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應戰高考！志在必贏！”

和往日一樣的六點半開始早操和早自習，教室裏掛上了紅色的條幅，學生們的書桌上堆積的書將脖子淹沒，早操後的大口喘氣如同即將溺死得到呼吸的魚。

普通人的生活在此刻要面臨艱苦與悲愴，壓力與緊迫沖刷著一切微不足道的小事，行屍走肉般的眾生被一口氣吊著，身體又灌滿了血液，高度的精神緊繃，反覆面對著蒼白的試卷強打起精神。

水淹沒到了胸口，沒有人呼救。

情緒高漲，熱情積極。埋頭於沈重之中，懷有必勝的信念。渴望掙脫出水面的學生們掙紮著把其他人推下更深的海底。

有人脫穎而出，大口呼吸著。

“哈…哈…咳咳咳……”葉寧川停了下來，徐見在一旁掐了表，不耐煩地看著他。葉寧川走了兩步，靠著墻呼吸。

“跑個兩公裏就要死要活了，你鍛不鍛煉的？我要走了沒空陪你耗。”徐見數落他，還是去拿水給他了。“不是，你速度太快了，我完全完全跟不上。”

徐見轉移話題：“釋放壓力了沒。”葉寧川來回走走終於平覆下來，對他點點頭。徐見笑著拿起了籃球，側頭看見羽毛球場上靠著鐵絲網的楊年。

徐見盯著楊年，卻是對葉寧川說：“今晚吃燒烤嗎？我把所有人都叫來，畢竟畢業後都天各一方了。”葉寧川小口小口喝水，沒來得及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你呢，國之棟才。我以後呢，可能是進廠打螺絲的，楊年嘛，我肯定希望他讀起大學，你多教教他。”

葉寧川看了看表：“知道了，回去吧。還有六分鐘就上課了。”徐見轉頭對羽毛球場大喊一聲，楊年笑著走過來。

“我們晚上要去吃…”徐見興致盎然，楊年只給出一句話評價:“別喊陳一安去。”

“好嘞！”徐見自己樂了。

離相約的九點鐘還有半個小時，葉寧川遞了請假申請給女班長，背上包就走了。女班長看著他往徐見的桌子上用關節叩了叩，如死屍一般的徐見就爬起來也背上包。

兩人一前一後逃離了晚自習的教室，讓人懷疑葉寧川是不是被奪舍了。

楊年在教學樓梯口站著，看見兩人下來，就帶路到熟悉的小路上。

三個人影在夜中穿梭，到達墻根的時候，楊年回頭看了看兩人。

他們身後多出了一個漆黑的人影。楊年嚇得大喊:“臥槽——”

“你們好？”漆黑人影走出來，楊年看清了他的臉，差點給他一拳。

“嚇我一跳，你有病啊？”

“你們偷偷摸摸的幹什麽呢？出學校也不帶我。”陳一安狡黠地笑著。

楊年爬上墻頭：“滾！”隨即一個漂亮的轉身越過了圍墻。張誠巳在墻外等著，看見楊年翻身落地，嚇得把手裏的煙熄滅了。這場景真讓人想起當年他在男廁所裏跳墻把腳扭傷。

張誠巳沒去扶他，去扶葉寧川了。

仿佛出了這道圍墻，能擺脫一切沈重的任務，感受人間糜爛的氣息。葉寧川根本不需要人扶，平穩落地以後對楊年笑笑：“看我平穩落地了，沒墜機。”

“恭喜恭喜哈哈哈哈哈。”

徐見帶著一行人走了兩步，張誠巳發出驚呼:“臥槽你怎麽來了？！”陳一安給了他一巴掌:“別一驚一乍的。”

楊年回頭看了看圍墻內，寂靜無聲一片。而現在他們之中氣氛盡是活潑喜悅。

徐見跟燒烤店老板點完菜:“今天…那誰不是來了嗎？讓他請！”徐見把點菜單子遞過來丟在桌上，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陳一安。陳一安擡了兩箱啤酒走正過來:“我請我請，貧民們都臣服於我吧。”

“我呸。”楊年第一個發言。

夜間能想到的活動有很多，比如壓馬路，去夜店酒吧。考慮到有人身份證是未成年，某人提了個建議，去橋上看夜景。

相聚的最後一頓燒烤吃完，他們走在江上的跨江大橋上。路邊飛馳的車輛燈光忽閃，在少年的眼底閃爍著。徐見手裏拿著綠色的啤酒瓶，喝完了往地上一摔，霎時綻開了晶瑩透亮的綠色花朵。

一人手裏拿三瓶，一路往地上摔著過去。

“餵餵…”葉寧川很討厭此類不文明的行為，不情願地跟在他們後面。

“我們跑了，不要葉寧川了。讓他一個人在後邊兒懵會兒。”張誠巳和徐見悄悄對視一眼，一人一手拉著楊年忽然往前飛奔起來。

陳一安這狗日的跑得比所有人都快，沖到了最前。體能較差的葉寧川被遠遠甩在了後面，這也就達成了徐見的目的。

徐見邊跑邊回頭大喊道:“快跑快跑，別讓他追上了！”

陳一安跑過了大橋，到了馬路邊上回頭看向這幾人，一向善於算計人心的他，此刻也多了一些算不準的東西。比如大風的死和未來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們夜奔在橋上，呼呼作響的風擦過身體每一處，一直追趕著他們往前奔赴。

大家忽然覺得好像身邊少了誰，又感覺時刻在他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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