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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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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翌日早晨,傅南霜算著段淞差不多到了下朝的時間,便徑直前往紫宸殿。

在旁人看來,這位皇後步伐穩健,面色恬淡,並沒有展現出任何異常。

她腳步一頓,停在殿門口,聽內侍回報段淞還未歸來,微微頷首,便側身候在了門邊,靜靜垂眸,似是在休憩。

半晌,身後傳來一陣錯雜的腳步聲,傅南霜稍斂神,隨即轉過身,對著來人微微屈膝垂首。

“見過陛下。”

“你今日倒是來得早,”段淞唇邊帶笑,似是有些意外的驚喜,直接拉著她跨過殿門,“怎麽了?還專門來等我?”

傅南霜依舊垂著頭,任憑他拉著自己的手,態度十分恭順卻又顯得疏離客套。

“陛下,妾有要事要稟。”

段淞聽出她語氣中的異常,微皺了皺眉,“究竟什麽事?還值得你這般興師動眾的。”

“回陛下,”傅南霜的語調平靜無波,一派公事公辦的架勢,“昨日德妃來到妾的殿中,向妾稟明了一件要事,妾本欲立刻向陛下稟明,但昨日經岑璉一事,倒是一時將此事忘了,還望陛下莫要怪罪。”

“你到底怎麽了?”段淞覺得奇怪,自己好像也沒惹到她,昨天她離開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對自己這麽客氣了。

傅南霜只當沒聽見他對自己的詢問,接著平淡敘述道:“按德妃所言,她半月前歸家之時,偶然發現葉相似是與祁王私下有些聯系,德妃當時沒有察覺,但最近聽聞祁王起兵一事,才將兩件事聯系起來,德妃心有大義,即便牽扯到她的生父,亦不敢隱瞞,故特將此事告知陛下,請陛下聖裁。”

段淞眉心的褶皺擠得更深,“這事她是昨日告訴你的?”

傅南霜點點頭,“正是,妾不敢隱瞞,陛下若是不信,可將明義殿的宮人召來問詢。”

“我何時說不信你了?”段淞惑然而微惱地望著她,“此事暫且不談,你究竟是怎麽了?”

“妾無事。”傅南霜從容道。

“你有事,”段淞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著篤定地點了點頭,“有大事。”

傅南霜:“……”

她確實是有事,但根本無法同段淞明言。

按照昨天她不小心聽到的對話,段淞應當一直在派人看守著虞鳶,而且還不願放她回嶺南。

傅南霜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麽看看待這件事。

原本在她看來,段淞見過虞鳶之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一見鐘情的跡象,還大方地將她放走,這就說明兩人之間的故事線到此為止了,原書中的劇情應當也徹底崩盤了。

直到昨天傍晚,傅南霜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但很明顯,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猜測。段淞根本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對虞鳶的監視。

但是他又為什麽不直接將虞鳶留在宮裏呢?是因為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還保有一點良知,所以不能強取豪奪?

還是因為現在祁王的起兵謀逆,各項繁雜事務纏身,他現在只能專註事業線,分不出精力來走感情線?

或者難不成是因為她…?

傅南霜只開了個頭,便將這個念頭在自己的腦海中掐斷了。

不會的。沒有這種可能。

她暗暗將自己的翻湧的思緒壓下,接著面無表情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後退半步,對著段淞屈膝行禮。

“陛下,妾當真無事,要事已向陛下稟報完畢,妾也不便打擾您處理政事,先行告退了。”

段淞手心一空,竟莫名覺得心裏也是一空。

“你先等等。”

傅南霜還沒來得及轉身,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恭謹道:“請陛下吩咐。”

段淞張了張口,一時卻也沒發出半個音節。他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覺得自己的胸中有無數的疑問,卻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況且他知道即便問了,對方也肯定不會給他明確的答案。

他腦子轉得飛快,終於撿著一件同她還算有些關聯的事。

“王家最近有婚事,你可以準備些賞賜送過去。”

“婚事?”傅南霜略顯疑惑的擡起頭。

“嗯,”段淞點了點頭,稍放松了些,“她畢竟還在宮中住了一陣子,對外說起時,你也曾教導過她,確實應當表示一二。”

“…王姑娘要成婚了?”傅南霜終於反應過來,不由震驚地睜大了眼。

她想起來了,之前王徊梧不願出宮,想留在她身邊當女官,正是因為王國舅給她尋了門親事,而那結親的對象,是個流連花街柳巷的紈絝子弟。

但在京郊別院之中,因段琉將王徊梧留下,她也並沒有任何立場將人再度帶回宮來。

況且進來發生的糟心事一件接著一件,傅南霜根本沒有功夫顧及別的,早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了。

如今段淞提起這件事,她的心突然被吊起,莫名覺得是因自己的疏忽而釀成了大錯。

“她要嫁哪家的公子?”傅南霜提著顆心詢問。

“平南侯梁家,好像是他們家老四吧。”

傅南霜的心一沈,果然還是那個紈絝子弟。

段淞見她有些心神不寧,只當她因沒有這方面經驗而迷茫,安撫道:“若是不知該怎麽準備賀儀,你也可以來問我。”

傅南霜卻突然擡頭,問道:“敢問陛下,這婚事可是已經定下了?”

段淞回道:“豈止是定下了,六禮都過了其五,下月就要迎親了。”

傅南霜抿了抿唇,面色緊繃,段淞看出她的緊張,笑了笑道: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你也不必如臨大敵,這些賞賜都有舊例,照著給就是了。”

傅南霜默了默,片刻又問:“陛下,不知那梁家的公子,可堪良配?”

“你這話又是從何說起?”段淞瞇起眼地看著她。

“…王姑娘畢竟在宮中住了一陣,妾同她也算是有幾分交情。”傅南霜的眼神閃了閃。

“若是不堪良配又如何?”段淞卻反問她。

傅南霜被噎得一窒,確實,都到了這個時候,她又能怎麽樣呢,難道還能讓段淞把這場婚事給攪和了不成?

“是妾逾越了,”她垂下眼簾,“妾會準備好賀儀的,陛下放心。”

“王家的婚事,都是興國公自己的主意,我從來沒插過手。”段淞終於還是解釋了句,倒像是怕她誤會了什麽。

“是,妾明白。”傅南霜垂首,面沈如水,緩步退出了紫宸殿。

她回到明義殿的時候,不自覺地在院中止住了腳步,緩緩側首,看向了側面的偏殿。

段淞將岑璉帶走後,他又命人在其中查探了一番,而後偏殿便被封了起來,如今依舊大門緊閉,倒是和岑璉還住在此處時別無二致。

但是傅南霜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去年重陽宮宴之後,岑璉和王徊梧同時入宮,兩個人時不時鬧出些麻煩來,她連個整覺都睡不成。

當時她頗覺苦惱,但是現如今這兩人,一個行刺君上未果,還不知能不能保下性命,一個即將嫁作紈絝妻,未來的人生還不知會走向何處。

她的麻煩倒是沒了,身邊清靜不少,她卻覺得這偌大的宮殿,甚是蕭索淒涼。

傅南霜暗搖了搖頭,收回視線,臉色微凝,踏入了自己的寢殿之中。

傅南霜這廂剛理好要送去王家的賀儀禮單,卻聽得宮人匆匆跑進門,氣息還沒理順,便急急忙忙地開口。

“殿下,不好了,祁王…哦不,那逆賊正式出兵,還不到兩日,已經快打到洮水邊了。”

傅南霜手中的動作一頓,隨即將禮單放下,蹙眉擡眸:“這麽快?”

她雖對這大赟的地理不太了解,但也知道祁王的封地在靈州,同洮水中間還隔著河東一道,而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越過河東,只怕也不是打過來的,而是有人給他開了方便之門。

“是啊,殿下,您說…他不會打進京來吧。”宮人驚恐地看向她。

連京裏的三歲小孩都知道,只要過了洮水,那離赟京便也不遠了。

傅南霜面色微凜,她下意識地想回說不會的,但這事連她自己都沒把握,還怎麽安慰別人呢。

“事情還沒發生,先別急著害怕。”她最多也只能給出這種程度的安撫。

正在此刻,院中又傳來一聲悠長的通報。

“陛下駕到——”

還在沈思中的傅南霜立刻被喚回神,對著門口的來人屈膝行禮,“見過陛下。”

段淞甫一踏入門內,見著殿內的宮人內侍一臉如喪考妣的神色,立刻明白過來。

他拉著傅南霜起身,對著她微頷首,“你也聽說了?”

傅南霜點了點頭,擡眸看了他一眼,輕嗯了聲。

司來見狀,未等段淞發話便對著其餘的人擺了擺手,殿內宮人會意,立刻魚貫而出,僅留帝後二人獨處。

“你不必擔心,我要麽將他捉回京中,要麽將他斬於馬下,這次絕不會對他心軟的。”段淞擡手握住她的肩,倒像是在對她立下一道承諾。

傅南霜意識到他的話中的深意,驚愕問道:“陛下難道又要…禦駕親征?”

她心說他上次都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居然完全沒有PTSD,這究竟什麽心理素質啊。

段淞坦然點頭,“那是自然,他都已經打出了清亂歸嫡的旗號,我怎能放任他在外囂張,段元啓這賊子,只能由我去抓。”

傅南霜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將勸阻的話說出口。

她明白,段淞若是能出宮一段時間,對自己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即便他再次受了傷,可虞鳶如今還扣在他手裏,也不必擔心他會有什麽生命危險。

傅南霜心頭微定,擡起雙眸,以同樣坦然的目光回應著他。

“既然如此,那妾就祝陛下馬到功成,得勝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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