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昭華再度語塞，聞言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個狐貍精。

不得不說，狐族的男子的確是好看，撇開那些身份靈力什麽的不談，單論相貌就已經非比尋常了。

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如今又是一個羞澀可愛的小模樣，實在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昭華嘆了一聲，一時也不知碰上這麽個美男子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管怎麽說，她定然是不能帶他回去的，否則光是風言風語就夠她煩了。

想到這裏，昭華暫時壓下心裏的煩躁，轉了轉眼珠，心中立刻有了個主意。

她看著面前的小狐貍精，裝出一臉惋惜的模樣，長長嘆了一聲：“哎，要說起來你這條件確實不錯，只是我所修之法乃無情道，此生便是與這些情情愛愛無緣了的。”

怕那狐貍精不信，她緊接著補充道，“你知道九重天的臨淵帝君吧，那可是非一般的人物，他曾於多年前見了我一面，誰知自那時起便對我情根深種，苦苦糾纏，甚至一度尋死覓活——

“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肯正經瞧他一眼。更何況——”

更何況，是旁人呢。

昭華說完便盯著狐貍精看，那眼神再明顯不過了。

她連臨淵帝君這樣風華出眾的上神都看不上，就更別說是妖族的一個小妖君了。

狐貍精從她口中聽到臨淵的名字，又聽到昭華說的什麽“情根深種”“苦苦糾纏”，心裏頓時難過不已，也知道自己大約是沒戲了。

即便他在妖族之中多有出眾，可是與那臨淵帝君相比，終究還是差了些的。

想到那些有關臨淵帝君的傳聞，想到三界曾有流言說臨淵帝君有一所愛女子卻求之不得，他更是對此深信不疑。

想到這裏，狐貍精眼裏已經浸出了淚水，豆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往外掉，攔都攔不住。

昭華見狀想要安慰兩句，卻不想狐貍精哭得更為難過，好似真的被她剛才的話給傷到了似的，還沒等她說話便捂著臉一溜煙兒地跑走了。

這桃花來得快去得也快。

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身影，昭華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這狐貍精還真是難纏，好在她腦子轉得快，及時把臨淵搬了出來。

臨淵這廝，撇開別的不談，還真是適合拿來擋桃花的。

不管怎麽說，耳邊終於清靜了很多，昭華甩了甩袖子正要往魔域而去，忽聽身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苦苦糾纏，尋死覓活？”

昭華的身子猛地一僵，站在原地沈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轉過身來，果然看見臨淵冷著一張臉站在自己面前。

她幹笑了一聲，面上雖然還算鎮定，可是心裏卻已經暗暗轉過了許多念頭，只是最後也只化作一句：莫要在背後說人壞話，不然被當場撞見總是有幾分尷尬的。

“臨淵帝君別誤會，方才只是隨口一說，只是為了將那小妖君打發走的。”昭華解釋道，“帝君對我的‘心意’，我可是再知道不過的。”

原本聽到她沒看上剛才那個小妖君，臨淵的臉色是好轉了一些的。可是聽到她接下來的“話裏有話”，臨淵面上的冷意仍舊未散去，眸色反而深了幾分。

自那日周游山一別之後，他回去想了許久。

過往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她為他做得每一件事，她說得每一句話，他都細細回想了一遍。

他糾結於自己是否該遂了昭華的心思對她放手，消失在她面前，就當作過往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可是到最後，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擺在面前，明明她清楚地說過不喜歡他，明明她執意要與她劃清關系，可是他卻還是不想放手。

在這件事上，他所有的理智都說服不了他。

他心裏想的這些昭華自然是不知道的。

見他不說話，昭華想著自己解釋也解釋了，索性轉身欲走，卻又聽臨淵道：

“於你而言，一直都是我在糾纏你嗎？寧——昭華，你接近我只是為了歷劫，真的就沒有一絲旁的感情？你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是嗎？當年無埃殿前你說得那些話，到底是你的真心話，還是一時氣言？你是真的忘了一切，還是只是裝作不記得了？”

之前總是避免與他說起這些，可是這一次他當著自己的面問出這些話，昭華再也不能當作什麽都沒聽見了。

她的思緒一時飄得有些遠，時間並沒有過去很久，至多也不過兩百餘年，可是當年無埃殿前她絕望之下說過什麽話其實已經記不清了。

大抵不過是些傷人之言，諸如她對他所有的好都是別有目的，諸如從未愛過他之類的話吧。

昭華搖了搖頭，面對他所有的質問卻只是道：“現在問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是你我為神這千年萬年，甚至以後的時光中一段毫不起眼的過往，甚至不過彈指。

“早就聽人說起帝君你絕頂聰明，將此事輕輕揭過才是最聰明的做法，為何卻要在這件事上如此執著？”

臨淵盯著她，目光仿佛被針尖刺到一般顫了一下：“或許你所謂的那段不起眼的過往於你確實不過彈指，可是對我而言卻不是。

“昭華，我想要一個答案，我想知道在九重天發生的一切對你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

昭華擰眉迎上他的目光：“然後呢？知道了又如何？當初既然是那樣的結局，橫豎你我此後不會再有任何瓜葛，又何必揪著以前那些事不放？”

她話裏是不加以掩飾的冷漠，臨淵卻以為她是在說無埃殿前他阻攔一事：“那日我之所以攔你，不讓你殺君照，是因為我只想讓你活著，好好地活著。

“即便君照有罪，也該讓他將一切澄清，還你和你親人的清白。而不是讓眾人以為你動用私刑，手刃天帝！

“若那時你殺了天帝，莫說仙族，只怕三界也幾無你容身之所。我可以護著你，可以什麽都不顧，可是我不想你成為一個被仙族通緝，被口誅筆伐，背負著汙名之人。”

臨淵說起這一切的時候，聲音都有了幾分沙啞，“我知你不願過這樣的日子，我知你想要的是為你爹娘討回公道，我知你殺上九重天是走投無路之舉。

“可是我卻不知，你會以斬魄自戕，我更不知，你當初說的‘沒有多少時間了’是因為劫數將至。”

他的話不可避免地將昭華的回憶帶回了那一日，在那一日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她一直不想去回憶那一日發生的一切，可是如今一點一滴卻控制不住地在她腦海中湧現。

昭華原本平靜的心有了一絲波動。

她閉了閉言，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

她忽然笑了一聲，再度睜眼看他時，目光帶著幾分淒然與沈靜：“臨淵，我是糊塗，是自私，是看不懂情之一字，可是我也不至於全然看不出你的用意。

“你太理智了，任何時候都太理智了，你永遠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失了分寸，你總能去思考一切的可能，然後想出一個最正確的解決辦法。

“可我想要的，便是你的不理智。

“我承認，那般處境之下我怨過你，恨過你，可是真正在我心裏紮了一根刺的，是即便那時那日我那般處境，你還是如此理智。

“高高在上的臨淵帝君從來都不可能因我失了分寸。”

昭華盯著他，緩緩道，“你沒有做錯什麽，可是你既然不愛我，又何必在此刻裝出一副愛我的模樣，你是覺得我現在還會被你騙嗎？”

“我何曾騙過你？”臨淵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他的聲音裏漸漸帶上了幾分痛楚，“我以為你知道的，我以為你恨我怨我，卻唯獨不會懷疑我愛你這件事。

“你可以以任何事來指責我，但不能說我對你的愛是裝出來的。”

昭華往後退了兩步，搖頭：“不，你從來沒有真正愛過我。就算你嘴上說你愛我，就算你以為你愛我，可實際上你心裏並不是這麽想的。

“為何你與君照是一樣的，總是在我‘死’後，突然跑來說愛我，作出一副深情的模樣——

“我原以為我懂愛，可是我現在才覺得愛太難懂了。我不懂，我也不想再懂。”

臨淵看著她，目光灼灼，幾乎要將她點燃一般：“那你呢？你為何信誓旦旦說我不愛你？你為何如此否定我的心意？”

昭華撇開眼：“因為試心石不會騙人，因為天雷不會騙人，因為情劫不會騙人！”

聽她這樣說，臨淵忽的面色一白，身子晃了晃往後退了一步。

他勉強穩住身形，面上浮上一抹自嘲的笑意：“我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沒有比我自己清楚。你寧願相信一塊破石頭，你寧願相信什麽天雷情劫，卻始終不願意相信我的心意。

“原來在你心裏，我所有的愛你都看不到。”

臨淵笑了幾聲，那笑聲卻無半分喜悅，他沒有再看昭華，只是拂了拂衣袖，便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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