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6章

關燈
第 66 章

‘噗——’那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剛入口的茶湯系數噴了出啦,“咳咳咳、誰?”

楚燁瞥眸,語氣懶懶的重覆:“本王媳婦。”

“王、王王妃?”那人雙目圓睜,滿臉震驚。

不能夠啊,王爺什麽時候娶妻了,這怎麽大家都不曉得?前陣子倒是聽說要納妾,莫不是就這位姑娘?

帶著疑惑,他又問:“前些日子聽說王爺要納妾,後來卻因種種原因一直沒有……不知是不是這位姑娘?”

“納什麽妾?”楚燁橫眸掃了他一眼,“本王媳婦能做妾?”

簡直豈有此理!敢讓那丫頭做妾,回頭不得把王府掀了?

經此一事,他不敢,也不想再去傷害她。

恣意瀟灑了這麽多年,頭一次發現有了害怕和在乎的東西,不亞於對母親屍首的那種執念。

這種在意讓他開始學會克制自己,萬事不再隨心所欲。就好像明明知道那個丫頭過得不好,布衣荊釵,吃食簡單粗糙,隨便兩個饅頭就對付過去,可他依然不敢用強制的手段把她帶回王府。

元清說的對,他要追回那個丫頭,要想以後好好的生活,一定要學會正視自己的心,學會去理解她,懂她,尊重她,給她足夠的溫暖和依賴,而不能只是嘴上說說,用幾句好聽的假話去哄騙小姑娘。

南枝苦在日子裏,他苦在心裏。

試問這天下又有哪個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心愛的姑娘日日和別的男人一起生活?

幸好對方是江橫。

這些日子來的監視讓楚燁開始有點佩服這個只會讀書的年輕人,也讓他相信此人絕對是個君子。

江橫不但沒有對南枝做出任何不軌之事,更沒有以此來要挾自己讓他加官進爵,重要的是他堅持不懈的給南枝治眼睛,在那種環境下還能把小姑娘照顧的很好,雖無錦衣玉食,但起碼沒有讓她挨餓受凍。

這一點讓人刮目相看。

有這樣一個男子在南枝身邊也能讓他放下心,慢慢去靠近小姑娘。

想到這兒,薄唇微揚,站在風裏凝視前方許久的男人終於露出了笑臉。

身邊的人見他緊繃的神色有所緩和,十分八卦的問:“不知王妃是哪家貴女?”

都說王爺風流無羈,但他覺得風流歸風流,起碼會守住底線,不做禽獸不如的事,直到楚燁親口承認,他才大驚失色。

琙王還真就做了禽獸不如的事了。

那姑娘才多大……究竟是哪個倒黴人家的閨女,還沒養大就被江陵第一風流鬼給看上了。

難怪這些年琙王不娶妻,也難怪身邊鶯鶯燕燕無數,卻始終沒有能入他心。

原來這人喜歡的是小姑娘。

嘖嘖嘖……

正當他低頭感嘆時,楚燁的話再次讓他震驚。

“不是誰家的閨女,本王十多年前從戰場抱回來的孤女。”楚燁伸手,彎腰在膝蓋下比劃了一下,“那時候她才五歲,到這裏。現在已經長大了,十七歲了,成了大姑娘了。”

楚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著陳年往事,甚至一臉欣慰,豈料旁邊的人卻神色鄙夷,看怪物似的瞥了瞥他,顫巍巍的提醒:“可是王爺,她才十七,您已經……”

已經快三十了啊!

“怎麽?”楚燁斂眸,若無其事的笑道,“本王就比她大十一歲,不行?自古老夫少妻之事屢見不鮮,怎麽十一歲在你們眼中就成了老怪物?”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下官不敢。”

“你最好是不敢。”楚燁劍眉斜飛,似笑非笑,“否則我不但剁了你的手,還會割了你的舌頭。”

話音落只聽噗通一聲,那人雙膝一軟,竟跪倒在地。

楚燁視而不見:“再者,本王玉樹臨風,天下想嫁的女子何其多?配那丫頭尚可。就算年長她一點……”鳳眸上揚,顧盼間盡是危險欲怒的意味,“年長一點不行?你是說本王老了?”

面對下屬的質疑,楚燁顯然是不服氣,怒火自心中滾了又滾,煩躁道:“年長一點更會疼愛她,會照顧她,哪像你們一個個,毫無責任心,滿腦子拈花惹草,簡直混賬!”

說完一甩袖,破門而出,徒留那人跪在地上滿頭飛汗,滿臉不解。

真是冤枉,究竟誰才是那最愛拈花惹草的人啊!

楚燁對別人說自己年紀大一事耿耿於懷,以至於回府後特意叫來了元清以及眾侍女小廝,旁敲側擊的問他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在得到眾人否定的回答後,心情才稍微舒暢。

原本滿屋的人又系數退下,諾大的房間裏瞬間就變得空蕩蕩的,就像他的心一樣。

其實就算不願意面對,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不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了,而南枝還小,這也正是他以前從不會往這想的原因之一。

始終覺得什麽年紀就做什麽年紀該做的事,配不上小姑娘,也不要去招惹小姑娘,然而無論怎麽努力的克制,還是淪陷了。

這種事,哪分年紀,哪分身份?心裏一旦有了,就好似藤蔓,瘋狂的蔓延增長,直到有一天發現時,已經再也不能割舍。

他倚在軟榻上,闔眼睜眼都是那小姑娘吃飯時的樣子。

從開始的拘謹到後面的狼吞虎咽,好像幾輩子沒吃過飽飯似的。

這些,都像針一樣紮在了他的心裏,疼得揪起。

多希望回到兩人的關系還沒有崩裂前,那麽此時,南枝應該在身邊和他說著話。

又或者他在外面鬼混久了,小姑娘就坐在家中等他回來。

每每這時,總少不了一頓責備,然後就是盤根問底的追查他去了哪裏?

而他則是隨口敷衍兩句糊弄過去,無視她的失落和傷心,第二天依舊是怎麽風流怎麽來。

那時候她應該很傷心吧……可是因為沒有退路,因為還有期待,所以再傷心也會乖乖待在他身邊,被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最後一次,大概是失望透頂,以至於哪怕明知身後是萬丈懸崖,退無可退,也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他。

一想到這兒,楚燁就無比煩躁。

屋外皓月高懸,清輝滿地。

屋內沒有點燈,寒夜裏他依舊一身薄衫,沒有暖爐狐裘,長久不動的身子僵硬好似石化,唯一雙漂亮的鳳眸在冰涼的月色下光澤閃爍。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叩響:“王爺,您在裏面嗎?”

楚燁單手撐著臉,重新闔上眼:“嗯。”

元清推門而入,在黑暗中言簡意賅的稟明來意:“蕓昭姑娘要見您。”

“不見。”

“她來了好些天了,老奴都以王爺公務繁忙推脫。可是她說王爺總有不忙的時候,她會日日來求見。”

楚燁睜開眼:“你沒把她安置好?”

元清依然低著頭,沈聲道:“該說的老奴都說了,也依照王爺的意思給了足夠她過後半生的錢財。但……她說還有些話想對王爺說,說完就離開,永不踏入江陵城一步。”

楚燁慢慢坐直身子,擡頭盯著窗紗上的燈影看了一會,須臾,開口道:“讓她進來吧。”

元清點頭去請,隨著蕓昭進屋,燈盞也被一一點亮,璀璨的光色照亮黯淡無比的屋內,也照亮那個紫色身影。依然俊美無度,在漫漫長夜裏,沈靜如一尊玉石像,明明近在咫尺,卻那麽的遙不可及。

“什麽事?”楚燁看了她一眼,很快移開目光,開口已不見昔日的溫柔。

元清識相的退下,為他們掩好門,時至今日,他已經不需要擔心什麽,他相信王爺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

楚燁懶懶的躺著,蕓昭則站著,她癡癡的盯著軟榻上那張如玉的面龐看了會,才輕聲道:“我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

楚燁斜眸:“元清沒和你說?”

“說了,蕓昭還是想來問問王爺,聽您親口告知。”

她在寒夜裏等了許久,身子早已被凍得僵冷,不算白凈的臉上更是通紅。

而這些苦,南枝早已受過,比她更甚。

楚燁壓根沒心情搭理她,但他雖風流,卻從不虧待跟過自己的女人,即便與她們並未發生什麽,所以還是耐著性子告訴她:“蕓昭,或許你是一位很好的紅顏,但卻不是本王想要的女人。”

他想起以前自己喝的醉醺醺的回家時,南枝總是會等他,無論多晚,小姑娘都一定撐著困倦的身子等著。

很小的時候,南枝是默默無聞的等待。

後來長大了,會勸誡他飲酒傷身,少喝為好。

再後來……

再後來啊,她好像是失望多了,傷心多了,慢慢的就不再等他了。

即便這樣,楚燁也知道,只要他不回來,那個姑娘一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相反,蕓昭就不一樣。

蕓昭會釀很多美酒邀他品嘗,會在他醉意熏天的時候仍然一杯接一杯的給他倒,仿佛只要今日喝飽了,快活了就行,根本不需要想以後的事。

事實的確如此,因為無論他醉成什麽樣,蕓昭都會細心的照料,他根本不需要想別的,只管一醉方休。

可是他知道,自己快到而立之年,會慢慢老去,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小王爺,也漸漸明白真正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想起往事,嘴角那似有若無的笑意漸漸淡去,他拿起銀撥子撩了撩香爐裏的香片,看香煙裊裊升起,模糊了他如畫般俊美的面龐,沈默了許久,才說:“人會老去,再美的酒也終將嘗不出味道,本王需要的已經不再是勸酒的紅顏,而是一個讓我戒酒的家人。”

南枝,元清,楚徽雲,甚至是那個直來直往的子伊都會在他飲酒時說兩句‘少喝為好。’

在楚燁的心裏,他們都是自己最親的人。

也只有這些親人,才會在意他會不會酗酒傷身,會不會宿醉頭疼,有沒有因此弄得渾身不適。

其他人,包括蕓昭,從來不會。

自幼喪父喪母讓他很珍惜被關心在乎的感覺,但他卻從來不說。

驕傲和那頑性難訓的性子容不得他在他在外人面前露出半點脆弱。

所以只能將這些藏在心底,用一雙眼睛去看,用一顆心去感受,最終得出結果:蕓昭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

“她是想歸於平靜後的選擇,而你恰恰相反。本王知道說這些對你不公平,對南枝更不公平,不過人的感情向來都不受控制。那丫頭從小就依賴我,長大點更是仰慕的不得了,身為男人,要說看不懂她的心,未免太虛偽。以前我不敢面對,也不想面對,但是以後,我不會再放手。”

他閉了閉眼,努力將煩憂從腦中揮去,再度睜開時,輕輕嘆了口氣:“還不明白嗎?”

蕓昭咬著唇,雙眼微紅,沒有吭聲。

“那本王不妨說直白些。”楚燁擡眸,目光隱含笑意,語氣更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她喜歡我,十二年的陪伴無可替代,而我對她,也不僅是親情。我會娶她為妻,愛護她一生一世,若違此意,願承天譴。”

鏗鏘的話語擲地,酣暢淋漓。

男人始終眉眼含笑,薄唇輕勾,可眼中的神采不再是風流不羈,而是她也是從未見過的明凈溫柔。

他字字堅定、字字不悔,把天下女人最渴望的誓言脫口而出,如雷擊中蕓昭的心,頓時砸的她臉色煞白,雙唇微顫,眨眼間已有水霧彌罩。

“王爺,蕓昭自知相貌平平,身份低微,除了釀酒,無一可取之處。可我對您的心是真,南枝愛慕了您那麽多年,您怎知我不是?可惜我沒有她幸運,不能早早的與您相識。我也知道她生的貌美如花,別說男人,就連我一個女人都會多看兩眼。這場仗,我雖不甘,卻不得不承認,輸的徹底。”

“本王喜歡她,不是因為容貌。”被誤會,楚燁皺了下眉,立馬解釋,也不知是說給蕓昭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天下美人何其多?如果因皮囊而心生愛慕,豈非顯得本王膚淺又幼稚?那丫頭只是湊巧生的漂亮些,如你,本王亦未曾嫌棄過。”

蕓昭自嘲的笑了笑:“王爺說不嫌棄,可也沒有半點愛意。若是蕓昭能再漂亮點,或許在您面前掉兩滴淚都會精貴些。”

即便楚燁如此說,她還是認為只要自己能生的稍微好看點,那麽如今也不至於輸的這麽難看。

現在江陵城的街頭巷尾,誰不拿她當個笑話。被琙王大張旗鼓的接進府裏,日子定了,東西備了,燈籠掛了……沒想到確實這樣的結局。

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在江陵生存了,但是心中的不甘作祟,臨別前要來問一問,哪怕是自取其辱,也要死的明白。

楚燁答案給的很直接,直接到扼殺了心底僅存的唯一希望。回想過往種種,這個外人口中風流無度的男人對她始終克己覆禮,多次的暗示邀請,換來的也只是他的敷衍和拒絕。而對比下,他對南枝的那種情不自禁就讓人覺得無比諷刺。

心之所向,情之所至。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又怎會那般動容?

王府裏每個人都看得明晰的事,偏偏這位王爺他自己是情在不自知,最終痛失所愛,落得個獨自一人守空房的下場。

這麽一想,蕓昭的心裏就平衡許多。

最起碼在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裏,三個人,誰都沒有贏。

她走的時候像往常一樣欠了欠身,最後看了眼屋內,看了眼那個男人,也最後一次為他輕輕關上了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