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臨淵的神情微微一滯。

他緩緩開口，帶著些許試探的意味，竟有些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寧安，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怨我之前拒絕了你？”

那日她興高采烈地來找他，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作不得假，所以在聽到他說‘無論是誰都會救’之後，那顯而易見的失落自然也是真的。

他微微擡著眸子，關註著寧安的神情。

寧安搖了搖頭。

她的唇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沖著臨淵笑了笑：“沒有，我只是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像是在做夢似的，有點不敢相信。”

她這四百多年來，所思所想也不過就是今日的場景，可是當這一幕真的發生在眼前了，她卻覺得那麽虛幻，仿佛像是從前做了無數遍的夢一樣，只不過那些夢，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醒來。

而現在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發生的。

臨淵就在她的面前，他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撒在她的臉上，她真實地感受著這一切。

聽她這樣說，臨淵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見他微微變化的神情，寧安臉上的笑意大了幾分。她斂下心中的那點難受，揚了揚眉，連語氣都輕快了許多：“不過，我可不是那麽好哄的，你休想三言兩語就讓我忘記你之前幹的那些讓我傷心的事兒！”

“那我要怎麽彌補才好呢？”臨淵歪了一下頭，一臉寵溺。

寧安笑笑：“其實也好辦，臨淵，過幾天陪我去下界走走吧。”

“好。”臨淵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爽快地應了下來。

片刻，他斂了斂目光，正色道：“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要向你問清楚。”

寧安已經猜到了他想要問什麽，該來的遲早要來，她一直回避的問題也總會擺到她面前，讓她不得不面對。

她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臨淵道：“在魔域的時候，那把靈劍因何會飛入你的掌中？你的血又為什麽可以化解那劍的寒意？”

寧安垂了垂眸，沒有言語。

臨淵道：“寧安，我不是在逼你，只是這把劍事關多條性命，我需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安平靜地點點頭。

在臨淵問出這個問題之前，她已經在心中想了無數種說辭。其中不乏在她看來可以算作是好的解釋，可是她不想騙他了。

至少在這件事上，她不想再欺騙了。

她頓了頓，擡起烏黑晶亮的眸子看著他，聲音輕得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都幾不可聞：“臨淵，關於這把劍的來歷，我的確知道一些。我不想騙你，但是我現在不能說，我——我有苦衷。”

臨淵微微皺了皺眉，眉眼間掠過一絲擔憂，只是那擔憂背後分明帶著幾分落寞：“是連我也不能說的苦衷嗎？”

“是任何人都不能說的苦衷。”寧安抿了抿唇，“至於這把劍與那些樹精和白虎之間的聯系，還有那些被吸食精氣的凡人，我尚沒有弄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只能說，我覺得這裏面還有些蹊蹺的地方，起碼在我看來，我覺得這把劍不會做出濫殺人命的事情。”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好好管束它，而且我——我不是魔族的奸細，我絕對不會做什麽對仙族不利的事情。”

破雲身上帶著魔氣，此番又是在魔域被發現的，難免會讓人將它與魔氣想到一起。而如今破雲竟會聽她驅使——

她不得不解釋這一點。

至於其它的，如今距離歷劫之期也沒剩多少天了，等到成功地歷過此劫，不管那時臨淵還不想不想見她，她都可以坦白一切了。

這樣想著，她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有些緊張地望向臨淵。

正如臨淵所言，破雲牽扯著數條人命，更何況當初是她在君照面前替臨淵將這件事攬了過來，如今她一番沒頭沒尾的說辭，只憑這個，恐怕不好向君照交代。

在聽完她的話之後，臨淵緊皺的眉頭一直不曾舒展，他緩聲道：“寧安，我從未覺得你會是魔族奸細，也沒有想過你會對仙族不利——但是我很擔心。”

“這把靈劍不是凡劍，甚至連斬魄都不能損它分毫，而它如今身帶魔氣，你真的可以確定，將它帶在身邊不會傷害到你嗎？”

寧安點點頭：“我確定，它絕不會傷害我。若是它想要傷我，在石榮山、在魔域，我早就沒命了。”

“好。”臨淵緩緩應了一聲，“那你什麽時候可以告訴我有關這把劍的事情？”

“應該不會太久。”寧安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將目光移到臨淵比黑夜還要深邃的眸子中，

“只是，你要怎麽向天帝交代？”

“放心，我自有主張。”臨淵沖她笑笑，“這件事我會先替你瞞著，但是天帝多疑，時間久了難免會讓他知道什麽風聲，所以，不要拖太久，這段時間也不要隨便離開重華宮。”

“好，我知道了。”寧安握了握他的手，“我今日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後日吧，後日我們一起去下界走走，你陪我一起應該不算隨便離宮了吧？”

臨淵擡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好，就後日。”

說著他握住寧安剛才留血的手，在她指尖上輕輕一點，傷口立刻就愈合了。

寧安沖他笑笑，起身離開了溫泉。

“寧安。”走出幾步後，臨淵在她身後喚道。

寧安轉身，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怎麽了？”

臨淵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在魔域，你擋在我身前的時候，是知道那把劍不會傷害你，還是，只是想為我擋下那一劍？”

寧安眸光閃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只道：“那一劍，我是為你擋的。”

*

回到自己的小屋，試心石從她腰間的香囊裏鉆了出來。

她在空中轉了幾圈，而後落在點著燭臺的小桌上，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上神，您做到了！帝君他真的動心了，他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您這場情劫看來能成功歷過了。”

寧安點點頭，漫不經心道：“是啊，花了這麽長時間，終於如願以償了。現在只需等著雷劫到來了，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試心石道：“算算日子，還有三個月。”

“時間過得好快啊。”寧安盯著眼前明滅的燭火，不由感慨了一聲。

先前在且介山的那四百年，初來也覺得日子過得很快。有父母的陪伴，享受了之前不曾有過的溫情，總覺得時間過得是有些快的。

但那時到底心裏還記掛著歷劫的事情，想要找到機會來到九重天，見到臨淵，想要得到他的真心。

有這塊大石頭在心裏壓著，旁的也就在意不了許多了，至於日子快慢，也只是偶爾想起過這件事罷了，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感受。

後來生了變故，知道自己靈根有損的時候，第一次真切地覺得，日子開始走得很慢。

雖不說是度日如年，可是卻時常覺得時間像是停住了似的。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她幾乎是硬生生地挨過了那些個漫長的日日夜夜。

可是在九重天的這一百年，她突然明白了為何凡人常說“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明明覺得也沒過多久，可就是這樣一天一天的，再細細算起來的時候，百年光陰也不過倏忽而逝。

一眨眼的工夫，劫雷近在眼前，她也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試心石一心沈浸在為寧安高興的情緒中，顧自道：“上神，只要歷過雷劫，一切就可以回歸正軌了。”

“至於這雷劫，您也不用擔心。想必比起您當初飛升上神歷過的十八道天雷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試心石道，“以前聽文昌元尊說，這歷情劫的雷劫啊，只是看著嚇人，只有歷不過劫數，才會疼痛入骨，被打得魂飛魄散，若是成功歷過此劫，打在身上根本都不疼的。”

“最好是這樣。”寧安回了回神，應了一聲，用手支著頭倚在椅子上，興致懨懨。

試心石這時才察覺到了什麽，問道：“上神，您不開心嗎？”

“自然是開心的。”寧安垂著眸子，漫不經心道，“我就是覺得，在九重天的這一百年過得好快。”

“日子過得快還不好嗎？”試心石輕輕笑了一聲，“在九重天的日子過得越快，離您回歸上神之位也就越近了。”

她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麽，笑道，“您不會是也對帝君動了真心，舍不得他吧？”

“你別亂說。”寧安這才算是真正回過神來，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那，您方才答得是真的嗎？”試心石不依不饒。

“什麽？”

試心石道：“您為帝君擋劍的事情啊！在破雲想要繼續傷害帝君的時候，您擋在了帝君身前，是為了想要成功歷劫，讓帝君多一些好感，還是害怕帝君受傷？”

“您剛才回答帝君的話，是真心，還是騙他的？”

寧安被試心石的話給問住了。

她坐在那裏楞了好一會兒，有些煩躁地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是嗎？”試心石晃動了一下身子，悠悠道，“我還以為您會說，只是騙他的呢！”

寧安心中一顫。

是啊，她難道不應該不假思索地說，她只是騙他的嗎？

怎麽會是不知道呢。

她一直以為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來著。

心頭又是一陣煩躁，她沖著試心石揮了揮手，將她煙霧般的身軀驅散了一下：“好了，總之現在劫數之期近在眼前，旁的不要提了，一切只等歷劫之後再說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是是是。”試心石笑了兩聲，“我不說了，上神也莫要心煩了。你看這是什麽？”

她神神秘秘地在空中繞了幾圈，然後微光一現。

試心石的本體上赫然盛著一滴鮮紅的血。

這兩周在榜，更新會盡量勤一點，向著榜單字數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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