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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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江橫的步伐緩慢，她卻走的極快，偶爾感覺江橫落在後面，又蹦蹦跳跳的返回，一來二去，小臉紅撲撲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也不知道這個人明天會不會來了。”南枝滿懷期待的眨了眨眼，“要是每天都能遇到這樣的貴客就好了，那我們以後就能靠自己讓生活好一點。”
風拂過小姑娘肩頭的長發，有點看不清她的臉。
南枝口中的貴客是什麽來歷他大概已經猜到，至於對方明日來不來，完全取決於她會不會再去。
江橫握了握手中的錢袋：“你那麽希望他來，那麽他一定會再來的。”
“那我們豈不是可以攢起很多錢了？江大哥，等我們有錢了，我一定在城裏給你開家醫館。”南枝激動不已，神色間是難掩的興奮。
江橫聽罷後低低笑了笑：“我以為你會先在城中買座宅子。”
南枝搖頭：“買宅子做什麽？雖然我看不見，但能猜到我們住地方一定是風致楚楚，景色怡人的。”
江橫點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確實，雖然村莊落後，但溪水清澈，蒼穹開闊，山巒疊翠，這些都是千金難換的。
南枝自小在王府榮華富貴享不盡，對她來說，住在山野林間，腳踏黃土，耳聽八方的快意才難能可貴。
不過這些都只是空想罷了。
且不說江橫一個大男人承不了這份情，就算同意了，又能真的實現嗎？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錢袋，目光飄忽，若有所思。
就算他同意，王府那位也不會答應吧。
放小姑娘在外面已經這麽多天了，琙王的動作比他預想的要慢許多，可到底還是來了。
今天是南枝賣藥的第一天，直接就被盯上了，看來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跟這位‘小妹’告別了。
回到家中，江橫把早上曬出的藥一一收好，裝起來放在南枝的竹簍裏，好讓她明天接著拿去賣。
去了一趟市集回來，南枝明顯開心了許多，江橫很欣慰，看來自己的決定沒錯，讓她多出去和人接觸接觸，比悶在家中強。
在街市呆了大半天，來回又走了不少路，南枝早已疲憊，晚上剛一沾床就困意漸起，沒多久便沈沈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將明未明，西邊懸著一顆淡月，東邊卻翻了魚肚白，江橫給她熬了粥，南枝也沒有賴床，起了個早。
她發現自從離開王府後，就不再賴床。
以前去學宮的時候，楚燁總要又哄又狠的拉扯半天才能把她弄起來。現在好了，沒人在身邊哄著慣著，毛病也漸漸的改了。
關於學宮，那是楚燁給她安排的。
現在兩人已經分開了，不是至親血緣，更不是夫妻，關系一旦崩裂，就是兩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十二年的情義，不過輕飄飄似一陣煙，風一吹，就散了。
她也沒什麽理由再去學宮了。
李衡音懂她的為難和心中的渴望，於是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給她講祭酒教授的課業。
所以課也沒落下。
等到明年，十八歲，就不用再去學宮了。
現在剩下要學的也就只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
幾個月，其實去不去也無所謂，學宮裏很多孩子到十六歲就不會再去了，楚燁先前也說要是覺得累就不必再去，但她想求個圓滿。
早膳過後，天已大亮。
江橫把南枝送到昨日的地方後，照例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今天南枝帶了個矮凳，又帶足了幹糧。
右側坐著的還是昨天那位大爺，一見到玉雪可愛的小小姑娘來了，立馬變得笑瞇瞇的，仿佛見到了自己孩子般，開心不已。
兩人互相問了好，又閑話了幾句後，大爺忽然想起昨天的事，一拍腦袋，懊悔道：“瞧我這腦子，人老了，處處都不中用了。昨天你走之後，有個男人來尋你，我瞧著似乎還挺著急。”
老人回憶著楚燁的：“哎呦，那一身富貴，絕非尋常人。生的更是不用說，老頭子活了數十載，頭次見到男人生的能比女人還漂亮的。”
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
南枝臉上的笑逐漸僵住。
雍容無比，生的又比女人還漂亮……除了楚燁，還能有誰？
根本無需猜測，從老人的描述中，她確定，那個人是楚燁。
這下她是徹底笑不出來了。
雙手托腮，面容懨懨，變得心事重重。
老人看不開心，小心翼翼的問道：“南枝小丫頭，可是我老頭說錯了什麽話？”
南枝連忙抽出手擺了擺，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今天起得早，有些困了。”
老人望著她稚嫩的小臉，感嘆道：“你哥哥為人親和，心地更是仁善。你聰明懂事，小小年紀就曉得幫哥哥出來賣藥，真是不容易。”
南枝笑了笑，沒有說話，腦中一直想著楚燁。
他的棋子已經進宮，厭倦了蕓夫人還會有其他美人。當初絕情狠心的話是他說的，現在巴巴的來找來，又是為了什麽？
以前在學宮，每天巴巴的等著他來，現在只剩下懷疑和不安。隔閡一旦產生，就很難消除，曾經萬分信任的男人，如今卻讓她警惕起來，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南枝自己都怔住。
她和楚燁之間，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南枝想著往事，沈默良久，忽然嘆息。
就在這時，一雙翹頭履停在了跟前。
旁邊的老人看見來人，頓時喜上眉梢，連連稱呼了幾聲‘貴人’，並拍了拍南枝提醒道：“昨天那位買藥材的貴人又來了，南枝小丫頭，一定是你哥哥平日裏治病救人，善心感動了老天，財神才來眷顧你們兄妹。”
南枝楞了一下，想不到昨天剛和江橫猜測過這個人還會不會再來，他就已經出現。
“客官，您看看您今天需要些什麽？”
那人從懷中掏出了錢袋子遞給她，粗聲粗氣道：“照舊，全部。”
“還是全都要嗎？”南枝下意識的揉了揉耳朵，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全部嗎？”
“嗯。”
這……
南枝對他的豪爽驚訝不已，還從沒見過誰這麽買藥材的，好像能當飯吃一樣，就是開藥鋪的也沒有天天這樣來買的。
她張著嘴怔楞不動時，一旁的老人湊在她耳邊小聲道：“許是人家生意做的大，家裏藥鋪有好幾家分號，見你這藥材好又多，價格也不是漫天瞎要，這才反覆光顧的。”
老人這麽一說，南枝恍然大悟。
也是，這藥材江橫處理的很好，種類也齊全，很多都是野生野長的，稀少就算了，還十分難摘。
南枝想，大概是這人有眼光，也識得那些藥材。
她二話不說起身，摸索著收拾起地上的藥材。
買藥材的大漢看了她一眼，連忙拿過她手中的藥材，自己蹲下身拾掇了起來。
“客觀，這怎麽好讓您動手呢？”
大漢避開她的手，語氣謙卑又透著一絲恭謹：“沒事，幹慣了，你坐那歇著，把錢拿好就行。”
旁邊的老人見狀，也起身幫忙。
南枝賣的藥材，最後她自己卻坐在那，讓一個老人和自己的客官在那忙活，心裏怪不好意思的。
那兩個人雙目清明，手腳自然比她利索許多，沒兩下就把東西整理好了。
老人把藥材遞過去，南枝聽到動靜，連忙起身，又是彎腰又是道謝，客氣的話說了一堆，大漢卻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人望著他的背影，感慨：“別看這種貴人其貌不揚，還有點兇神惡煞的，其實為人很是豪爽，還真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啊。’”
南枝並不曉得來人的樣貌，聽聲音猜出是個已到中年的男子。本以為那人和楚燁一樣，是一派富貴之相，生的自然也是白凈溫潤，沒想到老人卻說他長得兇神惡煞。
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
長得兇神惡煞的富貴之人……竟是什麽樣子？
那人買了藥材後直接去了攬月樓，還是昨天的地方，還是昨天的紫衣公子。不過他今天卻不似昨日那般慵懶愜意的躺著，而是臨窗而立，負手身後，眉頭微微皺起，漂亮的鳳眸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景致，似乎心事重重。
聽到了腳步聲，他緩緩開口：“辦妥了？”
那人將兩包藥村放在地上，揖手：“辦妥了，這些是今天的藥材，請王爺過目。”
楚燁哪有什麽心思去過目那些破藥材，沈靜的目光始終落在街市上，落在那個衣著簡樸的小姑娘身上。
屋內聲息悄然，偶有寒風掠過，隱隱送來雕零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很快飛逝。
這些日子以來，子伊來報的幾乎都是這個丫頭過得很好的消息。
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沒有高床軟枕，沒有侍女，什麽都沒有，她還能那麽開心，甚至比以前在王府的時候更快樂。
起初他是不信的，他自信這麽些年給南枝的都是最好的，這個小姑娘離開他怎麽可能有多快樂？只怕嚇哭還來不及呢。就算江橫暫時安撫了她的情緒，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受不住那樣的生活，開始懷念自己的好了。
然而這兩天親眼瞧見了，才知道子伊並沒有說謊。
從南枝明凈灑脫的笑容中完全可以看出她是真的開心。
難道離開了自己，她真的更快樂嗎？
離別時她的傷心失望歷歷在目，他自責過，後悔過，各種滋味百轉千回的交疊在心中，說不出的失落。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明明近在在眼前，卻透著遙不可及的縹緲。
他多想和從前一樣，直接走上去牽住小姑娘的手，帶她回家，然而沖動在腦中一閃而過，掀起短暫的波瀾後很快恢覆了平靜。
他終究只是站著，長身玉立，一動未動。眼睜睜看著南枝收好錢袋，收好矮凳，背著竹籃跟江橫一起離開了視線中。
很久以前，那個丫頭的身邊只有他。
如今，卻獨獨沒有他。
楚燁看了很久，直到南枝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金色的光暈下，才收回視線，垂眸的瞬間，睫毛微微一顫，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看不見的暗處。
藥材賣的快，南枝在街市上等到到下午江橫才來，回家時，已近黃昏。落日的餘暉下，李衡音孤身立於山林水色之間，面朝村口，狐裘隨風飄動，身影婀娜，貌美非常。
她是來給南枝講最後一場課的，就要到年關了，學宮裏的祭酒們都告了假。像南枝這樣明年就滿十八的，學業已成，往後便不用去了。
李衡音比南枝年長幾個月，等到了明年，也不必再去。
那位溫柔的女祭酒給結業的學子們發了禮物，是兩本手抄的詩集。南枝從李衡音手中接過後，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將它們放在了枕邊。
李衡音和江橫打了個照面，彼此頷首示意後並沒有過多的言語，一個繞過籬笆回到自己的家中，一個跟著跟隨南枝進了屋。
“幾天沒來看你，過的好不好，錢夠花嗎？”李衡音將屋內詢視了一圈，確認物件還算齊全，和她並肩坐在床邊。
南枝放好詩集後告訴她並不缺錢花，上次的還沒用掉，元清的錢也分文未動。住在這裏，幾乎沒什麽機會花錢，而且她也沒什麽特別需要的，只能要吃飽，有個容身之地，就已經很滿足了。
李衡音責怪她太節省，讓她喜歡什麽就去買，看著她衣擺的灰漬，又忍不住責備道：“你幹什麽去了，把身上弄的這麽臟？”
“我去城中賣藥材了。”南枝如是說道。
李衡音頓時瞪大雙眼，放佛是知悉天下間最不可思議的事，連聲音都高了幾分：“什麽？！”
賣藥？
“江橫讓你去的？你們就這麽缺銀子舍不得花？天寒地凍，又快到年關，多少商販出來擺賣年貨？江陵的，外地的，多亂啊，你跑到城裏賣什麽藥！”
一通話說出口，白皙的臉上已通紅。
是真被氣到了，沒錢可以跟她說，還不至於淪落到在街邊吆喝賣藥的地步。
還有那個江橫，不管是不是他授意的，明明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竟然看著她去賣藥。
李衡音氣勢洶洶的要找江橫算賬，南枝趕緊拽住她：“你別沖動，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要去的。”
“你自己要去？”少女雙腮氣的鼓鼓，恨鐵不成鋼的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力道大得差點把人推倒，“你腦子壞了麽？外面那麽冷，街市上多少壞人，沒有王爺的保護，我又不在身邊，出事了怎麽辦！”
又是動口又是動手的，南枝心中卻很溫暖，“江橫白天要上山，我一個人呆在家裏會悶壞的。那些藥材他寶貝的緊，辛辛苦苦的摘、洗、曬。堂堂的文魁大人，卻心甘情願去太醫院，在他的心裏，治病救人大概是畢生的願望吧。”
所以想替把他親手采摘的藥材賣給有需要的人，讓那些身患疾病的百姓可以得到幫助。
“衡音，”南枝挽著她的胳膊，往她懷裏靠了靠，“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沒事嗎？親一同去擺攤的鄉親都很照顧我的，而且我這兩天遇到個貴客，連續來光顧，開口就要買我全部的藥材，而且給的錢也不少呢，你瞧。”
南枝從懷中掏出今日剛賺的那袋錢塞入她的手中，豈料李衡音一看那錢袋子，臉色就變了。
雲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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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橫的步伐緩慢，她卻走的極快，偶爾感覺江橫落在後面，又蹦蹦跳跳的返回，一來二去，小臉紅撲撲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也不知道這個人明天會不會來了。”南枝滿懷期待的眨了眨眼，“要是每天都能遇到這樣的貴客就好了，那我們以後就能靠自己讓生活好一點。”
風拂過小姑娘肩頭的長發，有點看不清她的臉。
南枝口中的貴客是什麽來歷他大概已經猜到，至於對方明日來不來，完全取決於她會不會再去。
江橫握了握手中的錢袋：“你那麽希望他來，那麽他一定會再來的。”
“那我們豈不是可以攢起很多錢了？江大哥，等我們有錢了，我一定在城裏給你開家醫館。”南枝激動不已，神色間是難掩的興奮。
江橫聽罷後低低笑了笑：“我以為你會先在城中買座宅子。”
南枝搖頭：“買宅子做什麽？雖然我看不見，但能猜到我們住地方一定是風致楚楚，景色怡人的。”
江橫點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確實，雖然村莊落後，但溪水清澈，蒼穹開闊，山巒疊翠，這些都是千金難換的。
南枝自小在王府榮華富貴享不盡，對她來說，住在山野林間，腳踏黃土，耳聽八方的快意才難能可貴。
不過這些都只是空想罷了。
且不說江橫一個大男人承不了這份情，就算同意了，又能真的實現嗎？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的錢袋，目光飄忽，若有所思。
就算他同意，王府那位也不會答應吧。
放小姑娘在外面已經這麽多天了，琙王的動作比他預想的要慢許多，可到底還是來了。
今天是南枝賣藥的第一天，直接就被盯上了，看來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跟這位‘小妹’告別了。
回到家中，江橫把早上曬出的藥一一收好，裝起來放在南枝的竹簍裏，好讓她明天接著拿去賣。
去了一趟市集回來，南枝明顯開心了許多，江橫很欣慰，看來自己的決定沒錯，讓她多出去和人接觸接觸，比悶在家中強。
在街市呆了大半天，來回又走了不少路，南枝早已疲憊，晚上剛一沾床就困意漸起，沒多久便沈沈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將明未明，西邊懸著一顆淡月，東邊卻翻了魚肚白，江橫給她熬了粥，南枝也沒有賴床，起了個早。
她發現自從離開王府後，就不再賴床。
以前去學宮的時候，楚燁總要又哄又狠的拉扯半天才能把她弄起來。現在好了，沒人在身邊哄著慣著，毛病也漸漸的改了。
關於學宮，那是楚燁給她安排的。
現在兩人已經分開了，不是至親血緣，更不是夫妻，關系一旦崩裂，就是兩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十二年的情義，不過輕飄飄似一陣煙，風一吹，就散了。
她也沒什麽理由再去學宮了。
李衡音懂她的為難和心中的渴望，於是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給她講祭酒教授的課業。
所以課也沒落下。
等到明年，十八歲，就不用再去學宮了。
現在剩下要學的也就只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
幾個月，其實去不去也無所謂，學宮裏很多孩子到十六歲就不會再去了，楚燁先前也說要是覺得累就不必再去，但她想求個圓滿。
早膳過後，天已大亮。
江橫把南枝送到昨日的地方後，照例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今天南枝帶了個矮凳，又帶足了幹糧。
右側坐著的還是昨天那位大爺，一見到玉雪可愛的小小姑娘來了，立馬變得笑瞇瞇的，仿佛見到了自己孩子般，開心不已。
兩人互相問了好，又閑話了幾句後，大爺忽然想起昨天的事，一拍腦袋，懊悔道：“瞧我這腦子，人老了，處處都不中用了。昨天你走之後，有個男人來尋你，我瞧著似乎還挺著急。”
老人回憶著楚燁的：“哎呦，那一身富貴，絕非尋常人。生的更是不用說，老頭子活了數十載，頭次見到男人生的能比女人還漂亮的。”
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
南枝臉上的笑逐漸僵住。
雍容無比，生的又比女人還漂亮……除了楚燁，還能有誰？
根本無需猜測，從老人的描述中，她確定，那個人是楚燁。
這下她是徹底笑不出來了。
雙手托腮，面容懨懨，變得心事重重。
老人看不開心，小心翼翼的問道：“南枝小丫頭，可是我老頭說錯了什麽話？”
南枝連忙抽出手擺了擺，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今天起得早，有些困了。”
老人望著她稚嫩的小臉，感嘆道：“你哥哥為人親和，心地更是仁善。你聰明懂事，小小年紀就曉得幫哥哥出來賣藥，真是不容易。”
南枝笑了笑，沒有說話，腦中一直想著楚燁。
他的棋子已經進宮，厭倦了蕓夫人還會有其他美人。當初絕情狠心的話是他說的，現在巴巴的來找來，又是為了什麽？
以前在學宮，每天巴巴的等著他來，現在只剩下懷疑和不安。隔閡一旦產生，就很難消除，曾經萬分信任的男人，如今卻讓她警惕起來，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南枝自己都怔住。
她和楚燁之間，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南枝想著往事，沈默良久，忽然嘆息。
就在這時，一雙翹頭履停在了跟前。
旁邊的老人看見來人，頓時喜上眉梢，連連稱呼了幾聲‘貴人’，並拍了拍南枝提醒道：“昨天那位買藥材的貴人又來了，南枝小丫頭，一定是你哥哥平日裏治病救人，善心感動了老天，財神才來眷顧你們兄妹。”
南枝楞了一下，想不到昨天剛和江橫猜測過這個人還會不會再來，他就已經出現。
“客官，您看看您今天需要些什麽？”
那人從懷中掏出了錢袋子遞給她，粗聲粗氣道：“照舊，全部。”
“還是全都要嗎？”南枝下意識的揉了揉耳朵，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全部嗎？”
“嗯。”
這……
南枝對他的豪爽驚訝不已，還從沒見過誰這麽買藥材的，好像能當飯吃一樣，就是開藥鋪的也沒有天天這樣來買的。
她張著嘴怔楞不動時，一旁的老人湊在她耳邊小聲道：“許是人家生意做的大，家裏藥鋪有好幾家分號，見你這藥材好又多，價格也不是漫天瞎要，這才反覆光顧的。”
老人這麽一說，南枝恍然大悟。
也是，這藥材江橫處理的很好，種類也齊全，很多都是野生野長的，稀少就算了，還十分難摘。
南枝想，大概是這人有眼光，也識得那些藥材。
她二話不說起身，摸索著收拾起地上的藥材。
買藥材的大漢看了她一眼，連忙拿過她手中的藥材，自己蹲下身拾掇了起來。
“客觀，這怎麽好讓您動手呢？”
大漢避開她的手，語氣謙卑又透著一絲恭謹：“沒事，幹慣了，你坐那歇著，把錢拿好就行。”
旁邊的老人見狀，也起身幫忙。
南枝賣的藥材，最後她自己卻坐在那，讓一個老人和自己的客官在那忙活，心裏怪不好意思的。
那兩個人雙目清明，手腳自然比她利索許多，沒兩下就把東西整理好了。
老人把藥材遞過去，南枝聽到動靜，連忙起身，又是彎腰又是道謝，客氣的話說了一堆，大漢卻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人望著他的背影，感慨：“別看這種貴人其貌不揚，還有點兇神惡煞的，其實為人很是豪爽，還真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啊。’”
南枝並不曉得來人的樣貌，聽聲音猜出是個已到中年的男子。本以為那人和楚燁一樣，是一派富貴之相，生的自然也是白凈溫潤，沒想到老人卻說他長得兇神惡煞。
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
長得兇神惡煞的富貴之人……竟是什麽樣子？
那人買了藥材後直接去了攬月樓，還是昨天的地方，還是昨天的紫衣公子。不過他今天卻不似昨日那般慵懶愜意的躺著，而是臨窗而立，負手身後，眉頭微微皺起，漂亮的鳳眸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景致，似乎心事重重。
聽到了腳步聲，他緩緩開口：“辦妥了？”
那人將兩包藥村放在地上，揖手：“辦妥了，這些是今天的藥材，請王爺過目。”
楚燁哪有什麽心思去過目那些破藥材，沈靜的目光始終落在街市上，落在那個衣著簡樸的小姑娘身上。
屋內聲息悄然，偶有寒風掠過，隱隱送來雕零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很快飛逝。
這些日子以來，子伊來報的幾乎都是這個丫頭過得很好的消息。
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沒有高床軟枕，沒有侍女，什麽都沒有，她還能那麽開心，甚至比以前在王府的時候更快樂。
起初他是不信的，他自信這麽些年給南枝的都是最好的，這個小姑娘離開他怎麽可能有多快樂？只怕嚇哭還來不及呢。就算江橫暫時安撫了她的情緒，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受不住那樣的生活，開始懷念自己的好了。
然而這兩天親眼瞧見了，才知道子伊並沒有說謊。
從南枝明凈灑脫的笑容中完全可以看出她是真的開心。
難道離開了自己，她真的更快樂嗎？
離別時她的傷心失望歷歷在目，他自責過，後悔過，各種滋味百轉千回的交疊在心中，說不出的失落。
如今日思夜想的人明明近在在眼前，卻透著遙不可及的縹緲。
他多想和從前一樣，直接走上去牽住小姑娘的手，帶她回家，然而沖動在腦中一閃而過，掀起短暫的波瀾後很快恢覆了平靜。
他終究只是站著，長身玉立，一動未動。眼睜睜看著南枝收好錢袋，收好矮凳，背著竹籃跟江橫一起離開了視線中。
很久以前，那個丫頭的身邊只有他。
如今，卻獨獨沒有他。
楚燁看了很久，直到南枝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金色的光暈下，才收回視線，垂眸的瞬間，睫毛微微一顫，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看不見的暗處。
藥材賣的快，南枝在街市上等到到下午江橫才來，回家時，已近黃昏。落日的餘暉下，李衡音孤身立於山林水色之間，面朝村口，狐裘隨風飄動，身影婀娜，貌美非常。
她是來給南枝講最後一場課的，就要到年關了，學宮裏的祭酒們都告了假。像南枝這樣明年就滿十八的，學業已成，往後便不用去了。
李衡音比南枝年長幾個月，等到了明年，也不必再去。
那位溫柔的女祭酒給結業的學子們發了禮物，是兩本手抄的詩集。南枝從李衡音手中接過後，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將它們放在了枕邊。
李衡音和江橫打了個照面，彼此頷首示意後並沒有過多的言語，一個繞過籬笆回到自己的家中，一個跟著跟隨南枝進了屋。
“幾天沒來看你，過的好不好，錢夠花嗎？”李衡音將屋內詢視了一圈，確認物件還算齊全，和她並肩坐在床邊。
南枝放好詩集後告訴她並不缺錢花，上次的還沒用掉，元清的錢也分文未動。住在這裏，幾乎沒什麽機會花錢，而且她也沒什麽特別需要的，只能要吃飽，有個容身之地，就已經很滿足了。
李衡音責怪她太節省，讓她喜歡什麽就去買，看著她衣擺的灰漬，又忍不住責備道：“你幹什麽去了，把身上弄的這麽臟？”
“我去城中賣藥材了。”南枝如是說道。
李衡音頓時瞪大雙眼，放佛是知悉天下間最不可思議的事，連聲音都高了幾分：“什麽？！”
賣藥？
“江橫讓你去的？你們就這麽缺銀子舍不得花？天寒地凍，又快到年關，多少商販出來擺賣年貨？江陵的，外地的，多亂啊，你跑到城裏賣什麽藥！”
一通話說出口，白皙的臉上已通紅。
是真被氣到了，沒錢可以跟她說，還不至於淪落到在街邊吆喝賣藥的地步。
還有那個江橫，不管是不是他授意的，明明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竟然看著她去賣藥。
李衡音氣勢洶洶的要找江橫算賬，南枝趕緊拽住她：“你別沖動，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要去的。”
“你自己要去？”少女雙腮氣的鼓鼓，恨鐵不成鋼的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力道大得差點把人推倒，“你腦子壞了麽？外面那麽冷，街市上多少壞人，沒有王爺的保護，我又不在身邊，出事了怎麽辦！”
又是動口又是動手的，南枝心中卻很溫暖，“江橫白天要上山，我一個人呆在家裏會悶壞的。那些藥材他寶貝的緊，辛辛苦苦的摘、洗、曬。堂堂的文魁大人，卻心甘情願去太醫院，在他的心裏，治病救人大概是畢生的願望吧。”
所以想替把他親手采摘的藥材賣給有需要的人，讓那些身患疾病的百姓可以得到幫助。
“衡音，”南枝挽著她的胳膊，往她懷裏靠了靠，“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沒事嗎？親一同去擺攤的鄉親都很照顧我的，而且我這兩天遇到個貴客，連續來光顧，開口就要買我全部的藥材，而且給的錢也不少呢，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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