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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青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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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青耕

兩次疫亂的病癥雖然相似, 但並沒留下消除它的辦法。

當年的疫亂只發生在臨近的幾座城池之內,來得也快,去得也快。

妖女丹溪自刎不久後, 疫病很快消失被控制下來,是以百姓也將一切功歸於她的死平息了上蒼之怒。

當時各種天災人禍接踵而至, 根本無人再去追究疫病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而當年留下的藥方也只能暫時緩解癥狀,拖延部分時間。

此事畢竟牽扯到了師父,就在蘇霖猶豫是否要將此事告知淩清清時。

城內忽然又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疫亂。

——城東的李家上下五十餘人,半夜突然發病, 渾身潰爛身亡。

聽聞消息後淩清清與蘇霖二人立馬動身前往李宅, 可即便還未踏進府邸, 甚至隔著一層面巾, 還是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官府的人率先趕來, 進進出出處理病亡的屍體。

李宅疫亂一事實在令人費解。

城內所有染上疫癥之人明明都已經進了癘遷所, 官府的人也早已將城門封閉, 李家的疫病又是從何處染來的?

就在淩清清鎖眉沈思之際,忽然察覺到身後似乎有一雙眼睛註視著自己。

“誰在那?!”

那人察覺不妙, 轉身就要逃跑。

寒芒爆出,銜雲當空而下, 攔住了他的去路!

冰冷的劍鋒距離他的喉嚨只差分毫,那人腿一軟,立馬癱倒在地。

李府慘案是入夜後才被巡夜的守衛發現的, 消息還未在百姓之間傳開。

此人鬼鬼祟祟躲在門外, 看著也不像官府的人。

二人上前,蘇霖跟在她身後掌燈, 直到走近,這才看清對方的樣貌。

來者是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圓領青袍, 腰間別了把鑲滿上品靈石的短劍。

淩清清詫異,竟是仙門之人?

這時,小鳳凰突然探出腦袋,摸著下巴瞧了他片刻:“天山派弟子?”

瞧竟有人認出自己的身份,那少年倏忽擡起頭,似乎想起了什麽,連滾帶爬地想要來拽他衣角:“我、我記得你。”

小鳳凰不動聲色往後退了一步,叫人臉朝地撲了個空。

這個人是當初和駱如嵩他們一起的弟子,好像叫什麽塗南來著。

當初不是委托仙盟把他們送回天山派去了嗎?

他們如今所處的小城距離天山派隔著幾百裏路,他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蘇霖好奇道:“你怎麽在這?其他人呢?”

塗南此時也顧不上什麽顏面,栽倒在地又迅速爬了起來,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死死抱上他的小腿:“原本仙盟的人說要送我們回去,但是不知道將我們帶到了什麽地方,駱師兄察覺不對勁,就帶著我們逃走了。”

帶他們外出歷練的長老被仙盟收押,幾名少年修士毫無行走江湖的經驗,一路摸爬滾打,像個沒頭蒼蠅般亂竄,尋找回天山派的路,誰料還沒將東南西北弄明白,半路就碰上了兇獸。

他結結巴巴道:“我、我們在一個山村附近被兇獸沖散,我掉下了山道,醒來後其他人就都不見了。”

蘇霖騰出一只手,非常嫌棄地將他扯開:“然後呢?”

“然後就到此處了。”

淩清清若有所思:“你是何時進城的?”

塗南心虛道:“半月前……我醒來後就遇到了李家的三少爺,他聽說我出自仙門就邀我入城。”

淩清清眉頭緊鎖:“半月前,城門已經被封鎖,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塗南下意識覺得眼前的女子並不好惹,向小鳳凰那挪了挪:“是、是暗道。”

淩清清與蘇霖相視一眼,震驚不已。

“在何處?”

塗南原本還不肯配合,說半月前的事早就忘了,直到淩清清再次拔劍,他嚇得屁滾尿流,連連說自己忽然想起來了。

淩清清的劍一路抵著他的喉嚨,塗南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帶著他們前去指認暗道口。

暗道入口是李家的祠堂,可同時供三人通行。

淩清清放出神識去探,這條暗道果然直通城外。

疫病發作一般在十天至半月,掐算時間,李家染上的疫癥或許就是他們從城外帶回來的。

淩清清神情有些古怪,扭頭去問塗南:“你這些天一直都在李府?”

塗南惶恐地點了點頭:“正、正是。”

淩清清眸光閃動,伸指壓下劍鋒:“為何李府上下都死於疫亂,你卻一點事都沒有?”

塗南只覺得喉頭一緊,僵著身體不敢動彈,他欲哭無淚:“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李家三少爺說是邀我來李宅做客,卻日日找人看著我,不準我離開。前幾日我本想通過暗道偷偷出城的,結果被人發現,又被關進了柴房。我好不容易將捆我的繩子磨斷,拿回自己的東西逃了出來,結果就看到這幅景象了……”

說著他又將手腕上捆綁的痕跡給二人看。

偌大李宅如今只剩他一個外人還好端端的,再加上官兵來得太快,他害怕解釋不清楚被人誤會,就躲了起來。

原本是想趁著夜色逃走的,誰料聽到淩清清與蘇霖的談話聲,覺得有些耳熟,便探出腦袋來看。

然後。

然後就被他們捉到了。

按照塗南的話來說,這半個月內他一直都在李宅,和這些病發身亡的李家人朝夕相處,可卻未染上任何病癥。

淩清清覺得,或許此人會是平息疫亂的關鍵。

“李府近日有沒有什麽異常?”

塗南想了想:“李家天天有人拿著一大堆銀票來拜訪算不算……”

銀票……?

淩清清陷入沈思,一時想不出它與疫亂有何關聯。

“淩清清!”

就在這時,耳畔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少年站在不遠處的一間屋子前,向她揮手示意:“淩清清,你快來看我發現了什麽!”

為在李宅中找到有關線索,二人兵分兩路,淩清清押塗南指認,而小鳳凰跟著官兵在宅中搜尋。

蘇霖將一大摞賬本搬到淩清清面前。

“我剛剛打聽到了,李家是靠藥材生意起家,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掌握了城中八成的藥鋪,附近幾座城都有他家的生意。而且這大半月耗費的藥材幾乎都是從他們手中買來的。”

“你看這些賬本,從半年前開始李家收購藥材的金額足足翻了三倍,而且每個月都在增加。”

“而且這幾味藥材並不常用,但都是針對此次疫病所用的。”

見少年認認真真翻著賬本,不時地指出問題給她瞧,淩清清有些驚訝:“你會看賬本?”

小鳳凰立馬驕傲道:“那是當然,我存小豬的時候把每一筆賬都給記上了。”

“……”

-

癘遷所每日所需藥材量巨大,城中的藥鋪竟然無一家斷供,半月下來依舊備貨充足,似乎早已做好了準備。

原本淩清清還覺得有些奇怪,但並未放在心上。

沒想到這裏竟真的出現了問題。

塗南年紀尚幼,再加上性格軟弱,淩清清一個眼神掃射過來,他立馬什麽都說了。

他終於坦白,其實他沿途碰到的並非李家三少爺一人,而是李家的整支商隊。

此次疫病來勢洶洶,幾乎沒有任何征兆。

而緩解病癥的藥方中用到的那幾味草藥都生於西南地界,商隊走一趟也至少需要半月。

淩清清等人又向城主討要了商隊的通關記載,可記載李氏商隊進出城的頻率與以往並無不同。

要麽是有人在記錄上動了手腳,要麽這些商隊的貨物都是通過暗道偷偷運送進來的。

但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李家半年來似乎一直都在為這場疫亂做準備。

淩清清沈聲道:“各地城池雖然往來密切,但城與城之間大多相隔兩到三日的路程,就算有疫病出現,傳播速度也不會如此之快,應當只會集中在部分城池之中。可此次疫病各地幾乎是同一天爆發的。”

一切就好像是有預謀般。

僅憑一個李家,絕不可能泛起那麽大的風浪,背後一定有指使之人。

淩清清順著這個線索繼續追尋,果真在書房的暗格內找到了李家老爺與一個神秘人來往的信件。

上面提到了許多關於此次疫病爆發的消息。

利欲熏心,若李家是為錢財受人驅使,那背後之人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蘇霖見到那些信件後,臉色有些難堪。

淩清清很快察覺到他的異樣,擡眼看他:“怎麽了?”

小鳳凰在心中掙紮片刻,終於將自己從驅使鳥族那得到的消息告訴了淩清清。

他們將此次疫亂與十多年前聯系在一起,甚至在修真傳得沸沸揚揚,絕非憑空出現。

或許正是與那背後之人有關。

淩清清聞言,陷入了沈默。

蘇霖不敢言語,只是默不作聲跟在她身後。

二人幾乎徹夜未眠,翻讀著書信想要找到更進一步的線索。

直到天色將明,淩清清連燒數張傳音符,才終於和師父取得聯系。

對於這些風言風語,雲頤子顯得格外漫不經心。

他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道:“我說清兒今日難得主動來找師父,原來是為了這事……放心吧,為師好著呢。”

獸潮與疫亂幾乎同時出現,各城地方官府以及小門小派無法應對,便只能由各大宗派中調出人手。

他的語氣像是哄小孩一般:“無境之地的兇獸直入關城,待為師過幾日將它們都清剿幹凈了,就回青雲峰。”

說著雲頤子又開始罵罵咧咧,似乎想要轉移她的註意力:“這些天殺的兇獸就喜歡半夜三更突襲,為師已經半個月沒睡安穩覺了。”

“過幾日,是幾日?”淩清清倒是異常固執。

雲頤子:“……”

“好了好了清兒放心,為師盡量早些回去。”

“盡早是多早……”

雲頤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也想知道自己何時能回去。

生怕淩清清再繼續追問,雲頤子立馬反客為主,佯裝不滿,質問起她來:“你難道還不相信師父能擺平那些兇獸嗎?”

淩清清欲言又止:“我……”

雲頤子嘆氣道:“不過是民心渙散的風言風語,事發突然,百姓們也需要尋個由頭紓解情緒。等到風頭過去就無事了。你處理好那邊的情況,也早些回來。”

少女欲言又止,最後只能老老實實地點頭應了下來。

“是,師父。”

-

官府的人連夜封鎖了李府方圓十裏之地,趕在天亮之前通過暗道將所有屍體清理出城,並以大量艾草熏染,禁止百姓靠近。

所有與李家接觸之人不得離宅。

淩清清蘇霖二人將從書房中搜出的信件翻來覆去瞧了好幾遍,終於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在最後幾封信中,李家老爺似乎一直在向那人討要一種東西。

從回信字裏行間透露的信息來看,極為可能是某種防疫之物,但對方的態度卻讓人模棱兩可。

似乎不太願意交出。

淩清清似乎想起了什麽,迅速翻出另一封信。

“蘇霖,你看此處。”

小鳳凰強忍著困意,打了個哈欠,探過身來。

“最早的信件上曾叮囑李家老爺務必將東西放好,方位不得偏移。”

“所謂疫病源頭,會不會與這東西有關?”

少年想了想:“若要將某個東西放在固定位置,以此造成世間災異禍亂,我倒是知道一件。”

“跂踵靈珠。”

跂踵,生於覆州山,是上古時代的獨足兇鳥,一旦出現便會帶來大規模疫病。

只不過這種兇鳥早在千萬年前便已滅絕。

傳聞跂踵身死,但它元神所化的跂踵靈珠卻難以銷毀。

蘇霖從一沓信紙中精準無誤地抽出了一張來:“若真是跂踵靈珠作怪,那這上面提到的禦疫之物應當就只有青耕鳥。”

青耕禦疫,跂踵降災[1],二鳥互為天敵。

“不過這種青耕鳥,我也從未見過。”

提到青耕二字,被小鳳凰五花大綁捆在一旁的塗南身軀猛然顫了顫。

少年狐疑的目光旋即落在了他身上。

這小子定是還有所保留。

難不成他知道青耕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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