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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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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辯

傅南霜那一條已經跨入殿門的腿,就這樣懸在半空,落下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她之前上班的時候,最不願意面對的場面,就是老板當眾大發脾氣。

即使發火的對象不是她自己,但每一聲怒吼都會讓她神經緊繃,共處一室的每一秒都無異是一種煎熬。

她就不明白了,有問題直接解決問題就是了,發洩情緒有什麽用呢?員工又不是你的奴隸,還真把自己當土皇帝了。

“還楞著做什麽?”段淞斜瞪了她一眼。

“是,陛下見諒。”傅南霜還是落了腳,入殿後垂頭立在柱旁。

這回沒辦法,人家確實是皇帝。

“見諒?”段淞冷笑,“你還需要朕見諒?朕看你膽子大得很呢!”

“妾不明白。”傅南霜決定先裝傻。

“你!”段淞怒極反笑,“好,那朕問你,今日你同那賢妃都說了些什麽?”

“不知賢妃可是冒犯了陛下?”傅南霜也很好奇,那邱蜜兒究竟是鬧了多大的脾氣,才讓他這般不能自已。

人家當皇帝都喜怒不形於色,看來男主還是年輕,情緒管理有待加強啊。

“你倒是慣會反客為主,”段淞不免回想起剛才的場面,只覺身上一陣惡寒,冷哼了聲掩飾心中波動,“是朕在問你!”

“回陛下,妾也並未同賢妃多說什麽,不過是彼此寒暄幾句罷了。”傅南霜在“彼此”二字上加重了讀音。

職場甩鍋第一步,先指出對方的責任。

“寒暄?”段淞明顯不買賬,“那她為何喊打喊殺地說你要謀害她?”

傅南霜也有些無語,不就是少她點兒家鄉特產而已,又不是要餓死她,這公主的心理素質未免也太差了。

“大概是外族語言不通,表意不明,難免有些誤會吧。”

第二步,擡出不可抗的外部因素。

“皇後,你當朕派去名義殿的人,是個擺設不成?”段淞見她油鹽不進,直接拆了她的臺。

傅南霜用餘光掃了眼今早出現過的那名內侍,腹誹你都知道了還裝模作樣地問個什麽勁兒呢。

“陛下,妾沒做錯。”

第三步,如果以上都沒用,那就開始理直氣壯地狡辯吧。

“你沒做錯?”段淞被她這義正辭嚴的姿態堵得一陣氣短。

“是,妾念在賢妃是異族公主,又初入宮廷的份上,既沒有強求她行禮,也沒計較她言語上的冒犯,況且她已入我大赟,入鄉隨俗,改換口味也是應該的。

“後宮諸位嬪妃,哪一個不是金尊玉貴,衣食住行一樣要遵循宮中舊例,如何能單為了她一人開特例,所以妾也不知,自己究竟何錯之有。”

“……”

段淞想要反駁,可她擺出這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自己一時又找不出她的漏洞。

不對,不能被她帶偏了,自己今天可是要質問她失職的!

“朕說的是這件事嗎?”

“您說的不是嗎?”

段淞一窒,冷著臉將宮人都清退出去。

“朕說的是你此前口口聲聲說要替朕分憂,結果呢?”

“結果……如何?”傅南霜擡起眼,好奇地打量著他。

他這副有怨在胸而不得吐露的模樣,倒像被什麽人侵犯了似的。

段淞目光一閃,避開了她探究的視線。

他如何能讓她知道,自己被那衣不蔽體的蠻族女子沖上前攔腰抱住,還當著眾人的面口無遮攔,高聲喊著只要許她皇後之位,馬上就能為他誕下子嗣。

更讓他難以啟齒的,那女人還頗有幾分蠻力,自己本想要擺脫她,竟還一時掙脫不開,後來還是喊了兩個內侍上前,才合力把她拉走。

他現在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女人張著血盆大口,仿佛要當場生吞了他。他何曾見過這種陣仗,誰能想到赫合女子竟恐怖如斯。

他當初就不該松這個口讓她入宮!

“你不要管結果如何,”段淞深吸一口氣,勉強找回幾分自信,“朕既將她移交給你,你就不應該讓她再出現在朕的面前!”

“可她畢竟是陛下的妃子,妾也不便阻攔吧。”傅南霜面露難色。

“......”

段淞心道荒唐,你之前在長安殿截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昨日可是自願提出為朕分憂,不讓後宮諸事影響朕的前朝韜略,自己誇下的海口,怎麽現在就不認了?”

“陛下明鑒,並非妾不作為,只是妾以為賢妃不比旁人,於前朝而言沒那麽重要。”

傅南霜真正想說的是,因為只有邱蜜兒沒死。

這位赫合公主,算是全書中唯一一個意外。

雖說她在後期被男主厭棄,但在宮變之中,卻被赫合留在京中的探子所救,並以假死掩蓋,秘密送回了她的母國,最終成功活了下來。

傅南霜曾經思考過原因,按作者睚眥必報的性格,怎麽能放過這樣一條漏網之魚呢?

後來她看了眼番外才知道,說是這位公主生性奔放,一生之中除了男主之外,暗地裏還有不少其他的情郎,甚至在入宮前便有了。

總之在作者的邏輯裏,一個女人只要對男主“不忠”,就成了一個蕩/婦,但相應的,這也成了她的保命符。

畢竟蕩/婦對女主是沒有威脅的。甚至保留她的存在,才更能襯托女主的高潔。

真是荒謬又諷刺。

但念及邱蜜兒並沒有性命之憂,加之男主在一段時間內還挺喜歡她的,傅南霜覺著,既是你情我願,她也不便打擾人家的好事,也就沒必要多此一舉了。

“朕竟不知,前朝如何原來是你說了算?”段淞冷笑,反唇相譏。

“...妾說了不算。”傅南霜半耷拉著眼皮。又來了,老板們就不會好好說話麽,非得陰陽怪氣。

“那是誰說了算?”

“自然是陛下。”

“那朕告訴你,她對前朝局勢極為重要,”段淞在案上一拍,中氣十足,蓋棺定論,“給她找點兒事做,別讓她來煩朕。”

“...是。”傅南霜無力反駁,只得應下。

她步履沈重地轉過身,正欲離開,卻又突然聽得身後段淞出言將她叫住。

“你要去哪兒?”

“妾...回明義殿啊。”傅南霜回首,一陣莫名。她倒是想出宮呢,那也得出得去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留下用飯吧。”段淞給她拋去一個眼色,頗為寬宏大量的模樣。

“陛下,這就不用了吧。”傅南霜面色一僵,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誰那麽想不開要和老板吃飯啊。

“讓你留下你就留下,免得旁人還要說我苛待你。”段淞一邊說著,已經招呼宮人進殿,命他們為帝後二人布飯。

傅南霜騎虎難下,就這樣被強行架到了食案旁。

段淞的午飯要比明義殿的豐盛不少,規格堪比昨日的宮宴,甚至還有幾道類似的菜肴,但她壓根不敢動筷子,雙手在案下無助地摳著桌腿上的木雕。

傅南霜在宮宴上還能吃得自得其樂,但此處不比宮宴,那是多對多,這是一對一。

而且和老板吃飯的重點不是吃飯,而是社交。吃飯的同時還要察言觀色,適時接話。

於她而言,無異於是在上刑。

“怎麽?”段淞搛了塊炙鹿肉,“不合你的口味?”

“沒有沒有,”傅南霜局促地幹笑了聲,“妾只是...還不餓。”

“真不餓?”段淞將那鹿肉舉在她眼前,“我看你昨日還挺愛吃這道菜的。”

“...不餓,”傅南霜吞咽了一下,“謝陛下記掛。”

“得了吧,”段淞輕哂,隨即將鹿肉放在她盤中,“裝模作樣給誰看啊,這套路數不適合你。”

傅南霜盯著自己盤中那塊表面微焦而閃著油光的鹿肉,決定還是暫時屈服於自己的食欲,畢竟食物已經在她盤中,也無法分給旁人,最後被丟掉總之浪費。

她剛將那塊肉送入口中,又聽段淞似笑非笑地開了口。

“想喝酒嗎?”

傅南霜心頭一跳,若是能配上昨日的葡萄酒,那確實是再好不過了。

“也並非不可。”

段淞命人為她倒了杯葡萄酒,另在一旁備了一杯桃漿。

傅南霜盯著酒杯,腦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正準備端酒的手被她強行壓下。

男主突然對她這麽和善,讓她開始覺得這頓飯有些不吉利。

這酒裏,怕不是另外加了點兒什麽佐料吧?

“早晨皇姐去了你那裏?”段淞掃了她一眼,隨口發問。

“是。”傅南霜心說果然,就知道這頓飯肯定沒有這麽簡單。

“她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說你爹可能另有其人。

“皇姐極為和善,怕妾不敢拜訪,便主動前來相見,還邀妾去宮外小住呢。”傅南霜擺出一臉商務場合的親切假笑,但她也想順便試探一下段淞對她出宮的態度。

“嗯,”段淞點點頭,“皇姐確實最為好性了,她可對你說了我的事?”

“陛下多慮了,”傅南霜維持著假笑,“皇姐只說陛下政務繁忙,讓妾多多關心陛下呢。”

段淞搛菜的手一頓。

“那你是怎麽回的?”

“這自然是妾的本分。”

“你知道便好。”

段淞暗暗冷哼,入宮一個多月連碗湯都沒給他送過,還好意思說什麽本分。

飯後,段淞趕著去見朝臣,倒也沒有多留她。

傅南霜終於得以脫身,踏出紫宸殿外後,生怕他反悔似的,她又一鼓作氣地快走了百十來步,才深吸了口幹燥微涼的秋日氣息。

後宮打工倒計時,還剩二十三天。

她勉強還能忍。

但這一上午都在跟人打交道,她現在只想回去把自己關在房內不見任何人,什麽宮宴啊後妃的,明天再說吧。

回明義殿的路上,傅南霜穿行在步道的高墻之間,周邊宮人見著她的儀駕,皆神色倉皇,匆匆回避。

“宣芝,快跪下,是皇後殿下。”

傅南霜在嘈雜中捕捉到了一句低語,不由楞了一瞬。

宣芝。

這個名字她有些印象,也是原書中男主後妃中的一員。

最後什麽下場來著?

眾宮人只見皇後又走了幾步,卻突然腳步一頓,立在原地,面色微凝,似是苦苦思索著什麽。

半晌,她回神側首,目光直指跪在道旁的一個宮人。

“你叫宣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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