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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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中）
靖遠郡王的名聲遠播，就這麽一會兒，身旁消失了一半的喧鬧聲，都去湊這個熱鬧。
穆麟一個人坐在原地生悶氣，不過就是個普通的王公親貴，要放在往日，穆麟只覺得是借著父母恩蔭得盛寵的草包，年輕俊朗怎樣？立功又怎麽樣？穆麟哪裏比不上他們？他穆麟面冠如玉是京城裏一等一的公子，文能治世武能帶兵，楚不停算什麽東西？
兩人在一個席上，旁人多看他一眼，算穆麟今日發揮不佳。
就算是阿音也在席上，他保管叫阿音眼睛都轉不開。
可今天不一定了，他連眼睛都沒有。
兩只眼睛直楞楞的挺著，只聽見旁人喊著靖遠郡王的名字往遠處跑，都不知道他們要往哪裏去。
只留下穆麟一個人生悶氣。
煩。
最要緊的還不是搶了旁人的眼睛，而是這個楚不停給陸聞音下過聘。天底下女子那麽多，何必就指著陸家的二小姐不放？
煩的要命。
穆麟一個人在這兒煩得不行，唯一好的那條腿在輪椅上下意識的跺來跺去。阿音怎麽還不回來？該不會也去看靖遠郡王了吧？猜了一會兒覺得大抵如此，一時的煩悶變成了委屈。
他跟阿音拜過天地……不對，好像沒拜過，但剛才還在天子面前過了臉認了夫妻，可不能見了新人忘舊人，不要他了。
他在腦內盤旋著阿彌陀佛，而陸聞音果不其然正在楚不停這裏，倒不是為了見他，而是為了穆麟。
寶翁給穆麟看病時，說到毒性難解，得用靖遠王府裏一味極貴重的藥材，還得成倍的往裏用。寶翁自述做不了這個主，便讓陸聞音去找楚不停藥，方才聽到楚不停出現，她便尋過來了。
楚不停看陸聞音找自己還有些雀躍，可得知來意之後，倒有些哭笑不得。
“你除去為你這位夫君，可能為其他的事情找我麽？”
“其他的就不需要找你了。”陸聞音說的還是這麽直白：“你又不做綢緞生意。”
一句話很有道理，差點沒把楚不停也噎死。
“那你的意思是，我若做綢緞生意，你便會來找我了？”楚不停想要逗逗她。
陸聞音很認真的想了想：“你剛開始做，肯定不會做大，這種對外的小生意以後交給穆麟打理，你找他就行。”
我找他幹嘛？楚不停看陸聞音說的認真，實在是哭笑不得，撓撓頭又轉了個圈，決定停下這個話題。
陸聞音不知道楚不停一個大將軍為什麽想起做生意了，或許是打算止兵停戈，解甲歸田？她沒深想，只覺得管不了別人家的事情，到最後還是問起了藥來。
那藥名叫九暖蟲，原本是種長在西南之地的蠱蟲，集聚於號稱見血封喉的毒箭木中，以劇毒為食，凡人沾之即死，但卻可以用來解天枯寒毒。楚不停治病時，不過是用了三條，到了穆麟這裏，怕是要五條入藥，才能見到效果。
楚不停本是豁達之人，救人之事，更不會有所推辭：“只不過此物難尋，我派人搜遍了整個西南毒林，也不過只找到了三條而已。我可以幫你去尋剩下的，但能找到多少，就聽天由命了。”
楚不停道，陸聞音點點頭。可楚不停又想起來一樁事：“我方才聽說，天子召見穆麟，也對你說了要什麽藥物盡管開口。何必不向聖上稟明？天子降旨，總比我們瞎忙活有用。”
陸聞音搖搖頭：“不是不想借用聖上英明和大內禦醫，只是你也知道，穆麟這病來的蹊蹺。依現在來看，下毒的人多半是與他同中進士的同門，此人現在極有可能也在官場上行走。若是讓他知曉我們在找解讀藥物，豈不是給了他又一次下毒的警醒？”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穆麟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總不能讓歹人再害一次。
楚不停點點頭，覺得陸聞音所講很是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找九暖蟲，對外也說是我找的便好。”他想了想，自從當日知曉穆麟是被蠱毒暗害而並非自己身染重疾，究竟是誰人所害，他也很感興趣。楚大將軍自小仗義執言難涼熱血，再次聽陸聞音提及此事，竟燃起了一種狄仁傑探案的興致。
如今西南已平，他楚不停無事可做，每日飲酒作樂過了幾個月也就倦了，若是能找到這個害穆麟的兇手，總也能給平靜的日子加一點添頭。
若是能趁機將陸聞音搶過來，就更好了。
“說起來，你可是跟穆麟一起進的宮？”楚不停突然想起自己隨身攜帶有一枚隨身攜帶的九暖丸，正是用蠱蟲制成，寶翁留給他以防覆發的。
“是啊。”陸聞音點頭。
“那不如帶我去見他一面，如何？”
楚不停找到穆麟的時候，穆麟正在生悶氣。
遠遠看過去，果然是公子面冠如玉，皮膚白凈如絹紙，因沒有血色，一看就知道是養在房間裏的病人。
他穿一身淡青色的長袍，裹著兔毛做的大廠，很是趁他，又顯得乖巧，楚不停一時之間有些吃驚，覺得當初聽聞關於穆麟風姿綽約的傳言果然不算有錯，只是現下這個孱弱的樣子，的確很難跟當初的翩翩少年聯想到一塊兒去。
不是聽聞他還手刃過山匪嗎？現在困在輪椅上，著實是可憐。
只不過臉色怎麽那麽差？不舒服？
楚不停自覺心思細膩，但這也不過是跟陸聞音比較出來的自以為而已。他知曉既然穆麟是男人，那就最不喜歡別人看清他，索性大步走過去，裝的一副大度自然，朗聲道：“穆公子麽？在下楚不停。”
穆麟正在生氣，就聽見有人朝他走過來，正猜又是那個故人上來同情，沒想到竟然是靖遠郡王來找他撞槍口。
穆麟一下子面色變得古怪，第一反應是楚不停前來看笑話奚落他，可很快聽見了那一聲極清脆的環佩聲響。
阿音。
阿音回來啦。
只不過怎麽跟過來了一個怨種。
果不其然，阿音在旁邊道：“穆郎，這是靖遠郡王楚不停，特地來看看你。”
穆麟臉上古怪的樣子打了個彎，露出個笑容：“楚王爺，穆某早聞威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說得好假。穆麟覺得自己三生有幸四個字用的有點過了。
說得好假。楚不停也聽出來了。
“不知道王爺百忙之中，怎有空與家妻一同來看穆某？”家妻兩個字咬了重音，你知道這是我妻子麽？
知道，聽出來了。楚不停在內心冷笑了兩聲：“這不是聽聞音說你身體不好，所以才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不僅知道，還知道你是個瞎子。
哼。穆麟發出了一個微不可查的鼻音。
楚不停有些惡趣味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陸聞音沒聽懂兩個人話裏有話，只覺得他們聊的還可以，剩下的功夫都用在喝旁邊那杯葡萄酒上。
“阿音怎麽跟楚王爺碰上了？”穆麟還是對此事更加在意。
陸聞音不疑有他，這只是晃晃酒杯說：“是楚王爺家中大夫來給你看的病，有幾味藥難找，我方才去找他商議。“
還未等穆麟回應，楚不停便開口道：“你不必謝我，我有自己的府邸，府上東西多，找點藥材輕而易舉。”
你個入贅的。楚不停牙齒底下壓著這幾個音。
穆麟咬了咬腮幫子，沒話回，只聽見陸聞音點點頭：“嗯，王府很大，比咱們陸府大不少。”
咱們陸府。
穆麟微笑，入贅怎麽了，跟阿音也是一家人。
他伸出手，摸摸索索的，夠到了陸聞音手邊。陸聞音也伸手拉住他，還有些詫異：“手怎麽這樣冷？暖爐不暖了麽？”
陸聞音給他把兔裘裹了裹，見到他腿上的酒漬，生怕他著涼，用手絹不停的擦拭。
“還真是夫妻相敬舉案齊眉哈。”楚不停嘟囔了一句，終於將那粒九暖丸扔了出來：“先試試，九暖蟲性烈，若是直接入藥不一定能適應，看看此物有沒有用。”
陸聞音接下瓷瓶，從裏頭滾出一粒鮮紅色的藥丸，穆麟到這時也明白楚不停的來意，能猜到此藥貴重，便有些不好意思：“我該如何謝你？”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一碼歸一碼。”楚不停最煩這些書生磨磨唧唧：“大周律令明明白白寫了能合離，這律法一時半會兒又不會改。“
穆麟聽著他的這句話，覺得手上的藥丸有點想扔出去。
陸聞音倒覺得莫名其妙，怎麽就聊到大周律了？跟這有關系嗎？
“我家阿音跟我舉案齊眉，感情好得很。”
怎麽又扯到自己身上了？陸聞音更莫名其妙了，可她擡起頭，發現楚不停好像聽得懂。
可能這就是男人吧。男人很難捉摸。陸聞音決定不管他們男人的事，她只管倒了茶水，讓穆麟服下那粒藥丸。
九暖丸以蟲粉制成，毒性弱了數十倍，可剛下去的時候，依舊攪得穆麟體內天翻地覆。
他立刻猛烈的咳嗽起來，似乎要將心肺都咳出來，陸聞音一下子慌了神，楚不停卻擺擺手說別慌，只見過了一會兒，一灘血從喉頭湧出，穆麟疼的幾乎暈死過去。
“行。”楚不停點點頭：“挺好，有效。”
“他不會醒不過來了吧？”陸聞音看著癱在懷裏的穆麟，有些擔心。
方才動靜實在有些大，還好樓中正有樂姬登高歌舞，這才無人註意。
“不會。”楚不停一邊說，一邊把穆麟從陸聞音的懷裏撥出來，拉到輪椅上去：“一個大男人，這點疼怕什麽，能把堵塞其中的汙血咳出來，說不定就能看見了呢。“
他說的輕松，但穆麟卻經歷了裂骨之痛。
想來也正常，當初楚不停只是受了輕毒，九暖丸下去的時候，也疼的頭暈目眩，到了穆麟這裏，疼暈過去實屬正常。
他沒提是因為懶得提，吃了他的藥，疼都疼不得了嗎？
又不是他楚不停下的毒。
穆麟從一瞬間的昏迷中醒來，方才的疼痛餘韻未消，他只覺得四肢發麻，後脊梁都酸脹的厲害。若不是相信沒人敢在天子面前做鬼，他都懷疑楚不停這是在下毒謀殺。
恍惚之中，他眼前看見一抹金色的東西閃過。
那抹金色仿佛如無聲驚雷，雖然一瞬而過，但卻讓他震驚不已。
這是……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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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就不需要找你了。”陸聞音說的還是這麽直白：“你又不做綢緞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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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意思是，我若做綢緞生意，你便會來找我了？”楚不停想要逗逗她。
陸聞音很認真的想了想：“你剛開始做，肯定不會做大，這種對外的小生意以後交給穆麟打理，你找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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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藥名叫九暖蟲，原本是種長在西南之地的蠱蟲，集聚於號稱見血封喉的毒箭木中，以劇毒為食，凡人沾之即死，但卻可以用來解天枯寒毒。楚不停治病時，不過是用了三條，到了穆麟這裏，怕是要五條入藥，才能見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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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回來啦。
只不過怎麽跟過來了一個怨種。
果不其然，阿音在旁邊道：“穆郎，這是靖遠郡王楚不停，特地來看看你。”
穆麟臉上古怪的樣子打了個彎，露出個笑容：“楚王爺，穆某早聞威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說得好假。穆麟覺得自己三生有幸四個字用的有點過了。
說得好假。楚不停也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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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聽出來了。楚不停在內心冷笑了兩聲：“這不是聽聞音說你身體不好，所以才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不僅知道，還知道你是個瞎子。
哼。穆麟發出了一個微不可查的鼻音。
楚不停有些惡趣味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陸聞音沒聽懂兩個人話裏有話，只覺得他們聊的還可以，剩下的功夫都用在喝旁邊那杯葡萄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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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麟微笑，入贅怎麽了，跟阿音也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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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音給他把兔裘裹了裹，見到他腿上的酒漬，生怕他著涼，用手絹不停的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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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音接下瓷瓶，從裏頭滾出一粒鮮紅色的藥丸，穆麟到這時也明白楚不停的來意，能猜到此藥貴重，便有些不好意思：“我該如何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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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麟聽著他的這句話，覺得手上的藥丸有點想扔出去。
陸聞音倒覺得莫名其妙，怎麽就聊到大周律了？跟這有關系嗎？
“我家阿音跟我舉案齊眉，感情好得很。”
怎麽又扯到自己身上了？陸聞音更莫名其妙了，可她擡起頭，發現楚不停好像聽得懂。
可能這就是男人吧。男人很難捉摸。陸聞音決定不管他們男人的事，她只管倒了茶水，讓穆麟服下那粒藥丸。
九暖丸以蟲粉制成，毒性弱了數十倍，可剛下去的時候，依舊攪得穆麟體內天翻地覆。
他立刻猛烈的咳嗽起來，似乎要將心肺都咳出來，陸聞音一下子慌了神，楚不停卻擺擺手說別慌，只見過了一會兒，一灘血從喉頭湧出，穆麟疼的幾乎暈死過去。
“行。”楚不停點點頭：“挺好，有效。”
“他不會醒不過來了吧？”陸聞音看著癱在懷裏的穆麟，有些擔心。
方才動靜實在有些大，還好樓中正有樂姬登高歌舞，這才無人註意。
“不會。”楚不停一邊說，一邊把穆麟從陸聞音的懷裏撥出來，拉到輪椅上去：“一個大男人，這點疼怕什麽，能把堵塞其中的汙血咳出來，說不定就能看見了呢。“
他說的輕松，但穆麟卻經歷了裂骨之痛。
想來也正常，當初楚不停只是受了輕毒，九暖丸下去的時候，也疼的頭暈目眩，到了穆麟這裏，疼暈過去實屬正常。
他沒提是因為懶得提，吃了他的藥，疼都疼不得了嗎？
又不是他楚不停下的毒。
穆麟從一瞬間的昏迷中醒來，方才的疼痛餘韻未消，他只覺得四肢發麻，後脊梁都酸脹的厲害。若不是相信沒人敢在天子面前做鬼，他都懷疑楚不停這是在下毒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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