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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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下）
看見了？
穆麟有些恍惚，抓著陸聞音的手不放開。旁邊楚不停倒只是笑笑，並不覺得有什麽訝異之處：“這病本來就是汙血堵塞，積毒於身，九暖蟲排出來一點就好一點。不過這藥我暫時沒有別的了，且等過陣子我尋了再給你。”
楚不停做人不小氣，說去尋，就肯定會去尋。
不過九暖丸裏頭會加一點好藥，讓它藥效溫和些，沒那麽疼。
這就不必了，穆麟病的重，藥得用狠的，藥性大才能祛毒，至於疼不疼，他一個頂天立地探花郎，他不怕。
楚不停離開，樓宇中間的胡姬在跳舞。
陸聞音被熱切的氣氛所點燃，開心的跟胡姬一起轉圈，穆麟也因方才一瞬間的清明而心情愉悅。
能看見了，能看見一點也好，穆麟現在不貪多，他已經認了自己是個瞎子，此病能治，是意外之喜。
樂曲入耳，他仿佛也看到了面前有舞姬在舞動，心情愉悅，跟著哼起歌來。
陸聞音在旁邊感嘆，今日真是收獲良多，她從未見過如此精彩的地方，只可惜“可惜沒見著我大姐和趙娘，否則，氣死他們。”
陸聞音也不是什麽寬宏大量的閨中小姐，既然能氣著她大姐和趙夫人，這種機會她不會放過。
“待會兒就見到了。”他拍了拍陸聞音的手。
果不其然，待到開宴，所有人就都見到了。
宴席的中心是帝後和皇子們的座位，然後便是朝中一品大員，以及新科的三甲。
聖上憐惜身體抱恙的穆麟，特地讓他往前坐了一個位置，都快坐到皇子身邊去了。而陸聞音，雖然是入贅，那也是夫人，跟著坐在穆麟身邊，仰著脖子，從座位一排一排往下數，終於看見了一根豆芽菜大小的趙夫人和大小姐。
趙夫人差點沒把眼珠子都瞪下來，頭上的流蘇都快甩飛了，不停的去問身邊人，這是怎麽回事？
那個瞎子怎麽在上頭？
還是陸老爺笑呵呵的說：“我就說吧，探花郎就是探花郎。”
可這探花郎都病了呀！
趙夫人只覺得穆麟殘疾晦氣，心裏想著，陸聞音居然跟穆麟坐在那麽顯眼的地方，不嫌丟人的。可她卻沒想到，這麽個殘疾之軀，對皇帝而言，卻是好事。
最近邊境有恙，西南又大旱，文臣屢屢覲見不得結果，而以靖遠郡王為首的武將屢立戰功，朝野之中，都有了：文臣不如武將之類的議論。天子聖明，不可能讓武將完全踩在文臣頭上，得找個標榜安撫安撫。可若是安撫的過了，文人勢大怎麽得了？這麽一個瞎了的穆麟，做不了官、結不了黨、入贅到了女人家裏養著，用來擡一擡最好。
就算擡成了高官貴胄又怎麽樣呢？這麽個人連朝都上不了，難不成還會威脅到天子之位麽？
天子方才專門接見穆麟，這方面就占了八成的原因。
他得讓文臣明白，皇家還是在乎這些科舉的人才，就算是殘了也心有掛念。而對皇帝來說，穆麟這一殘，更值得嘉獎。
於是，天子將穆麟安置在了離自己最近的位置，甚至與皇家都坐到了一塊兒去。
不僅如此，宴席開始之後，天子與諸臣寒暄了兩句，又與穆麟說道：“探花郎，你身體如何了？”
天子在諸臣面前親自下問，穆麟誠惶誠恐，整個文臣都跟著沾光，陸秉重也跟著昂起了頭。
雖然一聽就知道是官場上不痛不癢的場面話，可世上有幾個人能與皇帝說場面話？同朝為官的穆衍與穆麒坐在更遠的位置上，看見皇上如此體恤穆麟暗暗吃驚，穆衍為自己小叔叔高興，穆麒則頗有後悔。
早知道皇上特別關照穆麟，何必把他贅出去？
如今天子再怎麽關照，穆麟也算是陸家人了呀。
皇上與林貴妃問了幾句，其實還是之前在樓閣上的話，林貴妃似乎對陸聞音頗有偏愛，還問她與穆麟相處的如何，誇她是賢淑的妻子。
“賢淑。”這兩個字從陸聞詩鼻尖裏擠出來，她真想讓林貴妃回陸府看看，尤其是看看如今在牢獄裏的趙世恩身上那些傷，看完以後，看看林貴妃還說得出說不出“賢淑”兩個字。
“天底下誰跟她比都配得上賢淑兩個字，唯獨她不值得。”陸聞詩咬牙切齒的開口，此時她發現，盧望君正鬼鬼祟祟的瞧著她。
“你什麽意思？”陸聞詩牙縫裏的聲音更狠了一些。
“沒什麽沒什麽。”盧望君眼觀鼻鼻觀心，低頭喝酒：“這酒不錯。”
場面上各有各的心思，真心為穆麟高興的人反而不多。但倘若到此為止，或許也引不出什麽軒然大波，但天子似乎方才與丞相商量了一般，過了一會兒，丞相擡起了頭，拱手開口：“皇上，穆探花年少有為，也算得大周的青年才俊，如今身患有疾，也並非他的過失。現在新年之際，正是佳節，不如皇上賜予其一官半職，也表了對天下文人的關愛之心。”
一席話說的十分妥帖，穆麟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好幾個大人和皇子紛紛附和。
他們與穆麟並沒有什麽交情，看著天子臉上的笑意，這應當是早有安排。
“既然諸愛卿都這麽說，那就賞穆麟一個五品典儀，怎樣？”
典儀是個虛職，說是掌禮部禮儀，但實際上掛在哪個部門下都不大清楚。總之，只是個虛銜而已。穆麟還沒來得及謝恩，陸聞音也沒反應過來，旁邊太子太傅又追了一句：“既然剛才娘娘也說，陸家小姐賢淑，不如再給個誥命，往後入宮也方便些。”
“好。”皇帝點點頭，算是答應。
就這麽一會兒，穆麟領了正五品的官，陸聞音也成了正五品的宜人。
陸老爺子攜夫人連忙出來謝恩，陸大小姐在桌子邊一會兒一個冷笑，陸聞音則將聖旨領了，躬身下拜。
穆麟本皺著眉頭聽皇上一口一個身體有疾，實在可惜，也註意到了百官都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可發覺陸聞音為誥命這麽高興，便也笑了起來。
陸聞音替他跪叩完，頭上的珊瑚珠釵在燈火下照出來一些老舊之意，林貴妃輕輕一笑，將自己頭頂的步搖摘下來，著人交給了陸聞音。
“就當是為你們夫妻二人送一份賀禮。”陸聞音雙手接下，再拜謝恩。
“讓你家穆郎為你帶上。”林貴妃是女子，多少有些柔軟的心意，她能看出來穆麟與陸聞音之間的情誼深厚，絕非所謂的贅婿之人可比，她這麽做的另一個目的，也是為了讓陸家知曉，這份官職榮寵皆因穆麟而來，你們不要太過小看。
就算是贅婿，也是探花，探花是皇帝的臉面。
一時之間，恭賀聲滿，穆麟又聽見了自己當初考中探花郎的諸多慶賀之聲。
穆家得知此事，穆麒腸子都快悔青，還是夫人勸他，說那畢竟是弟弟，不如自家兒子穆衍親，若不是穆麟“嫁”去了陸家，戶部的官職哪裏輪得上穆衍？現在穆麟雖然在皇上面前有臉面，可也做不了什麽，他在陸家也需要一點倚仗，不如修書一封，再帶上賀禮，往後穆陸兩家多走動，也就是了。
穆衍走過來給自家小叔叔敬酒，穆麒這位兄長，也在宴席上大方的承認了與穆麟的兄弟之誼。
一時間，曾經的同僚、昔日的同門，甚至是只是略見過一面的、不知姓名的公子，都紛紛前來道喜。
只不過這回，他在黑暗中明白了什麽是徒有浮名什麽是真心實意，道了幾聲多謝之後，他手中握著那只鳳釵，為陸聞音一點點戴了上去。
流蘇聲響，合著手腕上的叮當鐲，如同清泉碎玉。
“喜歡麽？”穆麟問，他撫摸著那只珠釵，既然是宮中之物，想必也很襯阿音。
“喜歡呀。”陸聞音點頭，朝著看自己的大姐瞪回去：“他們今晚都氣的睡不著了。”
“那就好。”穆麟聽著陸聞音的笑，心裏也歡悅起來。等過上幾日，誥命夫人的恩裳下來，鳳冠霞帔，穿在陸聞音身上必定好看。而她因自己得了個誥命，以後再合離也難。
他們兩個，應當是能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了。
楚不停瞧見了這份恩典，一邊嗑著瓜子，也冷冷的哼了一聲。
雖然他知道，既然已經成婚，八成事實已經落定，可如今皇上封賞，那便是把這段婚姻蓋棺定論了。
他有點兒不爽，旁邊的副將為他斟了杯酒，解讀出來另一個意思：“王爺，您辛辛苦苦打仗落了一身傷，皇上也沒這麽給你臉面，他穆麟一個殘廢，怎能在宴席上有這份榮寵？”
大部分人在意的還是文臣武將之爭，武將那邊竊竊私語，想要讓楚不停說句話，可楚不停根本不在乎這個。
他也不是不能看出來皇上的用意：“賞他無非是為了安撫文臣，他就算當了太子太保又怎麽樣？不過一個五品官，何必這麽小氣。”
只是他在意的並非此事而已。
他看著陸聞音的笑臉，穆麟已經將那只釵子戴在了陸聞音的頭上。
“往後，我也給你做一個。”穆麟給自己定下了新的心願：“就算是娘娘送的，也不如我給你送的好。”
“好啊。”陸聞音看她家大兔子得意的樣子，自己也覺得高興。
“你看他們配嗎？”楚不停突然問。
副將沒聽懂，只是點點頭：“還行，挺配的。”
楚不停大怒，往副將的頭上打過去：“配什麽配，配你個頭。”
騷瑞上禮拜上了榜，為了頂字數熬得有點狠，作息都亂了，這兩天在窩著補覺可能更慢一點，但還是會盡量保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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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麟有些恍惚，抓著陸聞音的手不放開。旁邊楚不停倒只是笑笑，並不覺得有什麽訝異之處：“這病本來就是汙血堵塞，積毒於身，九暖蟲排出來一點就好一點。不過這藥我暫時沒有別的了，且等過陣子我尋了再給你。”
楚不停做人不小氣，說去尋，就肯定會去尋。
不過九暖丸裏頭會加一點好藥，讓它藥效溫和些，沒那麽疼。
這就不必了，穆麟病的重，藥得用狠的，藥性大才能祛毒，至於疼不疼，他一個頂天立地探花郎，他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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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音被熱切的氣氛所點燃，開心的跟胡姬一起轉圈，穆麟也因方才一瞬間的清明而心情愉悅。
能看見了，能看見一點也好，穆麟現在不貪多，他已經認了自己是個瞎子，此病能治，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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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音也不是什麽寬宏大量的閨中小姐，既然能氣著她大姐和趙夫人，這種機會她不會放過。
“待會兒就見到了。”他拍了拍陸聞音的手。
果不其然，待到開宴，所有人就都見到了。
宴席的中心是帝後和皇子們的座位，然後便是朝中一品大員，以及新科的三甲。
聖上憐惜身體抱恙的穆麟，特地讓他往前坐了一個位置，都快坐到皇子身邊去了。而陸聞音，雖然是入贅，那也是夫人，跟著坐在穆麟身邊，仰著脖子，從座位一排一排往下數，終於看見了一根豆芽菜大小的趙夫人和大小姐。
趙夫人差點沒把眼珠子都瞪下來，頭上的流蘇都快甩飛了，不停的去問身邊人，這是怎麽回事？
那個瞎子怎麽在上頭？
還是陸老爺笑呵呵的說：“我就說吧，探花郎就是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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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人只覺得穆麟殘疾晦氣，心裏想著，陸聞音居然跟穆麟坐在那麽顯眼的地方，不嫌丟人的。可她卻沒想到，這麽個殘疾之軀，對皇帝而言，卻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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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方才專門接見穆麟，這方面就占了八成的原因。
他得讓文臣明白，皇家還是在乎這些科舉的人才，就算是殘了也心有掛念。而對皇帝來說，穆麟這一殘，更值得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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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淑。”這兩個字從陸聞詩鼻尖裏擠出來，她真想讓林貴妃回陸府看看，尤其是看看如今在牢獄裏的趙世恩身上那些傷，看完以後，看看林貴妃還說得出說不出“賢淑”兩個字。
“天底下誰跟她比都配得上賢淑兩個字，唯獨她不值得。”陸聞詩咬牙切齒的開口，此時她發現，盧望君正鬼鬼祟祟的瞧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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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音替他跪叩完，頭上的珊瑚珠釵在燈火下照出來一些老舊之意，林貴妃輕輕一笑，將自己頭頂的步搖摘下來，著人交給了陸聞音。
“就當是為你們夫妻二人送一份賀禮。”陸聞音雙手接下，再拜謝恩。
“讓你家穆郎為你帶上。”林貴妃是女子，多少有些柔軟的心意，她能看出來穆麟與陸聞音之間的情誼深厚，絕非所謂的贅婿之人可比，她這麽做的另一個目的，也是為了讓陸家知曉，這份官職榮寵皆因穆麟而來，你們不要太過小看。
就算是贅婿，也是探花，探花是皇帝的臉面。
一時之間，恭賀聲滿，穆麟又聽見了自己當初考中探花郎的諸多慶賀之聲。
穆家得知此事，穆麒腸子都快悔青，還是夫人勸他，說那畢竟是弟弟，不如自家兒子穆衍親，若不是穆麟“嫁”去了陸家，戶部的官職哪裏輪得上穆衍？現在穆麟雖然在皇上面前有臉面，可也做不了什麽，他在陸家也需要一點倚仗，不如修書一封，再帶上賀禮，往後穆陸兩家多走動，也就是了。
穆衍走過來給自家小叔叔敬酒，穆麒這位兄長，也在宴席上大方的承認了與穆麟的兄弟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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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穆麟聽著陸聞音的笑，心裏也歡悅起來。等過上幾日，誥命夫人的恩裳下來，鳳冠霞帔，穿在陸聞音身上必定好看。而她因自己得了個誥命，以後再合離也難。
他們兩個，應當是能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了。
楚不停瞧見了這份恩典，一邊嗑著瓜子，也冷冷的哼了一聲。
雖然他知道，既然已經成婚，八成事實已經落定，可如今皇上封賞，那便是把這段婚姻蓋棺定論了。
他有點兒不爽，旁邊的副將為他斟了杯酒，解讀出來另一個意思：“王爺，您辛辛苦苦打仗落了一身傷，皇上也沒這麽給你臉面，他穆麟一個殘廢，怎能在宴席上有這份榮寵？”
大部分人在意的還是文臣武將之爭，武將那邊竊竊私語，想要讓楚不停說句話，可楚不停根本不在乎這個。
他也不是不能看出來皇上的用意：“賞他無非是為了安撫文臣，他就算當了太子太保又怎麽樣？不過一個五品官，何必這麽小氣。”
只是他在意的並非此事而已。
他看著陸聞音的笑臉，穆麟已經將那只釵子戴在了陸聞音的頭上。
“往後，我也給你做一個。”穆麟給自己定下了新的心願：“就算是娘娘送的，也不如我給你送的好。”
“好啊。”陸聞音看她家大兔子得意的樣子，自己也覺得高興。
“你看他們配嗎？”楚不停突然問。
副將沒聽懂，只是點點頭：“還行，挺配的。”
楚不停大怒，往副將的頭上打過去：“配什麽配，配你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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