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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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久後儀式開始。眾人成排站在遺體前，鞠躬哀悼。
“老朱啊，你太不容易啦！”後排不知是誰嚎哭起來，氣氛一下子渲染起來，大家都開始哭。莊美華也哭得泣不成聲。
朱鈺哭不出來，覺得像是在演戲。
葬禮結束，莊美華捧著骨灰盒，朱鎮宇打著傘，一行人哭哭啼啼地前往陵園。
骨灰盒下葬，墓碑豎起，流程走完，眾人陸續散去。莊美華伏在墓碑前，依然在哭，像是在悼念她已逝的年華。朱鎮宇站在她身邊，喊她一聲“媽”。
莊美華吸了吸鼻子，仰起頭拉住朱鎮宇的手：“鎮宇，要是你一直在你爸身邊，你爸可能……”
“媽，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朱鎮宇蹙著眉。
“那……那你這次可以在江城多留些日子嗎？”
“我馬上就走，坐今天晚上的飛機。”朱鎮宇態度堅定。
莊美華呼吸起伏。朱鎮宇離開拍賣公司後就去偏遠地方工作了，具體幹什麽她不知道，朱鎮宇也不細說。
這個時候她特別希望兒女能在身邊陪伴她。她挽留不住兒子，便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朱鈺。
“囡囡，回家吧。”她握住朱鈺的手，聲音分外動情，“是媽媽錯了，以後你做什麽媽媽都支持。”
這份支持是真實的嗎？可它來的太遲了。
“媽媽，我還是想一個人住。”朱鈺輕輕掙開莊美華的手。
莊美華伏在墓碑前，嗚嗚哭著。朱鎮宇默然望著朱鈺，當朱鈺望向他時，他迅速把眼神移開，似是不敢與她對視。
朱鈺轉頭，看向佇立在菊花海中的周良野。他今日是認真打點過的，背頭抹了發膠，西裝整齊服帖，領帶上搭配領帶夾。他被眾人簇擁著，高大身軀顯出逼人氣魄，他咬一支煙，臉上神情淡漠。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朱鈺走進人群，於是他看到她。今日她穿一襲黑色套裝，優雅中透出一股寂寞，一把細腰像是能被風吹折。
“聊聊嗎？”她問。
他沒有異議，擡起一只手虛虛擋在她腰後，護著她走進陵園邊上的咖啡館。找一個戶外的角落，他們面對面坐下。周圍靜謐無聲，隱約可聞啁啾鳥鳴。
上次這樣面對面坐著，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朱鈺端起咖啡輕抿一口，雪白杯壁落下淡色口紅印。“最近過得怎麽樣。”她率先開口，打破沈寂。
“還可以。”周良野的目光釘在她臉上，“你哥過得不錯，他已經適應山區裏的生活。”
“我聽說他很快就要趕回去工作。”朱鈺抿一下唇，擡眸對上周良野的視線。他眼中血絲散布，大概這段時間是真的很忙。
“對，晚上的飛機。”周良野嗓音淡淡，氣場強勢，像是一位嚴苛殘酷的監工。
朱鈺忍了忍，還是告誡：“你別把他壓榨得太狠。”
“我想你應該不需要他作伴。”
朱鈺沒說話。也確實，朱鎮宇在江城抑或不在，跟她沒什麽關系。“白牧歌最近怎麽樣。”她問。
“不好不壞。”
她擡眸眺望遠方，修建得方方正正的灌木叢在春風的吹拂下抽出新枝。對於植物來說這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春天。她垂眸看著足尖，輕聲道：“周良野，我真心希望你過得好。”
周良野偏頭，看她。
“你有能力，又知道如何運用你的能力，這很難得。”她定了定神，轉頭望著他微笑，“我希望你過得好，這樣陳凱，白牧歌，董柯羽……還有許許多多為你工作的人，也會過得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要擔負起你的責任，所以你……別再亂搞了。”
她沖他微笑，笑容毫無破綻。她的眼依然清澈，但望著他的眼中再無波瀾。對於她而言，他只是一位普通熟人。
他望著她，眼神濃稠如墨，“我只聽我太太的話。”
“今天葬禮的盛況我們都見到了，那麽多人想跟你攀上關系。”朱鈺沖他笑笑，神情依然平靜，“相信你很快會有一位新太太。”
她喝完杯中咖啡起身離去，路過他身邊，他迅速伸手攥住她手腕。她略微一怔，詫異視線向他掃去。
“如果你覺得最初我們在一起的理由不夠純潔，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喉結滾動，他的聲音異常低啞，“朱鈺，回到我身邊，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朱鈺用力掙了掙，沒能掙開。他坐著她站著，他們就這樣面對面凝望著彼此。
“周良野，以前我是個不夠大膽，也不夠自信的人，沒什麽大不了的話，卻無法坦率說出口。”朱鈺輕聲說話，“但在你身邊，我學會很多。我變得自立，果敢，無所畏懼。所以你不必對我愧疚，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你以為，我對你，只有愧疚？”他定定地望著她。
“還有什麽呢。”
無邊的寂靜彌漫開來。他將她的手拉近，微微低頭，滾燙唇瓣貼上她冰涼指尖。
“周良野，”她深深吸氣，眼眶有些發熱。她攥緊拳頭，遏制住流淚沖動，直視他面龐，“我已經，不知道什麽是愛了。”
他望向她，漆黑瞳孔微微收縮。
“我已經不會再愛了。”她望著他笑，笑容熾烈明艷，“我不知道該相信誰，該相信什麽。大家口口聲聲說著愛，但我只感到受傷。我有時候只是不明白……到底是我運氣不好，還是這世間就是沒有……無條件的愛。”
他只有沈默，下頜緊繃。
“就這樣吧，周良野。”這次她將自己的手抽回，“我不喜歡你了，但也不恨你。就讓我們停止相互折磨。但願未來我們……可以做朋友。”
她迅速邁步，窈窕纖細的身影轉瞬間走遠。他默然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唇間煙頭明明滅滅。
之後朱鈺沒再碰見周良野。他頻繁往返於京市和江城，忙事務所和柏盛集團的項目，晝夜不停。
朱鈺也在忙自己的事。葬禮後她的生活變得動蕩。外面有傳言說，她是家族中的黑羊。她害哥哥離開拍賣行，與丈夫離婚，還克死父親，接近她的人都會變得不祥。
為躲避風頭，她得到公司許可，去國外拍賣行學習了一個月。再次回國，她重新回歸眾人視野，帶著一臉無懈可擊的笑容主持拍賣。風言風語殺不死她，反而令她更加強大。她頂著精致妝容一次次出現在拍賣會場，認識她的人越來越多。看著拍賣會上逐步走高的數字，還有新老客戶露出的快樂笑容，她感到內心無比充盈。沒有愛沒有關系，她來愛護自己。
空閑時她會去看彭奶奶。起先彭奶奶會勸說她覆婚，但見她不為所動便也不勸了。彭奶奶拿朱鈺當親孫女，關心她日常瑣碎，每次她來，就準備很多好吃的。
日子一天天過著，很快蘇意琦的婚禮便開始了。朱鈺作為伴娘，陪伴蘇意琦完成整場儀式。
婚禮上來了不少豪門顯貴，謝景深將他同族弟弟謝家融介紹給朱鈺。“我這位弟弟仰慕朱小姐已久。”謝景深這樣說，“朱小姐要是方便，不妨指點他幾句。”朱鈺看向站在謝景深身邊的謝家融。他望著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細聊後朱鈺得知，謝家融比她小兩歲，在短視頻平臺上看到她舉槌的樣子，便惦記上她。年輕弟弟活力百倍，一旦定下目標就義無反顧發起沖鋒。他目前在家族企業裏擔任投資顧問，忙起來很忙，空起來就很空，幾乎二十四小時粘在手機上，不停滴滴朱鈺，找她吃早飯，吃中飯，吃晚飯，吃夜宵。每次吃完他都會送朱鈺回去，為朱鈺拉開車門，體貼又紳士。
謝家融當然也有缺點。比如他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坐私人游輪去公海上打牌，一晚上能輸一套房，賺錢多，花錢也兇。但他性格開朗，能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和他在一起，朱鈺感到松弛。
鬥轉星移，又至一年盛夏。7月22日，是朱鈺25歲生日。當天晚上，謝家融訂好餐廳，邀朱鈺共進晚餐。
朱鈺穿一襲涼爽薄荷色旗袍前往，等到了地方，才發現謝家融包下整個餐廳。餐廳靜悄悄，成排服務員只服侍他們一桌。這樣的氣氛容易讓人局促，但謝家融極會活躍氣氛。他不停說起家裏，還有工作上的趣事，惹得朱鈺陣陣發笑，這餐飯總體很愉快。快要吃完時，謝家融讓服務員呈上一個小盒子。
小盒子打開，露出擺放在裏面的限量款女士腕表。朱鈺詫異擡眸，目光落在謝家融的腕表上。這款女士腕表，和謝家融的是一對。
謝家融覺察到朱鈺視線，臉當即紅了起來，支吾著說他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只腕表很適合朱鈺。
朱鈺默了默，沖謝家融露出微笑，說她現在不習慣收那麽貴重的禮物。
謝家融眼中失落一閃而逝，但他假裝無事發生。優渥的家庭教育，令他擁有無懈可擊的待人態度。一頓飯倉促收場，謝家融要朱鈺在餐廳前稍等片刻，他去車庫把車開出來送她回家。朱鈺便提著包包，站在餐廳門口安靜地等。
盛夏之夜燈火輝煌，較往日多了幾分浮躁。她望著面前車輛來來往往，大腦不由自主地放空。冷不丁的，一輛眼熟的車沖入她視野。她還來不及細看，車上便下來一個人。那人襯衫西褲，身上衣料高級，但做事相當粗野。他一把攥住她細腰，強硬把她塞進車裏。車門砰的關上。
朱鈺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周良野按在了後車座上。是囚徒的姿態，臉朝下雙手反剪身後，動彈不得。周良野伏在她背後，有力大手捏著她後頸。“下車。”他的嗓音低啞得可怕。狹窄的空間裏浮動著煙酒交織而成的苦澀味道。
朱鈺後知後覺，明白他在向誰喊話。“周哥……”陳凱轉過頭來，有些為難。
“下車。”周良野再次開口。
陳凱靜默片刻，離開車，關上車門。於是狹窄封閉又陰暗的空間裏就只有朱鈺和伏在她身上的野男人。朱鈺急促呼吸，不可避免地感到慌亂，兩人的體能差距過於懸殊。過了會兒她終是輕聲開口：“周良野，我沒有得罪你。”
“你喜歡那個姓謝的？”他低頭問她，滾燙吐息擦過她耳畔。
“周良野！”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身子也跟著輕輕顫動。
他怎麽知道謝家融？他是不是一直在觀察她，監視她一舉一動？她腦海裏一片淩亂。
“他今天送你禮物了？”相比之下周良野十分冷靜。他低頭，逐一檢查她手指。謝家融沒送她戒指。
他一時分神，便被她找到機會。她迅速掙開他，作勢要去拉車門，但被他一把拽了回來。兩只細瘦手腕被一掌握住，禁錮於她身前。“周良野！這不關你事！”她徒勞掙紮，整個人被按在車門上，他高大身軀將她籠罩。
他甚至還咬著煙，就這麽低頭俯視著她。一雙漆黑眼眸中暗流湧動，但他語氣依然是淡淡的：“那個姓謝的，對你好麽。”
朱鈺呼吸局促，偏頭拒絕回答。
“他會把你當大小姐看待麽？”他繼續問。
“他不會！”朱鈺掙紮。可她兩只手偏就掙不開他一只手。
“那他只是個普通男人。”他平靜陳述。
朱鈺停下了掙紮。她深深呼吸，強迫自己平靜。“我也是個普通女人。”朱鈺靜靜地註視著周良野的眼睛，繼續說話，“我和他是平等的，我們是同一世界的人。”這句話不知怎的竟激怒了周良野。他掐滅了煙貼上她的唇開始撕咬，暴烈又兇狠。
“咳咳……周良野……”朱鈺開始咳嗽，雙眼霧氣朦朧。她含糊著喊他名字，頭皮一陣陣發麻。她用盡全力偏頭，躲過他的吻。於是他開始咬她小巧耳垂。“朱鈺，我已足夠尊重你。”尖利牙齒碾磨，他的聲音冷至極點，“可我換來了什麽。”“朱鈺，你在考驗我耐心。”他一手握住她手腕，麥色小臂上肌肉隆起。她睜大眼睛，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縮。再溫順的動物，在危機面前也會爆發出潛能。她掙開他的禁錮，拔下發簪。她雙手緊握發簪，鋒利的尖端對準他。周良野垂眸看著她。一頭烏發瀑布般披散，紅唇染血，一雙清澈的眼眸中清晰倒映出他身影。她看起來如此堅定，兇狠又美麗。
還記得悅竹相遇時，她無措又茫然。而今她在他手中完成進化。她於他漆黑的繭中羽化成蝶。
他沒在意她手中發簪。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東西，然後低頭去摸她的腳。她呼吸發顫，握著發簪的手也跟著顫抖。他握住她白皙纖細的腳踝，輕輕一提，她的鞋子便落了下去。他耐心將一條足鏈系在她足踝上。朱鈺垂眸看了看。一只玉雕兔子，用一根紅繩系在她腳踝上。那兔子惟妙惟肖，就是有些粗糙，像是某人親手雕的。
她手中的簪子，抖得更厲害了。而他定定地望著她的腳，像是在欣賞一件傑作。
“周良野，你是不是瘋了。”她呼吸紊亂，卻竭力保持鎮靜，“我說了，我已經不喜歡你。”
“大小姐，生日快樂。”他假裝沒聽見她的話，忽然向她靠過來，把她攬入懷裏，貪婪地嗅她身上的茉莉香味。她愕然一驚，發簪向旁靠去，但還是在他脖頸處劃出一道血痕。
他像是感受不到疼，將臉埋在她頸窩。他低聲問她：“你今晚會跟他親熱嗎。”
朱鈺呼吸輕顫，這實在過於冒犯。“周良野，你別逼我！”她咬一咬牙，擡起沒穿鞋子的腳一頓亂踹。
他無動於衷，任由她踹，臉還是埋在她頸窩。“至少答應我，”他嗓音沙啞，又有些低微，“今晚不跟他親熱。”
“答應我，就放你走。”
在追老婆的路上持續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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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鈺哭不出來，覺得像是在演戲。
葬禮結束，莊美華捧著骨灰盒，朱鎮宇打著傘，一行人哭哭啼啼地前往陵園。
骨灰盒下葬，墓碑豎起，流程走完，眾人陸續散去。莊美華伏在墓碑前，依然在哭，像是在悼念她已逝的年華。朱鎮宇站在她身邊，喊她一聲“媽”。
莊美華吸了吸鼻子，仰起頭拉住朱鎮宇的手：“鎮宇，要是你一直在你爸身邊，你爸可能……”
“媽，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朱鎮宇蹙著眉。
“那……那你這次可以在江城多留些日子嗎？”
“我馬上就走，坐今天晚上的飛機。”朱鎮宇態度堅定。
莊美華呼吸起伏。朱鎮宇離開拍賣公司後就去偏遠地方工作了，具體幹什麽她不知道，朱鎮宇也不細說。
這個時候她特別希望兒女能在身邊陪伴她。她挽留不住兒子，便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朱鈺。
“囡囡，回家吧。”她握住朱鈺的手，聲音分外動情，“是媽媽錯了，以後你做什麽媽媽都支持。”
這份支持是真實的嗎？可它來的太遲了。
“媽媽，我還是想一個人住。”朱鈺輕輕掙開莊美華的手。
莊美華伏在墓碑前，嗚嗚哭著。朱鎮宇默然望著朱鈺，當朱鈺望向他時，他迅速把眼神移開，似是不敢與她對視。
朱鈺轉頭，看向佇立在菊花海中的周良野。他今日是認真打點過的，背頭抹了發膠，西裝整齊服帖，領帶上搭配領帶夾。他被眾人簇擁著，高大身軀顯出逼人氣魄，他咬一支煙，臉上神情淡漠。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朱鈺走進人群，於是他看到她。今日她穿一襲黑色套裝，優雅中透出一股寂寞，一把細腰像是能被風吹折。
“聊聊嗎？”她問。
他沒有異議，擡起一只手虛虛擋在她腰後，護著她走進陵園邊上的咖啡館。找一個戶外的角落，他們面對面坐下。周圍靜謐無聲，隱約可聞啁啾鳥鳴。
上次這樣面對面坐著，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朱鈺端起咖啡輕抿一口，雪白杯壁落下淡色口紅印。“最近過得怎麽樣。”她率先開口，打破沈寂。
“還可以。”周良野的目光釘在她臉上，“你哥過得不錯，他已經適應山區裏的生活。”
“我聽說他很快就要趕回去工作。”朱鈺抿一下唇，擡眸對上周良野的視線。他眼中血絲散布，大概這段時間是真的很忙。
“對，晚上的飛機。”周良野嗓音淡淡，氣場強勢，像是一位嚴苛殘酷的監工。
朱鈺忍了忍，還是告誡：“你別把他壓榨得太狠。”
“我想你應該不需要他作伴。”
朱鈺沒說話。也確實，朱鎮宇在江城抑或不在，跟她沒什麽關系。“白牧歌最近怎麽樣。”她問。
“不好不壞。”
她擡眸眺望遠方，修建得方方正正的灌木叢在春風的吹拂下抽出新枝。對於植物來說這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春天。她垂眸看著足尖，輕聲道：“周良野，我真心希望你過得好。”
周良野偏頭，看她。
“你有能力，又知道如何運用你的能力，這很難得。”她定了定神，轉頭望著他微笑，“我希望你過得好，這樣陳凱，白牧歌，董柯羽……還有許許多多為你工作的人，也會過得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要擔負起你的責任，所以你……別再亂搞了。”
她沖他微笑，笑容毫無破綻。她的眼依然清澈，但望著他的眼中再無波瀾。對於她而言，他只是一位普通熟人。
他望著她，眼神濃稠如墨，“我只聽我太太的話。”
“今天葬禮的盛況我們都見到了，那麽多人想跟你攀上關系。”朱鈺沖他笑笑，神情依然平靜，“相信你很快會有一位新太太。”
她喝完杯中咖啡起身離去，路過他身邊，他迅速伸手攥住她手腕。她略微一怔，詫異視線向他掃去。
“如果你覺得最初我們在一起的理由不夠純潔，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喉結滾動，他的聲音異常低啞，“朱鈺，回到我身邊，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朱鈺用力掙了掙，沒能掙開。他坐著她站著，他們就這樣面對面凝望著彼此。
“周良野，以前我是個不夠大膽，也不夠自信的人，沒什麽大不了的話，卻無法坦率說出口。”朱鈺輕聲說話，“但在你身邊，我學會很多。我變得自立，果敢，無所畏懼。所以你不必對我愧疚，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
“你以為，我對你，只有愧疚？”他定定地望著她。
“還有什麽呢。”
無邊的寂靜彌漫開來。他將她的手拉近，微微低頭，滾燙唇瓣貼上她冰涼指尖。
“周良野，”她深深吸氣，眼眶有些發熱。她攥緊拳頭，遏制住流淚沖動，直視他面龐，“我已經，不知道什麽是愛了。”
他望向她，漆黑瞳孔微微收縮。
“我已經不會再愛了。”她望著他笑，笑容熾烈明艷，“我不知道該相信誰，該相信什麽。大家口口聲聲說著愛，但我只感到受傷。我有時候只是不明白……到底是我運氣不好，還是這世間就是沒有……無條件的愛。”
他只有沈默，下頜緊繃。
“就這樣吧，周良野。”這次她將自己的手抽回，“我不喜歡你了，但也不恨你。就讓我們停止相互折磨。但願未來我們……可以做朋友。”
她迅速邁步，窈窕纖細的身影轉瞬間走遠。他默然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唇間煙頭明明滅滅。
之後朱鈺沒再碰見周良野。他頻繁往返於京市和江城，忙事務所和柏盛集團的項目，晝夜不停。
朱鈺也在忙自己的事。葬禮後她的生活變得動蕩。外面有傳言說，她是家族中的黑羊。她害哥哥離開拍賣行，與丈夫離婚，還克死父親，接近她的人都會變得不祥。
為躲避風頭，她得到公司許可，去國外拍賣行學習了一個月。再次回國，她重新回歸眾人視野，帶著一臉無懈可擊的笑容主持拍賣。風言風語殺不死她，反而令她更加強大。她頂著精致妝容一次次出現在拍賣會場，認識她的人越來越多。看著拍賣會上逐步走高的數字，還有新老客戶露出的快樂笑容，她感到內心無比充盈。沒有愛沒有關系，她來愛護自己。
空閑時她會去看彭奶奶。起先彭奶奶會勸說她覆婚，但見她不為所動便也不勸了。彭奶奶拿朱鈺當親孫女，關心她日常瑣碎，每次她來，就準備很多好吃的。
日子一天天過著，很快蘇意琦的婚禮便開始了。朱鈺作為伴娘，陪伴蘇意琦完成整場儀式。
婚禮上來了不少豪門顯貴，謝景深將他同族弟弟謝家融介紹給朱鈺。“我這位弟弟仰慕朱小姐已久。”謝景深這樣說，“朱小姐要是方便，不妨指點他幾句。”朱鈺看向站在謝景深身邊的謝家融。他望著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細聊後朱鈺得知，謝家融比她小兩歲，在短視頻平臺上看到她舉槌的樣子，便惦記上她。年輕弟弟活力百倍，一旦定下目標就義無反顧發起沖鋒。他目前在家族企業裏擔任投資顧問，忙起來很忙，空起來就很空，幾乎二十四小時粘在手機上，不停滴滴朱鈺，找她吃早飯，吃中飯，吃晚飯，吃夜宵。每次吃完他都會送朱鈺回去，為朱鈺拉開車門，體貼又紳士。
謝家融當然也有缺點。比如他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坐私人游輪去公海上打牌，一晚上能輸一套房，賺錢多，花錢也兇。但他性格開朗，能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和他在一起，朱鈺感到松弛。
鬥轉星移，又至一年盛夏。7月22日，是朱鈺25歲生日。當天晚上，謝家融訂好餐廳，邀朱鈺共進晚餐。
朱鈺穿一襲涼爽薄荷色旗袍前往，等到了地方，才發現謝家融包下整個餐廳。餐廳靜悄悄，成排服務員只服侍他們一桌。這樣的氣氛容易讓人局促，但謝家融極會活躍氣氛。他不停說起家裏，還有工作上的趣事，惹得朱鈺陣陣發笑，這餐飯總體很愉快。快要吃完時，謝家融讓服務員呈上一個小盒子。
小盒子打開，露出擺放在裏面的限量款女士腕表。朱鈺詫異擡眸，目光落在謝家融的腕表上。這款女士腕表，和謝家融的是一對。
謝家融覺察到朱鈺視線，臉當即紅了起來，支吾著說他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這只腕表很適合朱鈺。
朱鈺默了默，沖謝家融露出微笑，說她現在不習慣收那麽貴重的禮物。
謝家融眼中失落一閃而逝，但他假裝無事發生。優渥的家庭教育，令他擁有無懈可擊的待人態度。一頓飯倉促收場，謝家融要朱鈺在餐廳前稍等片刻，他去車庫把車開出來送她回家。朱鈺便提著包包，站在餐廳門口安靜地等。
盛夏之夜燈火輝煌，較往日多了幾分浮躁。她望著面前車輛來來往往，大腦不由自主地放空。冷不丁的，一輛眼熟的車沖入她視野。她還來不及細看，車上便下來一個人。那人襯衫西褲，身上衣料高級，但做事相當粗野。他一把攥住她細腰，強硬把她塞進車裏。車門砰的關上。
朱鈺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周良野按在了後車座上。是囚徒的姿態，臉朝下雙手反剪身後，動彈不得。周良野伏在她背後，有力大手捏著她後頸。“下車。”他的嗓音低啞得可怕。狹窄的空間裏浮動著煙酒交織而成的苦澀味道。
朱鈺後知後覺，明白他在向誰喊話。“周哥……”陳凱轉過頭來，有些為難。
“下車。”周良野再次開口。
陳凱靜默片刻，離開車，關上車門。於是狹窄封閉又陰暗的空間裏就只有朱鈺和伏在她身上的野男人。朱鈺急促呼吸，不可避免地感到慌亂，兩人的體能差距過於懸殊。過了會兒她終是輕聲開口：“周良野，我沒有得罪你。”
“你喜歡那個姓謝的？”他低頭問她，滾燙吐息擦過她耳畔。
“周良野！”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身子也跟著輕輕顫動。
他怎麽知道謝家融？他是不是一直在觀察她，監視她一舉一動？她腦海裏一片淩亂。
“他今天送你禮物了？”相比之下周良野十分冷靜。他低頭，逐一檢查她手指。謝家融沒送她戒指。
他一時分神，便被她找到機會。她迅速掙開他，作勢要去拉車門，但被他一把拽了回來。兩只細瘦手腕被一掌握住，禁錮於她身前。“周良野！這不關你事！”她徒勞掙紮，整個人被按在車門上，他高大身軀將她籠罩。
他甚至還咬著煙，就這麽低頭俯視著她。一雙漆黑眼眸中暗流湧動，但他語氣依然是淡淡的：“那個姓謝的，對你好麽。”
朱鈺呼吸局促，偏頭拒絕回答。
“他會把你當大小姐看待麽？”他繼續問。
“他不會！”朱鈺掙紮。可她兩只手偏就掙不開他一只手。
“那他只是個普通男人。”他平靜陳述。
朱鈺停下了掙紮。她深深呼吸，強迫自己平靜。“我也是個普通女人。”朱鈺靜靜地註視著周良野的眼睛，繼續說話，“我和他是平等的，我們是同一世界的人。”這句話不知怎的竟激怒了周良野。他掐滅了煙貼上她的唇開始撕咬，暴烈又兇狠。
“咳咳……周良野……”朱鈺開始咳嗽，雙眼霧氣朦朧。她含糊著喊他名字，頭皮一陣陣發麻。她用盡全力偏頭，躲過他的吻。於是他開始咬她小巧耳垂。“朱鈺，我已足夠尊重你。”尖利牙齒碾磨，他的聲音冷至極點，“可我換來了什麽。”“朱鈺，你在考驗我耐心。”他一手握住她手腕，麥色小臂上肌肉隆起。她睜大眼睛，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縮。再溫順的動物，在危機面前也會爆發出潛能。她掙開他的禁錮，拔下發簪。她雙手緊握發簪，鋒利的尖端對準他。周良野垂眸看著她。一頭烏發瀑布般披散，紅唇染血，一雙清澈的眼眸中清晰倒映出他身影。她看起來如此堅定，兇狠又美麗。
還記得悅竹相遇時，她無措又茫然。而今她在他手中完成進化。她於他漆黑的繭中羽化成蝶。
他沒在意她手中發簪。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東西，然後低頭去摸她的腳。她呼吸發顫，握著發簪的手也跟著顫抖。他握住她白皙纖細的腳踝，輕輕一提，她的鞋子便落了下去。他耐心將一條足鏈系在她足踝上。朱鈺垂眸看了看。一只玉雕兔子，用一根紅繩系在她腳踝上。那兔子惟妙惟肖，就是有些粗糙，像是某人親手雕的。
她手中的簪子，抖得更厲害了。而他定定地望著她的腳，像是在欣賞一件傑作。
“周良野，你是不是瘋了。”她呼吸紊亂，卻竭力保持鎮靜，“我說了，我已經不喜歡你。”
“大小姐，生日快樂。”他假裝沒聽見她的話，忽然向她靠過來，把她攬入懷裏，貪婪地嗅她身上的茉莉香味。她愕然一驚，發簪向旁靠去，但還是在他脖頸處劃出一道血痕。
他像是感受不到疼，將臉埋在她頸窩。他低聲問她：“你今晚會跟他親熱嗎。”
朱鈺呼吸輕顫，這實在過於冒犯。“周良野，你別逼我！”她咬一咬牙，擡起沒穿鞋子的腳一頓亂踹。
他無動於衷，任由她踹，臉還是埋在她頸窩。“至少答應我，”他嗓音沙啞，又有些低微，“今晚不跟他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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