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
關燈
小
中
大
認錯
魏獻儀記起一些事。
在她去往江南顧氏之前，寒蒺就與她提過聖音家會來鐘山，只是那個時候，她心中藏有它事，沒有關註聖音家的事。
現在褚蘅再提起聖音家，卻是將聖音家與她的婚約一並提出。
他說她會成婚。
“師兄，這門婚事真是師尊為我訂下的嗎？”魏獻儀問道。
“師妹。”褚蘅喊她，“這世上除了陸師伯，又有誰能為你的婚事做主？”
魏獻儀知道，不會有第二個人。魏獻儀沒有說什麽，她向褚蘅俯身施禮，起身後從他身旁繞過去。
褚蘅目送魏獻儀離開。
在庭院外，魏獻儀找見了正與姜煥安說話的華煢月。
和寒蒺所說一樣，姜煥安好沈靜，而華煢月呢，也是個安靜性格，兩人待在一處，偶爾交談一二句的內容也僅是簡單幾個字，我多數都是由華煢月先起頭。
在華煢月說話間，姜煥安瞥見了站到華煢月身後的魏獻儀。華煢月的聲音在他耳邊漸漸朦朧起來，華煢月說完話後，姜煥安久久沒有回應。
“姜師兄？”因為一直沒等到姜煥安說話，所以華煢月又叫了姜煥安一遍。
這時姜煥安才回過神，朝華煢月露出一個歉疚的表情，“抱歉，華師弟。”
華煢月動了下唇，一句“沒關系”還沒有說出口，就見到姜煥安向他身後投去目光，然後還稱呼了一句：“魏師叔。”
華煢月眼眸微動，順著姜煥安的視線看去，見到了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的魏獻儀。
“師尊。”華煢月也叫了聲。
其實魏獻儀所在的位置與他們還隔著一段距離，想來是因為她遠遠地就見到他們二人在談話，所以才在一邊等候，沒有上前打擾。
這時姜煥安與華煢月都註意到了魏獻儀，魏獻儀移動腳步走過來，“你們說話便是。”
叫她過來做什麽？
“師尊，沒關系，我與姜師兄已然說完話了。”華煢月說道。
姜煥安聞言，看了看他，心中雖有不解，但卻沒有說什麽，沒過多久，姜煥安微微點頭，“華師弟說得是。”
後來姜煥安收到寒蒺的指示，向魏獻儀拜別，顯出歉意：“不能送師叔下山了。”
魏獻儀搖頭，幾乎同時，響起華煢月的聲音。
“姜師兄再見。”
姜煥安沒再多做停留，折身後留下一道背影。
不過多久，華煢月走近魏獻儀，向她說道：“師尊，我們也離開吧。”
“嗯。”魏獻儀應了聲。
在回靈臺神殿的路上，魏獻儀告訴了華煢月有關拜師典禮的事，而具體情況與他們先前所想差不多，總之華煢月可以順利地落名鐘山，也可以在年前和魏獻儀一起去拜過宗堂先人了。
踩上臺階，快要走到靈臺神殿的時候，華煢月忽然問道：“師尊，宗主師伯是不是對我不太滿意？”
魏獻儀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問題，楞了一下。魏獻儀頓住腳步，看向身側的華煢月，他垂著臉，眉眼間神情凝重。
看來魏獻儀先前讓華煢月出去等候的時候，華煢月就已經意識到寒蒺對他所持態度並不親善。
如今華煢月向魏獻儀提出這個問題，其實只是想向魏獻儀正面求證，以此來印證心中想法。
“沒有的事。”魏獻儀開口。
魏獻儀剛說出這幾個字，華煢月就緩慢地擡起頭，視線從腳下的石階上移，望見魏獻儀，對上魏獻儀的目光。
寒蒺確實和華煢月想的一樣，對華煢月不太滿意，但是魏獻儀卻並不能將這話如實告知華煢月。
“宗主既已同意叫你納入我的門下，又怎會是對你不滿？”魏獻儀跟他解釋。
“可是……”華煢月猶豫。
“煢月，若你實在不相信我說的話，那就等到正式拜師那天，到時你就會知道你的幾位師伯對你究竟是喜或不喜。”魏獻儀不想讓他在此事上生出糾結。
好在這回魏獻儀說的話，華煢月聽進去了。
華煢月註視著她，輕聲道：“我信師尊。”
在華煢月正式拜師前的幾日，鐘山異常安靜，魏獻儀待在靈臺神殿幾乎足不出戶，只有華煢月勤於叩問，在神殿中一坐就是一整日。
不過幾日時間，華煢月就已經習得多種術法，修習速度之快非常人可比。對待鐘山術法，也如華煢月初次見她時說的那句：“只消一眼，便能學會。”
這日，天還尚早。
魏獻儀放下手中用來考察的書冊，對下方的華煢月道：“今日就到這裏，你先回吧。”
魏獻儀放他回去，是為了明日華煢月的拜師典禮做準備。
華煢月知道，因此不像平素留在神殿直到夜深，他將桌案上的紙墨筆硯細細整理好，離開之前向殿中的白瓷長耳花瓶內投了一枝梅花。
魏獻儀待在裏面，即便隔著紗幔也能見到梅花的艷紅身姿。
“這是我早晨來時在靈霽峰下折取的一枝梅花，白雪紅梅相稱，看著實在舒心。只是後來向師尊求教求得緊了，一時忘記了它的存在。現在給師尊補上。”華煢月擺正花瓶的位置，說最後一句時聲音極輕。
魏獻儀聽到華煢月的話，想到又是一年冬，原來梅花正盛放，她心中一動，從座位上起身。
撩開簾子走出去，魏獻儀見到瓶中綻開花瓣的一枝梅花，彤彤顏色鮮艷無比。
魏獻儀碰了碰柔軟的花瓣，想將這枝花從瓶子裏取出來，可是再想一想，魏獻儀落了手，沒有這樣做。
“煢月……”
魏獻儀回頭，想向華煢月說些話，可是身後一片空曠，只剩印有花竹的清燈緩緩生輝。
原來華煢月早已離開。
魏獻儀的鼻翼間似有梅花的清香浮動，見過靈臺神殿之外的鮮活生命，她又怎會再將自己困在神殿中。
魏獻儀披上一件青色氅子走出靈臺神殿。
夜離山靜，周遭俱為白雪覆蓋。雪上有一路痕跡，應是華煢月離開時留下的。
魏獻儀順著他的腳印走了一段路，再路過一片辛夷樹時，聽到雪塊從樹稍落地的清脆聲音，魏獻儀頓出腳步，就立在辛夷樹前望著被白雪掩住的樹頂。
瑩瑩雪色若有微光，清渺的光線透出，魏獻儀瞧見綿密白雪下正開著一樹的辛夷花。
辛夷花也是白色，幾乎與堆積的雪融為一體。
魏獻儀從青氅下露出手，指節微動，一道靈力流溢而出，辛夷樹上的白雪紛紛化作細碎蝴蝶墜落，露出底下辛夷花的圓潤碗口。
一朵朵高懸在樹枝上，在遠天濃墨夜色的映襯下，辛夷花猶似琳瑯白玉，搖曳生姿。
“這個時節，也會開花嗎？”身後，年輕男子聲音很淺。
魏獻儀聽到這一聲，心中流露出一種極強的怪異感，她說不出是哪裏奇怪，但總之不是對這聲音及聲音主人的厭惡或排斥。
風動，吹起魏獻儀額角的碎發，她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見到年輕男子立在她身後不遠處，正目不轉晴地看著枝頭的辛夷花。
觀察了許久，他回望魏獻儀，面露淺淺的笑容：“原來不是自然開放，而是靈力催促才盛開的。”
他說完這句話，才註意到對面的人神情覆雜，他提起手中燈盞，柔和光線照拂在魏獻儀臉上。
“為何這樣看我？”他有些不懂地輕蹙。
他的臉映入魏獻儀眼中，隔了良久，她思緒紊亂，道出一聲：“子宛……”
其實在叫出這個名字的一瞬間，魏獻儀心裏就開始後悔，魏獻儀明明知道不可能是聖音子宛，因為她曾親眼見到過聖音子宛冰冷的屍體。
可是在見到這張臉的那一刻，在她腦海中浮現出的只有這個名字——聖音子宛。
魏獻儀完全忽略了她曾見過的另一個人也擁有這張臉。
她有些歉疚地開口：“少寧，抱歉。”
魏獻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聖音少寧用這樣緊密的稱呼，可能是因為她之前的那句“子宛”。
聽到魏獻儀說出兩個名字，他眉目松動，看向魏獻儀的目光透出幾分莫名的柔軟。
“你認錯人了。”
魏獻儀低下眼眸，心中愧意更深，在魏獻儀想要向聖音少寧再度道歉的時候，魏獻儀卻聽到他說：“我不是少寧。”
他不是少寧？
魏獻儀猛然擡頭對上他清潤的眼眸，他眼中含著笑意，柔和溫軟，還有他手中的這盞燈，這時，魏獻儀才確信自己的第一反應是正確的。
他不是聖音少寧。
他是聖音子宛。
可是……
為什麽？
“你……？”魏獻儀看著他許久，想向他問個究竟，可是一陣風過，白雪飄搖而至，他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遮雪傘，輕輕為她撐起。
“夜深了。”他笑了笑，向她示意了下。
魏獻儀從他手中接過傘柄，雪落無窮，他折身陷入滿幕清雪中，手中一盞明燈盈盈，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
魏獻儀久久沒有動身，皚皚白雪堆積，她的兩只腳在雪地裏越陷越深，傳來一陣冰冷麻木的感覺，她才若有所覺。
自那時忽然落了雪後，這一夜綿綿白雪都未曾停歇垂落的步伐。魏獻儀站在窗前，想了一宿都沒有想明白今夜所見之人，究竟是她一瞬而起的幻念，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聖音子宛。
次日天明，華煢月來尋她時，在外面就望見魏獻儀立在窗前的身影，華煢月心懷疑惑地叩響殿門，魏獻儀讓他進去他便進去。
“師尊。”華煢月喚了聲。
魏獻儀眼眸微動，看了華煢月一眼，然後見到華煢月手中捧著的一個匣子，匣子上有一個鏤空金屬扣，光亮無比，魏獻儀一眼就看到了。
“這是什麽？”魏獻儀問。
華煢月眉目微動，“這是鐘山修士為師尊準備的今日衣裝。”
聽到華煢月說的話，魏獻儀瞥向身上的青氅，然後目光落到華煢月身上。
今日便是華煢月的拜師典禮，不比先前去主峰見宗主寒蒺時，今日華煢月身上的衣著不止整潔明凈，也分外精致。
山巒翠峰，雲障松煙，繡紋工整分明，他的衣擺不是很長，但上面勾繪著一只鳥，似鳧，青色羽翼異常秀麗，在光下銀線熠耀，如同粼粼水波。
華煢月重新帶上了他喜歡的發飾。幾條流蘇從他烏發裏垂下，靈動輕盈，華煢月將匣子捧給魏獻儀，微微低頭，很恭敬的樣子。
“這匣子裏盛放的不會是與你所著一致的師徒裝吧？”魏獻儀忽然笑著說出這麽一句。
華煢月楞住，臉上露出怔忪，“師尊……”
他叫出一聲，臉頰若有晨霞顏色，華煢月很快別過臉，他難得露出這樣奇怪的表情。
魏獻儀看著華煢月，意識到什麽，魏獻儀從他手中接過匣子，側身打開一看，衣裝顏色與他身上別無二致。
當真叫魏獻儀在不經意間說中了。
魏獻儀落手合上。
“師尊，難道不行嗎？”華煢月聲音緩緩，若溪水流動，他探問魏獻儀時，語調便如溪水遇石繞行那般宛轉。
“可以。”魏獻儀笑了下。
華煢月近來修習速度很快，又勤加努力，沒有浪費自己的天賦才能。魏獻儀很高興他能這般勤勉，更不提今日本就是華煢月的拜師典禮，他既已為她準備了這些身外物，她是師尊，她不會拒絕。
銅鏡面前，魏獻儀彎腰整理衣擺，扯動衣擺的時候，魏獻儀在鏡子裏瞥見衣擺上有一只赤鳥，和華煢月身上的那只模樣相似，也是同樣的精致華美。
做好這些準備，魏獻儀帶著華煢月前往鐘山主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魏獻儀記起一些事。
在她去往江南顧氏之前，寒蒺就與她提過聖音家會來鐘山，只是那個時候，她心中藏有它事，沒有關註聖音家的事。
現在褚蘅再提起聖音家，卻是將聖音家與她的婚約一並提出。
他說她會成婚。
“師兄，這門婚事真是師尊為我訂下的嗎？”魏獻儀問道。
“師妹。”褚蘅喊她，“這世上除了陸師伯，又有誰能為你的婚事做主？”
魏獻儀知道，不會有第二個人。魏獻儀沒有說什麽，她向褚蘅俯身施禮，起身後從他身旁繞過去。
褚蘅目送魏獻儀離開。
在庭院外，魏獻儀找見了正與姜煥安說話的華煢月。
和寒蒺所說一樣，姜煥安好沈靜，而華煢月呢，也是個安靜性格，兩人待在一處，偶爾交談一二句的內容也僅是簡單幾個字，我多數都是由華煢月先起頭。
在華煢月說話間，姜煥安瞥見了站到華煢月身後的魏獻儀。華煢月的聲音在他耳邊漸漸朦朧起來，華煢月說完話後，姜煥安久久沒有回應。
“姜師兄？”因為一直沒等到姜煥安說話，所以華煢月又叫了姜煥安一遍。
這時姜煥安才回過神，朝華煢月露出一個歉疚的表情，“抱歉，華師弟。”
華煢月動了下唇，一句“沒關系”還沒有說出口，就見到姜煥安向他身後投去目光，然後還稱呼了一句：“魏師叔。”
華煢月眼眸微動，順著姜煥安的視線看去，見到了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後的魏獻儀。
“師尊。”華煢月也叫了聲。
其實魏獻儀所在的位置與他們還隔著一段距離，想來是因為她遠遠地就見到他們二人在談話，所以才在一邊等候，沒有上前打擾。
這時姜煥安與華煢月都註意到了魏獻儀，魏獻儀移動腳步走過來，“你們說話便是。”
叫她過來做什麽？
“師尊，沒關系，我與姜師兄已然說完話了。”華煢月說道。
姜煥安聞言，看了看他，心中雖有不解，但卻沒有說什麽，沒過多久，姜煥安微微點頭，“華師弟說得是。”
後來姜煥安收到寒蒺的指示，向魏獻儀拜別，顯出歉意：“不能送師叔下山了。”
魏獻儀搖頭，幾乎同時，響起華煢月的聲音。
“姜師兄再見。”
姜煥安沒再多做停留，折身後留下一道背影。
不過多久，華煢月走近魏獻儀，向她說道：“師尊，我們也離開吧。”
“嗯。”魏獻儀應了聲。
在回靈臺神殿的路上，魏獻儀告訴了華煢月有關拜師典禮的事，而具體情況與他們先前所想差不多，總之華煢月可以順利地落名鐘山，也可以在年前和魏獻儀一起去拜過宗堂先人了。
踩上臺階，快要走到靈臺神殿的時候，華煢月忽然問道：“師尊，宗主師伯是不是對我不太滿意？”
魏獻儀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問題，楞了一下。魏獻儀頓住腳步，看向身側的華煢月，他垂著臉，眉眼間神情凝重。
看來魏獻儀先前讓華煢月出去等候的時候，華煢月就已經意識到寒蒺對他所持態度並不親善。
如今華煢月向魏獻儀提出這個問題，其實只是想向魏獻儀正面求證，以此來印證心中想法。
“沒有的事。”魏獻儀開口。
魏獻儀剛說出這幾個字，華煢月就緩慢地擡起頭，視線從腳下的石階上移，望見魏獻儀，對上魏獻儀的目光。
寒蒺確實和華煢月想的一樣，對華煢月不太滿意，但是魏獻儀卻並不能將這話如實告知華煢月。
“宗主既已同意叫你納入我的門下，又怎會是對你不滿？”魏獻儀跟他解釋。
“可是……”華煢月猶豫。
“煢月，若你實在不相信我說的話，那就等到正式拜師那天，到時你就會知道你的幾位師伯對你究竟是喜或不喜。”魏獻儀不想讓他在此事上生出糾結。
好在這回魏獻儀說的話，華煢月聽進去了。
華煢月註視著她，輕聲道：“我信師尊。”
在華煢月正式拜師前的幾日，鐘山異常安靜，魏獻儀待在靈臺神殿幾乎足不出戶，只有華煢月勤於叩問，在神殿中一坐就是一整日。
不過幾日時間，華煢月就已經習得多種術法，修習速度之快非常人可比。對待鐘山術法，也如華煢月初次見她時說的那句：“只消一眼，便能學會。”
這日，天還尚早。
魏獻儀放下手中用來考察的書冊，對下方的華煢月道：“今日就到這裏，你先回吧。”
魏獻儀放他回去，是為了明日華煢月的拜師典禮做準備。
華煢月知道，因此不像平素留在神殿直到夜深，他將桌案上的紙墨筆硯細細整理好，離開之前向殿中的白瓷長耳花瓶內投了一枝梅花。
魏獻儀待在裏面，即便隔著紗幔也能見到梅花的艷紅身姿。
“這是我早晨來時在靈霽峰下折取的一枝梅花，白雪紅梅相稱，看著實在舒心。只是後來向師尊求教求得緊了，一時忘記了它的存在。現在給師尊補上。”華煢月擺正花瓶的位置，說最後一句時聲音極輕。
魏獻儀聽到華煢月的話，想到又是一年冬，原來梅花正盛放，她心中一動，從座位上起身。
撩開簾子走出去，魏獻儀見到瓶中綻開花瓣的一枝梅花，彤彤顏色鮮艷無比。
魏獻儀碰了碰柔軟的花瓣，想將這枝花從瓶子裏取出來，可是再想一想，魏獻儀落了手，沒有這樣做。
“煢月……”
魏獻儀回頭，想向華煢月說些話，可是身後一片空曠，只剩印有花竹的清燈緩緩生輝。
原來華煢月早已離開。
魏獻儀的鼻翼間似有梅花的清香浮動，見過靈臺神殿之外的鮮活生命，她又怎會再將自己困在神殿中。
魏獻儀披上一件青色氅子走出靈臺神殿。
夜離山靜，周遭俱為白雪覆蓋。雪上有一路痕跡，應是華煢月離開時留下的。
魏獻儀順著他的腳印走了一段路，再路過一片辛夷樹時，聽到雪塊從樹稍落地的清脆聲音，魏獻儀頓出腳步，就立在辛夷樹前望著被白雪掩住的樹頂。
瑩瑩雪色若有微光，清渺的光線透出，魏獻儀瞧見綿密白雪下正開著一樹的辛夷花。
辛夷花也是白色，幾乎與堆積的雪融為一體。
魏獻儀從青氅下露出手，指節微動，一道靈力流溢而出，辛夷樹上的白雪紛紛化作細碎蝴蝶墜落，露出底下辛夷花的圓潤碗口。
一朵朵高懸在樹枝上，在遠天濃墨夜色的映襯下，辛夷花猶似琳瑯白玉，搖曳生姿。
“這個時節，也會開花嗎？”身後，年輕男子聲音很淺。
魏獻儀聽到這一聲，心中流露出一種極強的怪異感，她說不出是哪裏奇怪，但總之不是對這聲音及聲音主人的厭惡或排斥。
風動，吹起魏獻儀額角的碎發，她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見到年輕男子立在她身後不遠處，正目不轉晴地看著枝頭的辛夷花。
觀察了許久，他回望魏獻儀，面露淺淺的笑容：“原來不是自然開放，而是靈力催促才盛開的。”
他說完這句話，才註意到對面的人神情覆雜，他提起手中燈盞，柔和光線照拂在魏獻儀臉上。
“為何這樣看我？”他有些不懂地輕蹙。
他的臉映入魏獻儀眼中，隔了良久，她思緒紊亂，道出一聲：“子宛……”
其實在叫出這個名字的一瞬間，魏獻儀心裏就開始後悔，魏獻儀明明知道不可能是聖音子宛，因為她曾親眼見到過聖音子宛冰冷的屍體。
可是在見到這張臉的那一刻，在她腦海中浮現出的只有這個名字——聖音子宛。
魏獻儀完全忽略了她曾見過的另一個人也擁有這張臉。
她有些歉疚地開口：“少寧，抱歉。”
魏獻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聖音少寧用這樣緊密的稱呼，可能是因為她之前的那句“子宛”。
聽到魏獻儀說出兩個名字，他眉目松動，看向魏獻儀的目光透出幾分莫名的柔軟。
“你認錯人了。”
魏獻儀低下眼眸，心中愧意更深，在魏獻儀想要向聖音少寧再度道歉的時候，魏獻儀卻聽到他說：“我不是少寧。”
他不是少寧？
魏獻儀猛然擡頭對上他清潤的眼眸，他眼中含著笑意，柔和溫軟，還有他手中的這盞燈，這時，魏獻儀才確信自己的第一反應是正確的。
他不是聖音少寧。
他是聖音子宛。
可是……
為什麽？
“你……？”魏獻儀看著他許久，想向他問個究竟，可是一陣風過，白雪飄搖而至，他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遮雪傘，輕輕為她撐起。
“夜深了。”他笑了笑，向她示意了下。
魏獻儀從他手中接過傘柄，雪落無窮，他折身陷入滿幕清雪中，手中一盞明燈盈盈，為他指引前行的方向。
魏獻儀久久沒有動身，皚皚白雪堆積，她的兩只腳在雪地裏越陷越深，傳來一陣冰冷麻木的感覺，她才若有所覺。
自那時忽然落了雪後，這一夜綿綿白雪都未曾停歇垂落的步伐。魏獻儀站在窗前，想了一宿都沒有想明白今夜所見之人，究竟是她一瞬而起的幻念，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聖音子宛。
次日天明，華煢月來尋她時，在外面就望見魏獻儀立在窗前的身影，華煢月心懷疑惑地叩響殿門，魏獻儀讓他進去他便進去。
“師尊。”華煢月喚了聲。
魏獻儀眼眸微動，看了華煢月一眼，然後見到華煢月手中捧著的一個匣子，匣子上有一個鏤空金屬扣，光亮無比，魏獻儀一眼就看到了。
“這是什麽？”魏獻儀問。
華煢月眉目微動，“這是鐘山修士為師尊準備的今日衣裝。”
聽到華煢月說的話，魏獻儀瞥向身上的青氅，然後目光落到華煢月身上。
今日便是華煢月的拜師典禮，不比先前去主峰見宗主寒蒺時，今日華煢月身上的衣著不止整潔明凈，也分外精致。
山巒翠峰，雲障松煙，繡紋工整分明，他的衣擺不是很長，但上面勾繪著一只鳥，似鳧，青色羽翼異常秀麗，在光下銀線熠耀，如同粼粼水波。
華煢月重新帶上了他喜歡的發飾。幾條流蘇從他烏發裏垂下，靈動輕盈，華煢月將匣子捧給魏獻儀，微微低頭，很恭敬的樣子。
“這匣子裏盛放的不會是與你所著一致的師徒裝吧？”魏獻儀忽然笑著說出這麽一句。
華煢月楞住，臉上露出怔忪，“師尊……”
他叫出一聲，臉頰若有晨霞顏色，華煢月很快別過臉，他難得露出這樣奇怪的表情。
魏獻儀看著華煢月，意識到什麽，魏獻儀從他手中接過匣子，側身打開一看，衣裝顏色與他身上別無二致。
當真叫魏獻儀在不經意間說中了。
魏獻儀落手合上。
“師尊，難道不行嗎？”華煢月聲音緩緩，若溪水流動，他探問魏獻儀時，語調便如溪水遇石繞行那般宛轉。
“可以。”魏獻儀笑了下。
華煢月近來修習速度很快，又勤加努力，沒有浪費自己的天賦才能。魏獻儀很高興他能這般勤勉，更不提今日本就是華煢月的拜師典禮，他既已為她準備了這些身外物，她是師尊，她不會拒絕。
銅鏡面前，魏獻儀彎腰整理衣擺，扯動衣擺的時候，魏獻儀在鏡子裏瞥見衣擺上有一只赤鳥，和華煢月身上的那只模樣相似，也是同樣的精致華美。
做好這些準備，魏獻儀帶著華煢月前往鐘山主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