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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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幾人落腳歇息時夜已深。
這客棧占的地界不大好，立腳立得偏，再靠遠些就是黃沙漫天。
但即便如此，這裏依舊熱鬧。
走鏢隊，亡命徒，魚龍混雜。
牧江跟姜顏一行人到的時候，摟底下還有人談天侃地，他們見了姜顏，一雙眼睛就沒從她身上挪開。
“餵，看見沒？我走南闖北這麽些年，還沒碰著過這種姿色。”
“沒瞎呢。別說你，我這常駐風花雪月地的老客也沒見過這樣的，遠山娥黛明眸善睞，還一身濕濕透著水，是真勾人。”
“不過人邊上有個主，也就看看，吃不著。”
“怎麽吃不著，你這人，膽忒小。”
同他們擦肩而過的牧江自然是聽見這話了，他把姜顏遮更嚴實些後低聲給了一句不怎麽和氣的勸：
“不想真瞎就把眼睛收回去。”
他今夜殺了太多人，不介意手裏再沾點血，那股子殘狠和暴戾一旦被激出來，就很難再壓回去了。
那兩位聽完帶點火氣笑笑，其中一個伸手就想拽姜顏，不過被牧江一把怕拍了開。
姜顏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頭，“怎麽了？”
“哎喲，美人回首一看，這骨頭都要酥了。漂亮東西，你看你身邊這人病懨懨的，能做些什麽？跟著他有什麽好？能跟我們比？”
被盯著的姜顏擡眼瞅瞅自家夫君，又打量兩眼跟前人，眉眼一彎，遮山掩月地一笑。
“是沒得比。”
那兩人嘴臉得意，剛要再聒噪幾句，就聽那姜顏又開了口。
“不怪我護短，你們也差他太多了，跟著他什麽都好，我有個毛病，不愛跟醜東西打交道，人醜心也醜那種，你們有他三分樣貌了再來同我說話罷。”
得意的得意不起來了，臉上一陣難堪，甚是難看。
姜顏沒再去在意他們，說完扶著牧江的手又緊幾分，語調輕揚。
“走吧夫君，他們自愧不如會就把眼睛收回去的。”
牧江頭一回被她護，沒開口說些什麽，只是眼裏溫然，輕笑一聲。
那些暴虐躁動如潮落，退得整齊劃一。
因為這地方快住滿人，他們同住了一屋。
這裏不比將軍府闊大，廂房一前一後都望不著邊角，這兒一眼就收盡了。
他們先前在路上不方便更衣，馬車上顛簸，掌個燈都麻煩，索性一身濕帶到屋裏。
安靜屋子裏頭兩人相顧無言，姜顏顯得很是不自在，拿著衣裳要換不換的模樣。
牧江坐在那，話裏幾分調笑。
“不是說跟著我什麽都好？叫我看兩眼都不情不願的。”
“誇你兩句還喘上了。”
“要不我也叫你看看，公平一些。”
他說得一本正經，擡手就去拉自己衣襟，胸膛半展的剎那姜顏止住了他動作。
“不用了，我去四葉七桃她們那換完再回來。”
姜顏說話時手指尖無意擦過牧江胸口，對方明顯頓了一下，沒伸手沒攔，任她去了。
外頭的雨勢又大了幾分，悶雷滾在黑雲裏。
牧江眉心的蹙起還沒落下去，話語卻聽不出半點端倪。
他故作失落嘆了一聲。
“夫妻一場，你就是這麽對一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還命不久矣的病人的。”
風水輪流轉，是臺詞可真熟悉。
牧江看她不說話，又道：
“你莫不是還要給別的男人看？”
“……是啊，我有意中人的。”
“意中人”三字一出，牧江眼神立馬冷下去了幾寸，言語裏的輕佻都走得無影無蹤。
“誰？”
“你不認得的。他啊，頎長英挺，一身黑衣，戴個代面，心狠手辣但護著我，厲害得很。”
這幾個詞連著一丟，牧江不用腦子想都知道這是誰。
他笑笑，“嗯，你說不認得就不認得，你喜歡那樣的？”
姜顏原以為他會氣，不料竟然是這麽個不在意的反應，反倒自己心裏添了堵。
“對，就喜歡那樣的，喜歡得緊！”
“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你還是同你那心頭白月光過一輩子吧。”
姜顏說完便要走，卻被牧江一把又拽了回來，那手腕上的力道太大，她掙不開。
他話語低沈，聲音啞啞，熱氣撲在她耳邊：
“心頭白月光不如床前明月光。”
這一句說得微妙，微妙得姜顏心裏頭空了一空。
兩人身上都還濕著，屋裏靜無聲，繾綣又暧昧。
清冽雨水味道混著一點點的藥草香纏在他們中間，牧江越靠越近，姜顏沒推他，也深知自己推不開他，索性閉眼不再動，破罐子破摔，任他處置。
而就在這個檔口，屋外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這敲門聲一下接一下，溫柔又耐心，耐心得叫牧江一句臟的幾乎就要破口。
“去看看啊。”
姜顏趁機道。
牧江冷臉起身，悶悶到門口，一開便見一碗藥放在眼前，端著藥的丫頭有些瑟縮。
“四……四葉來給您送藥。”
他帶著怒冷聲：“下去。”
說完這兩字牧江就要把木門合上，姜顏不知何時已經溜到邊上，她把藥往牧江手上一放，擡腳跨出了屋門。
“走四葉，他心情不大好，我們躲躲。”
牧江：“……”
等從那屋子出去後姜顏就去換了身幹的，但畢竟淋了雨還一身濕冷挨了半天，這會兒人都暖不起來，腦子混混沌沌昏昏沈沈。
她閉眼在小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做了個短夢，夢到了自己小時候。
那時的她三天兩頭就病，成天難受這裏疼那裏痛，動輒就吃藥挨針，那些進姜府的大夫門都搖著頭走。
人人都說她活不長，可她卻好好活到現在了。
姜顏迷迷糊糊醒來，心想，那時候再苦也過來了，後來順風順水舒坦得很，也算有福氣。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有些燒，身邊是睡著的七桃，約摸是照顧完她才趴著歇息。
四葉不在，隔壁靜悄悄沒多少動靜，忽而“當啷”一聲脆響，有什麽東西落了地。
姜顏隨即起身，往隔壁趕了過去，她說不清自己心裏想的什麽，但不知怎麽就是有些心慌。
隔壁的屋子門未合上，漏了條縫，裏面是牧江跟四葉。
牧江在姜顏走後沒追上去，他在那坐著靜了靜，剛剛的沖動還沒下去，人又冷又熱。
外面是冰的，裏頭是燙的。
這場雨淋下來，他免不了一場大病，但他這輩子得的最大的病，還是姜顏。
四葉把姜顏送去換衣後就又折了回來，她小心翼翼，話語輕輕。
“牧少將，要不要我替你弄些糖蓮子來消消苦？”
他按按發漲的額頭，嗤笑道，“這大風大雨，邊野荒涼，你去哪裏弄？”
“我……我自己帶了的，為了夫人帶的，她喜歡吃，炒個糖衣，跟街上買的差不大多，也甜。”
四葉垂著頭一字一句說著，把姜顏一並提出來掛著，顯得很是忠心誠意，她深知這一世的牧江也已經為姜顏傾倒，攀不上他那便先不惹他厭了，待姜顏好些，她才能在這好過些，等到了邊疆碰上烏韃，就不用再低聲下氣如此卑賤了。
“我用不著消苦，你去給她弄些，解解饞。”
牧江說完擡手一揮，“出去吧。”
擡手時候那碗藥還滿當當擱在一邊，他身上那些蠱毒冒得不合時宜，那剛落下去的手不小心擦到了碗壁，白瓷小碗身子一歪，從上頭墜了下去，摔了個粉碎。
姜顏就是這個時候進的屋，她以為睡了許久，而事實不過短短幾分。
屋子的門被她推了開，裏頭的四葉左右掃了他們一圈，識相一低頭，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往外走了出去。
“剛剛怎麽回事？怎麽藥翻了，今天的藥不和你胃口了？”
姜顏看著她那丫頭的背影，又看向牧江，撿了一小片被漏下沒收走的尖銳殘瓷，起身時候因為低熱頭昏，踉蹌了一下。
她晃晃腦袋穩住身子，拿小殘片往手指上一擱，猶豫片刻輕輕劃了一道。
血珠子沁出來，“啪嗒”一聲落到地上，淡淡甜猩跟著漫開，繞到牧江身邊帶出一層癮。
她吃痛皺皺眉，神情卻還是輕松的。
“要不要加個餐？”
牧江垂著頭，沒出聲，幾縷濕發落下來遮了他眉眼，蓋出一片陰陰暗暗。
“氣著了？她也不是故意過來吵的，你摔碗盤子幹什麽？”
“你先出去。”
他的聲音就跟他現下這個人一樣，渾身濕冷，喑喑啞啞，禪不透。
幾米外那個楞楞伸著手，沒走。
“我都劃完一刀了，你賞個臉？”
那頭依舊無言，不大的地方只有呼吸聲一重一輕。
姜顏捏著那個小瓷片，在另只手的手指尖上磨了一磨，靠過去往下一蹲，擡眼看了看他。
“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牧江扭頭不去看她，她覺得莫名，兩手托腮側著腦袋往他扭頭的方向挪，顯得有些笨拙，卻又透出幾分嬌憨。
“夫君？你理理我？”
她約莫也是被雨淋得昏了頭，那人叫她走了偏生就是不走，剛剛好不容易跑了，現在還非得往人跟前湊。
人一病，就容易委屈，就變成了小孩子。
她想，幹什麽突然待她這麽冷，不開心。
那嬌軟的話落到耳邊，牧江終於沈沈落下眸光。
他看著那雙澄澄澈澈的眼，前程往事如驚濤駭浪撲面而來。
那深埋在血肉裏的深重欲望破土而出，他們叫囂著，瘋嚷著，討要著，肆虐著，如窗外驟風傾卷一切，將隱忍與藏匿統統連根拔起。
“叫你走不走。”
牧江雙眼赤紅藏幾分殺意，與先前的繾綣不同，當下占住他的是近乎病態的嗜血和暴虐。
他靜靜望著她，百轉千回化成一聲嘆，好似狂風暴雨前的最後一絲默響：
“現下走不了了。”
遲來的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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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位聽完帶點火氣笑笑，其中一個伸手就想拽姜顏，不過被牧江一把怕拍了開。
姜顏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頭，“怎麽了？”
“哎喲，美人回首一看，這骨頭都要酥了。漂亮東西，你看你身邊這人病懨懨的，能做些什麽？跟著他有什麽好？能跟我們比？”
被盯著的姜顏擡眼瞅瞅自家夫君，又打量兩眼跟前人，眉眼一彎，遮山掩月地一笑。
“是沒得比。”
那兩人嘴臉得意，剛要再聒噪幾句，就聽那姜顏又開了口。
“不怪我護短，你們也差他太多了，跟著他什麽都好，我有個毛病，不愛跟醜東西打交道，人醜心也醜那種，你們有他三分樣貌了再來同我說話罷。”
得意的得意不起來了，臉上一陣難堪，甚是難看。
姜顏沒再去在意他們，說完扶著牧江的手又緊幾分，語調輕揚。
“走吧夫君，他們自愧不如會就把眼睛收回去的。”
牧江頭一回被她護，沒開口說些什麽，只是眼裏溫然，輕笑一聲。
那些暴虐躁動如潮落，退得整齊劃一。
因為這地方快住滿人，他們同住了一屋。
這裏不比將軍府闊大，廂房一前一後都望不著邊角，這兒一眼就收盡了。
他們先前在路上不方便更衣，馬車上顛簸，掌個燈都麻煩，索性一身濕帶到屋裏。
安靜屋子裏頭兩人相顧無言，姜顏顯得很是不自在，拿著衣裳要換不換的模樣。
牧江坐在那，話裏幾分調笑。
“不是說跟著我什麽都好？叫我看兩眼都不情不願的。”
“誇你兩句還喘上了。”
“要不我也叫你看看，公平一些。”
他說得一本正經，擡手就去拉自己衣襟，胸膛半展的剎那姜顏止住了他動作。
“不用了，我去四葉七桃她們那換完再回來。”
姜顏說話時手指尖無意擦過牧江胸口，對方明顯頓了一下，沒伸手沒攔，任她去了。
外頭的雨勢又大了幾分，悶雷滾在黑雲裏。
牧江眉心的蹙起還沒落下去，話語卻聽不出半點端倪。
他故作失落嘆了一聲。
“夫妻一場，你就是這麽對一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還命不久矣的病人的。”
風水輪流轉，是臺詞可真熟悉。
牧江看她不說話，又道：
“你莫不是還要給別的男人看？”
“……是啊，我有意中人的。”
“意中人”三字一出，牧江眼神立馬冷下去了幾寸，言語裏的輕佻都走得無影無蹤。
“誰？”
“你不認得的。他啊，頎長英挺，一身黑衣，戴個代面，心狠手辣但護著我，厲害得很。”
這幾個詞連著一丟，牧江不用腦子想都知道這是誰。
他笑笑，“嗯，你說不認得就不認得，你喜歡那樣的？”
姜顏原以為他會氣，不料竟然是這麽個不在意的反應，反倒自己心裏添了堵。
“對，就喜歡那樣的，喜歡得緊！”
“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你還是同你那心頭白月光過一輩子吧。”
姜顏說完便要走，卻被牧江一把又拽了回來，那手腕上的力道太大，她掙不開。
他話語低沈，聲音啞啞，熱氣撲在她耳邊：
“心頭白月光不如床前明月光。”
這一句說得微妙，微妙得姜顏心裏頭空了一空。
兩人身上都還濕著，屋裏靜無聲，繾綣又暧昧。
清冽雨水味道混著一點點的藥草香纏在他們中間，牧江越靠越近，姜顏沒推他，也深知自己推不開他，索性閉眼不再動，破罐子破摔，任他處置。
而就在這個檔口，屋外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這敲門聲一下接一下，溫柔又耐心，耐心得叫牧江一句臟的幾乎就要破口。
“去看看啊。”
姜顏趁機道。
牧江冷臉起身，悶悶到門口，一開便見一碗藥放在眼前，端著藥的丫頭有些瑟縮。
“四……四葉來給您送藥。”
他帶著怒冷聲：“下去。”
說完這兩字牧江就要把木門合上，姜顏不知何時已經溜到邊上，她把藥往牧江手上一放，擡腳跨出了屋門。
“走四葉，他心情不大好，我們躲躲。”
牧江：“……”
等從那屋子出去後姜顏就去換了身幹的，但畢竟淋了雨還一身濕冷挨了半天，這會兒人都暖不起來，腦子混混沌沌昏昏沈沈。
她閉眼在小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做了個短夢，夢到了自己小時候。
那時的她三天兩頭就病，成天難受這裏疼那裏痛，動輒就吃藥挨針，那些進姜府的大夫門都搖著頭走。
人人都說她活不長，可她卻好好活到現在了。
姜顏迷迷糊糊醒來，心想，那時候再苦也過來了，後來順風順水舒坦得很，也算有福氣。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有些燒，身邊是睡著的七桃，約摸是照顧完她才趴著歇息。
四葉不在，隔壁靜悄悄沒多少動靜，忽而“當啷”一聲脆響，有什麽東西落了地。
姜顏隨即起身，往隔壁趕了過去，她說不清自己心裏想的什麽，但不知怎麽就是有些心慌。
隔壁的屋子門未合上，漏了條縫，裏面是牧江跟四葉。
牧江在姜顏走後沒追上去，他在那坐著靜了靜，剛剛的沖動還沒下去，人又冷又熱。
外面是冰的，裏頭是燙的。
這場雨淋下來，他免不了一場大病，但他這輩子得的最大的病，還是姜顏。
四葉把姜顏送去換衣後就又折了回來，她小心翼翼，話語輕輕。
“牧少將，要不要我替你弄些糖蓮子來消消苦？”
他按按發漲的額頭，嗤笑道，“這大風大雨，邊野荒涼，你去哪裏弄？”
“我……我自己帶了的，為了夫人帶的，她喜歡吃，炒個糖衣，跟街上買的差不大多，也甜。”
四葉垂著頭一字一句說著，把姜顏一並提出來掛著，顯得很是忠心誠意，她深知這一世的牧江也已經為姜顏傾倒，攀不上他那便先不惹他厭了，待姜顏好些，她才能在這好過些，等到了邊疆碰上烏韃，就不用再低聲下氣如此卑賤了。
“我用不著消苦，你去給她弄些，解解饞。”
牧江說完擡手一揮，“出去吧。”
擡手時候那碗藥還滿當當擱在一邊，他身上那些蠱毒冒得不合時宜，那剛落下去的手不小心擦到了碗壁，白瓷小碗身子一歪，從上頭墜了下去，摔了個粉碎。
姜顏就是這個時候進的屋，她以為睡了許久，而事實不過短短幾分。
屋子的門被她推了開，裏頭的四葉左右掃了他們一圈，識相一低頭，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往外走了出去。
“剛剛怎麽回事？怎麽藥翻了，今天的藥不和你胃口了？”
姜顏看著她那丫頭的背影，又看向牧江，撿了一小片被漏下沒收走的尖銳殘瓷，起身時候因為低熱頭昏，踉蹌了一下。
她晃晃腦袋穩住身子，拿小殘片往手指上一擱，猶豫片刻輕輕劃了一道。
血珠子沁出來，“啪嗒”一聲落到地上，淡淡甜猩跟著漫開，繞到牧江身邊帶出一層癮。
她吃痛皺皺眉，神情卻還是輕松的。
“要不要加個餐？”
牧江垂著頭，沒出聲，幾縷濕發落下來遮了他眉眼，蓋出一片陰陰暗暗。
“氣著了？她也不是故意過來吵的，你摔碗盤子幹什麽？”
“你先出去。”
他的聲音就跟他現下這個人一樣，渾身濕冷，喑喑啞啞，禪不透。
幾米外那個楞楞伸著手，沒走。
“我都劃完一刀了，你賞個臉？”
那頭依舊無言，不大的地方只有呼吸聲一重一輕。
姜顏捏著那個小瓷片，在另只手的手指尖上磨了一磨，靠過去往下一蹲，擡眼看了看他。
“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牧江扭頭不去看她，她覺得莫名，兩手托腮側著腦袋往他扭頭的方向挪，顯得有些笨拙，卻又透出幾分嬌憨。
“夫君？你理理我？”
她約莫也是被雨淋得昏了頭，那人叫她走了偏生就是不走，剛剛好不容易跑了，現在還非得往人跟前湊。
人一病，就容易委屈，就變成了小孩子。
她想，幹什麽突然待她這麽冷，不開心。
那嬌軟的話落到耳邊，牧江終於沈沈落下眸光。
他看著那雙澄澄澈澈的眼，前程往事如驚濤駭浪撲面而來。
那深埋在血肉裏的深重欲望破土而出，他們叫囂著，瘋嚷著，討要著，肆虐著，如窗外驟風傾卷一切，將隱忍與藏匿統統連根拔起。
“叫你走不走。”
牧江雙眼赤紅藏幾分殺意，與先前的繾綣不同，當下占住他的是近乎病態的嗜血和暴虐。
他靜靜望著她，百轉千回化成一聲嘆，好似狂風暴雨前的最後一絲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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