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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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冬天總是來得那麽迅速，一點也不留情。四處還散落著未燃盡的鞭炮紅紙,像極了一地殘梅，倦倦地倚在那兒等著那一陣冬風帶去遠方，一起嘗著這喜慶。
長風冷峭,百花弊盡，這個季節只有梅花開的旺，紅粉參差，很是好看。學宮裏的學子們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屋內暖意融融，高鼎暖爐烘得一室如春，愜意舒適。而屋外朔風正狂，恍若另一個世界。
好不容易捱到下學，門一拉開，冷風拂面，冰涼的濕潤猛地鉆入，讓人瑟瑟發抖，學子們迎著嗖嗖寒風出行，顯得分外單薄。
一下學，李衡音就拉著南枝的的手喋喋不休，所說的都是她的眼睛，和那位隔三差五就要去王府施針換藥方的江大人。已經一個月了，藥方也換了幾次，雖暫未見成效，但是他這樣用心，已經很是感激。
李衡音一邊安慰她，一邊替江橫說話，言語之間所透露出的信任與南枝無二。
南枝知道她的心思，有一次特意和江橫約了時間，然後邀她到府上喝茶。
她音不是沒去過王府，只是因為父親的關系去的比較少，很多時候明明很想和南枝一起，但是顧忌李相還是乖乖回了家中。
第三次見江橫，在王府，那個少年全程寡言，恭敬有禮，看到她時也只是微微頷首，雙手接過遞來的帕子，然後專心給南枝看眼睛，結束後也未曾多言，收好藥箱匆匆離去。
李衡音的目光卻好像膠在了他身上一樣，南枝喊了好幾聲都不搭理，為此還打趣了她好就。
相比江大人，蕓昭就不那麽受兩個姑娘的喜歡了，尤其是南枝，跟她基本無話可說。李衡音去的時候，蕓昭儼然一副王府女主人的模樣，忙裏忙外的吩咐下人招呼她。
李衡音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面上微笑，心裏卻覺得此女不善亦不凡。在南枝和她說了下跪一事後，當即色變，要查看膝蓋的傷勢，又要找蕓昭算賬。
南枝趕緊將人攔下，她是承相的女兒，就算真的對蕓昭出言不遜，對方也不敢怎樣。可是王爺與丞相的關系本就勢同水火，一旦鬧開，她們的關系怕也也到此為止了。
還好李衡音沒讓理智沖破頭腦，做出有失身份的事，經南枝一拉，也收了脾氣，沒再多言。
“那個蕓昭近日可有欺負你？”
階下幾株紅梅綻放正好，冬日的陽光更是瑩彩動人，兩人一路緩步在甬道上，往正門的方向走去，李衡音不放心南枝，說了幾句江橫便把話鋒轉到了她身上，“這種看似柔弱的最是防不勝防，要小心些。”
“我不同她說話就是，再過幾天她就要正式過門了，府裏為這事忙裏忙外，她自己也沒閑工夫來招惹我。”
李衡音嗤然：“一個妾室過門弄得如此招搖，這叫以後的王妃心裏怎麽想？”
南枝輕嘆：“殿下喜歡，就算給王妃之禮，也是他願意的。”
“王妃之禮？”李衡音瞪眼，滿眸詫異，“王爺糊塗了？要真是這樣，怎麽堵得住悠悠眾口？君上也不會同意的。”
“你又不是不曉得，向來都只有他管教別人的份，就連君上對這個叔叔都要忌憚三分。”冬日的陽光閃躍在那張溫潤的面龐上，美好的宛若純玉，她緊了緊身上的氅衣，手剛伸出來沒多久，指尖就凍得的通紅。
李衡音放慢腳步，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本來不想提這些事，怕她不悅，可過不了幾天就是王爺大喜，猶豫再三，還是希望她能去再爭取一下。
南枝平時很少出門，所以自然也不曉得王爺納妾一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坊間傳言最多的就是王爺對蕓夫人恩寵有加。他們或羨慕，或嫉妒，或不屑……蕓昭從前就常在市井賣酒，身份並不神秘，風流王爺收了心，栽在了樣貌普通的酒女身上，很難不惹人閑話。
這些話要是被南枝聽到，她又該多麽的傷心。
又走了兩步，李衡音幹脆直接停下：“你沒跟他說喜歡他？”
她有些惱，也不知道這個朋友是怎回事，平時做功課那麽利索，找楚燁表露心意就拖拖拉拉，簡單的一句話到現在都說不出口。
南枝也很委屈無奈：“我試著說過，可是每一次他都找話題岔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最近的一次，明明已經說出口了，楚燁卻說沒聽到。
習武之人，耳力向來勝於常人，她的聲音雖不大，但也不至於低到聽不見的地步。
是否真的被一個推門聲掩蓋了，還是假裝聽不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幾次下了決心都以失敗告終，南枝很受打擊，滿腔情意又重新深埋心底，再沒了勇氣去揣度，去猜測，去為他提心吊膽，換來的卻是滿不在乎，置若罔聞。
風中傳來她低低的嘆息聲，蓄滿了惆悵：“我想，我大概沒有機會說了，也不需要說了。”
“什麽沒機會說？他究竟是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靠你在這猜測的。”李衡音拉起她，重新邁步，“男人有時候粗心大意，沒放在心上也不奇怪。你要是不好意思當面講，你可以寫的，寫在紙上給他看。他只要不瞎不笨，怎會看不懂呢？這樣也沒辦法裝傻充楞了不是嗎？”
李衡音開解她，給她想法子，讓她重新鼓起勇氣，卻也在權衡之後將心裏話說了出來：“十二年的相伴，他對你意義非凡，怕是早已超越生死，融入了你的生命，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把他當全部，可是他值得嗎？琙王樣貌非凡，才華睿智亦不輸任何人，他風流不羈，散漫放蕩，江陵的戲樓青樓哪一座他沒有去過？又是多少女子的座上賓？他絕非長情之人，我甚至都覺得這樣的男人，他沒有心。”
她握了握南枝冰涼的手，目光溫柔卻空散：“喜歡他，值得嗎？天下大好男兒多得是，你要英雄，你要美少年，你要君子，都有，都會有，何必為了個楚燁傷神呢？”
這樣的話南枝已經不止聽過一遍，上一個這樣說的是元清。
他看著楚燁長大，對楚燁的了解遠勝於任何一個人，卻也否決了這場喜歡。
大家都在勸她不要把一門心思撲在浪子身上。
浪子，怎麽可能會回頭呢？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天下人口中的風流郎，卻把所有的溫柔和寵愛都給了她。
有楚燁相伴的十二年裏，南枝從不孤單。
耳邊風聲飛散，吹亂她垂散在肩的發絲，她卻只顧低著頭，似在認真斟酌。
李衡音見狀輕輕吸了口氣，森森涼意頓時鉆入心扉，只覺得厚厚冬衣也難抵如此寒氣：“事有兩面，這是壞的。我們往好的想，萬一這老男人情在不自知，他也喜歡你啊。畢竟年紀大你那麽多，哪裏好意思老牛吃嫩草，羞於言辭也是正常的。”
“他喜歡我？”南枝猛地擡頭，一臉茫然。
說到別的就發楞發呆，一提到這個立馬來了精神。要是從前，李衡音一定會打趣她，可是現在她自己都為心中的悸動迷茫，試圖撥開迷霧，想看個清晰透徹，卻又無從下手。
她太懂南枝了。
許是感同身受，連說話的聲音都高了起來：“你這麽漂亮，他憑什麽不喜歡你？”
李衡音眉梢一挑，瞥向南枝白凈的臉，笑道，“漂亮、”說著又垂眸，目光落在她包裹嚴實的身體上打量兩眼，“豐臀肥乳，啊你還小，你沒有，不過光漂亮就夠了。”
她伸手，攬南枝入懷。
“傾城之色就在身邊，日日瞧著還不知足，這老男人想什麽呢？”
李衡音比她高一個頭，摟著她走路毫不費事，南枝順勢依偎在她懷中，小聲問：“那，那我依照你說的，寫下來，給他看？”
南枝覺得自己很貪心，竟然奢望楚燁可以完整的、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蕓昭為了和他一起，甘願做妾，可是我喜歡他，是希望他也能同樣的喜歡我，我們只屬於彼此。”
“我明白。”李衡音將她松開了些，柔了聲音，淡淡一笑，“若無真心，不要也罷。孤獨終老並不可怕，最怕的是托付終身的那個人他不值得。就算不是爹爹女兒，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我也絕不會嫁給別人做妾。”
“那我還要不要……”
“當然要。”李衡音將她打斷，“無論結果如何，起碼要讓他知道被你全心全意的喜歡過，別讓自己後悔。”
碧瓦飛甍間，柔和的光彩漫天而灑，斑駁在道旁的婆娑樹影中時，唯剩零星的幾點光影。
李衡音擡頭，仿佛在一霎那看見滿目光影之間，有個清瘦孤獨的身影，如同流雲拂過枝梢，悄然又平靜，只餘下她抓不住的瞬間。
南枝猶豫道：“可他將是蕓昭姑娘的夫君，我這時候說，和那些爭著給人做妾的女子又有什麽差別？”
內心一直在掙紮，她知道李衡音是在安慰，和楚燁表明心意多半是沒什麽結果的，他那麽風流的一個人，要是想，這麽多年，早就開口了。
裝傻充楞，置若罔聞，都只是因為他不想，他不願意而已。可是如果不說，把這個秘密一輩子深埋心底，自己將永遠被束縛，無法得到解脫。來日若是真的嫁為人婦，又怎麽對得起那個將要和自己攜手共度一生的人？
“蕓昭還沒進門，怕什麽？如果他真是什麽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會妥善處理好此事，不叫你傷心，也不讓蕓昭難受，放心。”李衡音拍了拍南枝的肩，給她信心和勇氣。
她才不管什麽蕓昭，況且此女絕非善類，南枝要能把楚燁奪來才好。
南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安靜了一瞬，又說：“或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我們的關系可能就直接僵化，相處只剩尷尬了。”
“怎麽會？你比他小那麽多。”李衡音說到此處，小聲的嘀咕了兩句，大意是‘楚燁老男人不要臉’之類的，惹得南枝展顏笑開後才接著說，“養條阿貓阿狗都會有感情，你可是活生生的人。十二年，就算楚燁不喜歡你，也早就把你當成了家人，最多就認為你小孩子不懂事罷了。拒絕了你也能死心不是嗎？不用在他這顆老樹上吊死，整天和自己過不去。等過段時間，心情舒暢了，就認認真真考慮擇婿一事，挑個比他好上百倍的，把日子過得滋潤快活，說不定他見了，還會後悔自己有眼無珠，放著你這可人不要，偏寵個壞心腸的蕓昭！”
那天看了南枝腿上的傷勢後她就恨不得上去抽蕓昭，看著溫柔有禮，背地裏銳氣如刃，心眼那麽壞，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裝模作樣歹毒無比的女子。
肅殺的東風卷的落葉飄飛，劃過二人的眉心，腳下一踩，聲音脆響。
隨著李衡音在耳邊喋喋不休，南枝沈落的心情也慢慢霽朗起來，“是啊，我應該告訴他的，我本來就是打算要告訴他的，只是蕓昭來了，我才猶豫。我們快些走，我這就回去給他寫。”
道兩側燈盞相連，南枝匆匆而過。
道盡頭敞開的學宮門外停著兩輛車帷華麗的馬車，流蘇飛動，帷幔飄飄，雕花鏤空的車壁盡顯華麗雍容，馬匹偶爾踏蹄，偶爾‘噦噦’，仿佛早已等候多留。
“你慢點！”
一直以來都是李衡音牽著南枝走，頭一次被她拉著跑，還跑得那樣快，險些跟不上。沒多久就氣喘籲籲，也擔心南枝忽然被裙裙絆倒，踩上道上的石子，輕易摔倒在地。
南枝恍若未聞，在李衡音的鼓勵下無限欣喜，將心意告訴楚燁的想法更是堅定如石，此刻她顧不得滿頭飛汗，只想快些回到府中，把十二年的依賴和傾慕都寫下來，給他，都給他。
當馬車疾馳而去，踏起一片塵煙飛揚入天，李衡音望著那漸漸消沒的車影，這才轉身上了自家馬車。
雙鬢花白，身形消瘦的車夫面容清臒深刻，他年紀雖老，動作卻十分靈活。等到李衡音上了車後，輕巧的躍上馬車，正待揚鞭，車內傳來吩咐：“阮伯，天色還早，四處轉轉吧。”
這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時光，每每心情抑郁時，阮伯就會駕車帶她去往城外看晚霞遮空，碧水盈盈，荒草從生巨樹靡靡，偶有黑鴉冷雀振翅飛起，又棲息於另一端枝頭，啾啾鳴叫，猶如出游。
可是今天馬車沒有向往常一樣掉頭北去，車外安靜了片刻，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
“為什麽？”
“相爺今日心情不佳，似乎是出了什麽事，他平時裏最不喜歡你到處跑，還是不要在這時候惹他不悅了，過幾日阮伯再帶你出去。”
“出事？”李衡音掀開帷幔，便撞上一雙明亮的好像十五月輝一般的眼睛。
後天到文案啦~
這篇寫完有2個月了，好多內容都忘了。（修文速度賊慢……兩個月還沒修完）
今天改到後面追妻章節，我發現他是真的不要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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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音不是沒去過王府，只是因為父親的關系去的比較少，很多時候明明很想和南枝一起，但是顧忌李相還是乖乖回了家中。
第三次見江橫，在王府，那個少年全程寡言，恭敬有禮，看到她時也只是微微頷首，雙手接過遞來的帕子，然後專心給南枝看眼睛，結束後也未曾多言，收好藥箱匆匆離去。
李衡音的目光卻好像膠在了他身上一樣，南枝喊了好幾聲都不搭理，為此還打趣了她好就。
相比江大人，蕓昭就不那麽受兩個姑娘的喜歡了，尤其是南枝，跟她基本無話可說。李衡音去的時候，蕓昭儼然一副王府女主人的模樣，忙裏忙外的吩咐下人招呼她。
李衡音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面上微笑，心裏卻覺得此女不善亦不凡。在南枝和她說了下跪一事後，當即色變，要查看膝蓋的傷勢，又要找蕓昭算賬。
南枝趕緊將人攔下，她是承相的女兒，就算真的對蕓昭出言不遜，對方也不敢怎樣。可是王爺與丞相的關系本就勢同水火，一旦鬧開，她們的關系怕也也到此為止了。
還好李衡音沒讓理智沖破頭腦，做出有失身份的事，經南枝一拉，也收了脾氣，沒再多言。
“那個蕓昭近日可有欺負你？”
階下幾株紅梅綻放正好，冬日的陽光更是瑩彩動人，兩人一路緩步在甬道上，往正門的方向走去，李衡音不放心南枝，說了幾句江橫便把話鋒轉到了她身上，“這種看似柔弱的最是防不勝防，要小心些。”
“我不同她說話就是，再過幾天她就要正式過門了，府裏為這事忙裏忙外，她自己也沒閑工夫來招惹我。”
李衡音嗤然：“一個妾室過門弄得如此招搖，這叫以後的王妃心裏怎麽想？”
南枝輕嘆：“殿下喜歡，就算給王妃之禮，也是他願意的。”
“王妃之禮？”李衡音瞪眼，滿眸詫異，“王爺糊塗了？要真是這樣，怎麽堵得住悠悠眾口？君上也不會同意的。”
“你又不是不曉得，向來都只有他管教別人的份，就連君上對這個叔叔都要忌憚三分。”冬日的陽光閃躍在那張溫潤的面龐上，美好的宛若純玉，她緊了緊身上的氅衣，手剛伸出來沒多久，指尖就凍得的通紅。
李衡音放慢腳步，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本來不想提這些事，怕她不悅，可過不了幾天就是王爺大喜，猶豫再三，還是希望她能去再爭取一下。
南枝平時很少出門，所以自然也不曉得王爺納妾一事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坊間傳言最多的就是王爺對蕓夫人恩寵有加。他們或羨慕，或嫉妒，或不屑……蕓昭從前就常在市井賣酒，身份並不神秘，風流王爺收了心，栽在了樣貌普通的酒女身上，很難不惹人閑話。
這些話要是被南枝聽到，她又該多麽的傷心。
又走了兩步，李衡音幹脆直接停下：“你沒跟他說喜歡他？”
她有些惱，也不知道這個朋友是怎回事，平時做功課那麽利索，找楚燁表露心意就拖拖拉拉，簡單的一句話到現在都說不出口。
南枝也很委屈無奈：“我試著說過，可是每一次他都找話題岔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最近的一次，明明已經說出口了，楚燁卻說沒聽到。
習武之人，耳力向來勝於常人，她的聲音雖不大，但也不至於低到聽不見的地步。
是否真的被一個推門聲掩蓋了，還是假裝聽不見，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幾次下了決心都以失敗告終，南枝很受打擊，滿腔情意又重新深埋心底，再沒了勇氣去揣度，去猜測，去為他提心吊膽，換來的卻是滿不在乎，置若罔聞。
風中傳來她低低的嘆息聲，蓄滿了惆悵：“我想，我大概沒有機會說了，也不需要說了。”
“什麽沒機會說？他究竟是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靠你在這猜測的。”李衡音拉起她，重新邁步，“男人有時候粗心大意，沒放在心上也不奇怪。你要是不好意思當面講，你可以寫的，寫在紙上給他看。他只要不瞎不笨，怎會看不懂呢？這樣也沒辦法裝傻充楞了不是嗎？”
李衡音開解她，給她想法子，讓她重新鼓起勇氣，卻也在權衡之後將心裏話說了出來：“十二年的相伴，他對你意義非凡，怕是早已超越生死，融入了你的生命，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把他當全部，可是他值得嗎？琙王樣貌非凡，才華睿智亦不輸任何人，他風流不羈，散漫放蕩，江陵的戲樓青樓哪一座他沒有去過？又是多少女子的座上賓？他絕非長情之人，我甚至都覺得這樣的男人，他沒有心。”
她握了握南枝冰涼的手，目光溫柔卻空散：“喜歡他，值得嗎？天下大好男兒多得是，你要英雄，你要美少年，你要君子，都有，都會有，何必為了個楚燁傷神呢？”
這樣的話南枝已經不止聽過一遍，上一個這樣說的是元清。
他看著楚燁長大，對楚燁的了解遠勝於任何一個人，卻也否決了這場喜歡。
大家都在勸她不要把一門心思撲在浪子身上。
浪子，怎麽可能會回頭呢？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天下人口中的風流郎，卻把所有的溫柔和寵愛都給了她。
有楚燁相伴的十二年裏，南枝從不孤單。
耳邊風聲飛散，吹亂她垂散在肩的發絲，她卻只顧低著頭，似在認真斟酌。
李衡音見狀輕輕吸了口氣，森森涼意頓時鉆入心扉，只覺得厚厚冬衣也難抵如此寒氣：“事有兩面，這是壞的。我們往好的想，萬一這老男人情在不自知，他也喜歡你啊。畢竟年紀大你那麽多，哪裏好意思老牛吃嫩草，羞於言辭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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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別的就發楞發呆，一提到這個立馬來了精神。要是從前，李衡音一定會打趣她，可是現在她自己都為心中的悸動迷茫，試圖撥開迷霧，想看個清晰透徹，卻又無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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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之色就在身邊，日日瞧著還不知足，這老男人想什麽呢？”
李衡音比她高一個頭，摟著她走路毫不費事，南枝順勢依偎在她懷中，小聲問：“那，那我依照你說的，寫下來，給他看？”
南枝覺得自己很貪心，竟然奢望楚燁可以完整的、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蕓昭為了和他一起，甘願做妾，可是我喜歡他，是希望他也能同樣的喜歡我，我們只屬於彼此。”
“我明白。”李衡音將她松開了些，柔了聲音，淡淡一笑，“若無真心，不要也罷。孤獨終老並不可怕，最怕的是托付終身的那個人他不值得。就算不是爹爹女兒，只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我也絕不會嫁給別人做妾。”
“那我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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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瓦飛甍間，柔和的光彩漫天而灑，斑駁在道旁的婆娑樹影中時，唯剩零星的幾點光影。
李衡音擡頭，仿佛在一霎那看見滿目光影之間，有個清瘦孤獨的身影，如同流雲拂過枝梢，悄然又平靜，只餘下她抓不住的瞬間。
南枝猶豫道：“可他將是蕓昭姑娘的夫君，我這時候說，和那些爭著給人做妾的女子又有什麽差別？”
內心一直在掙紮，她知道李衡音是在安慰，和楚燁表明心意多半是沒什麽結果的，他那麽風流的一個人，要是想，這麽多年，早就開口了。
裝傻充楞，置若罔聞，都只是因為他不想，他不願意而已。可是如果不說，把這個秘密一輩子深埋心底，自己將永遠被束縛，無法得到解脫。來日若是真的嫁為人婦，又怎麽對得起那個將要和自己攜手共度一生的人？
“蕓昭還沒進門，怕什麽？如果他真是什麽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會妥善處理好此事，不叫你傷心，也不讓蕓昭難受，放心。”李衡音拍了拍南枝的肩，給她信心和勇氣。
她才不管什麽蕓昭，況且此女絕非善類，南枝要能把楚燁奪來才好。
南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安靜了一瞬，又說：“或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我們的關系可能就直接僵化，相處只剩尷尬了。”
“怎麽會？你比他小那麽多。”李衡音說到此處，小聲的嘀咕了兩句，大意是‘楚燁老男人不要臉’之類的，惹得南枝展顏笑開後才接著說，“養條阿貓阿狗都會有感情，你可是活生生的人。十二年，就算楚燁不喜歡你，也早就把你當成了家人，最多就認為你小孩子不懂事罷了。拒絕了你也能死心不是嗎？不用在他這顆老樹上吊死，整天和自己過不去。等過段時間，心情舒暢了，就認認真真考慮擇婿一事，挑個比他好上百倍的，把日子過得滋潤快活，說不定他見了，還會後悔自己有眼無珠，放著你這可人不要，偏寵個壞心腸的蕓昭！”
那天看了南枝腿上的傷勢後她就恨不得上去抽蕓昭，看著溫柔有禮，背地裏銳氣如刃，心眼那麽壞，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裝模作樣歹毒無比的女子。
肅殺的東風卷的落葉飄飛，劃過二人的眉心，腳下一踩，聲音脆響。
隨著李衡音在耳邊喋喋不休，南枝沈落的心情也慢慢霽朗起來，“是啊，我應該告訴他的，我本來就是打算要告訴他的，只是蕓昭來了，我才猶豫。我們快些走，我這就回去給他寫。”
道兩側燈盞相連，南枝匆匆而過。
道盡頭敞開的學宮門外停著兩輛車帷華麗的馬車，流蘇飛動，帷幔飄飄，雕花鏤空的車壁盡顯華麗雍容，馬匹偶爾踏蹄，偶爾‘噦噦’，仿佛早已等候多留。
“你慢點！”
一直以來都是李衡音牽著南枝走，頭一次被她拉著跑，還跑得那樣快，險些跟不上。沒多久就氣喘籲籲，也擔心南枝忽然被裙裙絆倒，踩上道上的石子，輕易摔倒在地。
南枝恍若未聞，在李衡音的鼓勵下無限欣喜，將心意告訴楚燁的想法更是堅定如石，此刻她顧不得滿頭飛汗，只想快些回到府中，把十二年的依賴和傾慕都寫下來，給他，都給他。
當馬車疾馳而去，踏起一片塵煙飛揚入天，李衡音望著那漸漸消沒的車影，這才轉身上了自家馬車。
雙鬢花白，身形消瘦的車夫面容清臒深刻，他年紀雖老，動作卻十分靈活。等到李衡音上了車後，輕巧的躍上馬車，正待揚鞭，車內傳來吩咐：“阮伯，天色還早，四處轉轉吧。”
這是屬於她一個人的時光，每每心情抑郁時，阮伯就會駕車帶她去往城外看晚霞遮空，碧水盈盈，荒草從生巨樹靡靡，偶有黑鴉冷雀振翅飛起，又棲息於另一端枝頭，啾啾鳴叫，猶如出游。
可是今天馬車沒有向往常一樣掉頭北去，車外安靜了片刻，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
“為什麽？”
“相爺今日心情不佳，似乎是出了什麽事，他平時裏最不喜歡你到處跑，還是不要在這時候惹他不悅了，過幾日阮伯再帶你出去。”
“出事？”李衡音掀開帷幔，便撞上一雙明亮的好像十五月輝一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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