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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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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蕭景曜在南川縣城中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前些日子有人見他去禮房報名,就開始說他這次要參加縣試。

有人不信。

不是他們輕視蕭景曜,而是蕭景曜再神童,滿打滿算也就念了不到三年的書。現在就來參加縣試,縣試這麽好過的嗎?

人群中一些白發老翁看著氣度從容穩重,臉上卻依稀還能看出稚氣的蕭景曜,心態都要崩了。

他們考了這麽些年,到底在幹什麽?

蕭景曜感受到所有人震驚的目光,微微一笑,坦然道:“夫子說我可以下場一試。”

所有考生:“……”

人比人,當真能氣死人。

好在蕭景曜沒再說什麽刺激人的話,還在蕭元青準備炫耀兒子的時候悄悄扯住他的袖子示意他閉嘴。

在考試當天搞崩考生心態,人幹事?

這等大缺大德的行徑,怕不是真的要被人套麻袋。

蕭元青顯然也反應了過來,趕緊停下自己這種作死行為,開始同周圍人說笑起來。

說實話,現在站在這裏排隊等著參加縣試的學子,大多都是看不上蕭元青的。往常提到他,也只是說他好命會投胎,但貪圖享樂,不思進取,以至於敗光了祖宗基業。放在以前,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路上碰上了都不會打聲招呼。

但誰讓蕭家出了個蕭景曜呢?

真以為蕭景曜就只給孫夫子私塾的同窗們一點小震撼嗎?他入學就有了神童之名,更是在私塾旬考中穩居第一,襯的私塾中其他人全都是蠢材。

人怕出名豬怕壯。一個人名聲太盛,就會引來不少麻煩事。比如,出名的捷徑——踩著一個名氣大的人揚名。

蕭景曜現在的年齡還只有一位數,多麽合適的拉踩對向。踩贏了他們名聲大漲,還能平覆自己對蕭景曜的嫉妒和惡意,如果踩輸了,他們再風度翩翩誇上一句,神童之名果然名不虛傳,還能得個大度謙遜的美名。

穩賺不賠啊!

一些心思浮動的人不由蠢蠢欲動,想在蕭景曜身上討點便宜。反正他們怎麽都不會虧,幹了!

然後就被蕭景曜打擊得懷疑人生,幾乎成了一輩子的心理陰影,不敢再稱念過書。

搞人心態,蕭景曜真的是專業的。他就是這樣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有人居心叵測想算計他,他必然會毫不留情地剁掉對方的爪子。

連個小孩兒都嫉妒,心眼只有針尖大的東西,還念什麽書,都滾回家老老實實幹活去,當了官也是個昏官,嫉賢妒良的奸臣必有你的份。

蕭景曜一戰成名。無人再敢因他的年紀而看輕他,神童之名響徹南川。等到他搞死賈縣令後,百姓們敬佩他,歌頌他的美德,一些學子敬重他之餘,竟還多了一絲畏懼。

出手就搞死縣令的,別說他們這些還沒有功名在身的人,就是現在的那位南川父母官,難道就不忌憚蕭景曜嗎?

但蕭景曜這是義舉,他們自認光明磊落,又對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所以蕭元青和蕭子敬這兩個敗家子,名聲竟然回轉了不少。

至少現在蕭元青同他們搭話,他們再也不會生出一絲輕視之心,反而會認真地同蕭元青交談。

蕭元青本來就是個社交小能手,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蕭元青三言兩語竟然就能將人逗得哈哈大笑,一番交談下來,氣氛都活躍了不少。許多原本緊張到在微微發抖的學子們,笑了幾場後,心情也慢慢平覆了下來,至少身體不再抖得那麽厲害。

天還未亮,衙役舉起的火把給所有人面上添了一絲紅光,一聲鑼響,考生在衙役的指揮下,有序進場。

這時,兩邊站著為考生們送考的親人忍不住說話了。

“兒啊,好好考,家裏就看你了!”這是肩負起全家希望的。

“第一次下場,千萬別緊張,好好考。別發抖!別抖了!你抖我也控制不住跟著抖。”這是緊張得和考生一起發抖的。

“快點進去,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考試,以後就好好在家含飴弄孫!”這是考了半輩子縣試,最後再博一次的。

蕭元青低頭看著蕭景曜的頭頂,因為年紀小,蕭景曜還沒加冠,蕭元青可以十分順溜地擼一波他的腦袋,不舍地將手裏的考籃遞給蕭景曜,嘴上還是沒個正型,“考試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一個號舍,曜兒不會哭鼻子吧?”

蕭景曜給了蕭元青一對大白眼,接過考籃擡腿就走。和其他人的家屬殷殷叮囑相比,蕭元青這說的是人話嗎?

大庭廣眾之下,蕭子敬不好脫鞋教子,黑著臉狠狠給蕭元青的後腦勺來了一下,“閉嘴!”

蕭元青就不!作死小能手嘻嘻哈哈地追上蕭景曜,戳一戳蕭景曜的後腦勺,“喲,這就生氣啦?真是不經逗。哎呀回去我怕是又要挨揍了,趕緊替我說說好話。”

蕭景曜扭頭看了一眼面色漆黑的蕭子敬,對著蕭元青呵呵兩聲,“你該得的。”

有蕭元青這樣當爹的嗎?

蕭元青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仗著身高優勢再次擼了一把蕭景曜的腦袋,臉上的笑容特別不正經,“記住啊,千萬別哭鼻子,回來阿爹陪你好好把那一屋子的玩具都玩個遍。”

“蕭元青!”蕭子敬壓低了聲音咆哮,大有這孽障再胡說八道他就立馬大義滅親的架勢。

蕭元青縮了縮脖子,十分識時務地閉了嘴,只是用眼神打趣蕭景曜。

蕭景曜無奈地嘆了口氣,見蕭子敬可能動了真火,還是看向了蕭元青,“爹你放心吧,我一點都不緊張,你不必特地寬慰我。”

蕭子敬狐疑地看了蕭元青一眼,怒意一收,決定放這孽障一馬。

蕭元青臉上的笑容停滯了一瞬,而後聳了聳肩,“還是瞞不過你啊。別人都說知子莫若父,到了你這兒,就成了知父莫若子?”

蕭子敬拳頭硬了。

蕭景曜深深看了蕭元青一眼,覺得蕭元青真是永遠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怎麽寫,沒看到蕭子敬臉色又黑了嗎?

蕭景曜都忍不住懷疑,他交完卷回家,看到的是一個被打的下不來床的蕭元青。

誰家考生在進考場之前還要擔心親爹挨揍啊?蕭景曜覺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上輩子大考小考無數次,不是蕭景曜自誇,他的考試次數,吊打這時代的所有考生。你們也就是縣試府試院試和鄉試會試殿試六大考試,就算屢試不中,頂多也就一年考一次大試,有私塾的,可能也就是旬考。一年下來,總共又能考多少次試呢?

隨便拉出個高三的考生,算算高三那一年考的試,怕是就能趕得上大部分學子一輩子考的試了。

蕭景曜這種學神,從小心態就穩得一批,什麽時候怕過考試?

就算現在考試的內容和上輩子大不相同,蕭景曜對考試本身還是生不出什麽緊張的情緒。

這就是學神的自信。

不到九歲的學神蕭景曜輕松地拎著家人為他準備的考籃,氣定神閑地跟著隊伍前進,等著衙役查驗身份後進入考場。

輪到蕭景曜時,蕭景曜將先前報名時,衙役給他的“準考證”交給對方檢驗,對方並未因為蕭景曜是南川縣大名人而疏於檢查,仔細核對了蕭景曜的籍貫相貌年齡等信息,確認無誤後,給蕭景曜遞了塊號牌。

蕭景曜低頭一看,號牌上寫著“天字甲號”,這應該就是他的號舍,相當於後世的座位號。蕭景曜將號牌拿在手裏,繼續向前,來到下一檢查處。

考棚大門就在眼前,只要等衙役們搜查完考生有無夾帶後,考生們就能入場。

蕭景曜就看著衙役們打開他的考籃,將裏面的東西一一查驗。師曼娘和齊氏給蕭景曜準備的包子饅頭,都被衙役們掰開,看裏面有沒有藏東西。

衙役們一人查驗物品,一人搜身,蕭景曜將外衣遞給對方,自己特地穿的素色衣裳,有沒有字跡一眼就能看出來。

據說前朝科考比現在更為嚴格,考生們要把衣裳全脫了給衙役們查看。本朝規矩放寬了些,考生們不能穿有夾層的衣裳,必須把外衣脫下給衙役檢查,內裳雖不必脫,但衙役們也是要仔細查看的。

現在是農歷二月,還帶著最後的料峭寒意,蕭景曜在排隊時,就聽到了好幾個前面的考生牙齒打顫的聲音。

沒辦法,本來就緊張,現在再被冷風一吹,更加瑟瑟發抖,牙齒能不打顫嗎?

蕭景曜繼承自蕭元青的好體格現在就有了大用處。小孩子本身就火氣旺,蕭景曜又體格好,從小到大就沒生過病,就算是必定發燒的長牙期,蕭景曜也一點事都沒有。

蕭家其他三個人都驚呆了,覺得蕭景曜果然有些奇異之處。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想法,出於對蕭景曜的保護,他們都沒把這事兒外傳。就連和蕭元青最親密的餘子升和劉慎行都不知道這事兒。

現在蕭景曜雖然脫了外衣,冷風一吹,他一點都不覺得冷,還覺得有些涼快,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很快,衙役們就檢查完畢,示意蕭景曜可以進考場。

蕭景曜穿好外衣,將考籃裏的東西全都整理好,然後再不疾不徐地往考棚大門走去。

雖然在一眾進場的考生中,蕭景曜的個頭最矮,但他卻最為從容。其他人背影堅定蕭瑟,給人以壯烈赴戰場的冷肅緊張之感,蕭景曜則完全不同,泰然自若仿佛是去出門踏青一般,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遠遠望著蕭景曜背影的蕭元青狠狠一拍手,“曜兒果然不同凡響!爹,你站在此地不要動,我去買些點心果子,等曜兒回家後一起吃。”

蕭子敬看著可算不作怪的蕭元青,趕蒼蠅似的揮揮手,一臉嫌棄,“快去快去!”

蕭景曜一進考棚,就順著指示找到了天字號房的過道,然後找到了掛著個“甲”字牌的號舍,這就是他接下來要考試的地方了。

蕭景曜上下一掃,心下微微嘆氣,這個考試環境,實在稱得上一句糟糕。

據說號舍的大小也是有規定的,總共三面墻,後墻高8尺,前檐高6尺,寬3尺,深4尺。蕭景曜把單位一算迅速心算出來,一個號舍的面積大概在1.16平米左右。

當真是個鴿子籠。

不過這個“鴿子籠”設計得很巧妙,上下都有磚托,各放了一塊木板,一上一下,正好成了桌椅。到了晚上,把兩塊木板合在一起,又成了可以讓考生們睡覺的床。

也算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收益。匠人們的智慧,就藏在這些細節中。

蕭景曜頗為新鮮地打量完這間號舍後,拎著考籃走進去,第一件事,不是拿出筆墨紙硯做好考試準備,而是先拿出帕子開始打掃衛生。

沒辦法,縣試一年一次,也就是說號舍一年才正式用一次,雖然說每次開考前,考官都會讓人把號舍打掃一遍。但這種口頭任務,又沒有人盯梢,還沒有個檢驗標準,打掃成果必然十分感人。

反正蕭景曜一眼就看到了木板上那一層灰,只能嘆著氣先搞衛生。

要是不把衛生打掃幹凈,直接等發卷之後就答題交卷。哦豁,恭喜閱卷考官減輕一份工作量。交上這樣一份臟汙的試卷,還想考功名?

卷子扔一邊去,不看!

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蕭景曜該幹活的時候毫不含糊,麻利地將號舍打掃幹凈,還有些慶幸他沒“中大獎”,抽中考棚茅廁邊上的臭號。

那滋味……蕭景曜想想都窒息。

希望抽中臭號的倒黴蛋能穩住心態鎮定考試。

縣試總共考五場,不過都是當天交卷,蕭景曜不用在這逼仄的號舍裏睡幾晚。

這時候,蕭景曜年紀小,身量還未長成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這麽狹窄的號舍,換做一個八尺大漢,坐著都要縮手縮腳,還得集中精神考試,有身體拖後腿,哪能全力施展?

蕭景曜現在現在身量還未長開,坐在號舍裏倒也不覺得縮手縮腳,不會有來自身體被束縛的苦惱。

考籃裏的文房用具都被蕭景曜拿了出來,一一擺在桌上。這些東西的價值可不低,筆和墨的質量都會影響考生的狀態,以及答題效果。若是用了劣等的筆墨,考試的時候萬一筆開叉了,或者墨水的雜質太多,在考卷上留下難看的印記,那就收拾收拾,下次再來吧。

後世考試也有卷面分一說,這個講究字如其人的時代,就更不用多提了。

要註意的細節委實不少,蕭景曜在心裏過了一遍所有的註意事項後,終於有了閑心去打探周圍的情況。

號舍隔著過道相望,蕭景曜對面同樣清理完號舍,坐下來休息的考生,給了對方一個微笑。

滿頭白頭,臉上溝壑縱橫的老人眼神覆雜地看著蕭景曜,心中滋味難辨。這就是天才嗎?何其得上蒼厚愛。

不過這位老者感慨的時間也不多,因為衙役馬上就來發試卷了。

蕭景曜接過試卷,小心翼翼地把答卷放在遠離墨汁的一端,他可不想因為答卷染墨導致這次縣試落榜。

考卷厚厚一沓,約摸20張左右,還有幾張白紙,因著考生不許帶紙進入考場,所以發下來的考卷中會有白紙,可以看做後世的草稿紙。

多年的考試習慣讓蕭景曜拿到試卷後,下意識地將考卷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很好,試題字跡十分清晰,蕭景曜滿意點頭,一切還算順利。

第一天考的是帖經,從四書五經中隨便找出一句話,讓考生答出上下文。

蕭景曜一眼,謔,這不就是後世的古詩文默寫嗎?只是範圍大了點,近十本書都要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這種題,對一般考生還是難度的。畢竟這麽多書,要一字不差地背下來,實在是對記憶力的巨大考驗。

但這會給蕭景曜帶來一點困難嗎?這家夥開了個過目不忘的掛,厚厚的《大齊律》都被他吃透玩出花了,這種只考記憶力不考理解力的題,對蕭景曜來說,真的就是送分題。

古往今來,讀書人為什麽最羨慕有過目不忘能力的人?實在是這個技能太過逆天,普通學生翻來覆去背了忘忘了背,被先賢文章折磨得死去活來,甚至背個幾年也未必能一字不差。

蕭景曜呢?他就一邊吃一邊玩,順手在書房待了幾天,把蕭元青當初念書時的書籍拿出來翻了一遍,就這麽一字不漏地記住了,

要是蕭景曜樂意,還能告訴別人這句話在哪本書的第幾頁第幾行,從第幾個字開始。

照相機記憶,恐怖如斯。

也就是蕭景曜平時比較低調,就在蒙學班逗弄一下小屁孩。真在南川縣的讀書人面前露上這一手,別說還沒考上功名的人了,就是已經有功名在身的人,晚上睡覺都要咬著被子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們為什麽就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這樣的天賦,想要!

蕭景曜雖然自信,卻不自大。在答題時,他充分實施了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的原則,落下的每一筆都十分慎重,絕對不允許自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翻船。

有照相機記憶這個掛,蕭景曜答起題來飛快。幾乎都不用思考,看一眼題目,手就自發地寫好了答案。

本來要考一天的縣試,蕭景曜竟然在中午之前就全部寫完了。

蕭景曜看著考籃裏面,師曼娘和齊氏精心為他準備的吃食,頓時陷入了沈默。

這些東西,好像白帶了?

蕭景曜從來就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號舍逼仄,還因為不通風,有些許憋悶,反正都答完了卷,蕭景曜索性收拾好東西直接起身準備交卷。

這也是他的老毛病了,每到考試,只要他寫完後檢查完畢,絕不會聽老師的話一直在座位上坐到時間截止。

當初參加競賽,蕭景曜也是這麽幹的,差點把一眾智商同樣優越的同齡人的心態給搞崩。

現在都是單獨的號舍,蕭景曜提前交卷又不會像上輩子那樣打擊到同一考場的考生,他為什麽要委屈自己縮在這個小小的號舍裏,回家休息不好嗎?

於是蕭景曜就這麽拍拍手,輕輕松松地一手考籃一手試卷,來到了交卷的地方。

尹縣令作為縣試的主考官,當然在交卷處。他就是那個收卷人。

見蕭景曜從容而來,尹縣令略微有些黝黑的臉上控制不住地浮現出詫異之色,“你就寫完了?”

語調控制不住上揚,足以見得尹縣令內心的震驚。

蕭景曜恭敬地呈上自己的試卷,“回大人,學生已經答完所有試題。”

尹縣令小心地接過蕭景曜的試卷,看向蕭景曜的目光十分溫和,仿佛在看自家子侄一樣寬厚,“既如此,你便回府好好歇歇。”

尹縣令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根一半染了紅色的長竹棍遞給蕭景曜。這叫考生照簽,頭部粘有交卷照票,蕭景曜必須把這根考生照簽交給門口的衙役查驗後,才能出考場。

蕭景曜離開後,尹縣令看著蕭景曜交上來的試卷,只略微掃了一眼,就知道蕭景曜過目不忘的傳言是真的。

師爺對蕭景曜好奇,尹縣令同樣也想看看名揚南川的蕭景曜到底秉性如何,只是科考在即,尹縣令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耽誤了蕭景曜備考,所以一直沒能見到蕭景曜。

今日一見,尹縣令只覺得對方同南川縣學子相比,就如同皓月星輝,皓月當空,不見繁星。

這是蕭家的寶樹,亦是南川縣的麒麟兒。

蕭景曜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相貌過於出眾的蕭元青,雙方臉上都露出震驚之色,快步朝著對方走去。

“爹你怎麽還在這裏?”

“不是要考到晚上嗎?你怎麽現在就出來了?”

兩人同時發問,蕭景曜見蕭元青臉都白了,知道他可能想歪了,趕緊解釋,“我提前做完了試卷,就交卷出來了。”

“啊?”蕭元青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傻乎乎地看著蕭景曜,“提前交卷?”

還能有這個操作?

蕭景曜反問蕭元青,“寫完了就提前交卷出來,很奇怪嗎?”

“不…不奇怪。”只會拖延課業求著夫子放寬時間的學渣蕭元青差點哽咽,就算面前的這個天才是他兒子,他也受不了這個打擊!

蕭景曜不理會蕭元青的故意耍寶,擡腳就往家走,“回去吧,今天起得太早,我回去補一覺。”

“什麽?你沒睡好?來來來,爹背你回家,爹力氣大,跑步也快!你就在爹背上睡覺。”

“那你得把祖父祖母和娘親都嚇掉魂。”蕭景曜想了想那個場面,自己閉著眼睛被蕭元青急匆匆背著往家趕,蕭子敬得嚇得當場把祖宗牌位搬出來。

街上有人看到了,下午就可以聽到“小公子快不行了”的傳言。

偏偏蕭元青腦補了蕭子敬嚇掉半條命的樣子,樂得不行,非得纏著蕭景曜,讓蕭景曜配合他演上這麽一出。

這個爹,總是那麽不靠譜!

蕭景曜心累,大步朝前走,根本不理會蕭元青的提議。

蕭景曜提前交卷的事情,成為了今天最熱門的話題。樂子人哪裏都不缺,縣試是多麽重要的考試啊,能不能拿到府試的考試資格,全在這五天。

周圍百姓們不懂考的那些帖經墨義,但他們喜歡看熱鬧,伸長著脖子等著看第一個出考場的人到底是誰。

一堆人嘰嘰喳喳討論了個痛快,就是沒有一個說蕭景曜的。提到蕭景曜,大家都很寬容,都說小公子如此厲害,肯定能中榜,沒中也沒關系,他還小呢,明年繼續。

就跟討論自家小輩差不多,正話反話都說夠了。

有在一邊玩耍順便偷聽的小孩兒冷不丁喊了一嗓子,“小公子最厲害,他肯定會第一個出來!”

小孩子不知道第一個出考場的人未必一定能考出好成績,但小孩子是天生的top癌,事事都要爭第一。一聽到第一兩個字,必須要劃拉給蕭景曜。反正小公子就是最厲害噠!

大人們正要放聲大笑,有眼尖的人突然嚷道:“快看!有人出來了!”

“這也太早了,他是知道自己考不上,放棄了嗎?”

“那也不會這麽早就放棄。以前那些主動放棄的考生,都是身子不好被衙役擡出來的。”

“出來了出來了,我看看是誰!咦?這個身量……”

“天啦,是小公子!”

在場所有大人瞠目結舌,震驚到失語。只有在一旁玩草編蚱蜢的小孩兒舉手歡呼,“果然是小公子!我就說小公子是再厲害的!”

被他們這麽一宣揚,蕭景曜雖然徑直回了家,沒在任何地方停留,但他第一個出考場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南川縣。

晚上交卷出來的考生,精神已經十分疲憊,再一聽這事兒,頓時兩眼一黑。他們三百多個大人,竟然輸給了一個孩子?沒臉見人啦!

這就是天才的實力嗎?真是羨煞人也。

第二天早上,蕭景曜在考棚前排隊考第二場試時,其他考生看向他的目光格外覆雜。

蕭景曜頓時一頭霧水,什麽情況?

第二場考的是墨義,同樣還是從四書五經中抽取一句原話,讓考生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再難一點的話,還要附上自己對這句話的理解。類似於後世的名詞解釋和簡答題。

這一場考試對蕭景曜來說同樣沒難度,他依然是最早交卷的那個。

第三天的試題,帖經墨義都有,算是前兩天的升級加強版。蕭景曜依舊從容做答,第一個交卷。

第四天終於不是死記硬背的題目了,考的是經義。同樣是從四書五經中抽出一句話或者一段話,讓考生寫理解和感想。和讀後感差不多,需要用的筆墨也多。讀後感的篇幅肯定比帖經墨義長,考驗考生們文學積累的時候到了。

通俗點來說,這第四場考試,才是拉開分的關鍵地方。

蕭景曜還是第一個交卷。

考生們木然,你為什麽可以答的這麽快?前面三場還能說你記性好,下筆如有神。第四場明顯難度加深,考的是平時的積累和理解,你為什麽還能答得這麽快啊?

第五天早上,蕭元青故意和蕭景曜開玩笑,“按照曜兒的交卷速度,家裏無需為他準備幹糧。反正他還沒到午時就交卷回家,正好在家裏用午膳。”

然後他可憐的後腦勺又受到了來自親爹的疼愛,蕭子敬面色猙獰,“再胡說八道,你今天一天都別想吃飯!”

“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個屁!萬一今天的題目特別難…呸呸呸,曜兒一定順利!”蕭子敬一不留神就掉進蕭元青的坑,看著蕭元青興高采烈的神情,蕭子敬默默地脫下鞋,蕭元青熟練地逃命。

蕭景曜無語,你們還記得我今天還要去考最後一場嗎?

當然記得,這不是蕭景曜給人的安全感太足,蕭元青就忍不住皮了一下。

當然,玩笑歸玩笑,蕭元青給蕭景曜準備吃食的可一點都不含糊,把蕭景曜愛吃的,方便帶的點心都挑了兩樣,還振振有詞,“反正點心不易壞,也不重。曜兒若是提前交卷,想帶回家吃,提著進出考場也不累。”

最後一天,考生們基本對自己這次的考試情況心裏也有數了。蕭景曜這麽高調,每回都第一個交卷,大家都默認他考得不錯,又見他臉上毫無自得之色,言行舉止依然優雅從容,彬彬有禮,再加上他那張得天獨厚的臉,真真兒是君子如玉。

但他的行為又非常高調,和他溫潤如玉的君子氣度不太相符。一幫人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思考不過來了,這位神童,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他們真的判斷不出來啊!

第五天,第一個交卷的還是蕭景曜。

其他人都見怪不怪了。蕭景曜第一天提前交卷,給了眾人一點小小的震撼。第二天時,大家詫異,到了第三天,已經有樂子人私下打賭蕭景曜會不會還是第一個出考場。到了第五天,大家已經麻了,都覺得蕭景曜不是第一個出考場才奇怪。

震驚著震驚著,大家竟然就這麽習慣了。

孫夫子不想在考試期間打擾蕭景曜,等到最後一場,蕭景曜從考棚出來後,原本和蕭元青站在一塊兒的孫夫子瞬間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他竟然比蕭元青這個當人親爹的還更快跑到蕭景曜面前,急切地問蕭景曜,“如何?”

蕭景曜滿臉輕松,“都答出來了。”

孫夫子一噎,答完了和答對了之間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啊。這孩子竟然還有閑心同我開玩笑,看來果然考得不錯。

蕭景曜見孫夫子真切地關心自己,順嘴問他,“夫子,縣試這五天的題目,你要嗎?”

考完試後把題目回憶出來交給老師,也是蕭景曜的老習慣了。畢竟他上輩子不停地參加各種競賽,考試難度一看就令普通學生懷疑人生,許多老師都未必能做對所有題。正好蕭景曜開了個過目不忘的掛,考完直接覆盤所有真題,一點問題都沒有。

孫夫子先是一楞,而後樂道:“當然要!你且回去好好歇一天,明天來找我,把試題默寫下來,再把你的答題也一並寫上。”

蕭景曜點點頭,果然按孫夫子的要求,將原題和他的做答都默了一份交給孫夫子查看。

孫夫子簡單掃過帖經墨義,著重看了蕭景曜的經義,越看眼神越亮,“好!用典信手捏來又通俗易懂,文采斐然又不失質樸。曜兒啊,你如今的課業,我也教不了你啦。你該為秀才。”

孫夫子欣慰地摸了摸蕭景曜的頭,看向蕭景曜的目光中滿是慈愛,“這次參加縣試的考生,大多數我都認識,知道他們有幾斤幾兩。若是沒有別的美玉,你當為本次縣試案首!”

看把孫夫子激動的,說辭都顧不上文雅了。

蕭景曜本來沒覺得案首一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只是發揮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全部做好,不留一絲失誤,對案首的渴望並沒有那麽深。

能拿到更好,沒拿到也不遺憾。他發揮出了自己應有的水平,對得起自己。

蕭景曜的自信,是建立在自己強大的實力上的。但他也不會自信到覺得自己能碾壓參加考試的三百多名考生。都不了解對方就妄自尊大,蕭景曜還沒那麽醜陋。

但一聽孫夫子這話,蕭景曜心裏就有了底了,覺得這個縣案首大概有七八成把握能落在他手上。

縣試放榜那天,蕭元青一大早就跑去劉家酒樓占了個好位置,拖著一家人坐在包廂裏等結果。

劉慎行和劉圭同樣很激動,劉圭還自告奮勇,“我去看榜,看到景曜弟弟的名字後立馬跑來告訴大家!”

蕭景曜都沒來得及開口攔住他,小胖墩就跑了沒了影。

衙役敲鑼打鼓張榜時,蕭子敬和蕭元青呼吸都沈重了幾分,蕭景曜往擠在榜前的人堆裏看去,果然看不到劉圭的身影。

沒多久,人群中就擠出來一個敦實的肉球,衣裳亂糟糟,鞋子都少了一只,卻興奮得滿面紅光,使勁兒蹦跶朝著蕭景曜所在的廂房招手,氣沈丹田,扯著嗓門發出他這輩子最大的聲音,“中啦!景曜弟弟是案首!案首!”

劉小胖一聲吼,半條街抖一抖。在這麽個人形喇叭的嚷嚷下,街上所有人都知道,蕭景曜中了縣案首啦!

蕭景曜面色如常,只是稍稍帶了一點喜色,正要轉頭和家人們說說話,就聽咚咚兩聲,蕭子敬和蕭元青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蕭景曜:“……”

縣案首到手,六元及第的第一元拿下!

蕭子敬/蕭元青(互相指責):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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