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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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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夢

左護法大著膽子偷瞄了一眼謝無瑤,看到謝無瑤陰晴不定的神色,他似乎明白了點什麽——白發魔尊看起來恨柳若煙恨得牙癢癢啊。

他立刻將自己知道的關於柳若煙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包括李青峰的秘密,森林中為保護柳若煙甘願赴死的竹玉憐的瘋狂,以及柳若煙師出玉泉山,她上面還有一個修仙界聞名的大師兄蕭楚流,據傳聞兩人關系不錯……

說完後,他又悄悄瞄了眼謝無瑤。

嗯……總覺得謝無瑤的臉色更沈了,陰得能擰出水來。

風雨欲來花滿樓,想到自己對謝無瑤的背叛和謝無遙平日裏的殘酷手段,左護法猛地一顫,他只能賭一把,用柳若煙賭一把,為自己博一線生機。

既然謝無瑤看起來恨柳若煙,那他就幹脆將柳若煙描述地更可恨一些。

“她是個奸詐的女人,是故意被我抓住,然後潛伏進墨隱宮的地牢,和淩天宗的宗主裏應外合,直搗地牢放出了那些該死之人。”左護法瞎編道。

“哦?淩天宗宗主,就是那個覺醒了神鳳血脈的——”謝無瑤瞇起眼,舌頭抵在利齒上,危險地扯了扯嘴角。

那深邃立體的眉眼帶著一股散漫肆意的桀驁,又陰沈沈地好像大雪天中的烏雲。

察覺到謝無瑤興奮了起來,左護法為自己自得,他賭對了,就是要把白發魔尊的註意力引到修仙界的人身上,這樣他也能“戴罪立功”,逃脫魔爪。

“是啊,就是覺醒神鳳血脈的那位,越清桉。不過請您放心,我對柳若煙和竹玉憐下了死手,柳若煙雖然沒死,但是那個叫竹玉憐的肯定活不久!”

“竹玉憐是木妖一族的小太子?”他側過頭來問。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才從高椅上站起來,頎長的身形在昏暗的地面上拉出晦暗的影子,一身華麗的玄色錦服鋪在泥濘的地面上,襯得他氣勢淩厲至極。

他一步一頓,走到了左護法身旁。

手輕輕一擡,十分輕松利落地折斷了左護法的一只手。

看著滴滴答答往下滴落的血液染透了地上的臟亂稻草,謝無瑤露出天真又殘忍的微笑來,幽幽道:“如果你不重傷竹玉憐,她也不會走……她不走,就不會發現所有的真相。原來——”

他慢慢靠近,那張俊美無瑕的臉頰帶著濃厚的肅殺與逼迫氣息,距離左護法的耳朵只有一寸距離,“罪魁禍首是你啊……”

這口吻,明明白白宣布了左護法的死刑。

空蕩蕩的地牢裏只剩下左護法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以及大火灼燒肉.體時發出的嘖嘖響聲。

濃郁的烤肉味兒蔓延了整個地牢,火盆中左護法的那截斷臂變得焦黑無比。

左護法額頭大汗淋漓,又驚又恐地看向謝無瑤,魔尊這是什麽意思?

他以為是自己沒講明白,立刻大喊,“我、是我親手打傷了柳若煙啊。”

謝無瑤那麽恨柳若煙,肯定會嘉獎他的啊!

下一刻,他愚蠢的眼神就永遠地定格在那顆頭顱上,還有驚恐的神情。

血嘩啦啦濺了謝無瑤一手,掌心全部是溫熱的碎肉,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覺得心情還很煩躁,擡腳踩碎了左護法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腦袋才作罷。

旁邊跪在地上的小魔嚇瘋了。

一直聽聞白發魔尊殘忍至極,如今親眼見到了,它嚇得兩腿直哆嗦,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謝無瑤看也未看它一眼,只冷冷道:“把這裏收拾幹凈。”

這個地牢,是許多魔人接下來的生命歸宿。

【恭喜宿主!謝無瑤殺死了左護法,救贖進度線到達30%!】系統即時播報。

柳若煙撇著嘴搖了搖頭,“背叛謝無瑤的,怎麽可能會從他手底下活著走出墨隱宮。”

左護法聯合其它魔人一起偷襲謝無瑤之前,就應該想到過這個結局。

……不過,在謝無瑤眼中,她也算是背叛吧。

她皺起眉,盯著腦海中的那個小亮點,輕聲嘆氣。

前路難,還能順利回到現代嗎?

忽然,腦海中的小亮點滅了。

她心頭一驚,“他該不會把兔兔給殺死了吧?”

【不是,是宿主你買的這個定位器太破舊了……信號不太行。】

“啊?花了好大一筆錢呢……”柳若煙又念了一次咒語,發現小亮點就是不亮了,她可惜地搖搖頭。

【無事,現在我可以隨時監控第四位男主啦,有什麽問題,直接問我就好!】系統得意洋洋道。

“可憐了那只兔兔了。”她往上托了托越清桉,輕聲問:“那你現在幫我查一下竹玉憐的方位吧,這青山萬裏,一進山林,我就不知道往哪裏走了。”

系統飛快查詢到,然後指引柳若煙往山林深處走去。

早晨的金色陽光溫涼,帶著花香的氣息,刺破淡淡的薄霧,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柳若煙的身上留下斑駁交錯的陰影。

她揚起小巧精致的臉頰,那雙如同寶石般的亮麗眼睛好奇地轉動著,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

全部都是樹,堪比原始森林。

綠林在微風下翻湧著翠色波濤,從下往上看去,高而大的樹冠爭先恐後往上占領地盤,汲取著每一縷陽光,一片生機盎然。

清新的樹葉的味道洗滌了柳若煙的靈魂,她還未見過如此多的巨木呢,不過再好奇,她也不敢隨意亂走。

妖山的妖族眾多,每一種族都有自己的地盤,她現在沿著系統給出的路走,盡量避免闖進別的妖族的老巢。

妖族雖然和人族不是勢同水火的關系,但兩方相處起來也不太融洽。自打竹玉憐的父親被殺死後,祁月青山結界被破開,虎族接任妖王之位,妖族便日益猖獗起來。

雖說,現在的妖王早已不是虎族,中間幾年不知道換過多少任,每一任的做派全是鼓動全體妖族出山,要與人族爭強地盤。

人修也不是吃素的,將作亂妖人全部鎮壓住。

可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再沒有一個好的辦法控制住這群野性未散的妖族,遲早有一天,它們會與魔族一般,與人類結下難以瓦解的死仇。

她最初的想法是讓竹玉憐去繼承他父親的遺志,登妖族大典,封祁月青山。

他有能力有資格,在她的救贖下,也不再亂捕獵人修了,可是他不願意。

不願意,那只能另尋法子。她現在想直接從結界上下手,讓越清桉看看封山結界能不能重新啟動。

治不了根,還治不了本嘛。

先把這些妖族全部封在祁月青山再說,每個種族應該在適宜自己的地區成長,而不是想著去攻略別的種族的地盤。

現在越清桉來了……咳咳,昏迷著的越清桉來了!

柳若煙背著越清桉,在林間幽靜的小路上慢慢行走,謹慎又小心撥開前方比較矮的枝葉,讓它們不要碰到越清桉的臉頰。

“走了好久,怎麽還沒到……”柳若煙心中嘀咕,手和腳都酸到不行。

她擺爛坐下來,將越清桉平放在地上,粗粗喘著氣兒,拿出帕子來擦汗。

餓到要暈厥了,尤其是聞到遠處飄來的肉香味兒……

等等,肉香?

柳若煙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撥開身旁的灌木叢,從縫隙中往遠處看去。

幾條人身蛇尾的小妖正在搞烤肉串串派對,它們工具還挺齊全的,旁邊幹凈的石頭上是一排鋒利的匕首,地上亂七八糟擺了幾瓶調味料。

篝火之上,柳枝做的簽子串著肥肉相間的肉塊兒,慢悠悠在小妖手中轉動著。

肉被烤出了肥油,滋溜溜往外竄著香氣,大把的香料往肉上面撒,辣椒面,孜然粉……

孜然粉?柳若煙瞪大眼睛,這是那個同人文作者自己的私設吧,她寫的原著中,修仙界裏可沒這種高級東西。

看著那大把大把的辣椒被撒了上去,柳若煙心中開始猜測寫同人文的那位到底是誰。

ip四川嗎?

下一秒,一個小妖興高采烈從灌木叢中拖出來一具人屍,拿起彎刀硬生生剜了兩只眼珠子,後將眼珠子串成串,放到篝火上烤。

她見此立刻幹嘔,而且改變了自己心中的猜測。絕對不會是四川,這玩意兒……正常人腦子想不出來。

總之,無論那個寫同人文的人是誰,她現在都必須要溜之大吉了。

她怕再多待一會兒,自己的眼珠子也要被架在火上嘍。

拖著越清桉小跑繼續上路,走得足夠遠了,她才松下氣,臉色蒼白,往回看。

濃綠的樹林掩蓋了一切罪惡,如果繼續放任妖族不管,這樣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

繼續按照系統給出的方向快走,又走了近一個時辰,她擦著汗問:“木妖一族都住這麽裏面嗎?”

【木妖一族算是妖族裏面的皇族了,肯定要住在妖山的最中心一圈的位置啊。就算當年被屠族,這些年散落在外的木妖自發回山,也重新凝聚成了一股力量。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嘛。】

系統話才說完,柳若煙就看見了一道密網般的藤蔓擋住了她前進的路。

她看了一圈,沒找到其他的入口和路,只能拿出冰跡刃,朝著那藤蔓砍去。

只砍了一下,就有兩個綠油油的侍衛顯出身形,其中一個頭上別紫花,十分顯眼。

“此地非爾等可進,速速離去!”那兩侍衛並沒表現出生氣,他們威嚴地守在路邊,手中的長戩指向柳若煙的後方。

柳若煙好聲好氣地祈求,“我是來帶他求醫的,聽聞木妖一族治療聖手有許多,不知可否幫幫忙。”

倆侍衛見小姑娘淚眼汪汪說得真誠,紛紛去看她背後的的那個人修,兩妖互相對視一眼,別紫花的那位道:“我去請示一下柳長老,爾且等等。”

等,自然可以等。

柳若煙滿懷希望站在原地,沒有多加催促。

誰知,只有紫花侍衛出來,他搖搖頭,語氣有些冰冷,“長老喊我滾,這人我們不救。”

呃……這個長老脾氣這麽差啊?

柳若煙抓頭,她再次祈求,“這位是淩天宗的新宗主,能不能再幫忙問一下那位柳長老啊,都說木妖一族與人修關系十分親近,救他一命,以後人族和妖族關系也能平和不少,你們說是不是?”

淩天宗的新宗主這個字眼一下子抓住了兩妖的目光,兩人斟酌半天,紫花侍衛別過臉去,“該輪到你去了。”

旁邊那侍衛摸摸鼻子,默默往裏面走。

“他生了什麽病?怎麽想到來祁月青山治療。”紫花侍衛細細打量著越清桉。

“唔……那個,我摸不出來經脈,不過他是昨天受了重傷,我們距離祁月青山比較近,就來了。”她微微一笑。

當然,來這裏也是為了將魂玉還給竹玉憐,木妖發布懸賞滿天下找她,肯定是有將魂玉剝離她識海的辦法。

見那紫花侍衛揚手,她急忙將越清桉放到地上,湊到侍衛身旁,看他是如何把脈的。

“被魔氣震碎經脈了,這何止是受了重傷,這是差點死了。算你來對了地方,全天下最好的醫修都比不上我們木妖一族的醫療聖手。”紫花侍衛略微驕傲地擡起了頭。

柳若煙深以為然,畢竟當侍衛的都能幫忙診斷病情了……

很快,另外一個侍衛也灰溜溜走了出來,有些生氣道:“柳長老也喊我滾,他說自家人都還沒救活呢,老是操心外人幹什麽。小姑娘,你原路返回吧。”

“啊?”柳若煙震驚,“現在木妖一族的話事者性格都這般……”強硬嗎?

她苦惱皺眉,想了會兒,又重新道:“那你們幫我通傳一下,說我是柳若煙,可以幫忙救你們的小太子。”

“還傳啊?”侍衛嘆口氣,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瞪大眼睛,“柳、柳若煙?”

柳若煙理所當然點點頭,“是我。”

剛剛跑出來滿頭大汗的侍衛又一溜煙跑了進去,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

而紫花侍衛則一把抓住了柳若煙的手臂,死死禁錮著她,甚至地面上都生出了藤蔓,攥緊了她的衣帶。

她:……怎麽感覺像是在對待恐怖分子?

風打著轉兒吹到她的臉頰上,一個穿著灰撲撲衣服的老人一下子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迷茫眨眼,等等,這次速度怎麽這麽快?

她有些害怕地往後移動兩步,卻一下子被精神矍鑠的灰衣老人抓住了肩膀。

“你終於來了!”老人淚眼盈眶,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一樣。

呃……“我是來替他求醫的。”柳若煙小聲道,手指小幅度指了指地上的越清桉。

“剛剛您說不想治療,能不能通融一下呀,您姓柳,我也姓柳,我們五百年前指不定是一家人呢。”

旁邊的侍衛小聲提醒,“柳長老一萬多歲啦。”

咳咳,柳若煙艱難咳了兩聲。

老人沒有關註這些小細節,他頭轉都沒轉,看都不看一眼越清桉,大聲果斷道:“治!只要還沒死,我就保證把他治得活蹦亂跳。”

柳若煙幹笑了一聲,“那就好,那就好。”

在老人熱切的目光中,她沈吟:“還要魂玉的事情,我也是來還魂玉的,竹玉憐他現在身體還好嗎?”

“來了就好,小竹他還沈睡著,你來了,他就一定能醒了。”柳長老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拉著柳若煙進入木妖一族的地盤。

再次見到竹玉憐,柳若煙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她孤身一人帶著個傷號闖入祁月青山,來到木妖地盤,來到荒敗的寢殿,來到幾乎沒有呼吸的他的跟前。

他一身鮮亮的紅衣似血,安靜躺在床上,秾麗的小臉上,濃密的睫毛遮蓋住緊緊閉著的雙眼。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和,柳若煙坐在床邊,擡起手,想去撫摸他的臉頰。

在她清晰可見的記憶中,在幽州森林裏,打到最後,竹玉憐的臉蛋被炸傷了,那時還是黑乎乎的。

沒想到現在已經恢覆成了最初的模樣,白皙似雪,很容易就讓人動了想去摸一摸的心思。

“他身上的傷已經全部治好了,不過,阿朱說不要動他肩膀上的傷口,那兒我就沒動。”柳長老站在旁邊道。

他身後站了一群衣著怪異的老頭,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花草藤條,屋內淡淡的草木香味兒在蔓延。

柳若煙低頭,問:“肩膀上還有傷口?為什麽不一起治了?”

她好奇地擡手去扒,一眼看到那半露香肩上的淡色齒印,小小的一圈,看著特別熟悉。

……這不就是在揚州城的時候,她咬的嗎?

那傷口好似禁忌,她整個人像是被燙到了,立刻松了手,連濕漉漉的眸光都要扭到別處去,好不狼狽。

竹玉憐到底要幹什麽!他的體質雖說失去了立刻痊愈的能力,但傷口覆合也比一般人快。

好幾個月了,偏偏留著這個印記,他心理變態吧?

轉頭一看,那些老頭一個個神采奕奕用八卦至極的眼神看著她。

“柳姑娘,你是小竹的心上人吧?”其中一個老頭興奮問。

柳若煙大汗,這、這該怎麽回答。

她還沒想出措辭來呢,就見柳長老瞪了那老頭,他道:“不是心上人,小竹能把魂玉安心放在她那兒?”

“是,確實是,柳姑娘,你不知道,在妖族中,大家只會將魂玉交給自己最信任的人,魂玉可是妖族的命啊。”其他人嘰嘰喳喳道。

柳若煙沈默,這也不算竹玉憐交給她,這不是陰差陽錯嘛。

而且,他們怎麽就默認了她是竹玉憐心上人呢?

她有口難辯,因為這些老頭討論起了另一個她也很感興趣的話題。

“柳長老啊,不對哇,為什麽小竹的魂玉可以放到人類的識海中。柳姑娘究竟有何奇特之處,竟然能辦到自古以來其他人都辦不到的事情。”

幾個年紀比較大的老頭湊過來,說要給柳若煙把脈。

柳若煙自己也好奇,把袖子全部捋上去,讓他們一個個摸脈摸過去。

大家都沒察覺到什麽奇特的地方,只有一個頂著蘑菇頭的老頭,睜著渾濁的眼睛,指著柳若煙緩聲道:“你很有靈氣啊,於修煉一途能走得很遠,修仙界有幾萬年沒人飛升了,我看下一個人,非你莫屬。”

他搖頭晃腦地說著,柳若煙也搖頭晃腦地聽著。

他還沒說完,就被其他的老頭抓住了手捂住了嘴,柳長老面色不豫,後對著柳若煙笑了笑,“柳姑娘別管他,他年紀大,腦子有點糊塗。”

“我知道。”柳若煙笑瞇瞇仰起臉,“我怎麽可能會飛升,就算飛升,那也是我師兄飛升,我修煉的天賦很差的。剛剛就權當他對我的美好祝福啦,柳長老,我到底該怎麽將魂玉還給竹玉憐啊?”

“我們有辦法的,不過還需要準備兩天。柳姑娘近幾日就在這裏住下吧,你的朋友,我們也會用心救治的。”柳長老讓其他人退下,臨走之前,他突然道:“你體內還有天下至毒寤寐絕生,剛剛替你把脈的時候,我發現你已經煉化地差不多了。等歸還魂玉後,我幫你徹底煉化你體內的餘毒吧。”

柳若煙沒想到來一趟妖族還有如此意外之喜,她連忙點頭,表示感謝。

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在那些老頭準備好了一切後,她突然被柳長老告知了一件事情。

“其實,有件事情一直不敢和你說,怕和你說了,你就跑了。但是這兩日,見你照顧小竹如此細致,又想到小竹願意救你浪費自己的本源靈力,你們兩人想必是真心相愛。我覺得這件事情必須在最開始就和你講清楚。”柳長老神色很嚴肅。

柳若煙正在喝水呢,聽到那個真心相愛,差點噎住。

要講什麽就講,別扯這些虛頭巴腦的理由。

她面色大紅,問:“是剝離魂玉很困難嗎?再困難我都可以做。”

“其實,小竹昏迷,一半原因是魂玉不在自己的身上,另外一半原因是他燃燒了過多神魂,本源靈力迅速消散,神魂難以維持穩定狀態,只能沈睡。”柳長老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這孩子燃燒自己神魂幹什麽,應該是遇到了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吧,不然燃燒神魂那麽痛,腦子有病才燃燒那麽多次。”

柳若煙無言。

柳長老,您說得很不錯,他就是腦子有病。

非要一次次燃燒神魂過來找她,現在弄出後遺癥了吧!

她又憤怒又心疼瞪了一眼竹玉憐,現在罵他他聽不到,她只能對著魂玉嘀咕:“聽到沒,下次別來了,傷身又傷心,還容易被我罵。”

魂玉安安靜靜的,一絲一毫都沒動彈,她嘆了口氣。

“你直接說吧,我應該怎麽做?會遇到什麽困難?我知道的越多,才能更早做好心理準備。”柳若煙冷靜道。

“第一,在剝離魂玉後,因為魂玉和你識海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聯系,你的意識會陷入到小竹的睡夢中。但是,你不能在裏面將他叫醒,因為裏面的那個他是他幻想出來的自己,實際上在睡夢中,還會有一個真正的他的意識,你要找到這個真正的意識,將其喚醒。”他用茶水在桌子上隨意畫著,給柳若煙指明幾重夢境。

“你可能不明白這中間的危險,一旦他的睡夢坍塌而真正的意識還未覺醒,你的意識就永遠回不來了,你就——”

“腦死亡?”柳若煙搶答。

柳長老道:“呃,這個詞語還挺對味兒的,以前我管這叫活屍……還是腦死亡比較合適。”

活屍?柳若煙蹙眉。

看著竹玉憐那岌岌可危的健康值,很快,她回應:“我試試。”

“第一條中腦死亡是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第二個要和你說的,是必然會發生的。剝離魂玉後,你的識海會受到傷害。識海無論對人族還是妖族,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它受到傷害,你的修為幾乎就不會精進了。我本來不想和你說這個的……”柳長老嘆口氣,神色幽幽。

“但是那天,菇長老說,你有飛升的希望。他的話,一向很準。我也不能為了小竹,去毀了你,何況他還那麽愛你。”

呃,那個蘑菇頭不是在開玩笑嗎?!

柳若煙震驚,就她還有飛升的希望。

不過,修為這些對她來說和過眼雲煙沒什麽差別,在這裏飛升回到現代又不能長生不老。

她語氣更加果決了,“無事,我志向不在修仙。”

柳長老懵,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修士說自己志向不是修仙呢。

過於魔幻,他靠近了幾寸,“你確定嗎?”問得非常大聲。

“快點兒吧,再不救他,月底之前他不就死翹翹了嗎?”柳若煙無奈,這群老頭怎麽還沒她急呢。

誰知柳長老一向正經的老皮臉忽然調皮眨了一邊的眼睛,“那個是放出去的假消息,有了死期才有緊迫感嘛,大家找的速度才快呀。”

柳若煙拳頭硬了!

感情死不了是吧,假消息騙的是她啊!

怪不得竹玉憐蔫兒壞蔫兒壞的,原來整個木妖一族都是這種狡猾的性格。

這是一場精密的手術,幾個眼睛不是很好的老頭坐鎮。

她躺在竹玉憐身邊,柳長老主刀,深入她的識海,硬生生將竹玉憐的魂玉刨出來,連帶著她的部分識海,也被挖了出去。

大腦所在的位置劇痛無比,只是幾秒,柳若煙額頭的大汗就已經滲透了枕頭。

她死死用貝齒咬著嘴唇,嘴唇被咬得蒼白。

終於,她忍不了了,低聲嗚咽哭了出來。

淚水橫流時,她扭過頭去看竹玉憐的臉,腦海中一閃而過幽州森林中的情形。

她對他說了好多次討厭,聲聲泣血,可是他哭著也不走,非要去救她。

沒有討厭,竹玉憐,沒有討厭。

她只是有時候沒辦法處理那些棘手的情形,所以才這麽說。

她只是有時候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才那麽說。

她從來沒有,發自內心的,去討厭他。

因為,他是竹玉憐啊,會生氣會鬧,最後還是會回到她身旁的人啊。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氤氳了無數的霧氣。

天空中太陽明明炎熱至極,萬裏松濤卻蒙上了一層新雪,場面十分怪異。

柳若煙看到此情此景,了然挑眉。

竹玉憐的夢,無非就那麽幾個,小時候六月飛雪被滅族,稍微大一些被藤七叔虐打,再大一些被迫接客。

她一進來就是六月飛雪的那一天,可真是湊巧,這一天的劇情她非常熟悉。

不過,等走了半個多時辰,什麽人影都沒有見到,她才不得不承認,熟悉劇情歸熟悉劇情,她不熟悉路啊!

在別人的睡夢中,系統根本就不好使,沒辦法給她指路。

她只能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慢慢往前走。

又走了很久,可算是摸到了木妖的地盤。

還沒往裏面走,她就看見了滔天的大火,烈焰燃燒,紅光滿天。

她小心翼翼躲在旁邊的灌木叢中,往裏面望去。

虎族在屠殺木妖一族,滿天的火吞噬了木妖的屍體。

她於心不忍別過頭,卻忽然在火光中見到一抹紅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竹玉憐?!

她又不太敢摸過去,萬一被虎族發現殺了她,雖說是意識,可自己的意識要是死了,她就腦死亡了。

但是,那抹紅衣真的是竹玉憐吧。

他真正的意識就在這個地方,意識到這件事情,柳若煙信心大漲。

等大火散去,山林一片焦黑之時,虎族也消失在叢林深處。

這時柳若煙才從隱藏的地方出來,往裏面去尋找竹玉憐。

找了一圈,沒找見,反而讓她看到遠遠大喊“爹爹!娘親!”的小竹玉憐。

小憐憐穿著一身漂亮的淺綠錦服,頭上插著玉竹做的發簪,整個小人軟軟的一小團,臉又圓又白,像是糯米團子,走起路來都可可愛愛的。

偏偏此刻他在哭著,梨花帶雨的,可憐兮兮,通紅的鼻子因為情緒起伏而一張一翕,手中緊緊攥著淌水的雪人。

柳若煙一眼見著了,就喜歡得不行。

和謝白白相比,小憐憐的可愛程度秒他一萬倍!

不過,這裏的劇情是小憐憐遇上藤七叔吧?

她精神一抖擻,立刻警惕地環視一圈,果不其然,她看到不遠處藤七叔姍姍來遲。

藤七叔一邊走著,一邊慢悠悠擦幹凈自己手上的血,似乎想要掩蓋住自己親手殺了自己族人的真相。

本來嘛,他想要去人間開個青樓,讓妖族的有志之士一起去賺大錢,賺到錢去還債,多麽好的一件事情,非被他的妖王大哥給制止了。

既然如此,虎族又想上位當妖王,他不介意親手幫虎族一把。

哦,差點忘記了那個靈寶體質的小侄兒。

有了小侄兒,他的花滿樓就有了搖錢樹啊。

他笑了笑,大步往前走。

柳若煙警鈴大作,飛快上前,一把擄走小憐憐,將小小的他塞進自己懷中,捂住他的嘴,蹲在不起眼的灌木叢中躲藏。

緊張兮兮盯著藤七叔,見他很快就離去了,柳若煙才松了口氣。

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呢,她就察覺到手掌心一片濕漉漉的。

嘶——小憐憐的眼淚流淌到她手心裏了。

怎、怎麽了?柳若煙手足無措地抱起他,以為他是因為被自己擄走,害怕才哭。

她擦了擦他眼角的碎淚,溫柔道:“我不是壞人呀,你別哭。你七叔才是壞人!”

小憐憐哭哭啼啼點點頭,“我在他手上聞到了爹爹血液的味道,我爹爹和娘親已經死了……”

哎喲,小家夥還挺聰明的。

她輕柔地拍著他的後背,聲音雖然輕,但是極其有力量,“竹玉憐,你要好好活著,這樣你爹爹和娘親就會一直活下去了,因為你會一直思念他們,被思念的人會一直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小憐憐似懂非懂揚起圓圓的小臉,眼中水霧朦朧,怔怔看著柳若煙。

忽然,柳若煙的身後傳來了一聲慵懶的“嘖”。

“主人,你騙小孩兒的本事見長啊。”聲音低沈,尾音高高挑起,帶著幾分戲謔。

柳若煙頓了頓,無奈回頭,仰視著竹玉憐,撇了撇嘴,“沒辦法,誰讓你小時候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呢,小時候惹人愛,我自然願意花心思去哄一哄啦。現在嘛……”

她上下掃視了竹玉憐一番,突然站起來惡狠狠瞪他:“以後不準再亂燃燒神魂了,知道沒有?!”

竹玉憐嚇了一跳,往後仰了仰身子,小聲嘀咕:“你在說什麽啊?”

柳若煙懶得在這裏解釋,等出去了自然有柳長老慢慢說給他聽。

她抱起小憐憐,扭過頭來問,“我該怎麽把你叫醒啊,你這看起來,比我還清醒呢。”

“我很早就醒了,但是不知道該怎麽從夢裏出去。這個夢,我已經夢了幾十次了,他每次都會選擇和藤七叔走,就是個傻子。”竹玉憐指著小憐憐,嗤笑嘲諷。

柳若煙一把打掉他指向小憐憐的手,“什麽傻子啊,這叫天真無邪。是不是,小憐憐最聰明了,剛剛一下子就發現了藤七叔是壞人。”

她的語氣真的非常溫柔,宛若三月春風,溫煦陽光,育澤萬物。

小憐憐委屈巴巴一把抱住她的脖子,玉藕一般的手臂剛好貼在她的鎖骨上,他埋在她脖間低聲嗚咽,宛若受傷的小獸。

竹玉憐神色覆雜地看著柳若煙,看著她手忙腳亂地去拍打小憐憐的後背。

他忍不住說了一句,“只是夢而已。”

“是夢,但我想讓它變成一個還不錯的美夢,而不是一直讓你循環走不出去的噩夢。”柳若煙認真道。

竹玉憐怔住,許久沒有說話,等她將小憐憐哄睡著了,他才輕聲問:“那你可以像抱他那樣抱抱我嗎?”

柳若煙挑眉,戲笑他:“雖然是在做夢,但是請別白日做夢。”

不過他看起來並不像是在開玩笑,那雙漂亮的狐貍眼平和地看著她,看得她心中微微顫抖。

嘆口氣,她放下小憐憐,張開手臂,抱住了他,輕柔拍著他的後背。

“竹玉憐……我,一直都想和你說一句對不起的,我不討厭你,可是我也無法回應你熱烈的喜歡。但是你必須要知道,你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

“嗯。”他低低應了一聲,突然擡起頭來問,“那我比你大師兄,還有越清桉,還要重要嗎?”

柳若煙:……

一天到晚不比較,會死啊!

畫面一轉,是黑暗的密室。

為了防止被發現,柳若煙和竹玉憐手拉著手,給周身結下結界,藏在陰影中,去看床上的情形。

十三歲的少年被扒光了衣服,捆在床上,像蝦子一樣蜷縮著,只露出了瘦削白皙的背部。

一道道鞭子刺破虛空,鞭笞在他的後背上,白皙的地方瞬間是一片火辣辣的紅色。

他被打一次,身子就猛地抽搐一次,口中是壓抑不住的哭聲,低低淺淺,連綿不斷,如窗外梅雨,潮濕而痛苦。

柳若煙看得直冒火,想上手反制藤七叔。

竹玉憐卻臉色有些發紅,要去捂住柳若煙的眼睛。

“你幹嘛?”她掙紮著,要去扒拉開竹玉憐的手。

“別亂看,等下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竹玉憐有些惱怒,一把抱住了她,壓住她的腦袋,不準她往後看。

“能有什麽東西不能看?”話音才剛落,她就聽到了被子落地的聲音。

藤七叔陰陰道:“浪蕩貨,叫你去陪客人你還敢和別人去告狀,沒想到樓下全是你的客人吧?捂住幹什麽,你身上最寶貴的,除了靈氣,就是這個了。”

柳若煙有點想找東西堵住自己的耳朵了,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受到了創傷。

“不是,你捂住——算了,我不問了。”她咳咳一聲,面上飛過一片紅暈,視線飄忽著。

竹玉憐惱羞成怒地要去捂她的嘴。

“餵餵,你用捂那兒的,捂我的嘴,不太好吧?”柳若煙調笑,她想了會兒,突然道:“之前你不是天天嚷嚷著要獻身嗎?森林裏面都……怎麽現在又這麽害羞了,十三歲時候的你如花似玉,不能多看兩眼啊?”

竹玉憐的手是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他有些尷尬地擡頭望天花板,“那時候小……”

柳若煙:???

這是她能聽的話題嗎?!!!

“小?”她好奇的目光迫使著她扭過頭去。

只是下一刻,她被死死按進了他的懷抱中。

他氣得眼睛都紅了,壓低嗓音,道:“現在長大了,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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