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昭華看著她，眼神中忽的閃過一抹笑意：“師父怎麽看起來有些緊張？”

文昌元尊的面色已經恢覆如常，仿佛剛在那一瞬凝滯從未出現過，可是昭華卻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她彎彎唇角，溫聲解釋道：“其實弟子剛才只是隨口一說，師父不必放在心上。這次回來，弟子發現很多人都和記憶中的有些不一樣了，就連秋水，多年不見，都覺得她比從前活潑了些。”

文昌元尊點點頭，目光落在昭華身上，見她一臉坦然，也跟著笑了笑，似乎並不打算與她詳談這個話題：“為師知你一向心直口快，何況這也算不得什麽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她頓了頓，閉了閉眼，“昭華，為師今日還要再抄幾卷經文，你便先回去吧，無事就不必來請安了。”

昭華看了一眼她平淡的面色，也不知想了些什麽，只是聽話地行了一禮，轉身出了西華池。

*

自那日在周游山上昭華對臨淵說了那些話之後，她便再沒有見過臨淵，臨淵也不曾來上清境找過她。

這樣的結果對昭華來說原本也是她所期望的，可是心裏卻仍舊有些說不出的煩悶。是以，她還是在上清境待不住，一早便把文昌元尊讓她少出去的話拋在了腦後，日日往外跑。

如今人間早已與幾百年前大不一樣了，從前熟悉的東西好多早都不在了，昭華也不願意觸景生情，於是便去了幾百年前常去的另一個地方。

在人間偏遠之地與妖族接壤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名為“化外”。

化外城這個地方可謂是與眾不同。

此處魚龍混雜，妖族、人族、仙族、魔族都不時會在這座小城出現，在化外城，沒有他族紛爭，沒有族類之別，有的就只有歌舞鼓樂，美酒佳人，還有，在別處聽不到的一些小道消息。

“哎，也不知道咱們這安生日子還能過多久，最近怕是要不太平了。”幾個男子聚在一起喝酒，其中一個拿著手裏的酒晃了晃，嘆了一口氣。

聽他這麽說，與他同桌的幾個人一下子來了精神，問道：“魔兄，可是又聽來了什麽消息？”

“可不是嘛！”那被喚作“魔兄”的魔羅道，“我看啊，魔族近來又要有所動作了。”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為之一驚，連手裏的酒都覺得沒有滋味了，紛紛詢問到底是什麽情況。

昭華原本倚在角落的一張圈椅上顧自喝得自在，聽他這麽說，直了直身子也來了興趣。

她來這個酒館好幾日了，日日聽見的都是些無聊的閑話，今日總算是聽見些有用的話了。

那魔羅見人詢問，一臉的愁色：“哎，還記得兩百年前，我族淩霜公主忽的引魔兵到了渡水之處，還將魔域深處的魔氣引了出來。那時，我們也都以為恐怕是要與仙族開戰了，可是卻沒想到，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公主又將魔兵悉數撤了回去，自此竟然仍是相安無事。”

“這事我也有所耳聞，當時著實嚇了一跳呢。那魔兄剛才說的有所動作又是怎麽回事？”他身邊的一直豹妖問道。

那魔羅嘆了口氣：“近來我當差的時候，發現公主頻頻進出魔域，要知道過去她可是幾百年都不會出去一趟的，現在卻這麽反常。而且我聽說近來各殿主也開始清點手下的魔兵了，這怎麽能讓人不慌啊！

“到時候萬一真打起來了，我們這些人可是一個個地都跑不了，硬著頭皮也得上的。”

“原來如此——”

昭華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眉頭早已經緊緊皺了起來。

這樣的消息，原本是絕無可能被這麽說出來的，可是在這化外城的這家酒館裏聽見，卻沒什麽好稀奇的。

這家酒館其實有個規矩，只準魔族和妖族之人進入，他族之人尤其是仙族是萬萬進不來的。在此地，大家有什麽話也都能拿出來說一說，聽過之後便都當作沒有聽過，不會對外透露。所以剛才那個魔羅才會將這種隱秘之事當作閑聊的談資一般給說出來。

而昭華之所以能進來這家酒館，一來是她隱去了周身仙氣，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她當年時常與魔族的淩霜公主來此，這家酒館的掌櫃早就認識她了，以為她也是魔族，縱然幾百年沒見，還是高高興興地將她迎了進來。

昭華此刻早就沒有了繼續喝酒的心思，她本來就有滿腹疑問想要去問一問淩霜，如今看來也是時候了。

這樣想著，她將最後一壺酒喝完，便匆匆離開了酒館。

身後，有個一直在不遠處看著她的男子見她離開，也放下手中的酒跟了上去。

*

昭華離開酒館的時候就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於是她特意繞了幾圈，可是那人也跟得緊，頗有些狗皮膏藥的本事，緊追不放，昭華沒辦法，只得半路停了下來，揮了下衣袖，便見從一旁的樹上掉下來一個男子。

那男子被她發現，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面上閃過一絲窘迫，還沒等昭華說什麽一張俊俏的小臉就變得通紅，一副害羞的模樣，倒是把昭華弄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她定定神看了看，這才看出男子居然是只狐貍精。

一個妖族，跟了她這一路，可是看起來又沒有惡意，現在還做出這副姿態——

昭華忍不住開口問道：“方才跟了我一路，閣下有事不妨直說。”

“我——”那狐貍精用手握了握衣裳，結結巴巴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昭華古怪地瞟了他一眼：“你若不說，那我就走了，莫要再跟著我！”

一聽她說要走，狐貍精急了，忙上前了兩步，一張白嫩的臉上掛著幾分靦腆，那臉像是被急紅了似的：“別別被，我——”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然後道，“七百年未見，姑娘你可還好嗎？”

“七百年？”昭華喃喃說了一句，盯著面前的男子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想起來自己到底是在哪裏見過他。

但是她對此也不甚關心，只趕著要去魔域，於是也沒再細問，只是應付道：“挺好的，我現在還有事，改天再聊啊！”

她轉身欲走，狐貍精卻委委屈屈地追上她的步子，昭華回頭一看，見他眼睛竟然紅了，還落下了幾滴淚：“姑娘要不帶我一起走吧！這些年未

見，我很是想念姑娘。”

“……”

昭華在原地足足楞了一會兒去反應他說的話。她又盯著小狐貍精仔細看了看，他這小臉生得極好，也算是沒有給狐族丟臉，可是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她卻實在是沒有一點印象。

她停了腳步，想了想道：“我之前受了點傷，傷到了頭，好些事情不記得了，之前我可曾在哪裏見過你嗎？”

在狐貍精結結巴巴扭扭捏捏地敘述中，昭華才大致了解了他們之間到底有何交集。

實在不是她忘了，是她與這位仁兄之間確實沒什麽交集。

據狐貍精所說，她多年前曾打抱不平，在化外城的酒館裏見有人欺負這只小狐貍便將他救了下來，誰知道這只狐貍因此對她“芳心暗許”，時常到那家酒館去偶遇她，只是卻不敢上前與她搭話。

後來昭華出了事，自身難保，自然也沒空來這酒館，狐貍精卻還不放棄，一直在這裏等了她許久，直到今日才重新見到了她。

這幾百年時間狐貍精一度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所以剛才才會說出那些話，說什麽讓她帶他一起走。

昭華扶了扶額，有些無奈。

她從前桃花運可一直不怎麽樣，卻不想什麽時候竟還惹下了這樣一樁風流債。

她可是仙族上神，如何能帶個妖族回去——

再說了，她幹嘛要帶他回去——

在沈思了一會兒之後，昭華果斷拒絕：“不行，我不能帶你回去。”

狐貍精一聽這話，立刻淚眼汪汪：“為什麽？”

昭華看他這“楚楚可憐”的模樣，耐心道：“因為——我家地方太小，也沒錢，養不起你。”

狐貍精認真道：“沒事，我夜裏可以睡在外面，平日可以自己去捕獵。”

“嗯——”昭華面色一滯，換了個說辭，“其實是我家裏情況比較覆雜，你是妖族，不太方便跟我回去。”

狐貍精道：“無妨，我們狐族善變化，旁的妖蓋不住一身妖氣，我可以，變成什麽都可以。而且妖族和魔族從前也是有幾分交情的，想來不會太過介意。”

感情這小妖也把她當作是魔族了。

昭華再度語塞。

良久，她長嘆一口氣，認真道：“好吧，我也不瞞你了，其實是我眼光太高，沒看上你。”

狐貍精面色一滯，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我們狐族在妖族之中也算是大族了，除了白虎一族便是我們最為尊貴；而且我這些年來認真修煉靈力，靈力修為也不差；還有，他們說我的長相在狐族之中也算是好的——“

他眨著清澈的大眼睛，“姑娘若瞧不上我，不知姑娘喜歡什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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