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昭華知道自己此刻否認也是無用。

她剛才出手幫臨淵將潦水陣修補好，他很容易便能猜到她到底是誰。

更何況，就算她像從前一樣我行我素，不去九重天，不常出現在眾仙面前，臨淵早晚也會知道她的身份。

因為君照已經把什麽都和他說了。

想到這裏，昭華在心裏暗暗罵了君照一聲。

可是她面上仍舊十分平靜，擡眼淡淡地看了臨淵一眼，語氣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動：“上清境，昭華。”

臨淵眸光顫了顫，雖然早已猜到她的身份，可是真正聽到她親自說出來的時候又是另一種心情。

“昭華。”他輕聲呢喃，顯然這個名字對他來說還有些陌生。

他緩緩凝起眸子看向她，眸色不經意間柔和了許多，聲音也漸漸恢覆了平靜，可若是細聽還是不難發現偶爾夾雜著一絲的輕顫：“聽聞昭華上神歷劫歸來，不知如今可還記得‘寧安’這個名字？”

在等待她回答的時候，他的目光緊緊地落在她的臉上，想要從中看出什麽不尋常來。

昭華看向他時的眼神實在過於冷漠，就好像完全不認識他這個人似的。他以為，她至少是會恨他的，除非，她這一切都忘了。

臨淵的心痛了以下，似乎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可是昭華的表現還是讓他失望了，從她的臉上他看不出神情有絲毫的不對，甚至在聽到“寧安”這個名字時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臨淵的眸中閃過一絲黯然，他的垂光垂了垂，心中忽然湧上一陣深深的無力。只是還未等他說些什麽，忽聽昭華淡淡道：“記得。”

她的語氣仍然如一池不起波瀾的湖水一般平靜，可是臨淵的眸子卻忽的亮了一下，一絲希望漸漸在他心中蔓延，心都有了一瞬的雀躍。

可是昭華接下來的話卻讓他一顆微微提起的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摔得狼狽不堪。

“不過，自歷劫歸來，只覺前塵往事於我而言不過過眼雲煙，應當盡數擯棄才好，是以服下了了塵，忘了從前的許多事，倒也輕松了許多。至於‘寧安’這個名字，既然是當初歷劫時幻化的身份，自然是記得的。”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不過——如今也算不得什麽了，從此這世間再沒有這個人，記不記得還有什麽要緊？”

服下了了塵，便是要了卻凡塵，可見那百年的記憶對她而言或是無足輕重，或是根本不願記得。

她輕飄飄地一句話，否認了“寧安”過往的一切，甚至否認了這個人的存在，更加是否認了曾經與他之間的所有。

臨淵的身形晃了晃，勉強才讓自己站穩。昭華的話說得輕松，可是一字一句卻像是刀子一般釘在他的心上，讓他痛得已經麻木。

他眼中的光一下子散了去，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道：“那，上神可還記得，我嗎？”

“似乎——”昭華的聲音頓了頓，像是認真回想了一番，卻還是看著他帶有期待的目搖了搖頭，“沒什麽印象了。”

臨淵怔怔地點點頭，神思不屬，目光也有些渙散，只覺得心裏難受得緊，說不出道不明，絲絲縷縷的痛苦仿佛在這一刻自他心裏紮根，而後飛快地蔓延全身。

昭華看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形，眼中的平靜此刻才終於有了一絲裂縫。

不想再看見他這副模樣，她轉身往前走了幾步，正打算離開，忽聽身後傳來一聲響動。

心裏一驚，昭華急忙轉身，回頭看時，原來是臨淵已經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腳步一滯，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看著臨淵已經沒有一點兒血色的臉，終是飛快地朝他走去。

臨淵意識已經有些不清了，面色比一開始還要蒼白，連嘴唇上都沒有多少血色了。

昭華俯下身子將他扶起靠在自己的懷裏，把手搭在了他的腕上。

她用靈力一點一點探知臨淵的靈力，漸漸擰起了眉頭。

臨淵的靈力不知為何竟然沒了大半，連修為都比從前少了許多，剛才為了填補潦水陣的裂縫，他又不管不顧，在周游山妄動靈力，引了一些怨氣陰瘴入體，此刻身體已是虛弱之極。

如果剛才不是昭華恰好趕了過來，他那陣法能不能修補好還是另說，就算修補好了也定然要將僅剩的靈力耗去，昏死在這裏任由怨氣陰瘴在體/內蔓延。

昭華擡頭看著天際仍未完全散去的怨氣陰瘴，深深嘆了口氣。

若是此刻強行帶臨淵離開，在他體內的怨氣陰瘴會加速游走不說，只怕還會加重，而且，能夠醫治他的靈草也只有在周游山才能找到。

看來只能先留在這裏了。

但是在此處卻不好妄動靈力，昭華無奈地垂著頭，吃力地將臨淵攙扶了起來，順著一邊的小路沒入了林間。

兩人離開以後，一旁的樹影裏緩緩出現了一個裊娜的身影，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那人沈了沈嘆了一聲，漸漸隱於樹影之中。

借著一絲無意中穿過陰瘴的陽光，隱約看見那人額間有一朵鮮紅的引魂花。

*

昭華將臨淵帶到了曾經待過的小木屋裏。

當初她還是“寧安”的時候，為了和輕瑤比試來周游山取起靈草，卻以為被怨氣陰瘴所圍，還被怨靈傷了眼睛，怨氣也浸染體內，便是在這間小屋歇息。

想不到過了幾百年，這裏竟然一點兒都沒變，只是桌椅上落了一些灰塵。

昭華拂了拂袖子，忍痛動了絲靈力將小屋簡單清掃了一下，把臨淵扶上了床榻。

她坐在床邊再度搭了搭他的脈。

臨淵傷得極重，且情形很不樂觀。

以他的靈力修補這潦水陣根本算不得什麽，所以應當是他之前在別處受的傷。

可是什麽傷能將他傷成這樣，昭華著實百思不得其解。

臨淵天生神骨，靈力修為莫說仙族，即便是三界之中也無出其右者，可是竟會重傷至此，實在讓人不免疑惑。

偏他靈識又無半分損傷，更不可能是被外力所傷，難道是自己折騰的？

昭華凝視著他蒼白的臉，心中雖然疑惑，此刻也沒心思去細想臨淵到底是怎麽重傷至此。現在他體內的怨氣才是要緊，不管怎麽說得先讓他醒過來才是。

她看著臨淵緊閉的眸子和微微蹙起的眉頭，即便是在昏睡之中也並不安穩。她輕輕嘆了一聲，將指尖微微一繞，凝出些靈力緩緩匯入他的體/內。

今日在此地消耗了太多靈力，隨著靈力一點一點的消耗，胸口的痛楚越發清晰，昭華一邊努力壓制著心口的痛楚，一邊將靈力輸給臨淵。

片刻，她收回手，用手撐住床沿緩了一會兒，等著痛楚消散。

她的靈力漸漸漸漸在他體/內擴散，將他從昏迷中喚了過來。

臨淵是一下子驚醒的，眼中甚至沒有一點初醒的迷茫，反而帶著幾分憂慮擔憂，直到看到昭華還在他身邊時才松了口氣。

他微微頷首，看向昭華的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意味，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多謝上神。”

見他醒了，昭華起身往後退了兩步，聲音有些疏遠：“不必說這些，同是仙族同僚，出手相救自然也是應該的。”

見臨淵一直盯著她，她率先道，“你身邊的仙侍何時能夠趕來？我還有事，不欲在此地多留。”

臨淵眸光動了動，垂下眸子溫聲道：“我今日來得匆忙，他們尚不知我來此。”

靈力已經如現在這般，竟然還敢孤身前來，便是連說一句話的空閑都沒有麽？

昭華蹙眉，還是沒忍住問道：“你身上的靈力為何會突然少了這麽多？”

臨淵沒有答話，而是道：“為何會這麽說，難道上神記得我從前的靈力如何？”

他話中皆是試探，昭華有些不快道：“帝君說笑了，聽聞帝君天生神骨，靈力修為遠在眾仙之上，方才我探得你靈力折損大半，這才有此一問。”

她不欲繼續與他說下去，倉促間轉了話題，“這是帝君的私事，是我唐突了。只是剛才你修補陣法時不小心使怨氣入體，我不知道要用什麽這周游山上的什麽靈草替你驅除，不如你告訴我，我好去外面替你摘來。”

以臨淵此刻的靈力，若是再拖下去，只怕這怨氣很快便會浸染靈臺，得趕緊醫治。

臨淵原本的眸色一直淡淡的，方才的試探其實也早就想到沒有什麽結果，可是在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卻猛地一亮，直直看向她。

昭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怎麽了？可是我哪裏說的不對嗎？”

臨淵盯著她：“你怎麽知道怨氣可以用周游山的靈草驅除？”

昭華心中忽然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可是她並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不妥。

即便周游山的靈草可以驅散怨氣這件事少有人知，是當初臨淵所說，可這並不代表著別人就一定不會知道。

昭華心緒穩了穩，緩緩道：“忘了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怎麽，不是用靈草嗎？”

臨淵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當初就是在這裏，寧安的眼睛為怨氣所傷，她曾問我用的是什麽藥，我說這不過是這周游山隨處可見的靈草，只因大多數人不曾知曉，所以才以為怨氣所傷沒有靈草可醫。”

昭華點點頭，等著他的下文。

臨淵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但其實，想要驅散怨氣，在周游山確實找不到可以醫治的靈草。不僅在周游山找不到，在別的地方也找不到。

“不知昭華上神是從何處得知這怨氣可以用周游山的靈草驅除？”

修改章節：25章（2023.09.20）

稍微修改了幾句話，為了和本章劇情更好對應起來，不用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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