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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3

“這位道友！”

她的相貌過分年輕，修為已至築基又身著不菲的法衣，不像是人世間本土的修者。

被抽飛的黑衣人見形勢不對，老神在在地朝她喊道，“不知你來自哪個宗門，但三界有約禁止插手人世間的紛爭，還請道友三思而行！”

池青薇一聽自己是被青梅釧又帶回了人世間，當即停止了動作。她曾聽宋照月普及過人世間的法則，因當年紹元帝證道時立下桎梏，凡仙、妖、魔三界修者入人界，無論修為多高都最高只能發揮到築基的實力。

魔淵六堂主文飛文元嬰中期修為潛入人世間後被降至築基後期，謝淩當時金丹中期的修為到人世間後也只能發揮築基初期的實力。

池青薇目前的修為是築基大圓滿，按理來說在人世間應當會被限制在築基初期以下，可她在與黑衣人的對戰中卻能發揮全力。

莫非是因為她在人世間入道，所以法則把她判定為本土修者，所以不曾約束？

池青薇百思不解中，姬景煥看她真停手了，又非與老者一路人，忙急聲道：“仙子不可信他們的話！這些人已看清了你的相貌，絕不會留活口！此番不及，後續也會追著你不放！”

“當真？”池青薇望向暗自向她包圍而來的黑衣人。

姬景煥見她態度松動，眸中精光微閃，再加一把火：“仙門弟子雖不可插手人世間的紛爭，但那位老者我見過，分明是丹心閣在人世間駐點裏的一名供奉。他們違反約定在先，仙子再動手，不過是懲惡揚善。”

老者不曾想姬景煥會認得他，身份被識破，便不再虛與委蛇，下令道：“不惜代價，先擊殺北域王世子！”

剎那間黑衣殺手蜂擁而至，袖中甩出數條繩索妄圖纏住池青薇拖延時間，另一隊人捉緊收割姬景煥的性命。

池青薇當不會見死不救，足尖點在樹梢上一躍而起踏在了繩索上，長虹鞭抽開了黑衣人的包圍，卷在姬景煥腰間把人帶離。

“追！”

黑衣殺手全墜在他們身後，但修為最高的老者不過是築基初期，其餘多是練氣期或是拳腳功夫厲害的普通人，在同樣無法禦器的情況下，被池青薇輕松拉開了距離。

“仙子，往北跑。”姬景煥恰時提醒，“北邊有一條隱秘的山道。”

池青薇瞥了他一眼，少年被她捆成粽子提溜在手中，即便行容狼狽，仍十分有活力。

她足尖輕轉，往他所指的方向掠去，因專心尋路，不曾註意到姬景煥暗松了一口氣，眼神閃爍的表情。

如今離北域尚有長遠的距離，他的護衛全殉，落得孤身一人，身後還有鷹犬追命，若池青薇把他扔下，必然沒有好結果。

“仙子，這些人就像蠅蟲聞到了肉味便會糾纏不休。追殺我只是小事，若是傳出去讓人知曉還有修者參與其中，才是令王朝震怒的大事，所以他們不會放棄殺人滅口。”

姬景煥幾次試探均發現池青薇沒有對黑衣人下殺手的意思，甚至隱隱對他生出不耐。為質十二年，他慣會察言觀色，旋即斂目改變了策略，只專心為池青薇指路。

兩人奔波了半程總算把黑衣人甩開。池青薇聽身後再無動靜，松開了長虹鞭，把姬景煥放下。

此時日頭西斜，少年跌坐在地上，仰頭朝她看來，目中有驚艷之色閃過。池青薇也是這時才看清了他的長相。

少年約莫十八|九歲，身材高瘦，膚如白瓷，眉眼清雋，但眼底泛青帶著一股揮之不散的病氣，仿佛風一吹便能倒。而他雖身穿玄色的錦袍，但與黑衣人的遮面服仍是有本質的區別，銀線和金線交織在袍角和袖邊出暗紋，低調卻不失奢華。即便是逃命，頭頂的玉冠和腰間的環扣配飾都一樣不少，可知是個養尊處優、極講究的人。

池青薇視線輕移，落在他左眼角的淚痣上。這顆紅痣的出現破壞了他面相中的貴氣，平添了幾分哀憐，顯得尤為惹眼。

“感謝仙子救命之恩。”姬景煥當先表態，站起身理順了衣袍上的皺褶，抱拳向她致謝。

池青薇思量後詢問：“你方說你是北域王世子，那這裏是北域嗎？”

姬景煥微訝，輕擡目觀察，斟酌回道：“這裏尚屬周王朝地界，需出了山毓關才能到達北域。”

池青薇犯了難，她第一次來到人世間時從宋照月口中聽說過周王朝，但北域和山毓關又是什麽東西？不會還有東域、西域和南域吧？

她低眸睨向腕上色澤再次變得暗淡的青梅釧，恍惚地問道：“如今是何年份？你對仙門了解多少？”

她之所以會救姬景煥，一是因為黑衣人主動對她出手，把她和姬景煥視作一夥；二是因為急需一人問話，助她了解自己的處境。

“現今是豐歷三十五年。”姬景煥見池青薇面露茫然，心中翻起算計，故意擺出了悲傷之色，“至於仙門之事，我稚童時便被送往周王朝為質，消息閉塞，知道並的不多。”

池青薇疑惑地指出：“你先時不是提到了丹心閣？”

“正是。”姬景煥朝她拱手，像極迎了霜色的白梅，矜貴自持又不失端莊，“天子為求長生，重金供奉道士入宮廷煉丹。傳聞這些道士與仙門的丹心閣有瓜葛，是丹心閣在人世間換名設立的據點，定期為周王室提供一些珍稀的丹藥，以換取大量錢財。”

池青薇聽得一楞一楞，恨不得能有宋照月在身邊替她分析一二。

對了，不知道宋照月現在如何了？青梅釧這次竟沒把他一同帶走。其他人是否會察覺她的失蹤？

池青薇想到了玉符傳訊，然取出後才恍然人世間不通網，傳訊發不出，靈網亦登不上去。

為今之計只有她想辦法回到仙門地界，或者征得周天子同意利用周王朝內的布置，才有可能聯系上宋照月他們。

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非易事，她根本不知途徑啊。

池青薇正發著愁，姬景煥那方亦沒閑著。他摸出了袖中的短匕，曲膝在地上挖土，神情肅穆中透著淒色。

池青薇聽到聲響側頭，莫名地問道：“你在挖野菜，還是在掘紅薯嗎？”

姬景煥手一抖，面上的悲戚險些沒維持住。他深吸了一口氣，垂目緩聲道：“此番為護我出周王朝，一眾忠仆全部犧牲。景煥不才，無法替他們收斂屍身，只能挖一空墳作衣冠冢，以寄哀情。”

他本以為池青薇是女子，又是一副涉世不深的模樣，會因此動惻隱之心。

但她只是站在一旁嘆息：“你的悲傷未免來得太晚了。”

她被青梅釧方帶來時，姬景煥的最後一個侍從正好為他擋刀而亡，那時也沒見他有多痛苦，反而是一臉淡漠，根本沒回頭多看一眼。

姬景煥微頓，面不改色地道：“某向來內斂，情緒反應慢，讓仙子見笑了。”

他既如此說了，池青薇總不好再質疑，擡手做請：“那你繼續吧。”

“……”姬景煥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耿直之人，但他心理素質極好，已站在了舞臺上當是繼續表演。

“韓叔是我娘的奶兄弟，當年跟隨我娘的和親隊伍前往北域，又在我入周王朝為質時陪同照料。”他覆上了一把黃土，悵然追憶，“還有林叔，他本是我娘當年和親隊伍中的侍衛長，為了救我，被那些人亂箭射死。”

池青薇仰頭看山花爛漫，折了一支紅角梅遞與他，鼓勵道：“你加油，爭取有朝一日能給他們報仇雪恨。”

姬景煥：“……”

他意識到池青薇真的沒有插手的意思，真該死的不好騙，但他還是沒放棄的意思，畢竟池青薇的實力能勝過他所有的護衛，而僅憑他一人難以平安度過山毓關到北域與親信匯合。

賣慘不成，他稍一合計，接過了角梅，凝眸朝池青薇看來，專註深情：“景煥定會殫精竭力，不負仙子策勉。”

這番姿態配合他眼角的淚痣，儼如一朵自立自強的小白花，清冷倔強，欲拒歡迎。

姬景煥對於自己的皮相向來有信心。昔年他剛入朝為質時，頗受天子的子女欺淩，尤其是德妃所出的四公主，外家是東域王，因著家族世仇更是把他當做了牛馬。後來隨著年紀漸長，姬景煥皮相的優勢顯露，完美融合了北域的深邃輪廓和周朝的和煦溫婉，加上偽裝得當，他受到的照拂漸多，有二皇子為表名聲的施恩，更有淑妃所出的六公主傾心於他，為此次出逃提供了潛在的便利。

然對於池青薇來說，這仍是對牛彈琴，屬於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憑心而論，姬景煥長得不差，可偏生池青薇見識過各式的美人，論姿容當是五師父和白淞南最佳，氣質上謝淩和宋照月亦各有特色。且她正煩著呢，一心不得二用，根本沒多給他一個眼神。

“我餓了。”她長嘆道。閉關了半個多月，出來後立即去見謝淩，之後又被青梅釧拖走，然後被迫帶上姬景煥逃命。這一天經歷了太多的事，她現在只想好好吃頓熱飯。

“你會做飯嗎？”池青薇看向姬景煥，隨口問道。

姬景煥當然看出了她一副一旦他說“不會”就扭頭走的表情，咬牙道：“我會……”

“你猶豫了。”池青薇收回了邁出的腳，狐疑地打量他一眼，點評道。

“我當然會。”姬景煥一息切換出笑臉，溫文爾雅正如俗世翩翩佳公子，胸有成竹地道。

這不必須得會嗎？

待池青薇去打獵時，他背過身拿剛掘完土的短匕劈柴，面目瞬間扭曲猙獰。

小姬表面：(*^▽^*)

小姬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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