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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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發
裴府。
遲筱翹了腿，懶洋洋倚在架子床的床柱上。
她披頭散發的，也不知道是透過對面支起的支摘窗看到了什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臉上流露了幾分微妙的表情。
春去夏至，窗外正是好晴光。
鳥雀飛來又過去，清脆的啁啾聲隱藏在茂盛的樹冠裏，庭院地上的陰影隨著穿堂的風不時的擺動。
有兩只成雙成對的，大抵是有鳥作伴了心都不慌，小雀倚靠在一起，立在床沿瞪著兩雙豆豆眼就那麽看著遲筱。
遲筱也看了它們，心道春天過去了，鳥都有伴了，她怎麽采個花沒采到，反成了被惡霸強搶入府的民女……
不，還不是民女。
裴旬這是強奪人妻啊。
遲筱在心裏先是同情了幾秒她並不存在於現實的夫婿，再對自己的教育展開了一會反思，然後便是對陸長明的無情辱罵。
她心想得虧陸長明自北狄那裏死遁後再沒入過中原，不然她一定要上門討個說法。
還有裴旬，遲筱摸了臉，想起來就忍不住嘖了一聲，心道他這明明就是看出來了吧，擱那和她打太極。
好的不學，學了一身惡趣味。
老實說這惡趣味也得是從她身上學來的，畢竟演起來也是她先開始演。
但遲筱偏就有幾分叛逆而不好捉摸的心性，順著毛摸逆著毛摸都能開罪她。是以裴旬不順著她演是錯，順著她演遲筱也要把罪名歸納出個一二三四來，倒是把自己撇了幹凈。
遲筱換了條腿翹著，她擲了顆花生米過去，就把窗檐下成雙成對的兩只小雀無情拆散。
然後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小雀帶著怨氣驚散，啁啾聲像是在罵人。
遲筱愉快地彎了彎眼，然後聽到游廊上傳來的腳步聲，立時收斂了笑，重新坐正了回去。
侍女輕輕敲門，聽到裏面傳來喊進的聲音，她才引了身後捧著洗漱帕巾的人魚貫而入，倒是把好久沒見過這個陣勢的遲筱驚的挑了眉。
“夫人。”
領頭的藍衣侍女喚作綠萼，一張容長臉，彎彎的細眉，笑起來便是溫溫柔柔的樣子。
也便是前些日子馬車內伺候的那位了。
她蹲身行禮，裴旬走前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綠萼就鬥膽做了主把人帶去了裴府主院旁邊的院子。
直到去鎮撫司回稟的人帶到裴旬的態度，綠萼越發肯定了大人對這位的不一般，自然態度也是越發的恭敬。
“綠萼姑娘。”
遲筱點了頭，這幾日滯留在裴府，竟然風平浪靜的，也沒有人來拆穿她的身份。
易容只是易容，遲筱也沒有周全到順帶捏造路引戶籍的地步。
對錦衣衛來說，查清她的身份再容易不過，是以面對這種對方按兵不動的情形，遲筱只能認為是裴旬在好整以暇地等著她，想看看她還要作什麽妖。
連帶著府中上下未曾指名道姓的夫人的這個稱呼，都顯得有幾分促狹。
但遲筱從來不覺得尷尬，甚至覺得裴旬這樣，她自然也不好辜負他的期待。
因此笑瞇瞇看了綠萼，溫言細語，“既然大人允了我可以自便，今日晴光正好，我想出去走走，綠萼姑娘覺得可行？”
綠萼指了地方，後頭的侍女一一捧了東西站開，才上來引遲筱落座，順勢看了她一眼。
坐在那的人披了發，越發襯得面上有幾分掩不住的蒼白，滿頭烏發流水般的散落在架子床沿。
毋庸置疑，是個清麗秀氣的佳人。
綠萼面上還是溫柔的笑容，手上利落地幫遲筱盤發。她先是道，“夫人既然有此興致，奴婢這就去安排馬車。”
但她頓了一頓，又委婉地暗示了一句，“大人忙於公務，這些時日才一直留宿在鎮撫司……”
遲筱聞弦知雅意，保證道，“我曉得，不會給姑娘添麻煩的。”
臉上的易容不能碰水，綠萼知道遲筱不愛別人服侍洗漱的習慣，是以幫她梳了發和穿好衣裳就去安排車子了。
等到綠萼引著人重新退了出去，遲筱坐了會，就又聽到關閉的門上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打開門，是個眼生的小丫鬟。
小丫鬟細聲細氣，說是綠萼姐姐有事被絆住了，喊她來叫遲筱準備出發。
要說的話，綠萼算是這個府裏後院的管家，臨時有事也不稀奇。
遲筱眨了眨眼，仔細瞧了小丫鬟幾眼，笑道，“好啊。”
金陵城外，碼頭。
烈日炎炎下，管事的抹了把汗，暴躁道，“這穆老黑，怎麽三天了還不見人影？”
他一邊說著，睜著一雙汗濕的小眼在來往的苦力幫工裏梭尋，越看越火冒三丈，吼得很大聲，“怎麽老三老四也不見了？！”
扛了麻袋的人臉上也全是汗，聽到熟悉的名字停下來道，“這三個都是認識的嘞，怕是穆老黑賭癮又犯了，邀了他們幾個跑去哪耍賭去了！”
這碼頭上幫工的，大部分都是互相認識然後介紹來的，人頭都記在管事的下面，是以管事的聽了也覺得有理。
這繁忙的港口缺不了人，少了三個青壯勞動力，要是誤了主家的工，管事的也吃不了兜著走。
看到有些人趁機會停了手在那看熱鬧，管事的暴躁道，“好好好，看什麽看！快幹你們的活！”
老三長了張沈穩的臉，面上是一派毫無波瀾的樣子，像是最隨意不過的飲茶人。
他脫去了之前的裝扮，換上了一身粗布長衫，混跡在了茶樓之中，竟也無人對他多關註一二。
他側了身子，保證背對著茶樓裏來來往往的茶客，不遠處就是打開的窗戶，餘光隨時關註著下頭。
樓下一派熱鬧非凡，老四自然也喬裝打扮了一番，去了別的環節，直至如今也沒消息傳遞回來。
老三看了下面，心裏有一搭沒一搭地猜測，不知這人頭攢動裏，到底混進來多少錦衣衛的密探。
明明計劃是在順利進行，沒有消息或許就是最好的消息，但莫名的，他就是有種不妙的預感。
老三無意中拿指甲扣了扣木制的桌面，這一下竟讓桌子表面凹下一個拇指大的坑——
他低了頭，故作平淡地拂了袖子蓋住，點點的焦灼卻慢慢攀爬上了他的臉。
這廂裏，遲筱隨了小丫鬟走在游廊。
裴府修的大，她們東繞西繞，一路上竟也沒遇上幾個人。
那些侍女婆子都被小丫鬟搪塞過去，兩個人就無驚無險地走著。
來這的時候是深夜，遲筱也沒有仔細觀察過構造，但她這下青天白日的走一遭，很顯然是小丫鬟在帶她繞路。
遲筱挑了眉，頗有一種不嫌事大的期待感。
小丫鬟腳步並不輕盈，裴府管控嚴格，想來是有武功的外來戶不好混進去，才派了這麽一個看起來木楞又老實的小孩來。
小孩轉悠了半天，終於把遲筱帶到了一處角門，外頭正好停了輛馬車。
馬車夫帶了鬥笠，頂上的光照下來，他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之中。
小丫鬟朝他比了手，示意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馬車夫點頭，擡起的臉平凡而粗獷，是不認真記就會忘掉的長相。
他似乎是以為遲筱會掙紮、會驚慌，卻不想那看起來柔柔弱弱、風一吹就要倒的女人提了裙擺就要上車來。
臉上是莫名的、仿佛對一切毫無所覺的笑容，“這位大哥，不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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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遲筱翹了腿，懶洋洋倚在架子床的床柱上。
她披頭散發的，也不知道是透過對面支起的支摘窗看到了什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臉上流露了幾分微妙的表情。
春去夏至，窗外正是好晴光。
鳥雀飛來又過去，清脆的啁啾聲隱藏在茂盛的樹冠裏，庭院地上的陰影隨著穿堂的風不時的擺動。
有兩只成雙成對的，大抵是有鳥作伴了心都不慌，小雀倚靠在一起，立在床沿瞪著兩雙豆豆眼就那麽看著遲筱。
遲筱也看了它們，心道春天過去了，鳥都有伴了，她怎麽采個花沒采到，反成了被惡霸強搶入府的民女……
不，還不是民女。
裴旬這是強奪人妻啊。
遲筱在心裏先是同情了幾秒她並不存在於現實的夫婿，再對自己的教育展開了一會反思，然後便是對陸長明的無情辱罵。
她心想得虧陸長明自北狄那裏死遁後再沒入過中原，不然她一定要上門討個說法。
還有裴旬，遲筱摸了臉，想起來就忍不住嘖了一聲，心道他這明明就是看出來了吧，擱那和她打太極。
好的不學，學了一身惡趣味。
老實說這惡趣味也得是從她身上學來的，畢竟演起來也是她先開始演。
但遲筱偏就有幾分叛逆而不好捉摸的心性，順著毛摸逆著毛摸都能開罪她。是以裴旬不順著她演是錯，順著她演遲筱也要把罪名歸納出個一二三四來，倒是把自己撇了幹凈。
遲筱換了條腿翹著，她擲了顆花生米過去，就把窗檐下成雙成對的兩只小雀無情拆散。
然後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小雀帶著怨氣驚散，啁啾聲像是在罵人。
遲筱愉快地彎了彎眼，然後聽到游廊上傳來的腳步聲，立時收斂了笑，重新坐正了回去。
侍女輕輕敲門，聽到裏面傳來喊進的聲音，她才引了身後捧著洗漱帕巾的人魚貫而入，倒是把好久沒見過這個陣勢的遲筱驚的挑了眉。
“夫人。”
領頭的藍衣侍女喚作綠萼，一張容長臉，彎彎的細眉，笑起來便是溫溫柔柔的樣子。
也便是前些日子馬車內伺候的那位了。
她蹲身行禮，裴旬走前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綠萼就鬥膽做了主把人帶去了裴府主院旁邊的院子。
直到去鎮撫司回稟的人帶到裴旬的態度，綠萼越發肯定了大人對這位的不一般，自然態度也是越發的恭敬。
“綠萼姑娘。”
遲筱點了頭，這幾日滯留在裴府，竟然風平浪靜的，也沒有人來拆穿她的身份。
易容只是易容，遲筱也沒有周全到順帶捏造路引戶籍的地步。
對錦衣衛來說，查清她的身份再容易不過，是以面對這種對方按兵不動的情形，遲筱只能認為是裴旬在好整以暇地等著她，想看看她還要作什麽妖。
連帶著府中上下未曾指名道姓的夫人的這個稱呼，都顯得有幾分促狹。
但遲筱從來不覺得尷尬，甚至覺得裴旬這樣，她自然也不好辜負他的期待。
因此笑瞇瞇看了綠萼，溫言細語，“既然大人允了我可以自便，今日晴光正好，我想出去走走，綠萼姑娘覺得可行？”
綠萼指了地方，後頭的侍女一一捧了東西站開，才上來引遲筱落座，順勢看了她一眼。
坐在那的人披了發，越發襯得面上有幾分掩不住的蒼白，滿頭烏發流水般的散落在架子床沿。
毋庸置疑，是個清麗秀氣的佳人。
綠萼面上還是溫柔的笑容，手上利落地幫遲筱盤發。她先是道，“夫人既然有此興致，奴婢這就去安排馬車。”
但她頓了一頓，又委婉地暗示了一句，“大人忙於公務，這些時日才一直留宿在鎮撫司……”
遲筱聞弦知雅意，保證道，“我曉得，不會給姑娘添麻煩的。”
臉上的易容不能碰水，綠萼知道遲筱不愛別人服侍洗漱的習慣，是以幫她梳了發和穿好衣裳就去安排車子了。
等到綠萼引著人重新退了出去，遲筱坐了會，就又聽到關閉的門上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打開門，是個眼生的小丫鬟。
小丫鬟細聲細氣，說是綠萼姐姐有事被絆住了，喊她來叫遲筱準備出發。
要說的話，綠萼算是這個府裏後院的管家，臨時有事也不稀奇。
遲筱眨了眨眼，仔細瞧了小丫鬟幾眼，笑道，“好啊。”
金陵城外，碼頭。
烈日炎炎下，管事的抹了把汗，暴躁道，“這穆老黑，怎麽三天了還不見人影？”
他一邊說著，睜著一雙汗濕的小眼在來往的苦力幫工裏梭尋，越看越火冒三丈，吼得很大聲，“怎麽老三老四也不見了？！”
扛了麻袋的人臉上也全是汗，聽到熟悉的名字停下來道，“這三個都是認識的嘞，怕是穆老黑賭癮又犯了，邀了他們幾個跑去哪耍賭去了！”
這碼頭上幫工的，大部分都是互相認識然後介紹來的，人頭都記在管事的下面，是以管事的聽了也覺得有理。
這繁忙的港口缺不了人，少了三個青壯勞動力，要是誤了主家的工，管事的也吃不了兜著走。
看到有些人趁機會停了手在那看熱鬧，管事的暴躁道，“好好好，看什麽看！快幹你們的活！”
老三長了張沈穩的臉，面上是一派毫無波瀾的樣子，像是最隨意不過的飲茶人。
他脫去了之前的裝扮，換上了一身粗布長衫，混跡在了茶樓之中，竟也無人對他多關註一二。
他側了身子，保證背對著茶樓裏來來往往的茶客，不遠處就是打開的窗戶，餘光隨時關註著下頭。
樓下一派熱鬧非凡，老四自然也喬裝打扮了一番，去了別的環節，直至如今也沒消息傳遞回來。
老三看了下面，心裏有一搭沒一搭地猜測，不知這人頭攢動裏，到底混進來多少錦衣衛的密探。
明明計劃是在順利進行，沒有消息或許就是最好的消息，但莫名的，他就是有種不妙的預感。
老三無意中拿指甲扣了扣木制的桌面，這一下竟讓桌子表面凹下一個拇指大的坑——
他低了頭，故作平淡地拂了袖子蓋住，點點的焦灼卻慢慢攀爬上了他的臉。
這廂裏，遲筱隨了小丫鬟走在游廊。
裴府修的大，她們東繞西繞，一路上竟也沒遇上幾個人。
那些侍女婆子都被小丫鬟搪塞過去，兩個人就無驚無險地走著。
來這的時候是深夜，遲筱也沒有仔細觀察過構造，但她這下青天白日的走一遭，很顯然是小丫鬟在帶她繞路。
遲筱挑了眉，頗有一種不嫌事大的期待感。
小丫鬟腳步並不輕盈，裴府管控嚴格，想來是有武功的外來戶不好混進去，才派了這麽一個看起來木楞又老實的小孩來。
小孩轉悠了半天，終於把遲筱帶到了一處角門，外頭正好停了輛馬車。
馬車夫帶了鬥笠，頂上的光照下來，他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之中。
小丫鬟朝他比了手，示意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馬車夫點頭，擡起的臉平凡而粗獷，是不認真記就會忘掉的長相。
他似乎是以為遲筱會掙紮、會驚慌，卻不想那看起來柔柔弱弱、風一吹就要倒的女人提了裙擺就要上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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