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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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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

轉眼,鐘山一行人入住顧氏仙居已有四日。在這期間,顧氏夫人曾命侍人前來向魏獻儀說明修繕聞人家陵需要做的準備工作。

魏獻儀不排除顧氏夫人有推脫避讓之嫌,但是顧氏夫人已將這些話放在明面上,她便沒有催促出聲的理由。

所以魏獻儀應下了,她客客氣氣地送走前來向她稟報的侍人,侍人離開時也將她口中“有勞夫人辛苦”的原話帶了回去。

就這樣,鐘山修士平穩安居於顧氏仙居。

說起平穩,卻並非是毫無波浪。對魏獻儀來說,在這短短幾日間顧朝祁便是小波小浪所在。

本以為靜下心來,想明白他那張臉的由來,魏獻儀就不必對顧朝祁有所顧忌,誰知道攏共住在顧氏仙居四日,有兩日都在庭苑裏徑小道上撞見顧朝祁。

一次比一次意外。

庭苑開滿紫陽花,藍紫顏色覆蓋小道,一簇一簇堆疊在側,幾乎看不見腳下路徑。

這條路是鐘山修士去往前院的必經之地,魏獻儀並非是望見顧朝祁的身影,才特意向此處走來,而是除了此處花林小道,再無它路能夠越過亭湖。

魏獻儀站在橋上,看到紫陽花堆裏站了兩個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自然是顧朝祁,矮個子的是個低著頭、兩頰羞紅的小姑娘。

“顧家哥哥,前幾日我邀約你出城游玩,你怎麽都不出來?”少女聲音嬌軟輕細,因為些許緊張,手指撥弄起身側的花葉。

“我告訴過你兄長說我不去了,怎麽,你兄長沒同你說?小……小姝?”顧朝祁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她,然後移開目光,想到這少女名姓時,他遲疑一會才找對名字。

“哪有嘛……兄長根本沒有同我說,定是他忘了。”小姝嘀咕一句,對她口中兄長似有抱怨之意,沒過多久,她仰起臉,面色依舊緋紅。

她只看了顧朝祁幾眼,就又低頭,說出她精心準備的邀約:“那、那顧家哥哥,明日我們出城訪雍山,顧家哥哥要隨我們同去嗎?”

“不了。”顧朝祁很快回覆。

顧朝祁拒絕得果斷,但那少女又豈肯就此輕易放棄,她又對顧朝祁說了幾句,具體說了什麽,魏獻儀沒有註意。

因為顧朝祁看到了她。

透過紫陽花翩美的花簇,顧朝祁倏忽望見她的身影,他聽見了面前少女的話,但卻沒有要回覆的意思。

魏獻儀帶著帷帽,註意到顧朝祁的目光後,她緩慢從橋上走下來,步子很輕很小。原先是顧及他們私人談話,所以沒有想要打擾的意思,現今顧朝祁已看到她,若她再一動不動,倒像是有別的意思了。

“我不會去的,若你沒有其他事,就先離開吧。”顧朝祁看她走過來,急急開口,面對他的少女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滿臉訝然地張了張嘴。

“顧家哥哥……”

“走吧。”顧朝祁又催了一聲。他本來也沒想見她,他對她的邀約也根本不感興趣。

那少女猛然明白顧朝祁斷斷不會同意,並且待她的態度怠慢,她趕忙收起滿腔愛慕,憤恨跺腳:“顧家哥哥最討厭了!我要告訴兄長去!”

這少女從他身邊跑過去,帶起了一徑的紫陽花,花叢簌簌,大枝小枝花葉相間而動。

顧朝祁險些被她撞到肩膀,他側身堪堪躲避,等到轉身去看魏獻儀時,發現魏獻儀已從橋上徹底走下來。

隔著帷帽,她應是看了他一眼,但她的視線沒有久留在他身上。因為魏獻儀很快擡步往前走,幾乎和先前名為“小姝”的少女走的是同一條路徑。

唯一的不同便是魏獻儀的步伐輕盈穩重,從兩側花叢中走過,綴滿藍紫花瓣的枝條若通靈性,紛紛讓道。

“鐘山的仙友,我還沒能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顧朝祁趁魏獻儀還沒有走遠時,在她身後這樣問道,語聲含笑。

魏獻儀恍若未聞。

她來這裏不是交朋友的,若交朋友也定不會是他。

魏獻儀什麽都沒說。

這是魏獻儀在顧氏仙居第一回碰到顧朝祁,年輕且輕浮,對待小姑娘也無甚愛惜,就算不喜歡,也不應傷到人家,若是要傷人心,也該傷的深重一些,叫人刻骨難忘才對。不痛不癢,只會教情感滋生壯大,魏獻儀相信,那個叫“小姝”的姑娘還會來找顧朝祁。

不過這些道理不該是魏獻儀來教會他,因此她也只是想想,並未與他多言。

若說第一回遇見,魏獻儀對顧朝祁感觀不好,那麽第二回便是極差了。

還是原來的那條路,還是顧朝祁,只不過這一回站在顧朝祁對面的人並非“小姝”,換了另一個鮮妍女子,看起來比“小姝”年長,但也依舊是嬌嫩如花的年紀。

“月照,你怎麽會以為我心悅你?”顧朝祁笑了笑,似乎是對面前女子先前說出口的話感到好笑。

“可是先前你贈我家家禮,又時常與我邀會,還有燈火節那日,你為我挑了燈,這、這都不算歡喜嗎?”月照越說,越不敢置信,以至於最後聲音微小。

顧朝祁依然在笑,“怎麽會是這樣?月照,你聽我同你細細說明……”

後續顧朝祁說了些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月照心慧,聽了兩句就明白顧朝祁是在敷衍她,於是臉色更差。

最後顧朝祁說不下去了,似有哀愁的嘆了口氣,惋惜道:“月照,我只將你當妹妹,可是……”

“我知道了。”月照匆忙打斷顧朝祁的話,沒等顧朝祁趕她離開,月照很快向他告辭,離去的身影微有踉蹌。

這一回顧朝祁對待女子的態度比上一回更加恣肆,顧朝祁滿面悠閑的模樣讓魏獻儀一時覺得他面對的不是少女誠摯的春心,而是什麽多餘的灰燼。

魏獻儀隱在暗處,沒有上前借道,顧朝祁也沒有率先瞧見她的身影,打發走月照後,顧朝祁隨手折了一枝紫陽花。

圓潤美麗的花團落在他的手心,顧朝祁把玩片刻,然後兩手按壓磨蹭,將紫陽花通通揉成花泥。

“無趣。”二字落下,顧朝祁離開。

過了一會兒,魏獻儀從隱蔽處走出,路道兩側花叢和之前一樣收起斜斜的花枝,為她讓道。魏獻儀想了想,撚了一道法決,霎時間靈光拂過,花叢間若有風註,紛紛挺立腰桿,讓出一條清明顯目之路。

路寬了,顧朝祁總不能再肆無忌憚地在此處藏身了,對麽?

魏獻儀不知道。

隔了幾日,顧氏夫人派侍人前來領她去前院說事,但是魏獻儀到前院,卻沒有見到顧氏夫人,見到的是顧氏夫人身邊的女侍。

那女侍年歲不大,行事間卻自帶一股與顧氏夫人相仿的風格。

說尋魏獻儀來是為了談正事,但是女侍開口卻是顧左右而言他,魏獻儀一聽便不想接話。所以魏獻儀長時間保持沈默,直到女侍說到她想聽的事情。

“……聞人家的陵常年失修,夫人已經找了錦陽城裏最好的工匠,相信過不了幾日就該事畢完工。”女侍說完話,向魏獻儀這裏投來目光,但因帷帽遮掩的緣故,她無法看清魏獻儀臉上的神情。

不過畢竟是這鐘山修士有“求”於顧氏,就算她先前有幾分輕慢態度,怎麽也不至於惱怒才是。

女侍很快定下心思,她輕咳一聲又道:“但在完工之前,我家夫人尚有一事要請仙士相助。”

魏獻儀沒有看她,等她繼續說。

“錦陽城外不遠處,出現一座山河圖匯的秘境,我家夫人想請鐘山仙士與顧氏修士一同前往,您意下如何呢?”女修一直在註意魏獻儀這處的動向。

她雖然話中是在問詢魏獻儀的意見,但實際上若是魏獻儀拒絕,那麽她先前承諾過的一些事就可能不予保障了。

聞人家陵和山河圖匯秘境的出現銜接得太快,魏獻儀不想明白都難。

雖然早在魏獻儀來這裏前,寒蒺就曾提醒過她顧氏夫人對聞人家並不親和,但是到現在魏獻儀才深刻察覺出顧氏夫人究竟有多麽不在乎聞人家陵。

甚至連修繕之事都不肯多予配合,魏獻儀心情覆雜。什麽山河圖匯秘境,她根本不想去,而且一入秘境又不知過幾多時,又要到年底了,魏獻儀不想因此耽擱回到鐘山的時間。

魏獻儀一直沒有說話,女侍反應再遲鈍也知道她是不情願,想了想,女侍笑著說道:“仙士,您總不想聞人家……”

“知道了。”魏獻儀冷下聲音。

這種被人脅迫的感覺的確不舒服,早知如此魏獻儀就該從寒蒺口中聽取事關聞人家陵墓的所有事情,就算親力親為,她也會做到現在顧氏為聞人家陵做到的全部。

只是當時在鐘山她聽從寒蒺之言,將一切交給江南顧氏,現在才知道時移世易,人心之事並非寒蒺所能料到。

魏獻儀揉開愁結的眉眼。

離開後,她按照原路返回鐘山修士的住所,庭院外是一方雲亭,魏獻儀跨過門檻走下來,迎面是一陣歡聲笑語。

雲亭之內,衣袂隨風翩飛,俱是模樣姣好的年輕男子,其中最出挑之人是顧朝祁。

笑目流盈,神采飛揚。

“你們今日來此,就只是想問我城外秘境的事情?若是如此,我可要送客了。”

聽見顧朝祁的聲音,魏獻儀就不由想起前兩回遇到顧朝祁時的種種情景。

魏獻儀本來以為那些時候的情況已經足夠糟糕,沒想到現今他的言行才更讓她覺得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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