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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晚憐從傳送法陣中再次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現在已經到了人間。

她一身水綠,用的都是上好的綢緞,發間有各式華貴的珠釵,是凡間公主的裝束沒錯了。她的相貌也已幻化成了葉清絮的模樣,淡眉如水,眸含清波,朱唇皓齒,雖不是十分明艷傾城的長相,卻透著少女獨有的靈氣。

唯一與那位葉公主不同之處,便是她懷間還掛了一件精潤的白玉墜。

那是她與玉辭舟的通信之物。

玉墜微微發著薄光,是玉辭舟在傳話。她拿起玉墜,屏息凝神,等著玉辭舟下一步的交代。

玉墜閃爍幾下,終於傳來聲音:“誒……誒,你那邊怎麽這麽黑啊?”

師晚憐:“……”

她擡眸,發覺自己此時正處於晚夜的深林中。不過這樣也好,留給她很多適應緩和的時間。

她輕聲道:“所以按你所說,我應當現在回到營地就好,對吧?”

“沒錯沒錯,”玉辭舟清了清嗓子,“切記,你現在是葉清絮,行事都要按照葉清絮的性格來,萬不可露了破綻。這種傳信術耗費法力極大,我不能時時刻刻幫助你,只能在重要的命運節點上提醒你,你可一定要萬事小心。”

“好,我知道了。”師晚憐回答道。

她將玉墜掩於衣中,深吸一口氣,細細將玉辭舟交代過的事情捋了一遍。

她現在是葉清絮,前來齊國和親的景國長樂公主。

齊皇與景皇素來交好,此次和親算是聯誼,齊皇對這位公主也是猶如慈父,暫將她接入皇宮,讓她自行決斷,若有看上的好兒郎,齊皇便為她下旨賜婚。

她生性活潑俏皮,行事大膽,在齊國的這些日子引來了幾位青年才俊的傾心,其中就包括那位青年帝師,祁頌。

祁頌,字澤玉。也就是下凡歷劫的帝清。

此次迎接公主,護送的除了一位姓顧的將軍外,便有作為禮儀官的祁頌。也就是在這漫長的路途中,祁頌漸漸對她生出了幾分情愫。

不過由於種種原因,祁頌終是沒能如願得到她,還落了個國破家亡的下場。

此時一切故事都剛剛開始,而她如今作為葉清絮,正是在被護送前往齊國的路途中,也正是在二人情愫生起時。

師晚憐輕嘆一聲,回過神來,準備往營地的方向回去了。

歷劫之事素來風險極大,如今又向夜族走漏了消息,她凡事都得多加謹慎才是。

深林中草木橫斜,相互掩映。她的腳步落在草地上,發出窸窣的響動聲。

她走的匆忙,也便沒有註意到,在她身後有一雙陰魅的紫色眸子,淬了幾分疑惑,定定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在黑暗中亮得詭異。

不遠處亮著顫動的篝火,師晚憐便知離營地不遠了。

她漸漸平靜下來,穩住呼吸,正要往那邊邁步而去,倏然間只覺頸間冰涼,一把鋒利的長劍就這般抵在她脖間。

她心尖猛地一顫,整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吧不是吧,難道她剛下凡來,還沒開始任務,就要命喪於此了嗎?

握劍的男子自後方緩緩走到她面前,長劍隨之轉動,在她白玉般的脖頸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眼看那人就要毫不留情地下手,她索性死馬當活馬醫,朝著營地的方向大喊道:“來人吶!快來人吶!救命啊!”

男子眉間一蹙,立即捂住她的嘴,將她緊緊箍在懷中:“你真是找死。”

被男子有力的手捂住,師晚憐說的話也有些含糊不清:“你可知前方就是營地了,若在此地殺害我,線索如此了然,恐怕你也逃不到哪兒去!”

男子低低道:“我殺人,向來不管這麽多。”

見此方法行不通,師晚憐靈機一動,迅速拔下了發間的一直珠釵,果斷地刺向男子蒼白的手臂。

“你……!”男子一時吃痛,收回了箍住師晚憐的手,她慌亂地後退幾步,胸口劇烈起伏著。

這時借著月光,她才勉強看清來人的相貌。此人一身玄衣,身材勁瘦,鼻梁高挺,雙眸狹長,周身的氣質倒是與那位九臨頗為相像。

只是此處是凡間,二人雖有些相似,相貌也到底不同,自然不會是他的。師晚憐這樣想。

男子眸子沾上幾分慍怒,正要再次出手,卻在對上師晚憐目光的那一刻驀地滯住。

竟然是她……

為了那位二殿下,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眸中怒氣頓時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狡黠,還有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踟躕了須臾,收回了手中冰冷的長劍,唇角輕輕勾起,向她抱拳行禮道:“竟是公主殿下,是微臣失職,認錯了人。”

正在想接下來怎麽逃離的師晚憐楞了楞:“?”

這又是鬧哪出?

“是周遭黑暗,公主瞧不清麽,”男子嗓音低磁:“微臣是顧晏啊。”

他解釋道:“臣肩負護送公主之責,夜中巡防,見林中有響動,還以為是刺客來襲,未曾想誤傷了公主,實是臣之過錯。”

顧晏……

這個名字與師晚憐記憶中的細節對上了號。她想起來了,顧晏,字少煊,是一路護送她的青年將軍。

如此看來,實在是一場誤會。

方才她拿珠釵刺向他的手臂,劃出一道重重的血痕,此時還汩汩地淌著鮮血。她霎時有些心虛,上前一步道:“原是這樣……那你的傷口……”

“臣無礙。”顧晏這樣說道。

停頓須臾,望著營地的方向:“夜裏不安全,臣送公主回營帳,公主夜中莫要擅自離營了。”

*

由於思慮過多,師晚憐一夜無眠。

翌日一大早,天蒙蒙亮,她便孤身一人走出了營帳,四下觀察著此時的境況。

也不知道帝清……哦不,祁頌現在在哪裏。

她四下閑步,小心翼翼地探察著。似是心靈感應一般,走著走著,她身側忽而傳來一個昆山玉碎般清冽的聲音:“公主今日怎麽起的這般早。”

師晚憐猛地頓住腳步,指尖不由自主地開始劇烈顫抖著。

她應聲回眸,只見他依舊是從前那般的雪衣清冷,發間玉冠高束,眸子如墨玉一般,這般裝束倒添了幾分從容的書卷氣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想起葉清絮平常的行事還有二人現如今的關系,朝他打著招呼燦笑道:“祁澤玉,你今日也起得很早誒。我實在是睡不著,便想著來散散心。”

祁頌倒是沒有接她的話。他柔和的目光緩緩垂落在她的頸間,長眉微蹙:“公主昨夜是不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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