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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8

她看著只有五六歲大，個子不高，及腰的青絲被編成了繁覆的發髻，釵環及裙衫式樣精致，就像被精心打扮的娃娃一般，眼睛又大又圓泛著淺色的金邊，成年後未能褪去的嬰兒肥此時軟乎乎地把兩頰撐圓，仿佛卷好的棉花糖似的。

“大哥哥，你可以把球還我嗎？”

小姑娘見他黑著臉一副賊兇的模樣，卻又舍不得五師父給她新做好的繡球，目光落著他腳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宋照月的右手仍按在朝光上，屈膝半蹲，左手撈起了繡球。小姑娘的鹿眼馬上亮了起來，淺金色的邊緣像小太陽一般璀璨，伸手待接。

宋照月卻沒有還她的意思，單手一拋一接，故意牽引住她的目光。

“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這裏是何處，我就把球還你。”少年提出條件。

小姑娘的嘴角立時垮了，吸了吸鼻子，淚意如湧水半盈入眼眶，楚楚可憐地擡眼瞄他：“不能先還我嗎……”

宋照月都看樂了，看來她裝哭的本事是從小練就，小小年紀就會騙人了。

他不為所動，鐵石心腸地拒絕：“不行。你不說，我就把球帶走了。”

說罷，他轉身佯裝要走，小姑娘果真急了，追了兩步，跺腳喊道：“我叫池青薇，這裏是八寶山，我七個師父都在山上！”

換言之，他別想欺負她，她背後有七個大佬罩著。

宋照月把球拋回給她，池青薇接住後撒腿要跑。宋照月手一伸就揪住她的發辮：“跑什麽？帶我去見你的師父。”

見她眼珠子提溜著轉，明顯在打鬼主意，少年故意擺出兇煞的表情嚇唬道：“現在，立刻，馬上！否則殺了你哦。屍體燒成灰塞進竹球裏。”

小姑娘嚇得打了個嗝，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池青薇出來探查尚未走遠，便察覺到不對——山景好似變了。她取下花容所贈的發簪，只見它不停閃縮，仿佛提醒她已進入到新一輪的幻境。

池青薇當即把長虹鞭纏在腕上，警惕地打量周遭，目之所及處盡是山谷叢林，枝葉苓蘢，讓人辨不清方向。

但她總有辦法。

池青薇蹲下撿了幾枚形狀好看的石頭，手伸進了儲物袋裏找蔔具沒找著，才想起先時已經把龜殼送給蒼星緯了。

可不妨事啊，她是天才占蔔師，不用蔔具也不影響她的準確度。

“六師父保佑青薇事事順利。”池青薇虔誠地合目叨念著把石頭拋出，琢磨了片刻後，根據卦象擇了方向前行。

林間的光線逐漸昏暗，眨眼睛的功夫便已是明月高懸之時。

池青薇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回聲，屏息朝那方靠近。霎時視野闊然開朗，林木盡褪，懸崖之上鋪出長階，一群毛茸茸的小狐貍正在一只大狐貍的帶領下，搖著蓬松的大尾巴，有序地踩著石階攀上寬闊的高臺。

狐貍的顏色並不一致，領頭的大狐貍是只毛色艷紅的火狐貍，相比於底下的幼崽，它的毛尖泛白，呈現出疲態，應當年歲已不小。而小狐貍中還有柴黑色的玄狐、輕霜覆雪的白狐，以及碧湖起潮般的青狐。

半臂長短的小狐貍到達臺面後，自覺鋪散開來，後肢跪立，支撐起上半身，前肢相疊抓握成拳，在大狐貍的帶領下向著圓月的方向高舉再躬身。

“它們是在拜月嗎？”池青薇心道。

她的五師父是狐妖，很喜歡曬月光，但他平常都是化作狐身像攤餅一樣把自己癱在屋頂上，只有尾巴偶爾會因心情愉悅而甩動。所以池青薇只聽聞過狐族的趣事，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般景致，不由地好奇躲在樹後觀察。

清英山中的狐貍不分族群不分父母，新誕下的小狐貍會被送到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老處統一撫養，年滿二十歲後可經拜月禮初步掌握化形之術開始修煉，直至百歲成年後方可離山自由活動。

此時祭臺上的小狐貍都是近二十齡的幼崽，他們在十分虔誠地為將近的拜月禮做準備。

大狐貍滿意地逡巡，目光落到一處才驟然停滯。

只見一只毛色雪白、唯獨尾巴尖處有火焰般的紅紋的笑狐貍姍姍來遲。他低著頭，徑直爬到了石臺最角落的位置臥下。

池青薇正覺得這只狐貍眼熟，旋即便聽大狐貍口吐人言，聲音沙啞如同老嫗，厲聲訓斥道：“白淞南，你為何又遲到？馬上就要舉行拜月儀式，你若不勤加練習，屆時出錯耽誤了化形，該如何是好？”

原來他叫白淞南。池青薇見小白狐貍始終未擡頭，一言不發地窩在角落。在大狐貍訓斥完轉過身後，石臺上的小狐貍立時對口型指著他竊竊私語，咧嘴充滿嘲弄。

小白狐貍的頭低得更下，就差把自己埋進絨爪裏。

一個時辰過去，圓月被烏雲遮蔽。大狐貍敲響了祭臺邊緣的銅鑼，小狐貍自覺地排好隊，跟在她身後。唯有角落裏的小白狐貍仍然窩在了陰影裏。

直至所有狐貍都離開了，他才擡起頭，一紅一碧的異瞳在淺光下折射出瑰麗的色澤。不等池青薇攔截，他似有所覺地往她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迅速躥入了林間。

池青薇跟丟後失了方向，死馬當活馬醫，她撿起石子再拋定，擇了一方向追了過去。

她頭頂的發簪再次閃動，眼前的祭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在月下散發出熒光的稀草。中間草桿上的細蕊結著不足指甲蓋大小的花瓣，隨風搖曳下宛若盛放的月華。

池青薇在記憶中搜索，發現這是一種喚作月華草的靈植。五師父曾在某日外出時摘回了一大把送給她玩，還笑稱順帶給她找了個世間除他以外最好看的人給她當未婚夫。

五師父偏愛美麗的事物，對自己的化形最為滿意。他尋常時都不愛逞兇鬥狠，還會勸導幾位師父愛好和平，但倘若其他人鬥法時誤傷了他的臉面，他絕對會千倍萬倍地對著對方的臉毆打回去。

三師父就曾遭了殃，躲進了修羅塔中半個月不敢出門。

“當然，小時候好看，長大了也有可能會長歪。”毛絨的大狐貍變作了人身，把小姑娘抱在了臂彎中，湊近自己的臉，“小青薇就以師父為標準，以後找的道侶若長得比師父醜，一概醜拒。”

待月華草放幹後，五師父重新收集起來編織成了發帶。她今日編發的發帶正好是由月華草的細芯制成。

“原來你們是出自這裏。”池青薇蹲在草叢中喟嘆，忽而聽到聲響，挪到了崖邊，探頭向下張望。

消失的白松楠出現在對面的山上，他遍體鱗傷，正一蹶一拐地努力逃跑，還是輕易被身後兩只健壯的白狐輕易追上，壓倒在地。

“小雜種跑什麽跑？”白狐裂開嘴，一腳踩在白淞南頭上，“結巴不會說話了？說話！快給我說話！”

“白霆浛，這雜種不僅不說話，還在瞪你。”另一只白狐煽風點火。

“敢瞪我？你這怪物生得不紅不白，眼睛還跟鬼火一樣，憑什麽不服？”白霆浛暴怒地亮出尖爪，朝白松楠的碧瞳紮去，“紅姑姑就不該把你留下，你這雙眼瞳就是不詳的象征，我現在就替天行道挖——”

“住手！”一道嬌聲喝止。

不等池青薇出手，一只毛發黑亮順滑的小黑狐奔來，阻止了這場鬧劇。

池青薇眼前的畫面又出現了變化，她看到小白狐貍一蹶一拐地遠遠跟在小黑狐身後，亦趨亦步。

“黑芳椛，那只小雜種又在跟著你，他不會真把你當朋友了吧？”黑狐的同伴調笑道。

“他也配？”黑芳椛不屑又自豪地道，“不過是我和白霆浛打的賭罷了，誰曾想我不過勾勾手指，他就真的像狗一樣滾過來了。”

“你說，”同伴讓她附耳過來，“他對你這般言聽計從，讓他去偷聖地的月華草，可會願意？”

“不好吧？”黑芳椛面露遲疑，“月華草數量稀少，紅姑姑已不許族人私自采摘了。”

“月華草是拜月禮必須用到的材料，你不想提前為自己謀劃嗎？”同伴慫恿道，“你是二長老的女兒，往常月華草豐盛時，你早就能分到了。”

黑芳椛早就對月華草好奇了，奈何怎麽對疼她的父親撒嬌，對方都不敢冒得罪紅姑姑的風險給她偷運月華草。她心動卻又犯難：“他結巴罷了，又不是傻的，怎麽會明知道偷摘月華草是大錯還去做？”

“他現在不是對你死心塌地嗎？”旁側的狐貍支招道，“月華草對療傷有神效，你就裝病騙他說沒有月華草活不下去了，看他去不去。不去正好把人甩了。”

黑芳椛覺得這主意妙極了。

池青薇看不下去，正想把聽到的事轉告小白狐貍，怎知光影一轉，幻境已挪到了下個情景。

為了防止族中的狐貍偷采，火狐貍把月華草全部挪到了祭臺旁側的崖上，此處四面均為陡峭的巖壁，未滿百歲的小狐貍在無人幫助的情況下，根本沒法靠近。而滿百歲還留在清英山的狐貍屈指可數，若有失竊，基本可以鎖定嫌疑人。

然此情此景，卻有一只異瞳的小狐貍用已不算尖利的爪牙死死扒住巖壁，使勁向上攀爬。快到達崖頂前，他的四肢已磨得血肉模糊，連借力時啃住亂石的門牙亦滲出了血。

只差最後幾步，他堅韌的意志終究敵不過身體的極限，爪子沒抓穩巖壁，失重向下栽落。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溫熱柔軟的手探出，把他撈起。

池青薇深嘆自己反應及時，抱著狐貍盤膝坐在地上，解下了月華草編織成的發帶，試圖給他包紮。

“他們沒把你當朋友。”池青薇知道這話很殘忍，但不得不說，“真正的朋友不會不尊重你，不會嘲笑你，更不會讓你以身試險。”

狐貍的眼眸微閃，沒有掙紮，任由池青薇把發帶包裹在他的前肢，尾巴安靜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

池青薇不知道這幻境是如何把清英山和浮花秘境裏的靈獸結合起來，她以為小白狐是與她一樣被困在了這裏。

小心翼翼地幫他清理傷口的同時，池青薇承諾道：“不要怕，我一定會把你安全帶出。”

狐貍兀地擡頭看向她，池青薇註意到他的喉口沒有秘境遇見時看到的舊疤，正詫異著，狐貍突然跳起叼下了她發上的珠釵。

幻境戛然而止。

池青薇回過神，手中正握著花容贈予的發簪。而不遠處的巨石上，一個紅衣雪發的少年盤膝坐在高處，手裏揣著一面九龍盤旋的銀鏡，托腮，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不誇張地說，少年是她見過的人中，除五師父外最美的。氣質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面部輪廓清晰且棱角分明，五官立體卻又不過分剛硬，眉眼深邃狹長，臥蠶深且眼尾微翹，唇珠小巧飽滿，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屬於是雌雄莫辯的長相。

最讓人過目難忘的，莫過於一頭如綢緞般的雪發，和一紅一碧寶石般的瞳仁。這般特征讓池青薇很難不聯想到幻境裏遇到的小白狐貍。

她的目光追溯到他的喉口，發現這人明明袖口留得寬松，托腮時直接露出了一截勝雪的藕臂，偏生衣領拉得頗高，不露出半點肌膚。

“白淞南？”少女因失去了發帶而散開的青絲半披著，鹿眼睜圓了，歪頭試探道。

少年聽出了她的意思，故意側過九幽鏡，讓她看到裏面的情形。只見原本霧白的鏡面分裂成幾瓣，謝淩、宋照月、江從凝等人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裏頭。

“是你搞的鬼！”一個動作便成功把她激怒了。

池青薇舉著長虹鞭，氣勢洶洶地朝他沖過去。

姓名：紅飛樺（五師父）

勢力：狐族（萬妖嶺）

身份：華昱尊者，前任妖皇/失蹤人口

外貌：火狐貍，紅發金眸，容色絕艷（老子天下第一美！）

年齡：（年紀第二大，誰是第一你們猜）

武器：臉蛋（認真）

興趣愛好：照鏡子，玩奇跡青薇

對應的未婚夫：白淞楠

經歷：哈？問他為啥選中白淞南，不就圖他好看嗎？他天下第一好看，只能給徒兒選個天下第二好看的。（認真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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