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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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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

未過幾日,魏獻儀領著華煢月去了鐘山主峰。

在叩響門扉,等待主峰大門打開的間隙,華煢月輕聲喚她,“師尊,您看我著裝可還合適?”

魏獻儀側身,目光微低,就見到華煢月身上茶白色的衣綢,除卻腰帶上有一片雲紋,別處沒有花紋細理。

視線上移,魏獻儀看到華煢月斜側的臉龐,他將頭飾都撤去了,現在長發鋪下,只有一枚發冠高高束著。

華煢月這一身裝扮明顯是專門為了此行來到主峰而準備的,魏獻儀又看了他一會兒,在他擡眸望向她時,魏獻儀輕輕道了聲:“有心了。”

她看得出來華煢月用心真誠,就是不知道他的這份誠心能不能為寒蒺所知。

這時,主峰的大門從裏面被打開,魏獻儀聽到聲響,回頭看去,見到門扉漸漸擴大的縫隙,門後無數光影映入她的眼中,與此同時,魏獻儀見一名白衣修士。

是姜煥安。

魏獻儀甫一見他,沒有立刻將他認出來,仔細觀察一會才發現姜煥安將兩頰碎發帶了上去,整個人透出一種光潔俐落的氣質。

還有他的眼眸。

魏獻儀以往不是沒註意過他的眼睛,但是她只在今日發覺姜煥安的眸色很淺,一層淡淡的棕黃色,大概是與姜煥安身前掛著的通靈玉有關。

通靈玉使他眼中得見光明,天地顏色進入他的眼眸,也包括此時門外的魏獻儀。她看起來和之前所見無二,只是凝眸細望下,姜煥安覺得還是不一樣。

是了,今朝與昔時,哪有永恒不變的道理?

“魏師叔。”他薄唇微動,註視著魏獻儀。

魏獻儀應了聲,隨後向身後的華煢月介紹起他,“這是你姜師兄。”

“姜師兄。”華煢月俯身。

聽到華煢月的稱呼,姜煥安面上流露出詫異神情。

他早聽人談起過魏獻儀回來的事情,也從他們口中得知她帶了一些人上山,他還知道那些人似乎與她關系匪淺。但是沒有人告訴姜煥安,她收徒了,而那“師弟”此刻正立在他面前。

姜煥安楞了下,回過神來,他擡手回予一禮,“不知該如何稱呼師弟?”

“我姓華,名煢月。”華煢月道。

“華師弟。”姜煥安應道。

他很快向魏獻儀探去目光,時間一長,魏獻儀也註意到他。

姜煥安低了眸光,側身往前走,領他們進入主峰庭院。

在途中,魏獻儀從他口中得知,今日主峰上不止有寒蒺,還有褚蘅。這倒是剛好,魏獻儀攜帶華煢月一齊見過這二人後,倒也不必再費心思單獨去見褚蘅。

“師尊,魏師叔來了。”姜煥安站在院中向裏面的人輕聲稟報。

裏面很快有動靜,卻不是寒蒺在說話,而是褚蘅的一聲:“請進。”

姜煥安為他們開門,等他們二人走進去,他關上房門兀自退到院中。

魏獻儀跨過門檻,環視一周,確定寒蒺的方向後,向華煢月示意一番,魏獻儀往前走了兩步,他卻沒跟上來。

她頓住腳步,回頭看向華煢月。

他正彎腰整理下方衣擺,將每一絲褶皺都打理整齊,之後起身,手指撚過發梢,將身前碎發撥到身後。

做完這些事情,華煢月才擡起臉。

他望著魏獻儀,卻不說話,在幾個眼波回轉間,華煢月聲音很輕地說道:“師尊,我準備好了。”

魏獻儀輕微頜首,她入內,華煢月隨在她身後。

“師兄。”魏獻儀向寒蒺與褚蘅各自問了聲好。

繼她之後,華煢月俯身開口:“煢月見過兩位師伯。”

魏獻儀從他面前的位置移開腳步,兩位師伯打量他一會,紛紛移開視線。

華煢月始終低頭,叫人看不清面龐,他的目光落在他們腳下的一方玉白蓮花地板上。

魏獻儀向寒蒺與褚蘅簡單說了下關於華煢月的來歷,她避開了晏程雲的事情,只告訴寒蒺:“他本是華曦城修士,機緣之下,使我起了納徒之心。”

他們聽完,沒有表態。

過了許久,寒蒺笑了笑,他說:“你是煢月?”

聽到這一聲,站在堂中的修士有了反應,他擡起臉,看向同他說話的鐘山宗主。

“是,師伯,我是煢月。”

寒蒺在看過他之後,向褚蘅遞了道目光。

褚蘅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杯盞,視線移動,瞥了華煢月一眼。

“瓊花月影,人如其名。”褚蘅說著看向魏獻儀,“師妹,你這個徒弟收得好。”

“他根骨確實不錯。”面對褚蘅的誇讚,魏獻儀沒有深思,她說出華煢月的優點:“性子也溫善,待在身側安靜得很,不聒噪,很舒心。”

豈料寒蒺聽罷,笑了聲,他看著魏獻儀道:“師妹,若你只是想要個能夠時時安靜的徒弟,你看姜煥安如何?他慣常沈悶不言,冷靜自持,若你鐘意,將他承給你當弟子也不是不可以。”

魏獻儀聽到這裏,自然聽出寒蒺話中之意絕非是想要將姜煥安推給她做徒弟。相處多年,寒蒺一字一句是何含義,魏獻儀怎會不懂,可她還是不明白,寒蒺師兄為何……?

“煢月。”魏獻儀看向華煢月,在他疑惑的目光裏,魏獻儀道:“你先去外面等一會。”

華煢月不疑有它,向座上三人都拜了拜後,他離開廳堂。

他在外面的庭院內,找到方才出現在他們對話中的那個冷靜自持的修士。

華煢月抿唇,長睫半掩明眸,他提步上前。

“姜師兄。”

“師兄為何對煢月不稱心?”

在華煢月離開後,魏獻儀向寒蒺問道。

寒蒺微微笑著,沒有應答,卻是默認了魏獻儀的話中之言。

他的確看不上華煢月。

“他的年歲的確不是萬分合適。”魏獻儀想了一會,想出這麽個不足之處。

“我與他相處的時間也不久。”她思索出第二條。

“再就是……”

再就是什麽,魏獻儀想不出來,她看向寒蒺,“師兄可以同我說說不喜煢月的原因嗎?”

寒蒺望了望她,聲音和緩,“師妹,我與你所想別無二差,我也並非是不喜你這個徒弟,而是他出現得太突然,現在看他,正是如你所說,處處都透著不合適。”

“若是年歲不合適,他的資質倒可以補足,若是相處時間不長,那就再等一段時間。”魏獻儀說道。

寒蒺聽出她話裏的認真,笑道:“可是師妹……”

“你就告訴她,對她那徒弟入鐘山之事,你是應允還是不允。”褚蘅皺眉,出聲打斷了寒蒺來回說的車軲轆話。

褚蘅一聲奏效,寒蒺看了看他,再去看魏獻儀,見她似有讚同之意,寒蒺吸緊一口氣,然後點頭,“他都已經喚了你我‘師伯’,我又怎會不應允。”

聽到寒蒺這樣說,魏獻儀移開了目光,向他們說起年前拜宗堂的事情。

“師妹想帶師侄一起?”褚蘅說道。

魏獻儀“嗯”了聲。

“那就看宗主師兄何日為師侄詔辦入宗典儀了。”褚蘅難得將寒蒺稱為“師兄”,不止寒蒺本人覺得恍如隔世,魏獻儀聽了也覺得不同尋常。

她面露笑意,在寒蒺與褚蘅之間望了望,最後停在寒蒺身上,跟著叫了聲:“師兄?”

寒蒺瞪了她一眼,似在埋怨她為何要跟著褚蘅一起胡鬧。

偏偏這“胡鬧”二字他又說不出口,硬是憋了一會,在魏獻儀的盛然笑意下道了句:“擇日就辦。”

“年前不易興師動眾,一切從簡,師妹與師侄不會覺得不妥吧?”寒蒺補充說道。

魏獻儀搖搖頭,回應道:“我與煢月一切遵從師兄的安排。”

魏獻儀今日來此的目的已經達成,她還念著站在外頭的華煢月,因此不久後就向這二人辭別。

她還沒有問過褚蘅來到主峰的原因。

不過現在她已要離開,知不知道都沒有關系了。

看到魏獻儀起身,寒蒺匆匆向褚蘅使了個眼色。

褚蘅卻恍若未覺,寒蒺立馬沈下臉,在魏獻儀動身之前他很是刻意地咳嗽一聲。

“師妹。”寒蒺叫住她。

魏獻儀轉過臉,朝寒蒺望去。

“師妹,鐘山來了些客人,不知你見過沒有?”寒蒺一邊觀察她的神色,一邊慢慢說著。

魏獻儀想了下,除了她自己帶上山的“客人”,旁的非鐘山修士她一概沒見過。

“不曾見過。”魏獻儀回答。

寒蒺知道後卻不說話了,他定定看了魏獻儀好一會,眉間若有折痕顯現。

魏獻儀全然不知寒蒺為何做出這般模樣,她眼眸微動看向褚蘅,恰巧褚蘅拂袖起身,向她看來。

“我來同師妹說。”褚蘅擋在寒蒺面前,將寒蒺的神情徹底掩住。

褚蘅繼而向魏獻儀示意一下,就別了寒蒺走出廳堂。

他將魏獻儀送到廳堂外的庭院中,在一樹墨綠下駐足。

在各自沈默時分,褚蘅伸出手,冷白的指節搭在樹幹上。

隨著他的動作,墨綠樹葉晃蕩一下,一聲簌簌之音。

褚蘅取下在綠葉中藏匿的一星小白花。

白花三瓣,指甲大小,淡黃花蕊。

褚蘅遞出手心靜躺著的花朵,繼而道:

“師妹,恭喜你啊。”

魏獻儀落在小白花上的視線一瞬凝滯,她完全沒明白褚蘅這一句“恭喜”從何而來。

“……師兄?”魏獻儀茫然地看向褚蘅。

他是什麽意思?

褚蘅臉上很難得地帶上一絲笑,不覆平素嚴苛模樣。

他收緊手,捏住小白花。

他告訴魏獻儀說:“太承仙山的聖音家來人了,也許新歲過後不久,師妹你便要成婚了。”

“所以,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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