

他俯身,長發蜿蜒在肩頭,垂頭看著這個小小的人兒。他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只妖孽,遙合莫名其貌的紅了半張臉,嘴巴好像見不得人,急忙用被褥捂住。

他俯下身,刀削似的鼻尖輕輕點著她圓潤的鼻子,“甜澀。”

她吞了吞口水。騙人!明明沒有味道。

擡頭看,他還在淺淡的笑。就這麽平淡的結束了?

遙合不滿意的抱住他的脖子,“我還要。”說著就昂頭去碰他的唇。

誰知還沒貼上,門外就有人來敲。

大晚上還找上門,不是壞她好事嗎?丫頭嘴都懶得挪動位置,低吼:“激/情著呢!滾開!”

門外人羞紅了臉,轉而扭頭走:“不好意思,走錯門了。”幾秒後,那人又蹦回來大拍門板,“董遙合?小合?是不是你這死丫頭!”

遙合這下聽出是誰,這便極度不悅:“你來幹什麽?”

門外的人,勃然大怒:“好哇!又給我逮著了!”

她那出現了就沒好事的老頭師父又來湊熱鬧,早知這樣就將他那青牛燉肉吃!

“你想幹嘛?”

“你還敢問為師幹嘛!這這這這……你怎麽可以半夜睡在白蚺房裏!你你你……你太沒羞恥心了,你不知女兒家要自重要自尊要自……(省略三百多個詞匯)……你你你……你沒羞!為師這老臉都給你丟光光了!”

裏面的人兒搬動座椅頂住大門,把那冷的瑟瑟發抖、氣的面無正色的老師父擋在門外,“你就在外面站一晚吧。”

七老怪淚流成河,典型的收徒不慎,前期造孽,後期遭罪。

“小合,過來。” 回頭去,她那美妙的郎君側臥床上笑著招手。受不住美色///誘惑,她乖溜溜的過去了。

白蚺把她拉上床,拍著她腦門,“別這麽,你先睡,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出去,關好了門,小姑娘不安分的湊到門口去偷聽,可門外的兩人早不見了蹤影。

搞什麽?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丫頭不樂意的坐回床上,唉,他不陪著,被窩都捂不熱。

遙合在床上拱來拱去,突然傻乎乎的想,他是不是去提親去了?如此想來,心情大好,無須片刻她便入夢了。

小姑娘在夢中與周公報喜,卻不知夢外有幾縷迷魂香正順著夜風飄入屋內。

(三洋不厚道的飄來……)話說,不久的將來會JQ一把,但為了這個河蟹般的社會,所以不會太過火(三洋不厚道的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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