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昭華的面色在臨淵拂袖離開之後陡然一垮。

臨淵的那些話環繞在她耳邊揮之不去，一遍遍地響起，一遍遍地提醒著她。

她心中一直以來勉強維持的平靜此刻被他幾句話便輕易地打破了。

臨淵方才說她寧願相信試心石，相信劫數，也不願相信他的心意。

可是她也曾經想過會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麽差錯。

然而，就算試心石會錯，天雷會錯，情劫會錯，他們同時出錯的可能又有多少？

昭華的心裏亂作一團，隱隱有什麽想法冒了出來，可是她又不能清晰地捕捉到那到底是什麽，甚至不願也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閉了閉眼，讓起伏的心緒勉強平靜下來。

弄明白這件事情是很重要，但是她現在還有另一件事要去做。

*

魔域

昭華看著橫亙在自己面前的無渡河，不自覺便想起當初與臨淵他們來魔域尋破雲時的場景。

那是她第一次經無渡河進入魔域，卻不想被河中仙族將士的亡靈緊追不放。

自那之後，經歷了太多事情，以至於這個插曲已經漸漸被她遺忘在記憶中了。若不是這次來到魔域，她或許根本就不會記起這些。

昭華垂著眸子，看著漂浮在河面上若有似無的霧氣，微微沈了一口氣，擡手在掌間凝起一陣靈力，將無渡河畔隱約的霧氣一點點驅散開來。

霧氣隱去，河底的白骨透過清澈的河水出現在面前，絲毫沒有減少周遭陰郁的氛圍。

昭華看著自己面前那十數米寬的河水，飛身一躍來到半空，踩著一朵飛雲欲從河上飛過。

她還未行多少，原本平靜的河水便向當年一般一下子有了動靜。

河中洶湧而起的水流一躍數尺，阻住了昭華的去路。她腳下的飛雲一滯，身形穩了穩，還未看清楚那水流的走向，忽見一片水浪之中冒出了數道白色的亡靈，直直沖她而來。

昭華眸子一深，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撲過來的亡靈。

她本以為她強渡此河，驚起的會是魔族亡靈前來攔阻，卻未想到仍舊是仙族將士的亡靈！

這一次驚起的亡靈比起前一次多了許多，且撲向她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昭華沒有時間思考其中緣由，眼看亡靈便要撲到身上，她凝起手中的靈力，一面抵擋著亡靈，一面撥開那飛升的水浪，想要從中穿過去。

以她如今的修為，獨自過這無渡河自然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如今前來攔她的是仙族同僚的亡靈，她反而不敢輕易動手，生怕沒有控制住自己的靈力傷著他們。

既不想傷害那些亡靈，又要護著自己，實在有些難度，畢竟這些都是仙族曾經驍勇善戰的將士。

昭華擰了擰眉，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她主動將那些怨靈引來自己身邊，暗暗在掌中凝了些靈力。

她本想要瞅準那些亡靈撲過來的時機，以蓬勃的靈力將其一下子盡數困住，卻沒想到她還未出手，忽的從渡水之中鉆出了一道道黑色的魔族亡靈，將原本阻攔她的仙族亡靈給拖住了。

借此機會有了一個很大的空子，昭華瞅準時機從半空一躍而下，落地時卻不知是不是因為分神，竟然有些趔趄，險些沒有站穩。

昭華收起靈力，她的氣息被無渡河畔的霧氣阻攔，那些仙族將士的亡靈感受不到她的氣息，漸漸地平靜下來，緩緩消失在渡水之中。

魔族亡靈也隨之消失。

無渡河又恢覆了一開始的平靜，平靜得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可是昭華的心卻比剛才洶湧的水流好不了多少。

過往在這河邊的畫面一一在腦中閃現，當年發生的一切開始點點滴滴地在腦中穿梭，她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身形再度晃了一下。

上一次，臨淵說是因為她靈力不濟，周身幾無仙氣，所以仙族將士的亡靈才會將她誤認，對她緊追不放。

她那時沒有多想，甚至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他們一行人引來魔族亡靈，那仙族亡靈少不得也會被驚動，混亂之中發生什麽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這一次呢，這一次又該怎麽解釋？

她孤身一人渡河，靈力修為也早已恢覆，且她周身仙氣四溢，是斷然不會再被認錯的。

可是為何，緊追在她身後的，還是仙族將士的亡靈？

而魔族將士的亡靈，不僅沒有阻攔她，反而還在護她？

昭華的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涼意，讓她的心猛地一沈。腦中一下子充斥了太多的想法，她只覺得腦袋像要炸開一般。

她捂著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覺得自己好了些。可是那些含混不清的疑惑卻並未削減。

昭華盯著面前深不可測的魔域，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一步一步往魔域之中走去。

*

她此次前來是為尋淩霜，可是也不知走了多久，卻遲遲未見到淩霜所在的宮殿，而是碰上一隊應聲而來的魔兵。

剛才在無渡河時鬧出的動靜不少，想來這些魔兵便是聽見了動靜來尋她的。

果然，在魔域之地見到了一個渾身仙氣飄飄的神仙，魔兵們立時便立起了手中的兵器，惡狠狠地盯著她。

距離昭華過去常來的魔域的日子已過了幾百年，她那時又經常行蹤不定，並不時常在魔兵們面前露面，這些魔兵不認識她也是常事。

昭華並不為此覺得煩惱，反而莫名松了一口氣。

不知怎的，一向能動嘴不想動手的她這一次看起來並沒有表明自己身份的打算，而是瞥了一眼面前的魔兵，率先出了手。

她出手果決，靈力更是充盈，即便是在魔域，周身的靈力也沒有受到一丁點兒限制。

魔兵們還沒來得及驚訝，不過片刻的工夫，就已經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哀嚎四起。

昭華的神色卻沒有半點輕松之狀，目光反而沈得比魔域的暗夜還要幽深。

她隨手指了一個魔兵，冷冷道：“你，帶我去見淩霜。”

那魔兵被她指到，面色一滯。

他眼見來人修為深厚，靈力在魔域又沒有一絲限制，心裏也知道就算這是在他們的地盤，僅憑他們這幾個人也是攔不住面前的女子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透露淩霜的所在之地。他閉著眼挺著脖子，作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昭華此刻卻沒有多少耐心。若不是魔域之中的道路錯綜覆雜，僅依靠記憶中的樣子難以找到，她也用不著他。

這樣想著，她往前一步，正欲逼那魔兵就範，忽聽得空中忽然劃過一抹火紅的光亮，似一聲鳴笛打破周遭的空寂。

那是淩霜時常佩戴在腰間的匕首。

昭華凜了凜眸子，忽見那本來還“寧死不屈”的魔兵忽然道：“姑娘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我們公主。”

昭華不知方才那暗號意味著什麽，但也不怕他耍什麽陰招，跟在他身後便往魔域深處走去。

像是早就知道來人是她，淩霜早已等在了清越殿外。

昭華遠遠望著她，只見淩霜一身紅衣站在殿外，偶爾有微風拂過她的衣角，更添幾分風華氣度。

魔兵帶著昭華來到淩霜面前，見著淩霜忙將手一拱，鄭重地施了一禮，想要將剛才的事情悉數告訴她，卻見淩霜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命令他退下。

魔兵依命令而行，在他走後，昭華望著昔日的好友，彎了彎唇角：“淩霜，多年不見，你沒怎麽變，還是如當年那般明艷照人。”

淩霜淺淺笑了笑，眉眼也帶上了幾分笑意，看向昭華的目光一如當年：“可是我們家昭華上神看起來好像變了很多。”

昭華盯著她如花的笑靨，聽著她親昵的話語，眸光卻忽的凝了一瞬，臉上添上了幾分淡漠：“你早知來人是我，對嗎？”

淩霜能等在這裏，能在看到她的時候沒有一絲驚訝，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此刻昭華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平靜地闡述一個事實。

淩霜表現得十分坦然，看起來並沒有半點隱瞞的意思：“能夠孤身一人闖過渡水，引得仙魔兩族亡靈為之震動，能夠入我魔域深處，周身靈力卻無半點被壓制的跡象——”

淩霜緊緊盯著她，認真道，“昭華，除了你，再沒有旁人能夠做到。”

昭華沈默著沒有回應她，甚至無視她灼灼的目光。

淩霜卻顧自道：“昭華，你該知道的，我剛才所說的這些事，即便是高高在上，天生神骨的臨淵帝君也做不到。

“這世間唯有你可以如此，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你方才出手，不就已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淩霜的話，可以說是將昭華心中的疑問化解了大半，也讓她沈到一半的心徹底地墜入了深淵。

仙族入魔域，會被魔域的魔氣限制，這件事她先前只是偶爾聽聞，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後來她與淩霜結交，往來魔域時總有她相伴，便以為是淩霜用了什麽法子，這才讓她周身的靈力絲毫不受影響。

她從來沒想過，這一切根本就與淩霜無關，而是因為她自己。

大家中秋節快樂呀！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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