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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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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2 章

宋矜熹前腳剛走,後腳林谷峪就來了。

在殿門口相遇時,林谷峪狐疑地回頭去看宋矜熹,怎麽這麽趕巧。

偏偏宋矜熹目不斜視,直接從他身邊錯身而過,將他想要熱絡喊出口的宋兄,硬生生都給憋住了。

回稟女帝時,林谷峪邊說著,邊忐忑地不住望向女帝,試圖看出什麽不對,及時補救。

但女帝面不改色,好整以暇直到他全部說完,仍是沒有說話。

林谷峪絞盡腦汁說的口幹舌燥,還要畢恭畢敬繼續道:“周尚書在朝中也是許多年,盡心竭力,如有不周之處,還請陛下海涵。”

手心裏捏著一把汗,幾乎要砸在了地上。

“這是六部的意思?”

終於說話了。林谷峪忙道:“是六部共議的結果。”

慕容紀含笑地點點頭,林谷峪又不安了起來。

雖說周生平為人心性有些怪異,與他所求不同,也不怕得罪。但既然沒有翻臉,到底也是世家子弟,看在過往數年的份上,能回護一二,必定還是要護住的。

沈默了片刻後,慕容紀沒有問什麽,合上眼前的奏本,呵呵笑著:“林尚書與樸尚書交好,朕甚是欣慰。”

“陛下謬讚了。”林谷峪笑著:“臣在朝中一向知交甚少,與樸尚書更是只有公事上的往來,並無私下的交情,著實談不上交好。”

慕容紀笑容愈發燦爛:“你們同為六部尚書,往來的多,交好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恕臣無禮。”林谷峪堅定道:“若論交情,臣與樸尚書實在談不上交好二字,最多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

林谷峪一向心思搖擺,在樸相霖和她之間來回游走,慕容紀心知肚明。如今看著,林谷峪還是另有自己的心思。

“六部的定奪難免有所不周,還請陛下裁定。”

“朕瞧著很是妥當,不必再動了。”面對林谷峪的催促,慕容紀淡然自若地笑了笑。

林谷峪忙道:“只怕陛下辛苦,本就許多事宜在手,而今還要過問京都大營同雲霓邊境。”

慕容紀揚起下巴笑道:“本就是你們六部商議的結果,朕自然放心。你再去通知周生平一聲,省的他這位兵部尚書覺得大權旁落。”

林谷峪應了聲喏,心內暗暗叫苦。

就算是說出的話吞回來,不寒酸。

“只怕過猶不及,畢竟周生平為兵部尚書也算是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林谷峪慎重道:“我等不過是出個主意,還請陛下定奪。”

“沒了張屠戶,這輩子不吃肉了?”慕容紀冷漠的笑著:“難不成,你是要侍郎們去說這話?”

真要是侍郎們去說,林家在朝堂上的日子怕也就到頭了。

女帝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林谷峪心驚肉跳,還要撐著笑臉。

陛下動怒他是知道的,當真要如此趕盡殺絕嗎。

思及此處,難免兔死狐悲,於心不忍。

“既然議定好了,找個日子同周生平說了吧。”慕容紀和善笑著:“林尚書也辛苦了,早早回家歇一歇。”

林谷峪心裏咯噔一聲。

慕容紀笑容滿面,好一場君善臣忠,其樂融融的和睦場景。

若是旁人看到了,只怕都信了。

林谷峪無計可施,訕訕地轉身走了,心內悵然想著,要如何讓同周生平講這麽得罪的話。

蘇瑾年驚奇的打量著林谷峪,倒是從未見過他一臉厭煩,全然不似平日裏的鎮定自若。

大步流星進殿,蘇瑾年拱拱手笑道:“不出陛下所料,因為女兵案,杜若情在京都內算是臭名昭著,罪大惡極了。”

慕容紀勾起嘴角,了然地笑了。

上官賢和吉安柔正在謄抄奏本,聽到熱鬧也湊了過來,滿臉的好奇。

“試子們整日在街頭喧囂,鬧得人盡皆知,恨不得即刻找到杜若情,送入祠堂沈塘呢。”蘇瑾年難掩唏噓:“以崖州子弟為首,鬧得最兇。”

上官賢恍然大悟後,又覺得順理成章。

初凝搖了搖頭,含笑道:“又不是他們的家人,要送到哪個家族的祠堂受家法?”

蘇瑾年沒心沒肺的笑了笑:“這時候,誰還管是誰家的女子了,反正家祠動用家法是私事。尤其借了以正家風的名諱,更是無法過多勸阻,若是杜若情落在了他們手裏,必定是難逃一死。”

“隔著八百個親戚,拐彎抹角必定能找到親緣的。”慕容紀笑了笑:“明晃晃的私刑濫用,他們倒是不說了。”

“幸而陛下將杜若情保護妥帖,此刻已經在軍營內了,想必誰也動不得。”蘇瑾年得意的笑著:“還是陛下遠見,才能如此。”

“女兵案已經了結,為何他們還要咬死杜若情不放?”吉安柔百思不得其解:“難不成還能翻出什麽天花?”

“他們容不得別人在他們的規則外生活,”慕容紀冷笑著:“他們只能允許自己利己,不能允許別人為自己考慮分毫。”

“但杜若情本就有冤屈在身,為何不能容忍鳴冤申訴?”吉安柔困惑著。

“因為杜若情做了他們不認可的事,必定不能為他們所容。”慕容紀捏緊了拳頭,冷聲道:“他們叫杜若情瘋子。”

吉安柔一怔,仍是不明所以。

“他們隨意地汙蔑著別人,信口雌黃,張嘴就來。淺薄的人生只能因此得到快樂。”慕容紀輕蔑道:“只怕是傷到他們的利益,對此避尤不及。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世道本就不該按照他們的以為去生存,是他們一直錯了而已。”

初凝嗟嘆著:“世道俗陳,原是他們定奪的。”

“最讓人接受不了的,是她們真實,她們鮮活,她們也是有血有肉,有委屈要訴苦,是活生生有想法的人。”慕容紀堅定道:“杜若情是一個瘋子,但天下不該只有杜若情一個瘋子。”初凝含笑道:“梅太傅深谙此道。”

“男人總是善於教誨女人,如何做個完美無缺地好女人。”慕容紀冷漠地譏誚著,像在說著天下間最荒誕不羈的事:“當他們覺得一位女子脫離了管控,不能被掌握時,心生恐懼就汙蔑為瘋子。覺得一個女子附和自己的規訓時,就稱之為好女人,何其的可笑。”

話說到這裏略顯沈重,上官賢聽不下去了,拉著吉安柔率先笑道:“奏本貽誤是大事,臣等先去忙了。”

慕容紀懶得搭理,由著她去了,吉安柔不好掙脫,被動地被拉走了。

蘇瑾年也拱手笑道:“錦衣衛還有差事要做,臣也先去了。”

殿內瞬間空蕩蕩了,只剩初凝在了。

大約是人上了年紀,慕容紀忽而想起了厲光庭。

若是厲光庭還在,朝堂上會是什麽樣子。

“厲光庭倒是成全了朕。”慕容紀擺弄著手中的佛珠,含笑道。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初凝連忙低下頭,不敢揣度陛下的心緒。

厲光庭本該做探花的,但因文章筆意深得父皇喜歡,力排眾議,親選做了狀元。

慕容紀也時常在想,厲光庭同父皇,是怎樣一種惺惺相惜的君臣情義。

才會讓厲光庭毫不保留地,教會她帝王之道。

厲光庭沒有子嗣,對此深以為憾。

所以厲光庭在時,也是真心實意拿她當兒子養的。

後來傅崇傾覆,厲光庭時常望著她出神,對著她唏噓感慨,若是你男兒,定然有更大作為。

慕容紀不服氣,心內暗暗較勁,即便自己是女子,作為必定不遜色於男子。

初凝也是不服氣,心內較勁,捏緊拳頭咬緊牙關,總要厲光庭長些見識。

想必那時,厲光庭已然確定了自己的死期將至,卻仍甘之如飴吧。

“今日諸如懷來,說梅景行動了心思,想要做天子傅。”慕容紀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了門口,悠悠道:“朕覺得荒謬至極。”

初凝亦步亦趨,跟在慕容紀身後,想要說什麽,又是忍住了。

“雖說是朕處置了厲光庭,但是朕畢竟是他一手教出來的。”殿外的陽光正好,溫暖和煦,忽而想起少年時光,慕容紀嘴角含笑:“若無他與傅崇的纏鬥,朕也坐不到皇位上。”

“已經過去了,陛下也不必記得了。”初凝低聲道:“他這種人不值得陛下分神掛心。”

“朕倒是時常感念厲光庭。”慕容紀不容質疑,決斷道:“帝師只會有一位,是厲光庭,毋庸置疑。”

初凝低聲嘆道:“陛下還是高看了他,他何德何能。”

慕容紀安撫道:“在朕心裏,他永遠是朕的師父,亦師亦父。任憑旁人是誰,堵不可能替代。”

初凝紅了眼眶,悄悄地偏過身,不想被陛下看到,又不能真的不被陛下看到。

“你看四時八節,燕子春來秋走,花開花敗。”慕容紀手扶在門框上,側了半邊身子出去,揚起頭明媚的笑著:“世間萬物輪回不止,生生不息。”

初凝心中一動,想要擡起頭附和,硬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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