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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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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慕淮衣全然忽視裴行昭的暗示, 劈裏啪啦就將那日在醉雨樓發生的事倒豆子般的倒了出來,白燕堂越聽臉色越沈,黑著臉看向裴行昭。

裴行昭咧嘴一笑, 不甚在意道:“沒他說的那麽嚴重,就是點皮外傷, 已經快好了。”

白燕堂:“已經快好了還纏滿細布?”

裴行昭辯解:“再怎樣也是皮外傷, 暫時見不得水, 這不包著穩妥點麽...嗳表哥你去哪裏呢?”

白燕堂沒等裴行昭說完,就起身大刀闊斧的往外走,沈雲商趕緊跟著追了上去:“表哥你先冷靜,這件事不能...”

“我知道,他們的身份不一般吧?”白燕堂腳步不停道。

沈雲商眸光閃爍:“是, 是啊, 那可是鄴京崔家, 輕易得罪不得。”

白燕堂駐足, 轉頭看著她片刻, 淡淡道:“不久前,姑姑曾拜托我查一查鄴京崔家。”

沈雲商一怔, 隨後就大約預感到他接下的話會是什麽。

“你猜怎麽著, 我的人竟查到崔家二公子, 三小姐都在鄴京。”白燕堂頓了頓,瞇起眼:“我原還擔心你和裴行昭蒙在鼓裏,這麽一看,你和裴行昭都知道出現在姑蘇的這兩個冒牌貨是誰。”

沈雲商本還有心遮掩, 此時聽白燕堂如此說, 便知道瞞不過去了。

她是想過母親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卻怎麽也沒想到原來是叫白燕堂去查的。

“那你也知道他對你們的圖謀?”白燕堂問這話時, 負在身後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緊張著什麽。

沈雲商此時正在思忖著要如何說,自然沒有看出來。

白燕堂也不催促,耐心的等待著,好半晌後,才聽沈雲商道:“崔三小姐曾經威逼利誘讓我和裴行昭退婚,崔二公子還逼裴行昭尚主,我問過裴行昭,他說...有可能是盯上裴家的錢。”

她聲音雖然已極小,但此處人多眼雜,以免節外生枝,她還是沒喚出那二人的真實身份。

“裴行昭手受傷那次,也是因為和他談判,他當時也確實答應不會再逼我們退婚,只是不知道昨日為何又在裴家莊設那般陷阱。”

她在母親那邊已經松了口,今日即便她不說白燕堂也會知道,所以,她幹脆將能說的都說了。

白燕堂心神微動。

所以那個人接近她只是為了裴家的錢,並非他想的那樣。

白燕堂沈默了幾息後,道:“他用什麽威脅你,沈家,白家,裴行昭?”

他猜的一字不錯,沈雲商點頭:“嗯。”

“哼!”白燕堂冷嗤一聲:“什麽東西,也配來這兒橫!”

沈雲商不由看向白燕堂,她這位表哥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向來是不知道怕字如何寫的,別看著平日不著調,要正經做起什麽來,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她其實一直都挺羨慕表哥這份氣魄的。

“有我們在,你們無需怕他們,他們若再敢找你,盡管告知於我,我去處理。”白燕堂正色道。

聽得這話,沈雲商喉中不由一哽。

若是前世她和裴行昭將事情全盤托出,不傻乎乎的自己去抗,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前世得知她和裴行昭退婚後,表哥還特意來問過,只是那時她太過畏懼皇權,也太怕失去親人,便一直不敢說實話,只說與裴行昭緣分已盡,如今另有所愛。

她記得表哥當時還氣了許久,臨走之前還說,若是她後悔了,只管跟他說一聲,他定去將她搶回來。

後來她出嫁時表哥沒有回來,直到到了崔家,玉薇將嫁妝單子給她時,她才知道,表哥給了添了厚厚一串的嫁妝。

“雲商妹妹,你也不必太過擔憂。”白燕堂見她久久不語,便以為她是害怕,遂放軟態度安撫道:“他就是條龍,到這裏也得給我臥著,更何況他上頭還有嫡長壓著,二人相爭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鄴京的局勢牽一發而動全身,沈白裴三家即便只是一屆商賈,卻也是名動江南,勢力加在一起不可小覷,豈是他說動就能動的,我晾他現在也不敢橫生枝節。”

沈雲商心中微動:“表哥怎知道的這麽多?”

這些道理是她在鄴京走了一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明白的,若她前世也能如表哥這般清楚鄴京局勢,最後也不會走到那一步去。

白燕堂似是看出她內心的自責和不安,遂笑了笑:“我會識字開始就經常被你外祖父帶著走南闖北,見識的東西自然比你多些,若你這些年也出去看過,懂的定不必我少。”

“而且,白家在鄴京有生意,我去過好幾趟,自然對鄴京情形略知一二。”

沈雲商聽出他是在安慰她,遂輕輕點了點頭,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麽,不解道:

“對了,既然表哥知道他們是誰,那上次怎還上...崔三小姐的馬車。”

依著表哥對那二人的態度,在明知公主身份的情況下,他是絕不會對她起什麽心思的。

白燕堂眉眼一彎,語調輕佻,但笑意卻並不達眼底:“我就是好奇,她是什麽樣的。”

好奇鳩占鵲巢的公主,是怎麽理所當然霸著那個位置的。

這話沈雲商聽得有些迷惑。

為何好奇?

“你就理解成我想多長長見識吧。”

白燕堂漫不經心說完這話,話鋒一轉,道:“小昭昭這個仇,表哥替你們去報了,你也不必太過忌憚他們,沒有證據,他奈何不了我們,你要相信姑蘇三大家的影響力,也要相信表哥的判斷,他一時半會兒不敢輕舉妄動。”

原本,沈雲商就不該忌憚趙承歡。

鳩占鵲巢的東西有什麽資格來威脅她。

“還有我...”

慕淮衣的聲音突然自他們身後傳來,他朝白燕堂揮揮手,義薄雲天道:“我當時就想去弄他給裴阿昭報仇的,如今表哥動手,那就算我一個。”

白燕堂回頭盯著他片刻,難得正經道:“此事並非玩笑,慕家不必攪進...”

“欸白家表哥你說這話就是見外了。”慕淮衣打斷他,正色道:“我們曾經說過,姑蘇四大家可以進行無傷大雅的內鬥,但若遇外敵,必須一致對外。”

見白燕堂還想說什麽,他突然舉起三根指頭,朝他眨眨眼:“長羽哥忘了?我們四家未來的掌權人,曾經結拜過的?”

白燕堂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唇角一抽。

沈雲商與慕淮衣身側的裴行昭對視一眼,抿唇垂首憋著笑。

對於白燕堂來說,那一次的結拜屬實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那是慕淮衣的四歲生辰宴,其他三家自然攜著小輩去祝賀,大人們走得近,自然也希望下一輩關系融洽。

那日,大人們在前院喝酒,他們四個就在慕淮衣院裏玩耍。

白燕堂的性子從小就是那種不著調的,比裴行昭還要不正經,遇到個小貓小狗,他都能逗出個花來,更別說是小壽星。

他說慕淮衣的生辰怎麽也該喝兩杯,全然不管四歲的小娃娃如何能喝兩杯這個問題。

但小小年紀的慕淮衣被他這麽一激,竟然真的去偷了一壇子酒來,說要跟他們一起喝;這個年紀的小孩對什麽都是好奇的,五歲的裴行昭亦如此。

慕淮衣偷酒,他就去偷酒碗。

得手後,三個人一人倒了一碗學著大人的模樣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剛開始裴行昭慕淮衣都受不住酒味,但見白燕堂喝的爽快,他們就誰也不願意認輸,硬生生把那一碗幹了。

結果可想而知,三人醉的一塌糊塗,慕淮衣大約是才看了戲,發酒瘋時就弄來幾炷香點了,要效仿桃園三結義。

可能是從戲文裏看到的,他還掏出了把小匕首,說要每個人滴了血進去,喝了才算。

他們三個在那兒搗鼓割哪裏不痛時,沈雲商卻悄咪咪的抱起了酒壇子,將自己灌的打了個嗝,白燕堂最先發現,嚇的飛快跑過去搶了沈雲商手裏的酒壇子,嚇破了音的罵她:“沈雲商你瘋了?”

那時候的沈雲商也是四歲,她只比慕淮衣小了月份。

她看著三張紅撲撲且震驚的臉,沈默片刻後,擼起自己的袖子伸出手:“我也要結拜。”

三人盯著她沈默許久,然後,慕淮衣趁著醉的暈暈乎乎的白燕堂不註意,拿起小匕首動作迅速的割破了沈雲商的手指,再然後,白燕堂就和慕淮衣打了一架。

裴行昭本來也想動手,但他仗義,覺得二打一有些欺負人,於是就湊到沈雲商跟前,心疼道:“痛嗎,我給你吹吹。”

沈雲商搖搖頭,撿起慕淮衣因跟白燕堂打架而丟在地上的匕首,學著慕淮衣的動作割破了裴行昭的手指,在裴行昭一臉驚愕下,她道:“他們先打,我們先結拜。”

裴行昭錯愕過後,深覺她言之有理,於是二人將血滴在酒碗中,但在喝之前,裴行昭突然攔住沈雲商:“我們有婚約,還能結拜嗎?”

四歲的小雲商哪裏懂,瞪著懵懂的雙眼搖搖頭,然後二人不約而同的轉身看向和慕淮衣打成一團的白燕堂。

“表哥,我和裴昭昭能結拜嗎?”沈雲商問。

白燕堂和慕淮衣正同時按住對方的臉,聞言都望了過來。

幾目相對良久後,白燕堂和慕淮衣這才想起來還要結拜,二人松開對方,搖搖晃晃的走過來,繼續著結拜儀式。

對於沈雲商和裴行昭能不能結拜的問題,喝醉了的七歲的白燕堂是這麽說的。

“反正成親時也要拜,早拜晚拜都是拜,有什麽不可以的。”

於是,四人就煞有其事的結拜了。

當然,最後事情自然是傳到了大人耳朵裏,幾家家主聽都見了血,急的腳步生風的跑了過來,尤其是沈家家主,他明明是最不會拳腳的一個,跑的卻是最快的。

看到沈雲商手上的傷口,沈家家主氣的臉都青了。

最後,除了沈雲商,另外三個酒醒了,全都挨了一頓好打。

再再後來,他們才知道他們那日行的不是什麽結拜兄弟的禮,而是拜的天地。

夫妻成婚的那種。

沈雲商跟裴行昭拜的,白燕堂和慕淮衣拜的。

沈雲商與裴行昭倒沒什麽,就如白燕堂說的,頂多就算是早拜了,但白燕堂和慕淮衣...

二人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想見到對方。

雖然是幼時的玩鬧,但卻也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如今再提起,當事人有那麽幾分不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慕淮衣為何如今這麽坦然...

他說他後來想通了,說這事是白燕堂的鍋,因為白燕堂比他大三歲。

一陣詭異的沈寂後,白燕堂沒再繼續阻止慕淮衣,而是朝沈雲商道:“小昭昭是我的妹婿,不管你們怎麽跟他算這筆賬,我都是要找他報仇的,但清梔和玉薇是你的人,她們的仇我就不插手了。”

頓了頓,他吊兒郎當的補充了句:“若玉薇他日認作姑姑的義女,那我也是要管一管的。”

白燕堂撂下這話後,就風風火火的走了,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找人麻煩。

三人望著他的背影,許久後,慕淮衣道:“不愧是大哥,我長羽哥霸氣!”

“沈雲商,我今日跟你回去拜見伯母。”

沈雲商和裴行昭同時看向他:“你要幹嘛?”

慕淮衣眼睛亮晶晶的:“我去問問伯母缺幹兒子不。”

沈雲商,裴行昭:“......”

慕淮衣越想越覺得可行,一個利索的轉身:“你們等等我,我去準備厚禮。”

裴行昭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慕淮衣怒目瞪著他:“你幹什麽?我又不是去做伯母的女婿,你沒權利阻止。”

裴行昭唇角一彎,緩緩道:“你不認作伯母的義子,咱們大哥也會護著你的,知道為什麽嗎?”

慕淮衣脫口而出:“我畢竟是他結拜的三弟啊。”

“不。”裴行昭道:“因為你跟他拜過天地。”

慕淮衣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白家的小媳婦兒?”

裴行昭似覺不夠,尾音拉長的喚了聲。

結拜事後那一兩年內,幾家長輩常來這事來逗慕淮衣。

白家老夫人還為此感到遺憾,說慕淮衣怎麽就不是個姑娘呢,不然這定是一段佳話,因此,白家老夫人還盯上了慕淮衣的妹妹,最後是白燕堂用離家出走威脅,此事才總算作罷。

“裴行昭你要死啊!”

慕淮衣氣的一腳踢過去:“憑什麽我是媳婦,不能白燕堂是?”

裴行昭輕嗤了聲:“你看看霸氣的表哥,再看看你,誰更像媳婦?”

“你長沒長眼睛啊裴阿昭?老子這麽俊朗的一張臉,你再看看白燕堂,長得比花魁還勾人,誰更像媳婦兒?”慕淮衣氣的大聲反駁。

裴行昭揚眉:“喔,我明白了,原來你在意的是誰是媳婦兒。”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裴行昭話一落,他們就先後看到了去而覆返的白燕堂。

白燕堂立在樓梯口,一臉覆雜的盯著慕淮衣,幾番欲言又止後,咬牙看向沈雲商:“我是來拿那張畫像。”

沈雲商硬憋著笑,點點頭,去裏頭將畫像拿出來。

白燕堂卻杵在樓梯口不動,他看了眼慕淮衣後,說:“你拿過來。”

像是不想也不敢靠近慕淮衣似的。

沈雲商便乖巧的給他拿過去。

白燕堂接過畫像,幾番糾結後,輕聲朝沈雲商耳語了幾句。

說完,他就飛快的跑了,好像跑的慢了就要被人纏住似的。

沈雲商此時已憋的滿臉通紅,她緩緩走回去,看向慕淮衣,原封不動的轉達白燕堂的話:“表哥讓我勸勸你,他喜歡的是姑娘,讓你對他...死了那個歹心。”

慕淮衣:“.....”

慕淮衣:“?!”

慕淮衣:“!!!”

他一把推開裴行昭,追出去:“白燕堂你腦子有病吧,誰特麽對你有歹心,老子喜歡的也是姑娘!”

他這一吼,白燕堂聽沒聽見不知道,但醉雨樓的不少夥計和客人都聽見了,一時間都驚訝且不敢置信的看向二樓圍欄邊上的慕淮衣。

他們怎麽不知道,這兩個人竟然是這樣的關系啊...

天呢,這個驚天的消息必能成為姑蘇城八卦榜第一名!

“結賬,結賬,我有事要出去。”

“我這裏也結賬,沒上的點心也一起買了。”

“我也...”

回過神的慕淮衣氣的臉都發白了:“......”

他氣急敗壞的吼道:“他喜歡的是姑娘,我喜歡的也是姑娘,你們誰敢亂傳,我就報官我跟你們說,一個個的都給我回來,坐下!”

沈雲商實在忍無可忍,彎腰笑出聲來,裴行昭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捂著肚子已是笑的快要岔氣。

慕淮衣猛地轉頭瞪向二人,咬牙切齒:“你們還敢笑!”

他氣勢洶洶的走向裴行昭:“這狗屁烏龍就是你惹出來的,你過來,你跟他們解釋清楚,不然傳出去老子的未婚妻就要泡湯了。”

裴行昭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被他拽到圍欄邊,解釋:“哈哈,他,哈哈不是斷袖,哈哈哈哈...”

慕淮衣:“......”

“你他媽給我好好說話!”

裴行昭舉起手做投降狀:“我好不了...哈哈哈哈....”

“裴行昭!”

“我弄死你我!”

“你他媽再笑試試!”

笑鬧聲和慕淮衣氣急敗壞的威脅聲久久才消停,最後是裴行昭被逼用他未來裴家家主的身份做擔保,告訴樓裏的客人慕淮衣不是斷袖,慕淮衣這才放過他。

但有多少人信那就不知道了。

當夜,為了證明自己不好男風,慕淮衣跑去青樓待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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