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

她總是這樣瞧“他”。

冷淡，漠然，甚至厭惡。

尤其是在此刻，她讓他松開她的時候，她望向他的視線裏摻雜了許多不耐的神情。

沈默幾息，如她所願，他松開了她。

可魏獻儀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刻，便往身後退去了一步、再一步。

直到與他之間空出一段距離，魏獻儀才停住腳步。

無限鏡湖之上，天地宛若琉璃無色，他一身絳紅衣袍，是此間最為明亮妍美的華色，可此般鮮艷顏色，卻也難以掩住他眉眼之中那份天成的清冷無瑕。

“過來。”他凝望魏獻儀，出聲道。

被他用這種帶有強制性質的口吻命令著，魏獻儀心中倏忽生出一種強烈的反抗情緒。

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他而去，魏獻儀在驚異的同時，離他越來越近，她先前離他遠去的行為，在此刻變得毫無意義。

停到天道面前的時候，魏獻儀想明白了之所以被他控制，是因為此刻她身處他的絕對空間中。

魏獻儀失笑。

“你除了會使弄這般手段，你還能做什麽？”她看著他，語氣平淡得像是在真心詢問一般，然而他卻清楚地知道，事實恰恰與之相反。

“是你欠吾的，吾用這種方式，也只是為了讓你彌補虧欠。”天道面不改色地同她說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絲毫沒有認為有何處不妥。

他借以自己的雙眸，認真註視著魏獻儀，而不是從別人眼中望見她。

“若你說我是在前緣之事上欠了你，我倒是可以承認，可是卻是沒有再多了，我不欠你其他。”魏獻儀很不喜歡他方才說的那些話，也不喜歡他說那些話時理所當然的模樣，好像真是她虧欠了他一般。

然而事實上，她沒有。

即便是魏獻儀提及的“前緣之事”，也早消亡在她與他的百般生死博弈之中。

他有什麽資格，說她虧欠他？

魏獻儀尤其不懂。

“欠了的。”天道並未因為魏獻儀的疑問，而停止訴說他無端的言辭。望著魏獻儀，在她越來越冷的眼神裏，天道沒有執意再度開口。

他在魏獻儀面前張開掌心，呈現出一片冰晶。魏獻儀視線稍低，就能看到，因為她的註視，天道掌心上的冰晶忽地活躍起來，從一片小小碎玉，變作一串透明的晶石。

是什麽品種的靈石，魏獻儀再熟稔不過。

魏獻儀望著天道手中的那一整串流晶石，微微散射清逸流光，至聖至潔

“什麽意思？”魏獻儀擡眸望向他，猜到了，但她實在不想點破。

“吾從沒說過你欠吾那段前緣。”天道將他手中所執的一串流晶石遞交給魏獻儀，也不管她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可與你的那場結契典儀，本該是吾的。”即便是說起這樣帶有情感糾葛的言辭，天道臉上的神韻依舊清致冷淡，如覆有一重散不去的雲絮。

魏獻儀沈默了。

當她在天道手中看到賦有特殊意義的流晶石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但是魏獻儀不信這是天道的真心話。

心？

無心才可做真神。

這種東西的存在，對他來說太過虛無縹緲，他無心才是真。

魏獻儀心裏堵住了。

她知道這是她對他的不滿。

堵得厲害，讓她看他一面都只覺得，徒徒耗費精神，更別提與他在此問題上相繼言說。

“誰與我結契，誰與我成婚，誰與我定立婚籍，這些既定之事，無需再多言語。”魏獻儀瞥了他一眼，將他強硬塞給她的一串流晶石扔了出去。

她並非故意。

但的的確確砸到了他的臉。

此間，是他的絕對空間，他可以躲開，是躲不開嗎，還是……？

魏獻儀沒有深思。

她側過身體，不再看他。

澹凝冰靨，沒有因此留下痕跡，但卻讓天道靜默許久。

這張臉，不是屬於顧長熙或是魏獻儀所見過的任何一人，這是他自己的臉，在登臨神界之前，他自己的臉。

天道記不清他有多久沒有使用過這張臉了，千萬年，又或是萬萬年，他長久臨於封陽神境，固步於雲漸尊臺之上，數百垂簾後，見過他這張臉的人只剩下一個——她。

然而時空輪轉，他願意在她面前展露自己早已棄之不用的本真面貌，頭一回，借之臨於魏獻儀的面前，卻是被她忽視了。

被她徹底忽視了。

天道撫手，撿起墜落的流晶石，不過這一回他沒再將之遞交給魏獻儀，將之化成一道素色紗帶後，他蒙住了魏獻儀的雙眼。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