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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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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1 章

第二日,早朝剛過,女兵案的風言風語還未市井中傳開。

穆寧生已上書為吾皇奏表,字字發自肺腑,聲情並茂地歌功頌德,讓人不禁想要對吾皇感激涕零。

鳴鑼開道,鬧得人盡皆知,隨著奏表聲勢浩大送來的,還有一塊牌匾。

翹首張望的百姓們人擠人,人挨人,嘰嘰喳喳都湊在宮門外,看著護君們擡著穆寧生親手篆刻,心系百姓的四字牌匾入了宮門。

鬧得沸沸揚揚,只是期望能看清楚穆寧生的字,看一看天下書法名家的真跡,是何等風神俊朗。

或多或少,都有點想要回去炫耀的意思在。

奏表畢恭畢敬地呈於慕容紀的案牘上,慕容紀隨手翻看,已識乾坤大,尤憐草木青。

穆寧生字字珠璣,慷慨激昂直抒胸臆,不失為一篇好文章。

更難得的是,實在合心意。

慕容紀滿意的笑著,不住地連聲誇讚穆寧生的字真是不錯。

短暫欣賞過後,慕容紀讓初凝將牌匾帶去內務府裝裱,即刻掛起來。

昨天散朝,消息傳出去,今日穆寧生就能奉上。

婆娑著手中的佛珠,慕容紀嘴角含笑,眼中是瀲灩精光。

倒是不知是連夜寫的,還是提前備好的。

又有何區別呢。

不可謂不是有心了。

雖然都是心知肚明,但心思獨一無二,才當真是難得。

若不是穆寧生無意朝堂,不然憑著這份本事,或許能一飛沖天,可以比擬顧家,也未可知。

不過,慕容紀也難以揣測,市井中,一時是以先人一步,臨摹穆寧生的字帖為榮,還是激烈地追討女兵案,爭辯的面紅耳赤,顧不得其他,一定要分出高下為多。

正胡思亂想著,諸如懷來了,拱拱手道:“臣來拓穆寧生的字。”

“你的消息倒快。”慕容紀收斂了思緒,含笑著。

諸如懷在慕容紀面前一向心直口快,笑道:“臣在宮門口遇見了穆寧鳴,他知道我一向神往穆寧生字畫,特意喊我一定前來。”

“既然你來了,朕倒是不必叫翰林院來人了。”慕容紀笑道:“不然李爾輔病著,朕還要想著叫哪位翰林來,才有這份本事手藝。”

“陛下怎麽不叫宋尚書?”諸如懷正義凜然道:“宋尚書為人中正,必定忠心耿耿,陛下不該有疑。”

“宋矜熹的忠心,朕是從不懷疑的。”慕容紀嘴角含笑著,並不以諸如懷的直言為忤。

“臣知道,陛下敬重梅太傅,但宋尚書同梅太傅同出顧家門,既然是一脈相傳,雖然資歷有差,陛下也不該同世人目光一樣,將人分了高低。”

“朕自然是不會的。”慕容紀好脾氣地笑道:“梅景行一向自視甚高,無論是輩分還是朝中資歷,都在宋矜熹之上,自然不想高看宋矜熹一眼了。”

本還在擔憂錢瑞昌能否接手禦史臺,諸如懷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些許,剛有一瞬,他還以為要以死勸諫。

“還請陛下寬恕,臣出言無狀。”

“你自來如此,朕何必同你計較。”慕容紀笑了笑:“雖然相對蒼太師,你脾氣急躁了些,但總歸是好心。”

“臣身為禦史,自然做臣認為對的事,就不能看著陛下行差踏錯。”諸如懷振振有詞道:“臣不能看著陛下以江山為賭,百姓為註,去做冒冒失失的事情。”

“總歸你是好意的。”慕容紀笑了笑:“朕沒什麽計較。”

“梅太傅已為天下試子之首,雖說為天子傅也不為過,但…”諸如懷欲言又止了。

“梅景行的貪圖朕一向是知道的。不過是他年紀大了。”慕容紀漫不經心地笑著:“梅景行要著臉面,又想要威嚴,顧忌的太多想要的又太多。”

提起梅景行,慕容紀著實不屑。尤其在諸如懷面前,更不必掩飾。

“前段時日,繪墨館試子們一直在喧囂著吵著,說著太平盛世,欣欣向榮,梅太傅功勞不可磨滅。”諸如懷知道陛下一向不愛聽這些,但凡聽到必定動怒,還是說出了口:“但梅太傅已經身居高位,封無可封,不過陛下既未成婚,若是有了子嗣,必定要梅太傅教誨才好。”

自從慕容紀繼位以來,嚴禁官職虛設,冗雜無度,裁撤了許多空職,更是禁止一人多位。

是以,許多官職寧願是空著,也不準其他人插手過問。

梅景行頭頂著太傅的官銜,實則…諸如懷不敢繼續想了。

“想要做天子傅是要有些本事的,梅景行也擔得起?”慕容紀鄙夷嗤笑著:“莫說朕並未成婚,就算是有了子嗣,朕都不放心梅景行做朕的夫子,何況皇嗣夫子?”

諸如懷連忙道:“或許就是這種,梅太傅畢竟年事已高,未來之事飄渺,倒不如謀求眼下。”

“梅景行奉為圭臬的理念,著實腐朽不堪,逼的人方寸之間沒有活路。若是人人上行下效,不出十年,人心所思向背,更將民不聊生。反要將梅景行歌功頌德,奉為千古第一人。”慕容紀冷笑道:“長此以往,君王成了什麽?”

諸如懷低眉斂目,沒有接話。

“梅景行想把自己裹在泥巴裏,端坐在佛龕上,高高在上,俯瞰蒼生得萬世香火,也要看朕同不同意。”慕容紀從牙縫中蹦出字句:“富貴已極時,就想著別的了,當真是人的本性。”

莫不是陛下連帶著顧家都…諸如懷不敢深思,連忙問道:“為何高看了宋矜熹呢?”

“宋矜熹從不說逾越規矩的話。”

慕容紀言簡意賅,諸如懷瞬間明白了,應了聲諾再無疑問。

得到詔令,宋矜熹腳步匆匆奔著勤政殿來了。

邁進殿內後,見諸如懷恭謹地站在一旁,宋矜熹倒是摸不清頭腦,揣測不出陛下的想法了。

“叫你來,是有事想同你商議。”慕容紀笑瞇瞇道:“諸如懷也在。”

諸如懷拱了拱手,應了聲喏。

“不是要問你六部商議的事。”看穿了宋矜熹的忐忑,慕容紀含笑道:“朕自然會等林谷峪給朕個結果。”

宋矜熹連忙收斂,愈發恭敬。

“養廉銀子的事,諸如懷提過幾次了,朕也覺得應該辦,叫你來問個主意。”

宋矜熹斟酌著:“論理是應該加的,但是國庫不豐,戶部實在是難,臣也不好開口。”

“朕知道,你手下的文人多是高風亮節,朕也不忍心看著他們節衣縮食,全做補貼了。”

諸如懷知意,拱手笑了笑:“臣禦史臺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慕容紀頷首,方才慢悠悠地繼續道:“你們也都是辛苦。”

站在門口的諸如懷一頭的冷汗,這朝中唱念做打的本事,自來都是一等一的厲害。

“為了大鳳朝,臣等願意肝腦塗地,絕無二心。”宋矜熹連忙跪了下去,頭磕在地上,悶聲道:“陛下實在不必為我等為難。”

“顧家幾代都是與皇帝站在一起的,互相成全,制衡天下。”想起顧家滅門慘案,慕容紀難免唏噓,站起身,緩步踱到了宋矜熹身邊,:“梅景行一輩中,獨他一人僥幸在千難萬險中存活,而今你年歲大了,想來顧家一脈還是要你來傳承的。”

“桃李不言而成蹊,”宋矜熹嘆道:“真的本事何須強按頭,要別人來敬仰呢,自然有人會記得,心甘情願的佩服。”

宋矜熹自幼被顧家收入門下,顧家出事時,他年歲尚小。

父皇耶斯看重宋矜熹的,不然…慕容紀心內幽幽嘆著。

“師父在世時常說,顧家永遠與陛下江山一心。”提及恩師,宋矜熹難掩哽咽:“恩師一輩子清正廉明,不畏強權,即便身首異處也堅信心中真理,從未動搖過。”

慕容紀伸手拍了拍宋矜熹,示意他站起來,同時對著初凝笑道:“搬椅子過來給宋尚書坐。”

初凝應了一聲,即刻親自擡了一把重重的太師椅過來。

宋矜熹連忙接過來,不住地道:“使不得使不得,怎能勞煩凝姑娘做這些事。”

初凝盈盈笑著:“是宋尚書高看罷了,我們不過是陛下的奴才,哪裏嬌貴。”

“坐吧。”慕容紀笑道:“你也上了年紀,大喜大悲的還是歇一歇。”

宋矜熹不敢坐下,心懷忐忑地虛虛搭個邊,打起精神聽陛下繼續說話。

“朕倒是很羨慕先帝。”慕容紀擡起頭望向殿外,嘴角含笑:“能有顧家常伴身側,只可惜,唉,可惜了。”

宋矜熹嘆道:“顧家心善,見不得百姓受苦,收了許多無家可歸的人在府內,給他們吃住,勸他們向善,然而最後…”

宋矜熹哽咽的說不出話,偷偷的擦了擦眼淚,強撐道:“或許師父當年沒有慈悲將我帶回去,我也省了這一世的傷悲。”

“他們,才是大鳳朝的根基。”慕容紀回答的堅定,慰籍了宋矜熹心內的不安。

“論起來,你與梅景行師出同門,梅景行頭頂著顧家名聲,就當自己金尊玉貴,鳩占鵲巢。在朝中享受了許多年的愜意,而今也該你維護顧家名聲了。”

宋矜熹心內一震,不敢有絲毫表露,連忙站起身索性長輯到底:“臣,多謝陛下。”

“朕放心你。”

慕容紀笑盈盈著,似乎帶著全部的信任托付給了宋矜熹。

梅景行能用天下文人來敲打她,她也能用文人做自己想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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