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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魏獻儀為何會知道他的道名“無情”，晏程雲在幾息之間想了個清楚。
“果然，從一開始就應該殺了謝琛才對。”
他捂住半張臉，雙肩因笑而微微顫動。
“就算沒有他，我早晚也會知道你為無情道修的這個事實，更何況從你我初見之日起，你對我所懷的心思，始終刻意、作偽、毫無真心。”魏獻儀很快回覆。
晏程雲沈默了。
許久過後，他說：“我承認最開始確實是這樣，但是後來……我變了。”
想到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對她都是虛情假意，晏程雲的神情難得帶上些許的慌亂。
“你知道池殊為何要給我龍鱗護身嗎？”晏程雲忽然這樣問。
魏獻儀笑了笑，她早察覺出白龍池殊與他關聯匪淺，因此在確定白龍離開道界後，才對他下手。至於池殊為何予他龍鱗，魏獻儀歸結為他身為天道化身“氣運”。
想到氣運，自然不由得想到那個討人厭的天道。
“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魏獻儀心中生出一絲厭煩。
晏程雲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間已到嘴邊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他體內的斷秋水之毒無限蔓延、上升，在他感到新一波痛苦的時候，魏獻儀朝他很輕地動了下手指。
忍著步步劇烈疼痛，他順從地走了過去，順從地聽著魏獻儀說出讓他神魂俱震的刺骨詞句。
“在我得知你身上藏有白龍的守護力量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讓這些神力統統消失，絕不能讓它們阻止我將你殺死。”
“可是沒等到我想出法子，你就自先將這些礙事的神力解決了。”
魏獻儀拉住他的左手，撩開重疊衣袖，將他手臂上醜陋的血痂露了出來。
只看了一眼，她便嫌棄似的擰起眉。
她似乎完全忘記晏程雲的手臂上之所以會有這些痂痕，是因為她隨口一句的“晚霞前景”。
晏程雲忍受不住她輕微厭棄的目光，他想抽出手，魏獻儀卻不肯。
她輕笑，氣息拂在他臉上，語調有些漫不經心：
“看起來，你好像真的愛上我了。”
晏程雲倏忽擡眸，看著她的目光裏似乎有什麽在湧動。
他張了張嘴，“小儀……”
“可是，我將從你身上學來的虛情假意用在你身上，只是為了毀了你的道心，然後讓你心灰意冷地死在這裏。”魏獻儀低低地笑出聲。
她眼都沒擡一下，也知道晏程雲此刻臉色一定是雪上加霜，難堪得不能再難堪。
他之前說，她要殺他，他不怪她。
魏獻儀倒是想知道現今晏程雲還是這樣想的嗎？
過了很久，晏程雲終於動了。他擡起頭，直起修長的後頸，他的黑發散在臉龐，隨著他擡頭的動作微微後移，將他的耳垂作弄得欲遮不遮的模樣。
魏獻儀瞧著礙眼，想到晏程雲將死，她隨手幫他將黑發順到耳後。
指尖觸碰到晏程雲的耳廓，他覺得有些癢，想偏過頭去，但忍住了。
“從第一次見你，我就想要你臣服。”晏程雲聲音又輕又柔，好像還和從前一樣。
他毫無保留地說起自己的不良心思，“我因修無情道，所以久居元山，但師尊說，不入世如何出世，所以我走出元山，順著顧長熙的蹤跡，找到你……”
“對了，”晏程雲忽然哼笑，“顧長熙也是你們殺的吧。”
他見到魏獻儀眼睫微動，於是晏程雲面上笑意更甚，“他天生劍骨，是傳承長聖劍宗劍修一道的好苗子，卻沒想到只是一次下山，就讓顧長熙命斷嵐洲。”
“謝琛從小就與顧長熙不對付，可我怎麽也沒算到，他會要了顧長熙的命。但當我初次見你時，見到謝琛纏在你的身側，我明白他為何要將顧長熙置之死地。”
說到這裏，晏程雲深深看著魏獻儀，但他並沒繼續往下解釋。
他轉而說道：“我見你若雲中月，身在雲端，我就越發想要你跌入塵中。所以我將得道之心，壓在你身上。你，魏獻儀，鐘山神女。”
“可是你啊，真的壞得很。”晏程雲沈下笑意，他看她的眼神漸漸冷下來。
“你將我的道心毀了。”他唇瓣微動。
忽而伸手扣住她的後頸，語氣幽昧，“你要殺我，我不怪你，因為我真真切切地愛著你，我舍不得你死。”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就算我死，你也不可能對我生出情意。所以我反悔了。”
晏程雲的視線越過她疑惑的神情，看向手中攥著的一截瓷片。
他低聲：“魏獻儀。我們同歸於盡。我們一起死。”
晏程雲說完這話，她只覺得渾身不適，連忙推開晏程雲。
他用著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再看她，一改往日或真或假的溫柔，充斥著一股郁色。
他不知何時撿起了地上酒瓶碎裂的瓷片，碎瓷鋒利處，在幽微的光線下異常閃亮。
魏獻儀以為他要用這來殺她，其實不是。
晏程雲面不改色捏著瓷片，用最鋒利的一邊對著手腕，然後在魏獻儀的註視下，一下一下割破手臂，到最後將半截手臂劃得血水淋淋。
他血液的顏色已經近乎最後的淡粉狀態，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猶若飛花瓣瓣。
然後晏程雲帶著一身他曾最難以忍受臟汙靠近了魏獻儀。
魏獻儀躲避不及，與他纏鬥在一起。
原來將死之人也會有這樣驚人的爆發力。
晏程雲將他滿是自殘痕跡的手臂往她的唇瓣湊去，他低聲，神經緊繃，似有哄意，“只要一滴，只要飲下一滴，斷秋水的毒素自然會進入你的體內，到時候什麽道心，什麽修為，都不重要了。”
瀕死之時，他的語氣裏還含著隱隱的深情。
“小儀，我平生從沒這般低聲下氣地央求誰。小儀，你就陪著我，永遠陪著我不好嗎？”
多麽動情的聲音，多麽癲狂的想法。
掙紮間，確實有一滴血落在她的唇上。
魏獻儀楞了下，然後晏程雲看著她是如何舔去那一滴血水，說了句，“甜的。”
真是瑰麗又刺眼。
這回輪到晏程雲楞住。
魏獻儀展唇微笑，手中利刃毫不留情地朝晏程雲捅去，他悶聲皺眉。
“哼，要我陪你一起死？”魏獻儀毫不介意他的血水染透她的雲裳。
“你知不知道能決定鐘山司天生死的，從來都是他們自己。”
霜綺劍穿透晏程雲的身體，他的血液粉透晶瑩，化為秋水遺毒順著劍身流向她執劍的手。
晏程雲倒下後，用最後一絲力氣扯住她的裙袂，但是被她完全忽視了。
魏獻儀提著劍，越過他，打開窗，撲面而來卻是清清白雪。
她的脖子毫無防備地被這些雪星灌滿，魏獻儀覺得冷，她轉頭想對晏程雲說什麽，卻看到他垂落的眼睫以及永遠不會撩開的眼簾。
睫毛真長，魏獻儀想。
她又往別處看。
其實晏程雲不僅雙手修長美麗，這張臉也生得極好看。
豐神俊朗，見之望俗。縱有冰霜寒雪，也抵不住他慣常溫柔的眉眼。
晏程雲沈思的時候，總是無意識地微微低頭，繼而在魏獻儀面前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頸。
很多時候，魏獻儀都想按住他的後頸，但她都一一忍下了。
其實他的聲音也很好聽，輕和、低柔，常常考慮她的想法，很少違逆她的心意。
就是有一點不好，他嘴裏沒一句真話。
當然了，他說他愛她，這一句倒是真的。
魏獻儀收回視線，微微踮腳，朝窗外伸手，捧著雪星，她最後感嘆道：“真冷啊。”
下一章就是新的一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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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魏獻儀為何會知道他的道名“無情”，晏程雲在幾息之間想了個清楚。
“果然，從一開始就應該殺了謝琛才對。”
他捂住半張臉，雙肩因笑而微微顫動。
“就算沒有他，我早晚也會知道你為無情道修的這個事實，更何況從你我初見之日起，你對我所懷的心思，始終刻意、作偽、毫無真心。”魏獻儀很快回覆。
晏程雲沈默了。
許久過後，他說：“我承認最開始確實是這樣，但是後來……我變了。”
想到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對她都是虛情假意，晏程雲的神情難得帶上些許的慌亂。
“你知道池殊為何要給我龍鱗護身嗎？”晏程雲忽然這樣問。
魏獻儀笑了笑，她早察覺出白龍池殊與他關聯匪淺，因此在確定白龍離開道界後，才對他下手。至於池殊為何予他龍鱗，魏獻儀歸結為他身為天道化身“氣運”。
想到氣運，自然不由得想到那個討人厭的天道。
“我不知道，更不想知道。”魏獻儀心中生出一絲厭煩。
晏程雲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間已到嘴邊的話，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他體內的斷秋水之毒無限蔓延、上升，在他感到新一波痛苦的時候，魏獻儀朝他很輕地動了下手指。
忍著步步劇烈疼痛，他順從地走了過去，順從地聽著魏獻儀說出讓他神魂俱震的刺骨詞句。
“在我得知你身上藏有白龍的守護力量時，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讓這些神力統統消失，絕不能讓它們阻止我將你殺死。”
“可是沒等到我想出法子，你就自先將這些礙事的神力解決了。”
魏獻儀拉住他的左手，撩開重疊衣袖，將他手臂上醜陋的血痂露了出來。
只看了一眼，她便嫌棄似的擰起眉。
她似乎完全忘記晏程雲的手臂上之所以會有這些痂痕，是因為她隨口一句的“晚霞前景”。
晏程雲忍受不住她輕微厭棄的目光，他想抽出手，魏獻儀卻不肯。
她輕笑，氣息拂在他臉上，語調有些漫不經心：
“看起來，你好像真的愛上我了。”
晏程雲倏忽擡眸，看著她的目光裏似乎有什麽在湧動。
他張了張嘴，“小儀……”
“可是，我將從你身上學來的虛情假意用在你身上，只是為了毀了你的道心，然後讓你心灰意冷地死在這裏。”魏獻儀低低地笑出聲。
她眼都沒擡一下，也知道晏程雲此刻臉色一定是雪上加霜，難堪得不能再難堪。
他之前說，她要殺他，他不怪她。
魏獻儀倒是想知道現今晏程雲還是這樣想的嗎？
過了很久，晏程雲終於動了。他擡起頭，直起修長的後頸，他的黑發散在臉龐，隨著他擡頭的動作微微後移，將他的耳垂作弄得欲遮不遮的模樣。
魏獻儀瞧著礙眼，想到晏程雲將死，她隨手幫他將黑發順到耳後。
指尖觸碰到晏程雲的耳廓，他覺得有些癢，想偏過頭去，但忍住了。
“從第一次見你，我就想要你臣服。”晏程雲聲音又輕又柔，好像還和從前一樣。
他毫無保留地說起自己的不良心思，“我因修無情道，所以久居元山，但師尊說，不入世如何出世，所以我走出元山，順著顧長熙的蹤跡，找到你……”
“對了，”晏程雲忽然哼笑，“顧長熙也是你們殺的吧。”
他見到魏獻儀眼睫微動，於是晏程雲面上笑意更甚，“他天生劍骨，是傳承長聖劍宗劍修一道的好苗子，卻沒想到只是一次下山，就讓顧長熙命斷嵐洲。”
“謝琛從小就與顧長熙不對付，可我怎麽也沒算到，他會要了顧長熙的命。但當我初次見你時，見到謝琛纏在你的身側，我明白他為何要將顧長熙置之死地。”
說到這裏，晏程雲深深看著魏獻儀，但他並沒繼續往下解釋。
他轉而說道：“我見你若雲中月，身在雲端，我就越發想要你跌入塵中。所以我將得道之心，壓在你身上。你，魏獻儀，鐘山神女。”
“可是你啊，真的壞得很。”晏程雲沈下笑意，他看她的眼神漸漸冷下來。
“你將我的道心毀了。”他唇瓣微動。
忽而伸手扣住她的後頸，語氣幽昧，“你要殺我，我不怪你，因為我真真切切地愛著你，我舍不得你死。”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就算我死，你也不可能對我生出情意。所以我反悔了。”
晏程雲的視線越過她疑惑的神情，看向手中攥著的一截瓷片。
他低聲：“魏獻儀。我們同歸於盡。我們一起死。”
晏程雲說完這話，她只覺得渾身不適，連忙推開晏程雲。
他用著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再看她，一改往日或真或假的溫柔，充斥著一股郁色。
他不知何時撿起了地上酒瓶碎裂的瓷片，碎瓷鋒利處，在幽微的光線下異常閃亮。
魏獻儀以為他要用這來殺她，其實不是。
晏程雲面不改色捏著瓷片，用最鋒利的一邊對著手腕，然後在魏獻儀的註視下，一下一下割破手臂，到最後將半截手臂劃得血水淋淋。
他血液的顏色已經近乎最後的淡粉狀態，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猶若飛花瓣瓣。
然後晏程雲帶著一身他曾最難以忍受臟汙靠近了魏獻儀。
魏獻儀躲避不及，與他纏鬥在一起。
原來將死之人也會有這樣驚人的爆發力。
晏程雲將他滿是自殘痕跡的手臂往她的唇瓣湊去，他低聲，神經緊繃，似有哄意，“只要一滴，只要飲下一滴，斷秋水的毒素自然會進入你的體內，到時候什麽道心，什麽修為，都不重要了。”
瀕死之時，他的語氣裏還含著隱隱的深情。
“小儀，我平生從沒這般低聲下氣地央求誰。小儀，你就陪著我，永遠陪著我不好嗎？”
多麽動情的聲音，多麽癲狂的想法。
掙紮間，確實有一滴血落在她的唇上。
魏獻儀楞了下，然後晏程雲看著她是如何舔去那一滴血水，說了句，“甜的。”
真是瑰麗又刺眼。
這回輪到晏程雲楞住。
魏獻儀展唇微笑，手中利刃毫不留情地朝晏程雲捅去，他悶聲皺眉。
“哼，要我陪你一起死？”魏獻儀毫不介意他的血水染透她的雲裳。
“你知不知道能決定鐘山司天生死的，從來都是他們自己。”
霜綺劍穿透晏程雲的身體，他的血液粉透晶瑩，化為秋水遺毒順著劍身流向她執劍的手。
晏程雲倒下後，用最後一絲力氣扯住她的裙袂，但是被她完全忽視了。
魏獻儀提著劍，越過他，打開窗，撲面而來卻是清清白雪。
她的脖子毫無防備地被這些雪星灌滿，魏獻儀覺得冷，她轉頭想對晏程雲說什麽，卻看到他垂落的眼睫以及永遠不會撩開的眼簾。
睫毛真長，魏獻儀想。
她又往別處看。
其實晏程雲不僅雙手修長美麗，這張臉也生得極好看。
豐神俊朗，見之望俗。縱有冰霜寒雪，也抵不住他慣常溫柔的眉眼。
晏程雲沈思的時候，總是無意識地微微低頭，繼而在魏獻儀面前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頸。
很多時候，魏獻儀都想按住他的後頸，但她都一一忍下了。
其實他的聲音也很好聽，輕和、低柔，常常考慮她的想法，很少違逆她的心意。
就是有一點不好，他嘴裏沒一句真話。
當然了，他說他愛她，這一句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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