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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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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

房間內窗牖緊閉,一絲光亮也沒有,在引靈劍看清來人是謝琛後,魏獻儀落手,清亮的劍身返回劍鞘。

空氣中湧動著熏人的氣息,一個白玉瓶子從謝琛手中落地,清脆一聲響起。

魏獻儀走近他,用霜綺劍挑起謝琛的下巴,“你喝酒了。”

謝琛的半邊臉頰倚靠在劍身上,他胡亂地點點頭。

魏獻儀閉了閉眼,抽出霜綺劍,謝琛順勢癱軟在地,他在地上摩挲著。等魏獻儀亮起一盞燈,照明房間時,謝琛已不知何時伏到她的寢榻上。

他大半個身子都坐靠在床榻處的一層臺階上,黑發斜斜順在肩後,翠藍的外裳堪堪垂在腰部,剩下的衣物盡數撲灑在地,謝琛稍有動作,就露出內裏茶白色的薄衣。

謝琛的額首泛著一層薄汗,眼尾微紅,似醒非醒地睜著眼睛。

他看著魏獻儀是如何將霜綺劍放置,又是如何打開四方窗子,最後再向他一步一步走來。

謝琛透過窗,看見穹頂夜色無邊無際,聽到窗前細雨,劈劈啪啪地打在窗臺。涼風從窗戶口吹拂到他通紅的面頰上,他一下子清醒過來,繼而攏了攏衣裳,覺得有些寒冷。

魏獻儀提起他的外裳,給他蓋住。

“你醉了。”

“我沒醉。”謝琛擰眉反駁她。

“出去。”

魏獻儀背著光,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只聽到她不冷不熱地這樣說。

“不,我不要!”謝琛搖頭,他執拗得很,不肯應允魏獻儀。

窗外雨聲漸漸大了起來,隔著室內的一方光亮,謝琛似乎能見到極細膩的雨絲痕跡。

不過多久,他聽到魏獻儀說:“好,那我走。”

魏獻儀想都沒想就準備起身離開。

謝琛在她身後慌了神,說“不要”,他連跪帶爬地攔在魏獻儀的身前,神情狼狽,語氣裏更滿是怨懟:“你去哪裏?神女,你去找晏程雲嗎?你們何時這般親昵了?”

他半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魏獻儀為他隨手披蓋的外裳從肩頭滑落,謝琛擡眸仰面看著她,眸中似有盈盈水光,他狠心咬下唇,星星點點的艷紅從唇緣開始蔓延。

“為什麽會是晏師兄?”

他神情中有掩藏不住的哀傷。

從魏獻儀與晏程雲一起出現在他們視線裏時,謝琛就一直在暗中窺探。他們牽手、擁抱、互訴心意,他們暧昧親密,勝似一對天成良人。

尤其當他見到魏獻儀回應晏程雲的暧昧舉動,謝琛幾乎要瘋了。

“為什麽要是晏程雲……”謝琛擡眼,濕漉漉的眼眸淚滴如星,他又問一回。

這一次魏獻儀終於回覆,她的目光斜斜落在謝琛身上,看到他松垮得不像模樣的裏衣。

在謝琛的滿眼期冀裏,魏獻儀紅唇微動:“與你何幹?”

幾個字落在他耳中,猶如清冰碎玉,謝琛倏忽軟下身體,魏獻儀的雲裳從他眼前飄忽而過,他連伸手想去抓住一角都來不及。

他雙手握拳,黑發順垂而下,眼裏淚珠一顆一顆打在地上,在魏獻儀走過案桌,即將推開房門之際,他的聲音猛然拔高——

“你以為晏程雲是真的愛你嗎?!”

“他是不可能喜歡你的。”謝琛的嗓音發顫,幽微的怨氣從中發散。

聽到他這樣篤定的語氣,還在意晏程雲的鐘山神女果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落魄不堪的他,她問:“為什麽?”

謝琛擡眸,眼中正生出一種魏獻儀看不懂的情緒。

他低低笑著,然後撐起跌跪在她面前的身體。

他顫抖著指節,想要握住她的手,卻在碰到她微冷指尖的一瞬,自先沒了底氣,謝琛探了又探,終究沒法握住。最後,他不甘心也得甘心縮回手。

魏獻儀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讓謝琛清晰地想起她之所以為他駐足的原因。

他的唇角扯起一抹慘淡的笑意。

“因為他是晏程雲,所以註定了他這一生都不會愛人。”

魏獻儀擰眉,顯然沒聽懂謝琛的意思。

謝琛走到她的面前,走進她的眼底,在屋外驟然猛烈的雨聲裏,他低聲慢氣地向她揭穿晏程雲的真面目。

“他是晏程雲,他是長聖劍宗唯一一脈無情道的傳承者。”

“修無情道者,必不會動情生意。”

“除非他舍去道心,此生再不求成仙術。”

眼看魏獻儀的表情一點一點地變了,謝琛心中堵著的那口氣終於暢通。

他繼續對魏獻儀施以誘導:“他不可能是真的愛你,他接近你,只是為了查找顧長熙的死亡真相。真正愛你的,愛你的……只有……”

謝琛不能再接著往下說,因為他覺得魏獻儀聽見那些話會很不高興。

聽他說到這裏,魏獻儀冷笑了聲,繼而側眸盯著他看了許久。

驀地,她語聲之中似有新奇:“真正愛我的,只有你?”

謝琛聞言擡起頭,滿目錯愕,他以為她不願聽他說這些惡心到發膩的話……

他連忙向她點頭,目光殷切地看著魏獻儀,向她表明他忠誠的心意。

“我知道我不該提起那個人。”他不該提起顧長熙。

“但是我永遠會為神女保守那個秘密。”那個他們合謀殺死顧長熙的秘密。

“我會成為您的刀,成為您的心劍。”這大概是他在她身邊唯一的作用。

“而您,永遠都會是令眾生景從的鐘山神女。”愛她,就是要看她不染塵埃,看她至高無尚。

他以為這樣,她會對他生出不一樣的情感,但是謝琛錯了。

魏獻儀哼笑出聲,伸手扼住他的面頰,又捏又扯,硬邦邦的沒有一絲肉感。

於是她嫌棄地松開手,甩了甩手指。

她冷著聲音冷下心腸,否定他所說的一切:“我不需要你成為什麽,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別再插手我與晏程雲之間的事情。”

“懂了嗎?”

末了,魏獻儀又添上一句。

屋外雨聲綿密,風驟起,吹倒一樹開遲了的海棠花。

花樹倒地時發出一聲巨響,繼而是雨水無情沖刷著樹的花、葉上的窸窣。

“……我不懂。”

謝琛伴隨著這些紛雜,擡起哭紅的眼眸,這樣固執地回答魏獻儀。

魏獻儀看他的眼神變了。

謝琛是真不懂,他不懂魏獻儀為何會對晏程雲是“無情道修”的事實無動於衷,甚至還反過來教訓他不要插手她的事。

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在維護晏程雲。想到這裏,謝琛既生氣,又難過得要死。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想懂。”他幼稚地重覆這些話,好像說得多了,就能撼動魏獻儀的心意似的。

“他不可能愛你。你怎麽就不明白呢?他是無情道修,他只愛自己!”

謝琛因情緒激動聲音驟然猛烈,近乎吼一般對魏獻儀說話,說完這句話後,他瞧見魏獻儀愈發淡漠的神色。謝琛低垂著頭,對自己的過分失態感到抱歉。

他的情緒得到緩和,有些心虛地開口:“我承認我先前有些話是在誆騙神女,顧長熙‘失蹤’後,晏程雲根本沒想去找到他,或者說他早知道顧長熙死了!……總之我不該對您扯謊,我知道錯了,神女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話雖如此,但他心裏則想著,魏獻儀能對晏程雲的騙局無動於衷,也一定不會就此為難他。

魏獻儀說不出好與不好,她甚至有些麻木。她聽著謝琛的一字一句,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底生出一種悵然無奈。

該怎麽說呢?

她該如何告訴謝琛,就算沒有他,她也對晏程雲的事情猜到了七八分。

先前之所以幾度制止謝琛,是魏獻儀不想將他牽扯入她與晏程雲的深潮糾纏之中。

但事已至此,魏獻儀也只能面對。在謝琛顫顫瑟瑟擡眼看向她時,她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繼續往下說。”

謝琛心中一動,浮露出一股暖流。

“一切都是假的。晏師兄從前偏心顧長熙,是因為顧長熙是師尊弟子三人中,資質最高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顧長熙的生死,他在乎的從來只有他的大道。他是師尊首徒,是長聖劍宗最應該繼承宗主位置的人,但他是無情道修,比起宗門的宗主尊榮,他更愛他的大道,所以他利用顧長熙為他承擔繼任宗門的重任。”

“現在顧長熙死了,他既看不上我,又不想辜負師尊厚望,所以他想自己承擔重任,為此他急需證道……”

說到這裏,謝琛的語氣越發真切起來,他害怕魏獻儀繼續維護晏程雲,心中不由生出更深沈的酸楚,他悶聲著抗議:“請您看清他吧。晏程雲他只是在拿您證道而已啊。”

“他沒有心,可我有,我的心是熱的。”謝琛恨不得將真心剖給她看。

他的眼尾微紅,動了動唇,“不信你摸摸。”

謝琛解開裏衣的扣帶,隨著裏衣松垮下來,堪堪掛在他的腰腹處,他就這樣在魏獻儀面前露出身體。

在幽微的清輝下,他膚質白皙,整體清瘦,卻不顯骨頭,可以說是勻稱緊致。唯一顯露出精致骨感的是他慣常掩於衣襟之下的鎖骨。

他紅著臉,鼓足勇氣牽住魏獻儀的手,領著她的手在他身上隨意撫摸,陌生的觸碰,讓他生出怪異的酥麻感,謝琛的肩背為此一緊。

他很快忍住這份顫栗,他不想讓她失望。

謝琛清晰地感知到魏獻儀在摩挲他身體的哪一端,他咬著唇,悶哼一聲。

魏獻儀忍了忍,沒忍住,她反手掙開謝琛的禁錮,一只手按住他的胸膛,將他狠狠推倒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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