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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誥命的陸聞音,在家裏橫著走。

趙夫人也不敢再在桌面上說什麽閑言碎語,以前還能說不過是個徒有功名的瞎子,如今怎麽說也是個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而誥命這件事,她女兒還沒混上,陸聞音卻拿了。

穆麟在家裏養病,養的也心曠神怡,上次的一瞬光芒給了他信心,滿心歡喜的等著尋藥。平日裏讓淺竹幫忙料理才源布莊的瑣事,穆家也因為皇上封賞一事送上了不少好禮,似乎要認回他這門親戚。

而陸聞音,卻在忙別的事情。

如今莊上的事情沒了趙家兄弟搗亂,也便有條不紊起來,陸聞音無需花太多精力頭疼,便開始將穆麟的事情放上日程。

治病的事已經有所眉目,那究竟誰害了穆麟,便成為了放在桌面上最大的問題。若不及時解決,這病治好了,也怕歹人再來一次。

她前往靖遠王府,就著尋藥的契機,想問問楚不停的看法。她來時楚不停正在院子裏練劍,一個春節過去,聖上多半已經定了抑武擡文的心思,再沒有給他安排任何事物,到了元宵,他除了領賞領功以外無事可做,正百無聊賴,一聽穆麟的事,精神抖擻了起來。

“查吧。”楚不停義正詞嚴的開口:“天子腳下出這種事怎麽得了?一定要查,狠狠的查。”

他將陸聞音直接拉到了自己的書房裏,長卷一鋪,似乎就要開始布兵法了:“首先得清楚,穆麟可跟誰結過仇?”

“沒有。”陸聞音想了想,搖搖頭:“當年就殺過幾個山匪。”

“山匪要報仇,那也是提著斧頭上門尋仇,沒有下毒的。”楚不停道:“天底下謀害人,無非尋仇、圖財、男女之情幾種。穆麟考上探花,會不會遭人嫉恨,或者擋了誰的財路?”

“之前也是這麽猜的。”陸聞音想了想:“穆郎說過,他往日行事乖張,略有輕狂,說不定就是惹人記恨了。”

“可若是尋常的記恨,也不至於痛下殺手。”楚不停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副神探的樣子:“而且寶翁說了,此毒難尋,若是什麽尋常人家的書生,怕是找不來這樣的毒。”

“穆郎病前,剛從瓊林宴回來。”陸聞音道:“那時他風頭正盛,前來道喜的人絡繹不絕,我已經問過了,僅那一天,林林總總,見過的就不下十個。“

“都是些什麽人?”楚不停問。

“大多是曾經在私塾上學的夥伴,還有兩個鄰居,剩下兩個,是同年科考的同門。“陸聞音道。

“他的鄰居是些什麽人?”

“穆郎家道中落,旁邊住著的不過是些家境還好的平頭百姓。”陸聞音道:“我打聽過,穆家與鄰裏間相處的還算不錯,穆麟考上進士時,鄰裏也有來道喜,不像是他們做的。”

“的確不像。”楚不停開始分析:“鄰居之間若沒有什麽平日的矛盾,很難因為記恨下手殺人,想要攀龍附鳳雞犬升天的肯定更多。他那些私塾的夥伴呢?”

“當年的夥伴裏,其中只有一個考上了舉人,但今年進士落榜。“陸聞音道:“我猜測也不是他們。”

“此話怎講?” 楚不停問。

“若是嫉妒,必定要你我之間相差不遠,若是本就天差地別,何必害你?“陸聞音道。

這算是她這段時間得出來的經驗,趙家兄弟之所以暗害陸家,就是因為覺得可以取而代之。若陸家是什麽夠也夠不上的王公貴胄,必定生不出這樣的心思來。

楚不停點頭,深以為然,於是跟陸聞音仔細盤算了一番,剩下有可能的,只有兩個人。

同門進士的方卓,與燕暉文。

方卓與他不算相熟,年紀稍長,對穆麟十分敬佩,因此瓊林宴後,特來拜會。燕暉文則不同,他父親是大理寺卿,少年時就與穆麟相識,一直與他暗暗較著勁,燕暉文也是小有名氣的神童,三歲識千字,五歲可作詩,到了七八歲時候,父親特意請來國子監的夫子開蒙,一路金尊玉貴的捧著,本想捧成長安城內首屈一指的少年,可沒成想,半路殺出個穆麟。

穆麟雖然也是官宦之後,但並無什麽了不起的身家,更沒有名震天下的夫子親自執教,他的那分才氣出自天然,就好像穆麟家中並無傾國傾城的美人,可偏偏湊出了這樣一副皮囊來。

大概是因為上天有所垂愛,非得在天下創造出一個獨一無二的完人,因此在穆麟得意的那幾年,名滿天下,驚才絕艷,京城竟無一個少年得以出頭,燕暉文成為了無數襯托穆麟天才的一個“匠才”。

他試圖與穆麟一同吟詩游戲,最後只在馬球賽上勝了一場,還是因為頭一天穆麟宿醉頭疼。當時四周人群喧鬧,無一人慶祝他的勝利,反而都來安慰落敗的穆麟。

穆麟似乎毫不在意,對周圍人擺擺手即離開。燕暉文十分不服氣,也覺得掃了自己風頭,實在可氣,卻看見父親站在後面捋了捋胡須:“風度瀟灑,實在是難得的少年英才。”

話語之間,又是誇獎穆麟的意思。

燕暉文對父親這句話十分在意,輾轉難寐之間,不甘心與穆麟有這樣的天差地別,便想著或許是盛名之下,人人跟風追捧而已。

他與穆麟年歲相當,便挑燈夜讀,一路秀才進士的考著,也成為了自家夫子門下最年輕的進士。

放榜當日,見自己榜上有名,燕暉文欣喜不已,趕忙著人回家與父親報喜,可沒想到的是,與此同時,一匹棗紅色的高馬從身旁路過。

穆麟一身青衣坐在馬上,轉頭看向皇榜的最上頭,然後微微一笑:“探花?也行。”

大周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探花郎就此誕生,周圍人紛紛報以艷羨的目光,燕暉文的進士出身由此顯得毫不起眼。更要命的是,旁人都在誇獎穆麟天縱英才,穆麟卻有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不過是個探花,有什麽要緊?”

仿佛考上探花並不值得得意,不過是“勉強合適”而已。

燕暉文看著那匹高頭大馬絕塵而去,皇城內紅色衣冠的太監舉著聖旨出城,禦林軍在前列陣,黃土鋪地,迎三位進士及第之人騎馬入皇城。

這是燕暉文做夢也不敢想的天家恩典,從古至今文人的至高榮譽。他將寫有自己名字的皇榜交給父親時,父親也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又提了一嘴穆麟:“穆麟當中探花,前途不可限量,往後,怕是要做到宰輔帝師啊。”

聲音中帶著喟嘆,仿佛在可惜自己沒生下這麽個兒子。

燕暉文在父親的感嘆聲中長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認了,還是不忿已滿的要溢出來。等到瓊林宴後,他聽完了關於十公主有意下架穆麟又婉拒的八卦消息,也見到了穆麟得賞的翰林院一職,咬了咬牙,送上名帖,非要去拜會一番。

穆府那幾日門前賓客絡繹不絕,燕暉文甚至是給看門的老太婆塞了銀子,才得以在第一天登門拜訪。穆麟早就忘記了自己有這麽個“追隨者”,只當是慕名而來的什麽人。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又飲了兩杯茶,穆麟要去應付新的客人,便只能悻悻而歸。

再往後,就是聽聞穆麟一病不起,重病難愈,推掉了所有的官職和封賞,閉門不出。

不得不說,燕暉文聽見這消息時,有些驚喜。

他著人去打聽了穆麟的情況,最後聽到了令他震驚的消息——他本以為是什麽一時的疾病,沒想到,居然成了個瞎眼的殘疾。

最後,再有消息,便是穆麟入贅出嫁,成了陸府一個擡不起頭的贅婿。

一時之間風光無兩的探花郎有如此下場,令人唏噓。鑼鼓喧天的那天,父親在飯桌上意味深長的看了燕暉文一眼,嘆道:“到底還是有個好身體最好。”

燕暉文在父親這裏,終於扭轉了風評。

直到這年除夕,燕暉文心中對穆麟的執念終於放下。在宏輝樓中,他終於見到穆麟一面,雖然他受到皇帝封賞,可那幅在輪椅上的孱弱樣子著實可憐,因此便沒了他話,在旁人提及穆麟可惜之時,也能裝模作樣的點點頭,應和兩聲。

因此,大理寺的同僚皆知,燕暉文對同年考中的穆麟多有感慨憐惜,並沒有人覺得他對穆麟有多嫉恨。

待到楚不停和陸聞音調查之時,也聽旁人說,燕暉文性格瀟灑,對穆麟多有憐憫之情,似乎並無嫉妒之意。

只不過方卓已經走馬上任離開京城,現下只有燕暉文還在身邊,陸聞音和楚不停雖對他沒有懷疑,卻也死馬當活馬醫的盯上了。

“我們找犯人的時候要註意兩點。”楚不停舉起兩根手指,對陸聞音炫耀自己從名捕那裏問來的知識:“第一,犯罪動機,他是否嫉妒穆麟到了殺之而後快的程度;第二,兇器,到他這裏,就是是否真的弄到過天枯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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