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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4

姬景煥其人，池青薇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

若說他養尊處優，不擅廚藝吧，他的姿勢和態度都有模有樣，乍一看去挺能糊弄人的。但論效果，也許就比謝淩的當初把靈舟炸穿的殺傷力稍好上一些罷了。

單是燒火一事，他有火折子都半天點不起來，反倒自己被濃煙嗆得直咳嗽。

池青薇坐到了樹桿上，托腮觀察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勸道：“要不你放棄吧？”

姬景煥哪能答應？十二年質子生活他都熬過來了，豈能在一只烤雞上敗下陣來！

他努力之餘，不忘向池青薇展現自己清冷又倔強的側臉：“即使景煥不會，為了仙子亦能學。”

池青薇想到了謝淩，他的原話非如此，但大概意思差不離，而最後做出來的東西全不能吃。她不禁開始想念宋照月和江從凝，還有沖虛宗的膳食堂……往事不可追，好在她如今築基期能服辟谷丹了。

“你開心就好。”池青薇長嘆，不對他抱任何希望。

“仙子開心，景煥便能開心。”姬景煥一邊笑著說話，一邊瞪向被割喉的山雞，半天下不去手。

“你別喊我‘仙子’了。”池青薇雞皮疙瘩都起來，側目道，“我姓池，名青薇，‘避雀隱青薇’的青薇。”

交換名字，彼此間的關系便算進了一步，姬景煥當是捉住機會。

“青薇姑娘，”他拂袖端是一派風流雅意，執禮道，“某為姬姓，名景煥，乃周王朝最大的疆域北域的王世子，此番在周王朝做客期間突然獲知父親死訊，悲痛萬分之下連夜回趕奔喪。”

他故意留出了提問的鉤子，然等了半晌都沒等來池青薇的問話。餘光稍稍看去，見她拉下了頭頂的紅角梅專心觀賞，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姬景煥的表情險些沒繃住。

“鮮花配美人，青薇姑娘與這紅花相得益彰，若非現時受限，未有筆墨在側，景煥當真想立刻為姑娘作畫一副，留下這傳世的美景。”姬景煥扼腕嘆息道，仿佛真的很遺憾一般。

池青薇霎時感覺花都油了，手一抖，松開了花枝，定睛看向他。

兩人四目相對，池青薇一本正經地開口：“小姬公子，記得烤雞前先拔毛。”

姬景煥唇角微僵，懷疑自己聽錯了。即便在周王朝為質時，他身邊都還有一兩忠仆，接觸到也都是皇子王孫，這等粗鄙之言是不可能傳入他耳中。

“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微笑，“青薇姑娘可否稱呼我為‘景煥’？若覺得過於熟稔，暫喚我‘世子’或‘公子’亦無妨。”

“好的。”池青薇面不改色地扯淡，“我修道多年，屬於方外之人，不涉朝政，又比你年長許多，喊你一聲‘小姬崽’不過分吧？”

“……青薇姑娘開心就好。”姬景煥的面色忽青忽白，終於安靜下來，不作妖了。

池青薇得了耳根清凈，閑下心打開儲物袋準備找辟谷丹。突然，一個黑影徑直從袋口飛出，朝姬景煥的方向沖去，猝不及防拍在了他的腦門上。

“青薇姑娘這是何意？”姬景煥一手捂著紅腫起包的額頭，另一手握著行兇的證據，站起身質問道。他本為天潢貴胄，怎可能一點脾氣都沒有，尤其池青薇已經把他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幹脆半真半假地借題發揮。

池青薇則驚訝地看向他手中只剩半塊的碎磚，一時失語。

這飛磚雖看似平平無奇，卻是二師父留給她的信物，說明眼前這人就是二師父給她定下的未婚夫，綽號為“小可憐”的搬磚人。

相較其他師父會督促她修煉，二師父更愛教她讀書。只是後來發現她學兵法毫無進益後，便把她書房上的書全部換成了野史和話本，講課內容也從高深的權謀替換為談天說地的教學，美其名曰“因材施教，快樂最為重要”。

二師父就像故事裏的英雄人物，時而會是決勝千裏的儒雅謀士，時而會懷著匹夫之勇化身沖鋒陷陣的大將軍。池青薇總能從他那裏聽到許多怪誕有趣、天馬行空的故事。

池青薇再次度量起姬景煥，他此時雖然因躲避追殺而形容稍顯狼狽，但有貴重的身份和地位，還有隨時隨地願為他犧牲的忠仆，跟“小可憐”三個字多少不沾邊。她實在無法想到這麽個表面矜貴自持的貴公子，是如何與一塊碎磚扯上聯系。

“抱歉，”她沒打算立刻與他相認，但到底態度放軟了些，從樹上躍落，向他走去，“我一時手滑，沒傷到你的腦子吧？”

姬景煥當然察覺到她的示好，只是貴人忘性大，沒想到是磚塊的原因，以為她是為失手傷人而心懷歉意。

他旋即打蛇隨棍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伴隨些許感傷和竊喜：“某還以為青薇姑娘也是刺客一員，要取我性命。”

池青薇無語地望向他，終是嘆了口氣。他實在太努力了。

反正要回仙門也並非一時半刻能做到的事，看在二師父的面子上，她伸出手：“板磚還我，我送你過山毓關。”

“感謝青薇姑娘於患難中向我伸出援手，平安回到北域後，景煥必以厚禮答謝！”姬景煥達成了目的，心中大喜，只是想到池青薇對這塊碎磚的重視，多留了個心眼藏起一小塊碎片，以待日後查證。

“不必了。”池青薇頭疼地把板磚和蛋蛋放到一起紮進了兩個儲物袋裏一層層包起，向姬景煥強調，“我不會幫你殺人，除了把你送過關外，亦不會幫你做任何事。”

“某敢發誓，”少年朝她露出清貴無害的笑容，鳳眼微闔，語氣深幽，“從來都是他人欺我，我被迫才做的反擊。”

池青薇將信將疑，沒有深究的打算。她把傷藥和止血帶遞給他，語重心長地囑托：“快點把雞烤了自己吃。我沒帶幹糧，只有辟谷丹，你又吃不了，別把自己餓傷了。”

這種長輩式的關愛口吻，讓姬景煥的笑再次僵在唇角。

他落魄時都有人在身邊伺候，怎麽可能真會下廚做飯？少年輕咳了一聲：“或許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池青薇當他是凡人，很負責任地不把辟谷丹分他。

姬景煥氣得牙癢，對她笑了笑後轉過身朝山雞的屍體出氣。

少年吃慣了肴饌，就算勉強把山雞弄熟也沒能吃下幾口。池青薇看在了眼裏，到底沒有遷就他的意思。

她一直坐在樹梢上望風，夜半時聽聞到聲響驚醒。在她躍下樹的那一刻，姬景煥睜開眼迅速起身，反應未比她遜色多少，甚至可能根本沒睡。

池青薇當即撲滅了火堆，潦草掩埋痕跡後，帶上他向北疾馳。在人世間由於規則束縛，無法使用飛行靈器，他們要順利到達山毓關，僅靠雙腿難以支撐，必須找到坐騎協助趕路。

而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最可能有坐騎的地方，唯有一處。

池青薇和姬景煥達成了一致意見，先反向追蹤，前往黑衣人駐紮的營地偷馬。

殺手可能不曾料到他們如此大膽，在護衛全殉的情況下敢闖敵營自投羅網，反倒沒做太多提防。臨時營地內只安插了幾個帳篷，前哨人員已派出搜查，留下的人並不多。

池青薇帶著姬景煥游走到附近時，看到了先前襲擊他們的老者。她出鞭未用全力，卻也給那批黑人帶來了不輕的傷，眼下都在營地裏修養。

馬匹都被栓到了一處，在營地靠後的地方。若要偷馬，必會驚動營地裏的人。

就在池青薇思量時，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名黑衣人直入營地，翻身下馬到老者身前，小聲耳語交流。

隔了一段距離，池青薇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只見老者臉色大變，明顯慌亂了起來，馬上帶上一批人隨著黑衣人離開。

營地霎時少了大半的人，放哨的人也入帳換防，若非為請君入甕，便是動手的好時機。

池青薇和姬景煥對視了一眼，由姬景煥盯梢，池青薇悄然潛到栓馬地，從未來得及捆緊的繩結處解下兩匹馬，用野果引離。

臨走前，姬景煥微頓，往草料處撒下了一包無名細末。

池青薇掃向他，未來得及阻止，營帳內傳出動靜，兩人快速翻身上馬趁著夜色奔逃。

直到跑出了一段距離，池青薇才有機會追問：“你方才撒下了什麽？”

“不過是巴豆粉。我知青薇姑娘慈悲心腸，不願妄造殺孽。”姬景煥雲淡風輕地開口。

現在還需依仗她，他在試探下線的同時自會把握好分寸，“他們的食物和水都是各自保管，極難動手，只好在馬匹處下功夫，拖慢他們追上來的速度。”

池青薇瞥了他一眼，沒問他身上為何會藏巴豆粉，而是琢磨起另一個問題：“營地的殺手為何會突然撤離？難不成有什麽比追殺北域王世子更重要的目標，抑或有別的布防？”

她一副“你不值錢了”的表情，讓姬景煥的笑僵住。

“何嘗沒有呢？”他摩挲著韁繩，眼簾半垂掩住深處的涼薄，唏噓道，“我爹。很多人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可惜，他已經死了。”

這一聲不似追思，倒像是暢快的詠嘆。

池青薇不由地朝他看去，少年風流爾雅地彎唇，眼底未見任何不平，甚至有閑心朝她抱拳致禮。

姬景煥不裝的時候，徹底暴露了他黑心蓮的本質。

池青薇心想：這對父子的關系，想來好不到哪去，竟讓他連掩飾都懶了。

小姬：(*^▽^*)陽光開朗大男孩（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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