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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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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

陸聞音坐在馬車裏。

當夜,她聽聞陸秉重逝世的消息,一時恍惚,差點暈倒在地,但被楚不停扶住了。

“你不要太傷心……”楚不停不會安慰人,只能焦急的看著她,卻看見陸聞音一瞬間臉色煞白,但還是讓自己安穩坐了下來,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的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聲音哽咽欲哭,卻又被死死壓住:“我早料到會如此……”

陸聞音聰穎剔透,她知道天子之罪不死不休,在上花轎的那一瞬間,她回過頭,仿佛就是與父親的訣別。

“如果陸老爺不死,後頭必定會牽連你我,他一死,是為了保全你。”楚不停說道:“你可千萬不要太過悲傷。”

陸聞音點頭,她深知此理:“父親所做,是為了我和妹妹的性命,我若對自己與妹妹不好,便是辜負了父親的情誼。”

她話語篤定,轉念又想起那只兔子帶來的消息:“不過,穆郎還是建議我們出城。”

“他沒死?”楚不停對此事還是略有狐疑,擔心那是敵對之人帶來的假消息。

陸聞音則深信不疑,她很難解釋自己的這個預感,只是知道仿佛有一根極細的絲線串聯著她與一個不知名的遠方。

“穆郎的判斷不會有錯,天子未必會放過我們。”陸聞音篤定。

“天子至於如此……”楚不停還是帶有一絲不信,陸聞音則說道:“我們先行出城,若天子不怪罪,自然不會攔,那我們再回來便是了。”

如此一說,倒也有理。

新婚燕爾歡慶也好,父母剛喪悲痛也罷,難道還不許出城去?

清晨天明,她便拉上妹妹與楚不停一同出城,可剛到了門口,便被兵刀圍住。

雙方對峙,她聽得焦急,可越是這個時候,就越必須冷靜。她若是探出頭來多說一句話,必定會惹得楚不停分心,可當楚不停拔劍的時候,她還是心中一凜。

拔劍的那一瞬間,他的王位就丟了。

可偏偏是為了自己,實在是無妄之災。

她閉氣凝神,希望讓自己冷靜些,她信得過楚不停,相信他作為一國之將,不會損在這幾個蟲豸手中,但眼見人越來越多,還是有些慌亂。

她從簾蔓的縫隙裏輕輕瞧去,就看見的竟然是眼熟的燕暉文,他正帶著一群捕頭圍困這裏,看樣子是大理寺的官差,這些人趕到,未必十幾個親兵就全然殺得出去。

她正焦急,看見燕暉文從路邊掰了根枯草叼在嘴裏,以為他絲毫不慌。

但她不知道,燕暉文比他還急。

“怎麽還不回來。”燕暉文探著頭往外嘟囔,身邊的官差也跟他探頭,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燕大人,大理寺的捕快不都在這兒了麽?”張廠督看著心煩,蠻無所謂的問他:“死一個捕頭無非賠二十兩白銀,這錢你燕家掏不起的話,咋家給你點也行。”

這對張廠督來說,已經是天大的讓步。

燕暉文輕輕一笑:“再等等,我回去叫人了,這點人哪夠啊,我打算多叫點高手來。”

他笑的有多深,內心的怨恨就有多大。該死的太監,竟然要拿他的人去送命,他哪能答應?

兩邊等的都焦躁不已,反倒是楚不停面無表情。張廠督終於是耗不住,直接越過燕暉文對他身後的捕頭道:“燕大人門閥高拱,出了事皇上也不會怪罪,你們幾個若是被皇上發現欺君,覺得該當何罪?”

這一句話下去,嚇不住燕暉文,也能下住那些捕頭。

大家當了這個差,就知道有送命的可能,領二十兩白銀回家,也比治罪全家入獄強。

張廠督位高權重,實在是惹不起,後頭有好幾個捕快經不住如此威脅,紛紛拔了刀,燕暉文不敢在明面上駁斥張廠督的話,跳著腳著急,也沒辦法。

怎麽還不來啊!

燕暉文都想親自去把穆麟挖出來了。

“上啊!”張廠督大手一揮,那些捕快眼看著就要往前沖。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支箭。

一支白羽的箭。

帶著尖銳的鳴笛之聲,破空而來。

燕暉文這輩子只看過兩次這樣的箭,一次是現在,還有一次是數年前,他在樓上飲酒,看見一支箭從窗戶射出,直接洞穿了巡撫的帽檐。

只有弓如滿月,才能射出這樣的箭羽。只不過,這次的箭入的不只是帽檐,而是張廠督的眉心。

張廠督應聲而倒,一支箭橫亙腦中,血如溪水一樣緩緩流出來。

眾人啞然震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再聽只聞馬蹄聲清脆作響,由遠而近,然後看見一身紅衣烈如焰火,長發只挽在腦後,倒如潑墨一般。

待到馬踏入人群,喧嘩聲音才起,楚不停看見眼前人也如同做夢一般,驚異喊道:“穆麟?你來做什麽?”

“我叫陸麟。”眼前的人輕輕一笑,更正他的名字:“前來自是為了救我的夫人。”

半個時辰前,捕頭匆匆趕到地牢,雖不知為什麽,但還是聽從號令,將穆麟放了出來。

穆麟只聽他三兩句話,就明白了是什麽局勢,一雙眼睛血絲頓起,幾乎當場就要開始殺人。

捕頭不知道這琴師為何突然湧出一股駭人殺氣,還想與他論一論如何才能佯裝越獄,,撇清與他和燕大人的關系。就見他轉身奪了寺中快馬,從一個攔路的捕頭手上搶來一把劍和一套弓箭,瞬間不知該說什麽。

“你……”捕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既然如此,你坐什麽牢啊?”

“我坐牢不過是想寧事息人。”穆麟輕輕瞥向正北,皇城的方向:“誰知那昏君如此不識趣。”

“誰不識趣?”捕頭一時覺得耳鳴。

“天子。”穆麟道:“就那個昏君。”

“你罵他!?”捕頭覺得要麽面前人瘋了,要麽自己瘋了。

“罵了,怎樣?”穆麟說罷,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留下捕頭一個人楞在當場。

燕暉文也沒想到穆麟,哦不對,如今當稱陸麟的人竟然如此亂來,上來就殺了一個二品高官。

不過他已是當死之人,自然無需再管那麽多,有小太監護著自家主子,沖上來想與他對峙,陸麟可沒楚不停那些顧忌,翻身下馬,一劍穿喉。

“還有事?”他的劍上映著寒光,上頭一滴滴血垂落下來。

一時間眾人噤若寒蟬,燕暉文也使了眼色讓捕頭們不要再往前進一步,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真麽撤退,假模假式的對著穆麟喊了起來:“穆麟?!你竟沒死,你這可是欺君滔天之罪!如今又殺了東廠廠督,你可知你做了些什麽?”

“知道。”陸麟看他那副跳腳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又有瞎話想編:“你要逮捕我?”

“當然。”燕暉文仿佛正義降臨:“我乃大理寺之人,自然要將你們統統逮捕。”

“殺人的是我,哪有什麽統統。”陸麟的眼神從他身上掠過:“你當真要抓?”

“那是當然……”燕暉文大腦急速轉動,他的目的是保全自己的人一個不死,才沒有心思管究竟沒有沒有抓到兇嫌,於是眼神使勁往邊上一個紅衣太監身上瞥:“除非,會傷及無辜……”

陸麟了然,一把抓住那個四品的紅衣宦官,把劍橫在他脖子上:“放人。”

“啊啊啊???”紅衣宦官還沒反應過來變成了人質,一時之間嚇得發蒙。燕暉文萬分做作的皺起臉喊道:“大人——?你怎麽了?!你怎麽竟被抓了。無妨,陸麟聽著,你且殺他!他乃天子的忠臣,為天子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就算是死在你的劍下,他也不會說一個怕字!”

“我怕!”紅衣宦官差點沒把嗓子喊破:“我怕!燕暉文你不要發瘋!咋家出事了,你們燕家就等著治罪吧!”

“哦?”陸麟聽著這話好笑,看了一眼燕暉文:“燕大人以為呢?”

“那這就沒辦法了不是。”燕暉文一拱手:“既然總管大人這麽說了,那下官只能聽命,到時候在天子面前,就說——”

“就說敵人太強跑了。”紅衣宦官雙腿發抖,幾乎快要哭了:“本來就是太強!這不算欺君!”

有了這話,捕頭們讓出一條路。陸麟挾持著他,一步步靠近了馬車。

“讓這群捕頭先走。”陸麟命令道,給了燕暉文一個撤退的臺階,而待到捕頭走後,東廠不經事的太監們自然也就四散而逃了。

危機頓解,陸麟站在寒風料峭的城門口。

那身女子的紅色長衣在雪中孤高而立,仿佛驕陽照耀著整片白雪。

楚不停看著他那副樣子覺得好笑,輕輕道了一聲:“沒想到你穿紅色也挺好看。”

陸麟知道他誇自己,但還是覺得有些惡寒:“雖然你這話不錯,但我還是不想讓一個男子來評我好看。”

陸麟說著,楚不停身後的馬車簾蔓挑了起來。

那是一張有些娟秀可愛的臉,與記憶中並無二差,黑色的頭發挽在頭上,赤紅珊瑚瑪瑙的發簪戴在頭頂,手腕上的金鐲最是樸素,卻被她精心的保護好,日日的帶在手上。

外頭白雪皚皚,刺的眼睛有些發疼,但正因為一片白,才更能看見那份紅色是如何耀眼。

這一幕她想了千百遍,真正見到了,卻說不出話來。

她看見那個人纖長的身體和俊逸的臉,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臉上的戾氣消失,立刻神采飛揚起來。

他一點點走過來,一點點靠近她。

如同一團冬日裏的火,和煦的,輕輕的溫暖她。

“阿音。”那個極為溫柔的聲音傳來,她才得以確定這是真的。

“阿音。”他笑了起來,走上來,將她擁入懷裏。

肌膚相親,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終於從一時的恍惚中醒來:“穆郎?”

“不叫穆麟了,我跟你姓,我做你的人好不好?”陸麟問道,他睜開眼,眼睛依舊有淡淡的灰色,但看起來卻有些可憐。

絲毫沒有方才殺人的影子。

“為什麽?”改姓是大事,陸聞音覺得有些奇怪,想問個究竟。

可陸麟卻覺得這是陸聞音在拒他,竟然一下子委屈的眼睛都紅了,百感交集湧上心頭,努力控制的鎮定一下子消失,帶了些哭腔出來:“阿音不要我麽?我好不容易找到阿音,阿音不要我?”

“要的要的。”陸聞音哭笑不得,將他反抱在懷裏。

旁邊楚不停看著他們你儂我儂表情覆雜,咳嗽了一聲問:“陸麟,有沒有一種可能,阿音現在是我夫人。”

好的我們的女主重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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