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因著臨淵的懲罰，也不用含章再找人看著了，寧安這幾日都老老實實地待在重華宮裏抄天規，一步也沒有出去過。

她坐在桌子前面，看著已經抄完的一大疊天規，扔下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沖著坐在對面的紀玄道：“不行了，我寫不下去了，我的手都快要累斷了！”

見狀，紀玄也放下手中的筆，將已經抄好的天規一張一張地摞在一起，緩緩道：“你就知足吧，我已經替你抄了好些了，你看，連我這剛做的衣裳都弄臟了。”

紀玄指著他的彩色衣裳上一塊不小心濺上的墨點，“本來帝君是讓我來監督你抄寫天規的，到頭來還要我幫你一起抄，哎，你呀，以後可安生點吧，不然我看這重華宮的墨都不夠你抄的。”

寧安歪歪頭，看著他笑道：“這次可真的不怨我，當時聽見那山林裏有慘叫聲，我和柏秋一著急就沖進去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沒能將那些人救了下來。”

她說著說著，臉上剛剛浮起的笑意漸漸沒了大半。

紀玄只當她是可惜沒能將那些人間修仙的術士救下來，於是開口安慰道：“其實這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此事與你無關，那些人不是你殺的，你趕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再說了，就算你去得及時，裏面那麽危險，未必就能救下他們。”

“各人有各人的因緣，你不必將此事放在心裏。”

紀玄說的這些寧安又何嘗不知道呢。

可是他不知道，寧安卻清楚地知道，這些人命並非與她全然沒有關系。

雖然現在事情還不明朗，但是石榮山發生的事或許和破雲脫不了關系。破雲是她的佩劍，即便遺失在外，那她也有責任處理破雲犯下的錯。

寧安不知道為何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即便她始終覺得破雲操縱那些樹精猛虎吸食人精元一事有些古怪，可是就目前的情況看來，破雲是弄清這一切的關鍵。

只有找到它，才能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可是破雲現在還不知身在何方。

“紀玄。”她忽然開口問道，“你可知道在石榮山出現的那把劍的下落追查得怎麽樣了嗎？”

紀玄又裁了一些紙打算繼續抄天規，被她這麽一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警惕地看著她：“你又想幹什麽？這件事危險得很，帝君已經派含章去查了，你就別操心了。”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而且帝君說了，這幾天不讓你隨便出去的，要讓你在重華宮裏好好反省反省！”

“我知道。”寧安忙道，“我就是好奇嘛，在石榮山的時候那麽危險，我和柏秋差點把命都丟了，我總得知道知道現在查到哪一步了，這背後究竟是怎麽回事！”

“哼。”紀玄輕哼一聲，整了整衣裳，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數落她，“你還知道危險啊，你可慶幸自己運氣好吧，你看看柏秋都成什麽樣了，這已經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了，也就是這兩日才好一些了。”

說罷，看著寧安期待的目光，紀玄忍不住道，“好了，告訴你吧，我剛才在染塵殿的時候還聽見含章說呢，說是在魔域發現了那劍的蹤跡。帝君好像正打算親自帶人去魔域一探究竟呢！”

破雲那日在石榮山的時候竟能抵擋住斬魄的劍氣，可見非同一般，等閑仙君恐怕對付不了，所以臨淵親自前去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至於它出現在魔域，寧安吃驚之餘，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對的。

但是臨淵如果決定要去魔域的話，她也一定要跟著去，不然心裏始終不放心，總覺得會出什麽岔子。

寧安一下子站了起來，問道：“紀玄，帝君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紀玄被她嚇了一跳：“你這麽激動幹嘛？大概也就這時候吧。”

聞言，寧安沒有一絲猶豫，一下子沖了出去，任憑紀玄在後面怎麽喊也沒用，只能追了上去。

寧安跑得極快，很快就把紀玄甩在了後面。她跑到染塵殿的時候，臨淵已經點了十幾個天兵，帶著含章準備往外走了。

見她這麽突然地跑了過來，臨淵挑了挑眉毛，看著她道：“怎麽，有事要說？”

寧安在他面前站定，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那日臨淵問來問去，她卻一直用別的理由搪塞，而今天看他的神情應該是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這樣一來，若是想跟著一起去魔域，恐怕不太好辦啊。

她眼珠子轉了轉，索性也不回答臨淵的話，而是直接問道：“帝君，能不能帶我一起去魔域啊？”

臨淵睥她一眼，淡淡道：“理由。”

“嗯——”寧安想了想，楞是沒想出個理由來，只得道，“我就是想跟去看看。”

站在一旁的含章聞言皺了下眉：這也算理由？

見她連理由都懶得想了，臨淵輕哼了一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寧安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忍不住道：“帝君，行不行啊？我真的想去。”

“寧安，你覺得本君是這麽好說話的？”臨淵不答反問，“這次去的可是魔域，不是一般的危險，你這麽能闖禍，本君若是帶上你，萬一再出什麽意外可怎麽辦？

“我保證這次不會再添麻煩了。”寧安抿抿唇，看向臨淵，“帝君，你就帶我一起去吧！起碼我在石榮山的時候跟那把劍打過交道，說不準我還能幫忙找到它的下落呢！帶上我多少也能幫點忙嘛。”

她認真道，“帝君，我保證，我一定會乖乖聽你的話，真的不會闖禍的！”

她說完期待地看著臨淵。

臨淵看她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彎了彎唇角，輕快道：“好。”

寧安楞了一下，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爽快，甚至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不確定地問道：“你是說，你答應帶我一起去了？”

“如果你不想去那就留在重華宮好了，本君也省事。”臨淵淡淡道。

“我去！”寧安的臉上綻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雖然不知道臨淵為什麽忽然就願意帶她一起去魔域了，但是，能去就行。

她跟在臨淵身後往宮門外走去，紀玄這時才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看著寧安已經走出一段路的背影，他拉住含章問道：“含章——寧安這是——要跟著帝君一起去魔域？”

含章點點頭：“是啊。”

“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啊？”紀玄順了順氣，擔心道，“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告訴她帝君要去魔域找什麽劍了，這下好了，魔域那種地方也是輕易能去得嘛！”

含章笑笑：“有帝君在，寧安不會有事的。”

他說著拍了拍紀玄的肩膀，感嘆道，“紀玄啊，你可真不愧是重華宮，哦，不，九重天第一大喇叭。”

紀玄拍開他的手，嘟著嘴道：“我在說寧安呢，你忽然扯到這上面幹什麽！”

“我也在說寧安啊。”含章沖他神秘地笑笑，也不再多說什麽，快走了幾步趕上了臨淵他們。

紀玄站在原地看著一行人離開的背影，站在原地想了半天。

他聽見含章說在魔域發現了那把劍的蹤跡，可是臨淵明明知道他這個人心裏藏不住事，卻並沒有囑咐他不要透露給寧安——

紀玄一拍腦袋，忽然就想明白了。

原來臨淵從一開始就想帶著寧安去魔域啊！

而且偏偏還不直說，拐著彎子借他的口讓寧安知道這件事，然後寧安主動跑來要求跟著去——

紀玄讚賞地點點頭：他們家帝君，還真是——有心機啊。

不過——

紀玄自己琢磨著，又想到了一層。

關於妖族白虎的事情紀玄已經聽說了，所以他知道臨淵讓寧安留在宮裏不只是為了懲罰，更多是為了她的安全，可是現在寧安自己留在重華宮他都不放心，還非要把她帶著身邊，即便是去魔域這樣的地方。

他家帝君啊，是要寧安跟在身邊才肯放心！還說心裏沒有寧安呢！

*

紀玄站在原地把事情想清楚的工夫，臨淵一行人已經到了魔域。

遠遠站在雲頭上，便能看見下方團團黑霧籠罩，怨氣橫生。

臨淵擡手揮了揮袖子，黑霧漸漸散去了一些，魔域的樣貌這才漸漸顯露出來。

魔域地如其名，此處魔氣四溢，周遭一片晦暗陰森，山石草木也仿佛被潑上了墨水一般，漆黑一片。

而在魔域周圍，環繞著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

不同於周遭的可怖，這條河流清澈異常，甚至能看到河底雪白的砂礫，與這漫天黑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可是寧安卻絲毫沒有掉以輕心。

從前她常來魔域，這條河的古怪自然清楚。

此河名為不渡，河水名曰渡水，渡水雖然清澈見底，但腐蝕性極強，肉體凡胎若是沾上一點兒便會立刻化為白骨。

許多不知其中隱秘的，若是不小心掉進去的，便永遠留在了河中，只剩下一副屍骨。

所以，那遍布河底的，根本不是什麽雪白的沙礫，而是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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