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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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府（三）
陳雨禾立刻就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了。
阿邵的二叔邵明輝，就是那個追到商州城要殺阿邵，還把自己關到牢裏的那個汝國侯。
而眼前的這個婦人，就是他的妻子，阿邵的嬸嬸。
周圍還站了許多婦人，想必都是京城有頭有臉家族中的命婦，聽到汝國侯夫人在說大理寺卿邵清晏的新婚妻子，都頗感興趣，好奇地圍了過來，一聽到他那小妻子竟然是賣棺材的，看向她的眼神也耐人尋味了許多。
“你可能還沒見過我，我是清晏的二嬸。”
那婦人笑著迎上來，想要過來拉陳雨禾的手，卻見陳雨禾順勢行了一個福禮道：“見過嬸嬸。”順勢躲過了她的手。
侯夫人的手停在空中，神色有些尷尬，但到底是見多了場面的勳貴夫人，不疾不徐地挑了挑眉，嗤笑了一聲道：“我可當不住你一聲二嬸，清晏的父母早亡，如今他最親近的人可就是我夫婦二人了，我夫婦二人沒認下的媳婦……做不得數，你也不必喚我二嬸。”
陳雨禾覺得這樣正好，想到汝國侯對她和阿邵做的那些事情，又見今日他夫人對自己的這般輕慢的態度，對她夫婦二人確實不喜，也不願與她二人有什麽親戚關系。
這聲二嬸，她是看在阿邵的面子上才喚的，因為她記得阿邵將汝國侯喚做叔父的。
如今汝國侯夫人的這般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她也不願自討沒趣，正想將這事揭過去不提的，誰知這婦人又道：“我邵家可從不跟開棺材鋪的打交道，實在是晦氣的很，也不知清晏怎想的，竟然娶個這樣的女子辱沒我邵家的門風，真是可笑之極。”
陳雨禾向來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可饒是再好脾氣的人，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生氣。
她無視周圍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攔住了要為她出頭的嚴氏，又看向汝國侯夫人一臉輕蔑神情，忍不住想要和她理論一番。
說她不好，她可以忍，但是說阿邵的壞話，她忍不了！
“夫人，您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陳雨禾揚起眉毛，毫不畏懼地迎接她的目光，她的嗓音雖然甜甜的，但是異常堅定有力，“今日是馮尚書府上邀請我來的，與我打交道的是尚書夫人，我年紀小，聽不太懂您這些話，可我怎麽覺得您是在變著法的說尚書府上的不是呢？”
陳雨禾頓了一頓，見她正要出言反駁，也沒給她機會，繼續道：“而且，您身為長輩，竟在別人府上公然說自家侄兒的不是，我身為晚輩，實在是不知所謂邵家家風竟然是這樣……”
說到關鍵之處她便打住了，有時說話只說一半即可，剩下的讓旁人去猜便是。
果然，周圍婦人幾乎都不再看她，而是轉向汝國侯夫人，只竊竊私語了幾句便被她的眼神一瞪，訕訕地散開了。
嚴氏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又看向汝國侯夫人道：“我說夫人，清晏還一點點大的時候，就被汝國侯趕出府了，早已和你夫妻二人沒關系了，但是清晏是我外甥，雨禾是我外甥媳婦，我永安伯府是認了，她夫妻二人也給清晏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都磕頭敬茶敬香了，四位長輩也都認下了，你們夫妻二人認不認……我們還真不關心。”
“您就好好守著汝國侯的名號過日子吧，別再來管別人家的閑事。”
嚴氏一臉驕傲地看向汝國侯夫人，著重強調了“別人家”三個字，見汝國侯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覺得心情大好。
她可早就對這家搶了清晏爵位的夫妻二人厭之入骨了，如今可算是好好出了一口惡氣。
汝國侯夫人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拂袖離去，離開前還看向陳雨禾道：“成婚這麽長時間了，京中勳貴家夫人都還不認得你，看來我那侄兒對你也沒多好。”
說罷後，她再不看幾人，自行在一旁落座，和身邊的夫人攀談起來。
嚴氏見狀也不理她，轉身看向馮家的三位夫人，微笑著說道：“今日讓三位夫人看笑話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三人早已被繁瑣又無趣的喪事儀程折磨得無精打采，如今看了這樣一場戲，自然是有些興奮，還有點感謝她們爭執了一番，讓她們能找些樂子。
只要損害不到她們的面子，她們自然是沒所謂的，忙道“不會”，一邊告退去招呼其他夫人了，又讓鄭瓊玉好好留在這裏，只管陪著她二人。
嚴氏拍了拍陳雨禾的後背，一邊讓她落座，一邊安慰道：“汝國侯夫人那個人向來不喜清晏，說話一直這樣夾槍帶棒的，她說的那些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陳雨禾淡淡地點點頭，笑了笑道“不會的。”
入京這麽久了，阿邵從不讓她去參加什麽官夫人的聚會，她有時也會在心中犯嘀咕。
是不是阿邵覺得帶她出門會給他蒙羞？
姨母雖寬慰了她，但這樣的想法在她心中像是一條毒蛇一般盤亙著，怎麽也驅散不開。
如今在府中的這些夫人，要麽是夫婿為官身的誥命夫人，要麽是勳貴家族有恩蔭的夫人，而且論出身也都是非富即貴，只有她，雖然是大理寺卿的妻子，但是只是一個鋪子的小老板，還是開棺材鋪的，也沒見識，甚至連自己的夫婿是幾品官都不知道。
這讓她如何不自卑啊！
這頓飯她用的也很少，只覺得在這裏坐得度日如年，強打著精神和姨母、表姐說話，嚴氏也發現她不對勁了，但想著這事她實在不宜出面，便想著尋個機會找清晏好好說道說道，讓他自己去解釋更好。
這一飯用完後，一行人便進了靈堂，在一片白色經幡和耀眼燭火光的環繞下跪坐在一旁，看著僧人給馮老夫人的遺體念經超度，這經書一念便念了兩個時辰，那喪事儀仗隊的又進來做法事，又足足地做了兩個時辰才停，好不容易到了入殮的時候了，陳雨禾提前起身去院子裏尋來了祥叔和鈴鐺，拿了楔釘的家夥事兒進了靈堂，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酒壇、生石灰和木炭一股腦地放進了棺材裏，幾個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媳又將金銀器物等一幹陪葬品放在棺材裏，塞得滿滿當當，才讓祥叔將棺材楔死了。
這樣一來這喪事的儀程算是終於結束了，竟然天色已經全黑了，陳雨禾先前在布滿蠟燭的靈堂裏呆著，竟然也沒有發現，不由得覺得懊惱。
她今早離開時跟阿邵說好了會在家等他的，誰知竟然食言了。
眾人從靈堂中魚貫而出，嚴氏由著陳雨禾扶著她，她知道這麽晚了，鄭謙定然會在府門外等著接她，便問陳雨禾道：“我送你回家吧，還是你跟著去我去我們府裏住？”嚴氏十分關心地問道。
周圍有不少婦人豎起耳朵聽著，想看看邵大人的夫人在邵大人心中究竟是有幾兩重，夫人夜不歸宿可否準許，可否擔憂？
陳雨禾搖搖頭道：“不勞姨母費心了，這個時辰了鋪子裏定然將馬車趕來接我們了。”
嚴氏見她這樣說，便點點頭道：“我在府門外等著你，若是你的馬車沒來接你，我就把你送回去，可別推辭！”
陳雨禾盛情難卻，笑著點了點頭，回想著今日汝國侯夫人的話，仍是心事重重的。
她已經很努力地不去想了，可是……那種自卑的情緒卻不折不撓地籠罩著她。二人幾人正往府門走著，陳雨禾卻被一個婦人攔住了。
這婦人小巧的臉盤，一雙小小的眼睛十分靈動，後面還跟著幾個婦人，像是與她交好的。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想請問一下，馮老夫人的棺材是您鋪子裏給打的嗎？”
她和陳雨禾個頭差不多，笑容真誠地望著她說道，她身後那幾個婦人也十分認真地等著她的回答。
陳雨禾一時不知道她目的何在，只淡淡地答道：“正是。”、
這婦人松了一口氣似的，笑容滿面的說道：“太好了，我看著你那棺材極好，棺身上雕的花兒活靈活現似的，我家婆母也喜歡牡丹，正好也想將棺材訂好，先給她準備著的，您有沒有名帖之類的，我抽空定當上門拜訪，給婆母訂個棺材。”
陳雨禾十分驚喜，急忙從祥叔那裏取來了名帖，雙手遞向她道：“您請收下，若是想光顧本鋪直接去便是，我自當好生招待。”
“好好好。”這小婦人笑瞇瞇地接了，便和她交好的幾個姐妹一邊嘰嘰喳喳地一邊走了，邊走邊說：“等我回去就跟夫君商量商量這件事，再跟我弟弟說說給我母親訂棺材的事情……”
陳雨禾和祥叔、鈴鐺相視而笑，嚴氏也十分高興道：“如此一看，今日這一趟沒有白來啊！陳掌櫃。”
陳雨禾不好意思地笑了，這一趟確實沒有白來，但是如果沒有和阿邵二嬸相遇的那段小插曲就更好了。
幾人好不容易擠出了府門，各家的馬車都整整齊齊地停在了巷子裏，陳雨禾知道她的馬車一定沒資格停在巷子裏，需要她自己走出去，便準備跟嚴氏道別。
誰知剛一擡頭，便見府門側邊的石雕墻前，站著兩個男子。
二人差不多身量，均是一襲白衣，在月色下仿佛謫仙一般，正轉頭看向她和嚴氏。
待二人走近了些，陳雨禾看清了他二人的臉，只覺得心中又驚又喜。
正是姨父和阿邵……
鄭謙的註意力全在嚴氏身上，見她出來了，急忙上前攬住她道：“怎麽出來的這樣晚，還穿的這樣少，若是凍壞了可怎麽好？”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披風給她系上，直接忽視了阿邵和陳雨禾二人，攬著嚴氏去尋馬車去了。
而阿邵則是一臉溫柔寵溺地看向陳雨禾，一把將她護在懷中，一邊用自己的披風將陳雨禾的小身子遮得嚴嚴實實，一邊道：“我回家之後沒見到你，嬤嬤說你還沒回去，我便去鋪子裏找你，大金二金說今日將你送到了這裏來，剛收到了去接你的消息，我便跟著來接你了。”
“今日辛苦了吧？回去給你燙燙腳，再給你按摩按摩放松一下。”
陳雨禾沒說話，在他懷中擡眼看向他在月光下那一張俊朗的臉，下巴上還泛著青青的胡渣，隨著他一邊說話，喉結處還不住地滾動著。
她覺得雙眼濕濕的，聽著身邊那些婦人小聲的半是感興趣半是艷羨的議論，更覺得有些害羞和欣喜。
阿邵來接她了！
她緊緊地揪著阿邵的衣裳，喃喃道：“你來接我，我好高興啊……”
邵清晏溫柔地攬著她的身子，在她耳邊悄聲道：“一天不見，我就想你想得不行。”
陳雨禾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呼吸亂想了，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阿邵關心她、愛護她、寵愛她就夠了，管別人做什麽，反正讓她與那些個高門大戶的夫人交往她也覺得頭疼。
阿邵每日也都不在外流連，從大理寺直接回家陪著他，他本身就不是那種愛應酬的人，她也沒見他與官場上的人有過多的交流。
冬月的夜已經很寒涼了，陳雨禾縮在阿邵的披風裏，覺得十分溫暖愜意。
這就夠了，這個世上有他二人相伴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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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雨禾立刻就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了。
阿邵的二叔邵明輝，就是那個追到商州城要殺阿邵，還把自己關到牢裏的那個汝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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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還站了許多婦人，想必都是京城有頭有臉家族中的命婦，聽到汝國侯夫人在說大理寺卿邵清晏的新婚妻子，都頗感興趣，好奇地圍了過來，一聽到他那小妻子竟然是賣棺材的，看向她的眼神也耐人尋味了許多。
“你可能還沒見過我，我是清晏的二嬸。”
那婦人笑著迎上來，想要過來拉陳雨禾的手，卻見陳雨禾順勢行了一個福禮道：“見過嬸嬸。”順勢躲過了她的手。
侯夫人的手停在空中，神色有些尷尬，但到底是見多了場面的勳貴夫人，不疾不徐地挑了挑眉，嗤笑了一聲道：“我可當不住你一聲二嬸，清晏的父母早亡，如今他最親近的人可就是我夫婦二人了，我夫婦二人沒認下的媳婦……做不得數，你也不必喚我二嬸。”
陳雨禾覺得這樣正好，想到汝國侯對她和阿邵做的那些事情，又見今日他夫人對自己的這般輕慢的態度，對她夫婦二人確實不喜，也不願與她二人有什麽親戚關系。
這聲二嬸，她是看在阿邵的面子上才喚的，因為她記得阿邵將汝國侯喚做叔父的。
如今汝國侯夫人的這般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她也不願自討沒趣，正想將這事揭過去不提的，誰知這婦人又道：“我邵家可從不跟開棺材鋪的打交道，實在是晦氣的很，也不知清晏怎想的，竟然娶個這樣的女子辱沒我邵家的門風，真是可笑之極。”
陳雨禾向來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可饒是再好脾氣的人，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生氣。
她無視周圍那些竊竊私語的聲音，攔住了要為她出頭的嚴氏，又看向汝國侯夫人一臉輕蔑神情，忍不住想要和她理論一番。
說她不好，她可以忍，但是說阿邵的壞話，她忍不了！
“夫人，您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陳雨禾揚起眉毛，毫不畏懼地迎接她的目光，她的嗓音雖然甜甜的，但是異常堅定有力，“今日是馮尚書府上邀請我來的，與我打交道的是尚書夫人，我年紀小，聽不太懂您這些話，可我怎麽覺得您是在變著法的說尚書府上的不是呢？”
陳雨禾頓了一頓，見她正要出言反駁，也沒給她機會，繼續道：“而且，您身為長輩，竟在別人府上公然說自家侄兒的不是，我身為晚輩，實在是不知所謂邵家家風竟然是這樣……”
說到關鍵之處她便打住了，有時說話只說一半即可，剩下的讓旁人去猜便是。
果然，周圍婦人幾乎都不再看她，而是轉向汝國侯夫人，只竊竊私語了幾句便被她的眼神一瞪，訕訕地散開了。
嚴氏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又看向汝國侯夫人道：“我說夫人，清晏還一點點大的時候，就被汝國侯趕出府了，早已和你夫妻二人沒關系了，但是清晏是我外甥，雨禾是我外甥媳婦，我永安伯府是認了，她夫妻二人也給清晏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都磕頭敬茶敬香了，四位長輩也都認下了，你們夫妻二人認不認……我們還真不關心。”
“您就好好守著汝國侯的名號過日子吧，別再來管別人家的閑事。”
嚴氏一臉驕傲地看向汝國侯夫人，著重強調了“別人家”三個字，見汝國侯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覺得心情大好。
她可早就對這家搶了清晏爵位的夫妻二人厭之入骨了，如今可算是好好出了一口惡氣。
汝國侯夫人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拂袖離去，離開前還看向陳雨禾道：“成婚這麽長時間了，京中勳貴家夫人都還不認得你，看來我那侄兒對你也沒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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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氏見狀也不理她，轉身看向馮家的三位夫人，微笑著說道：“今日讓三位夫人看笑話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三人早已被繁瑣又無趣的喪事儀程折磨得無精打采，如今看了這樣一場戲，自然是有些興奮，還有點感謝她們爭執了一番，讓她們能找些樂子。
只要損害不到她們的面子，她們自然是沒所謂的，忙道“不會”，一邊告退去招呼其他夫人了，又讓鄭瓊玉好好留在這裏，只管陪著她二人。
嚴氏拍了拍陳雨禾的後背，一邊讓她落座，一邊安慰道：“汝國侯夫人那個人向來不喜清晏，說話一直這樣夾槍帶棒的，她說的那些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陳雨禾淡淡地點點頭，笑了笑道“不會的。”
入京這麽久了，阿邵從不讓她去參加什麽官夫人的聚會，她有時也會在心中犯嘀咕。
是不是阿邵覺得帶她出門會給他蒙羞？
姨母雖寬慰了她，但這樣的想法在她心中像是一條毒蛇一般盤亙著，怎麽也驅散不開。
如今在府中的這些夫人，要麽是夫婿為官身的誥命夫人，要麽是勳貴家族有恩蔭的夫人，而且論出身也都是非富即貴，只有她，雖然是大理寺卿的妻子，但是只是一個鋪子的小老板，還是開棺材鋪的，也沒見識，甚至連自己的夫婿是幾品官都不知道。
這讓她如何不自卑啊！
這頓飯她用的也很少，只覺得在這裏坐得度日如年，強打著精神和姨母、表姐說話，嚴氏也發現她不對勁了，但想著這事她實在不宜出面，便想著尋個機會找清晏好好說道說道，讓他自己去解釋更好。
這一飯用完後，一行人便進了靈堂，在一片白色經幡和耀眼燭火光的環繞下跪坐在一旁，看著僧人給馮老夫人的遺體念經超度，這經書一念便念了兩個時辰，那喪事儀仗隊的又進來做法事，又足足地做了兩個時辰才停，好不容易到了入殮的時候了，陳雨禾提前起身去院子裏尋來了祥叔和鈴鐺，拿了楔釘的家夥事兒進了靈堂，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酒壇、生石灰和木炭一股腦地放進了棺材裏，幾個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媳又將金銀器物等一幹陪葬品放在棺材裏，塞得滿滿當當，才讓祥叔將棺材楔死了。
這樣一來這喪事的儀程算是終於結束了，竟然天色已經全黑了，陳雨禾先前在布滿蠟燭的靈堂裏呆著，竟然也沒有發現，不由得覺得懊惱。
她今早離開時跟阿邵說好了會在家等他的，誰知竟然食言了。
眾人從靈堂中魚貫而出，嚴氏由著陳雨禾扶著她，她知道這麽晚了，鄭謙定然會在府門外等著接她，便問陳雨禾道：“我送你回家吧，還是你跟著去我去我們府裏住？”嚴氏十分關心地問道。
周圍有不少婦人豎起耳朵聽著，想看看邵大人的夫人在邵大人心中究竟是有幾兩重，夫人夜不歸宿可否準許，可否擔憂？
陳雨禾搖搖頭道：“不勞姨母費心了，這個時辰了鋪子裏定然將馬車趕來接我們了。”
嚴氏見她這樣說，便點點頭道：“我在府門外等著你，若是你的馬車沒來接你，我就把你送回去，可別推辭！”
陳雨禾盛情難卻，笑著點了點頭，回想著今日汝國侯夫人的話，仍是心事重重的。
她已經很努力地不去想了，可是……那種自卑的情緒卻不折不撓地籠罩著她。二人幾人正往府門走著，陳雨禾卻被一個婦人攔住了。
這婦人小巧的臉盤，一雙小小的眼睛十分靈動，後面還跟著幾個婦人，像是與她交好的。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想請問一下，馮老夫人的棺材是您鋪子裏給打的嗎？”
她和陳雨禾個頭差不多，笑容真誠地望著她說道，她身後那幾個婦人也十分認真地等著她的回答。
陳雨禾一時不知道她目的何在，只淡淡地答道：“正是。”、
這婦人松了一口氣似的，笑容滿面的說道：“太好了，我看著你那棺材極好，棺身上雕的花兒活靈活現似的，我家婆母也喜歡牡丹，正好也想將棺材訂好，先給她準備著的，您有沒有名帖之類的，我抽空定當上門拜訪，給婆母訂個棺材。”
陳雨禾十分驚喜，急忙從祥叔那裏取來了名帖，雙手遞向她道：“您請收下，若是想光顧本鋪直接去便是，我自當好生招待。”
“好好好。”這小婦人笑瞇瞇地接了，便和她交好的幾個姐妹一邊嘰嘰喳喳地一邊走了，邊走邊說：“等我回去就跟夫君商量商量這件事，再跟我弟弟說說給我母親訂棺材的事情……”
陳雨禾和祥叔、鈴鐺相視而笑，嚴氏也十分高興道：“如此一看，今日這一趟沒有白來啊！陳掌櫃。”
陳雨禾不好意思地笑了，這一趟確實沒有白來，但是如果沒有和阿邵二嬸相遇的那段小插曲就更好了。
幾人好不容易擠出了府門，各家的馬車都整整齊齊地停在了巷子裏，陳雨禾知道她的馬車一定沒資格停在巷子裏，需要她自己走出去，便準備跟嚴氏道別。
誰知剛一擡頭，便見府門側邊的石雕墻前，站著兩個男子。
二人差不多身量，均是一襲白衣，在月色下仿佛謫仙一般，正轉頭看向她和嚴氏。
待二人走近了些，陳雨禾看清了他二人的臉，只覺得心中又驚又喜。
正是姨父和阿邵……
鄭謙的註意力全在嚴氏身上，見她出來了，急忙上前攬住她道：“怎麽出來的這樣晚，還穿的這樣少，若是凍壞了可怎麽好？”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披風給她系上，直接忽視了阿邵和陳雨禾二人，攬著嚴氏去尋馬車去了。
而阿邵則是一臉溫柔寵溺地看向陳雨禾，一把將她護在懷中，一邊用自己的披風將陳雨禾的小身子遮得嚴嚴實實，一邊道：“我回家之後沒見到你，嬤嬤說你還沒回去，我便去鋪子裏找你，大金二金說今日將你送到了這裏來，剛收到了去接你的消息，我便跟著來接你了。”
“今日辛苦了吧？回去給你燙燙腳，再給你按摩按摩放松一下。”
陳雨禾沒說話，在他懷中擡眼看向他在月光下那一張俊朗的臉，下巴上還泛著青青的胡渣，隨著他一邊說話，喉結處還不住地滾動著。
她覺得雙眼濕濕的，聽著身邊那些婦人小聲的半是感興趣半是艷羨的議論，更覺得有些害羞和欣喜。
阿邵來接她了！
她緊緊地揪著阿邵的衣裳，喃喃道：“你來接我，我好高興啊……”
邵清晏溫柔地攬著她的身子，在她耳邊悄聲道：“一天不見，我就想你想得不行。”
陳雨禾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呼吸亂想了，她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阿邵關心她、愛護她、寵愛她就夠了，管別人做什麽，反正讓她與那些個高門大戶的夫人交往她也覺得頭疼。
阿邵每日也都不在外流連，從大理寺直接回家陪著他，他本身就不是那種愛應酬的人，她也沒見他與官場上的人有過多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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