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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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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乞?(上)

這個建議,陸聞音想了想覺得是個辦法,於是點頭應允。

楚不停第一個舉手,興沖沖的去陸府,打算親自告知穆麟這個“大計劃”。他一上門,差點將陸府上下驚動。靖遠郡王前來拜會哪裏是小事?陸秉重先是將楚不停攔在正廳,趙夫人連忙梳妝拉著陸文棋拜會,可楚不停滿心想的都是穆麟那副慘兮兮的樣子,連茶也沒喝,就往聽音別院去了。

趙夫人伸著脖子往前探,正要追,被陸聞棋一把拉住:“母親,何必呢?”

趙夫人恨得牙癢癢,又說道:“算了,往後若是事成,你嫁給我們趙家的兒郎,那才好呢。”

她說著這話,挺不服氣的哼了一聲。

只是陸聞棋看著楚不停的背影,撫著懷裏的貓,微微笑了起來。

楚不停到了聽音別院,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院落還算大,幾進幾出,是個獨自的小天地。

院子裏種了不少樹,臘梅正開,其他枝頭上落著雪,但的確不如王府亭臺樓閣假山飛石,看起來也沒有太仔細的打掃過。

“若覺得這裏悶,可以時常來我府裏玩。”楚不停盛情邀請。

沒過多久,他就看見屋檐下坐著一個人。

那是個白色的影子,孤零零的,獨自坐在輪椅上。

外頭冬雪正融,春色未開,一片寂寥,而屋內,小廝與丫鬟們各自忙碌,也沒有人搭理他,他便只是枯坐。

仔細看過去,他也只有手側的一方棋盤陪他。

“他就每日待在這裏,待了快兩年?”楚不停問。

“嗯。”陸聞音點頭,似乎也已習慣。

同為男子,亦都是當世的俊才,楚不停見到此景,才真正的嘆了口氣。

折翼至此,不如一死。

兩人靠得近了,穆麟似乎聽見了陸聞音的聲音,他臉上蒼寂的表情變了,自然的笑起來,看不見的眼睛裏盛滿了對陸聞音的期待和愛意,只輕輕的一聲:“阿音,你回來了?”

陸聞音也就著他這聲,走到他身側,雙手輕輕的搭在他肩頭,他便如同一直順馴的獸,輕輕靠在陸聞音身側。

倒是乖覺。

一個男裝的女子,一個依仗著她的男子。

楚不停覺得不大習慣,但也承認有些莫名般配。

可穆麟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對聲音敏銳,很自然的聽見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還是個男子。

他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有些嫌惡的望向聲音所在的方向:“楚不停?”

“你怎知是我?”楚不停有些吃驚。

“我聽阿音提起過,說跟你一道出去了。”雖然知道楚不停是幫自己治病,可穆麟還是看他不順眼,用幹巴巴的語氣開口。

“哦,是啊。”楚不停聽出了他話裏的酸意,又看見他抓緊了陸聞音的手,一時間對他的同情煙消雲散,恨不得當面罵一聲瞎子才解氣:“這幾日,陸小姐都與我在一起呢。”

穆麟冷笑一聲:“無妨,阿音總是喜歡為我的事情奔波,實在是辛苦阿音了。”

陸聞音正捧著杯子喝茶,聽見穆麟這麽說,在百忙中擡起了頭,補了一句:“應當的,不辛苦。”

只是簡單的隨口一句話,穆麟臉上瞬間得意起來。

“阿音實在好。”穆麟的背脊都挺直了:“有妻如此,夫覆何求,你說是不是,楚王爺?”

穆麟頂著自己拜過天地合法夫妻的名號,楚不停的單相思再怎麽說也矮了一截,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麽話可回。

穆麟倒是喜歡在楚不停沒話的時候乘勝追擊:“只是不知道王爺來我家,有什麽要緊事嗎?”

我家。

這是他的家。

他和陸聞音的家。

穆麟說這話,洋洋得意,得意洋洋。

似乎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楚不停確實吃這一套,心想這瞎子當初沒被毒死真是命大,心想著沖他這個樣子,得讓他再多瞎兩天才好出氣。思來想去,楚不停還是覺得大人不記小人過,他身為將軍,自然要比一個在家閉門不出的殘疾要豁達些,於是便不與他計較不逞這口舌之快。

只是將計劃一項項一條條與穆麟說了,講的客觀,說的仔細。

如今需要量遲手中的香灰佛珠,只能選一個夠慘、夠好看、也夠聰明的人去求。

穆麟一聽完這話,立刻明白了楚不停的意思,臉上微微的發青。

這話說的委婉,可捋直了講,不就是讓他去當乞丐嗎?

穆麟是文人,臉皮薄性格傲,要他在靈通湖邊磕頭要東西,比殺了他還艱難。

可是,沒等穆麟猶豫,楚不停就往他旁邊一坐,朗聲道:“自古大丈夫能屈能伸,陸二小姐為你幾入險境,好不容易求來馬道婆幫忙,你好歹是她夫君,總不能這點面子都拉不下來吧?”

“我——!”一席話說的穆麟啞口無言,他的口中只擠出這一個字。

楚不停這會抓到了時機,在他身邊笑道:“若你不去,那只能勞煩陸小姐多跑幾趟了,哎,也是辛苦,嫁了夫君之後日夜操勞不說,連夫君治病一事,都得想盡了辦法,倘若你不願意,那陸小姐,只好重新再想辦法了,誰讓她到底嫁了個殘疾呢?”

話說到這裏,已經有些陰陽怪氣了。

楚不停倒是不在乎,他就是要陰陽這個該死的穆麟。

至於穆麟脆不脆弱傷不傷心?有什麽關系?孟子說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他男子漢大丈夫,吃點苦就習慣了,應該的!

穆麟被他說的臉從發青變成一陣紅一陣青,立刻一拍輪椅扶手:“我怎會讓阿音吃苦?”

楚不停唇角一翹:“這麽說來,你答應了?”

“我怎會不答應呢?”穆麟撐著一口氣,信誓旦旦的說道。

穆麟是個君子。

君子的意思是,縱使後悔,那也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楚不停聽了這話很高興,給穆麟不少“幫助”,他讓陸聞音從馬夫身上搞來了一套破衣裳,又找廚房要了個缺角的破碗。再弄了根棍兒塞穆麟手裏。

穆麟一下子從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變成了在街邊要飯的小乞丐。赤紅著臉不敢擡頭,陸聞音看了也覺心疼,好歹被楚不停勸住了。

“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難道要前功盡棄不成?”楚不停說的鏗鏘有力:“再說了,不過是演一場戲,我在邊陲打仗時,也有過遇險逃難,在叢林裏獨自逃生的時候,穆麟,你就柔弱到了這個地步?”

“我哪裏柔弱?”穆麟嘴硬。

“好。”楚不停就等著他這一句話,一把將他從輪椅上撈起來,扔到了地下。

“你幹什麽?!”穆麟大驚,而楚不停卻說的有理有據:“哪有行乞的乞丐坐輪椅這麽金貴?不都是在地上爬的麽?”

“你說什麽?”穆麟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你要我做什麽?”

“爬啊。”楚不停的這句話裏,很難不讓人懷疑摻雜了大量私人偏見:“你以前沒見過城隍廟的瘸乞丐,不都在地上爬嗎?”

“我——”穆麟支支吾吾,卻又不敢辯解,老實說,他做過所有在城隍廟門口討錢的夢裏,的確都是在地上爬的。

誰讓他瘸了一條腿呢?

可那只是夢!能半路嚇醒的夢!真讓他在地上爬著去討錢,倒不如毒死他算了。

兩人僵持不下,陸聞音也沒有辦法,到最後,還是真正討過錢的淺竹有經驗:“若是真的腿斷了,也不會在地上爬,不嫌磨得慌嗎?”

到底實踐出真知。淺竹給他們講述了一個小發明,那是一個小木板,木板下面有四個小輪子,如果腿斷了,可以坐在上面,推著走。

“非得這樣嗎?”穆麟非常緊張的抓著手裏的棍子和破碗:“我覺得這樣已經很像了,量遲大師應當不會管我是怎麽出現的。”

楚不停看著那個玩意兒眼睛都亮了,他腦袋裏立即浮現了穆麟坐在上頭往前艱難爬行的畫面。

好啊,好。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穆麟!這是你的福氣啊!

他立刻讓淺竹把這個東西做出來,明兒早上就給穆麟裝上。

“都已經這種關頭了,做戲就得做全套。”楚不停鄭重的拍著他的肩膀:“難不成,你忍心讓陸小姐再找別的法子?”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穆麟把他的話語打斷。

楚不停道德綁架乃是一絕,他看著地上癱著的穆麟很是滿意,想了想,又把他的頭發給揉亂:“既然是乞丐,身上也別那麽幹凈——哎你看你這素素靜靜的臉,你說若是臉上帶點傷,會不會顯得更可憐?”

“不會。”穆麟惡狠狠的開口。

第二天上午,陽光,冬日的雪幾乎化了個幹凈。

楚不停特意早早的就來了陸府家,親自將穆麟接上了自己的馬車,他對穆麟的態度就沒有這麽親切過。

陸聞音覺得詭異,她雖然不知道楚不停和穆麟為什麽處不來,但卻知道他們處不來,見到楚不停笑吟吟的獻殷勤,只覺得奇怪。

“你今天怎這麽高興?”陸聞音看見楚不停幾乎哼起歌來,忍不住問道。

楚不停看見一身臟麻布衣,頭發淩亂、握著根棍子還帶著個小板凳的穆麟笑道:“只覺得天氣好,自然心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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