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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冷情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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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冷情少爺】

給林瑯選侍妾的一共有七位,除了嘉蘿和顧芷蘭,還有兩位是小門小戶寄養的小姐,多是父母雙亡,由族裏的長輩收養,從小歌舞書畫教著,就等有一日能進獻給達官顯貴,好借此為自己謀求好處。

而林府本就顯赫,林瑯又是官場新貴,得聖上青眼,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所以聽聞林府選侍妾,他們也不計較這侍妾還要擇選一番,便都將自小養的小娘子送進來碰運氣。

至於剩下的三位,雖只是丫鬟出身,但據說也略懂一些音律,女紅刺繡更是不在話下。

但她們因未見過林瑯,雖有耳聞,亦想嫁給他,但願望都不如顧芷蘭強烈,甚至那兩位小姐,因為有了意中人,盼望著意中人能謀取官職前來求取她們,對林瑯這邊,心思更淡了,而那幾個丫鬟,原本在府上就是一等丫鬟,吃穿用度比一些小門小戶的小姐還好,也並不急著嫁人,況且狀元郎雖好,但畢竟是駙馬,不同尋常的正妻,若一不小心得罪了公主,恐禍及家人。

——嘉蘿人生得美,聲音也好聽,又是最會察言觀色的,與眾人一番攀談之後,便了解了她們的情況,最後將目光落回了顧芷蘭身上——在這些人中,若有誰會為了得到林瑯不擇手段,那也只有她自己和這位顧小姐了。

林瑯喜愛音律,而後宅女子,雖只是侍妾,不用學主中饋,但多少還需會點刺繡,因此這次選侍妾,除了身段容貌,便只考量琴藝和繡藝。

琴藝倒是不成什麽問題,嘉蘿宮裏自小有老師教她,但是刺繡……她不愛這些,況且她從小就嬌氣,被紮了一次手指後再也不肯學了,也只有後來有一回薛采生辰,她親自為他做香囊,才又重新學了一段時間,不過也就會繡那一個花樣,若是指定讓繡別的,那恐怕夠嗆……罷了,到時候見機行事吧。

這時已近正午,羅氏便讓她們先去用午膳,用完午膳後又被帶去廂房小憩,嘉蘿本就憊懶,天性愛睡,早早地便躺上了床,只是今天心中有事,總睡不安穩,半夢半醒間,隱約透過槅扇看到有一道人影從門外經過,絳紅色的襖裙,顏色鮮亮,極為打眼,頭上的鎏金簪子在日光下一閃,猛地晃人眼。

是顧芷蘭!

嘉蘿瞇起眼睛,見顧芷蘭正往琦蘭苑的方向走,嘉蘿記得之前帶她們的嬤嬤說過,她們下午要比琴藝,用的琴就放在琦蘭苑裏。

嘉蘿直覺不對,猛地清醒了,下床推開房門,放輕腳步跟了上去。

嘉蘿一路跟著,見顧芷蘭鬼鬼祟祟地進了偏院的一間房間,她隱在廊柱後面,見她悄悄推開門,關門前還特地查看了四周,確定沒人後才關了門。

這情形一看就是有鬼,嘉蘿略一沈吟,繞開前門去了後院,林府是典型的江南園林布置,尤其琦蘭苑這一片,不但長廊庭院,就連偏院廂房,墻上也都做成了漏花窗。

窗前種了幾株海棠,枝杈橫在窗框前,方形窗框上雕刻了海棠花紋,倒是與海棠樹相映成趣。

嘉蘿小心地撥開樹杈,透過漏窗,看到顧芷蘭正對著她,她面前是一張紫檀木長幾,上面依次陳列著數張老杉木琴,她此刻手中握著一把薄刃,正輕輕地切割著其中一張琴的琴弦。

那張琴對應的銘牌,上面隱約刻著的,似乎正是自己的名字!

——這是她待會比試琴藝要用的琴,原來這個顧芷蘭,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嘉蘿簡直被氣笑了,好啊,她都沒做什麽呢,顧芷蘭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頭上!

再回過神來時,顧芷蘭已收了薄刃,輕手輕腳地關門離去。

嘉蘿慢慢皺緊了眉,用薄刃切割,本就難以察覺,再加上方才顧芷蘭切割時間並不長,恐怕待會自己用那把琴彈奏,先時並不無所覺,要等彈奏中途才會猝然斷弦,好讓自己措手不及,方寸大亂,再者斷弦雖是常事,但必然有損觀者興致,恐會引得羅氏不喜,若是有人借題發揮,再說出些不吉的話,那她多半沒戲了。

嘉蘿冷哼一聲,正欲繞到前門偷偷潛入,將她的琴和顧芷蘭的琴對換,身後卻忽然響起一聲:“嘉蘿姑娘,您怎麽在這兒?”

嘉蘿一怔,轉身見是教導她們的嬤嬤,於是拿捏出一個笑道:“我睡不著,出來走走,這一片都做了漏窗,園林景致錯落有致,很有巧思,我就來逛逛。”

嬤嬤不疑有他:“姑娘醒了正好,我們正要去叫你們呢,剛好時辰也差不多了,該拿了琴去花廳了——姑娘也快些過去吧,可別亂走。”

這時其他幾位嬤嬤也一同過來了,一邊與方才那位李嬤嬤道:“已經讓眾位姑娘起來去花廳了。”一邊進去依次拿琴。

嘉蘿退到一邊,低垂著頭,等到幾位嬤嬤進去,又悄悄走到門口朝裏望,見方嬤嬤拿了顧芷蘭的琴,而她一旁的李嬤嬤,拿的則是她的琴。

眾位嬤嬤拿了琴便出來了,嘉蘿連忙低頭,身影隱在了一棵垂柳樹後,嬤嬤拿了琴一路閑談,漸漸走遠了。

嘉蘿這才從樹後慢慢走出來,望著嬤嬤們遠去的背影,她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花廳裏眾人都已在了,每個人面前都擺放了一張琴桌,只嘉蘿的琴桌前還空著。

顧芷蘭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空位,不知怎麽,心中總有些不安——那個趙嘉蘿,怎麽還不來?

她一向是循規蹈矩的,從沒幹過出格的事,可這回為了林瑯,先是瞞著家裏弄了個假身份選侍妾,方才……方才又做了那樣不齒的事,她心中難免惶恐,手指不由得絞緊了。

可她不後悔,只要能夠讓她待在林瑯身邊,什麽都是值得的——要怪就怪那個趙嘉蘿長了那樣一張狐媚臉,上天給了她這樣一副容貌,便公平嗎?!她難道能有她愛林瑯,她那樣的女子,不過是仗著一副好皮囊為自己謀個好出路罷了!狀元郎的侍妾,於她而言,可不是頂好的出路?

要論對林瑯的心意,有誰及得過她?只有真心愛他的人才配得上他——不止趙嘉蘿,今天的一眾女子,也只有她配得上他,他原本就該是她的,既如此,使些小手段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又有什麽錯?

想通這一層後,她稍稍鎮靜下來。

周圍忽然起了一陣躁動,她一擡頭,才看到是嘉蘿來了,衣裙素凈,卻難掩艷色,一出來就惹出不小的動靜。

嘉蘿氣定神閑地在琴桌前落座,她走了那條鵝卵石小徑,比幾位嬤嬤略早一刻到。

果然這邊嘉蘿才坐定,那邊嬤嬤們就抱著琴來了。

眾位嬤嬤依次排開,站位從左往右,則一一對應著待會分發琴給眾位姑娘的次序,李嬤嬤在首,方嬤嬤緊挨之,只等羅夫人身邊的掌事張嬤嬤點頭,便將琴分放下去。

此時張嬤嬤略一點頭,原本嘉蘿她們只要坐在位置上,等嬤嬤將琴依次放在琴桌上即可,但嘉蘿卻偏偏站了起來,走到方嬤嬤面前,笑盈盈地一福身到:“方才有幸得嬤嬤提點,未曾言謝……便不勞煩嬤嬤送琴,嘉蘿這便拿回去就是了……可是這把?抑或是別的?這些琴瞧著像是一樣的。”

這些琴確實並無二致,皆是用上好的老杉木制成,木色金黃,透著一股清香,琴面勻稱,音色想必也松透,都是上品,之所以掛上銘牌,刻上姑娘的名字,提前歸屬好,不過是防止她們挑揀罷了。

嘉蘿主動拿琴的舉動雖略顯唐突,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嘉蘿說話熨帖,她們聽著也是極舒心的:“李嬤嬤的那張琴才是姑娘的,”方嬤嬤道:“我這張是給顧姑娘的。”

嘉蘿笑道:“這樣啊。”便朝李嬤嬤走了過去,正要伸手接琴,卻忽然身形一晃,半個身子撲在了李嬤嬤身上,李嬤嬤被帶得身形不穩,直往方嬤嬤那裏倒。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嘉蘿又暗暗使勁,使得她們手上的琴也拿不穩了,先後摔在了地。

嘉蘿見狀連忙俯身去撿琴,並趁機暗暗扯斷銘牌互換位置,等兩位嬤嬤回過神後發現系著的銘牌掉落,也並未起疑——原本就是松散系著的,一摔之下,斷了也屬平常。

只是一時也分不清哪張是哪張了,好在兩張琴都是一樣的,也不妨事,只大概根據銘牌與琴大致的位置判斷,又仔細察看,所幸琴身並無大礙,嘉蘿連連道歉,語帶哭腔,仿佛自責至極:“我先前摔倒磕到了頭,想是還未恢覆,這才又犯了頭暈,害得嬤嬤們摔了琴,都是我不好……”一邊觀察到兩位嬤嬤果然受了誤導,將琴互換了。

美人落淚,總是格外惹人憐惜的,因此幾位嬤嬤也並未怪罪嘉蘿,反而扶著她落座。

斜後方的顧芷蘭看到這一幕,卻慢慢皺緊了眉——這趙嘉蘿怎麽早不暈晚不暈,偏偏接琴的時候暈?這當中真的沒有貓膩麽?她背對著他們,看不見具體情形,只是按照站位次序,方嬤嬤和李嬤嬤拿的正是她和趙嘉蘿的琴,方才好巧不巧,竟一起摔了,也不知撿起的時候,會不會大意弄混了,一想到這裏,顧芷蘭立刻攥緊了手,一時心慌不已,下意識地往嘉蘿的方向看去。

嘉蘿卻好像有感應一般,忽然轉過了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之後淡淡地收回了視線,擡頭叫了掌事的嬤嬤一聲,等她過來後,捏著腿看著她道:“嬤嬤,方才摔的那下好像扭到了腳,可否煩請嬤嬤陪我去附近廂房上藥?”

張嬤嬤聞言皺了眉,這種小事,叫個丫鬟過去不就得了,怎的還要煩勞她?

卻見那美貌少女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微微地道:“離夫人過來應當還有一會兒,嬤嬤,我很快的,我是相信嬤嬤才敢勞煩嬤嬤……”她說著眼泛淚光,似乎有些委屈,壓低聲音道:“我之前無故摔倒,便是因為輕信他人……嬤嬤,我有話對你說。”

張嬤嬤略一沈吟,召來幾位嬤嬤吩咐了幾句,最後看了嘉蘿一眼,說道:“嘉蘿姑娘扭傷了腳,我去陪她上個藥,你們就按照我說的,先在這兒主持著。”

等扶著嘉蘿進了廂房,張嬤嬤找了瓶紅油給她,嘉蘿方才力求逼真,確實稍有扭傷,這時接過道了謝,仔細擦拭揉捏,忽聽頭頂上方傳來張嬤嬤的聲音道:“嘉蘿姑娘到底有何指教?”

嘉蘿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擡頭笑看了她一眼道:“嬤嬤,你可知我之前好端端的,為何會摔倒?”

張嬤嬤皺了皺眉,並不言語。

嘉蘿便笑道:“嘉蘿惶恐,只是想求得一個庇護而已。我雖是昨日才來到府上,但一番打聽,已將府上的情況大致摸清,我知嬤嬤明事理,又有才幹,是極受夫人器重的,又因懂樂理,所以此次考核,也是由嬤嬤主持。”

張嬤嬤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嘉蘿姑娘到底想說什麽?”

嘉蘿微笑道:“我說了,我只是想尋得嬤嬤庇護。”

“你想我在考核中偏袒你?嘉蘿姑娘,夫人雖不精通音律,但並非失聰,彈奏得如何,一聽便知,請恕我辦不到。”

嘉蘿笑道:“姑姑言重了,嘉蘿怎會提如此過分的要求?只不過是想,待會若有什麽意外,還望嬤嬤能幫著說幾句公道話。”

張嬤嬤皺眉道:“意外?”

嘉蘿低頭揉捏著扭傷的腳腕,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就譬如我之前,無故摔倒,磕到了腦袋,若我不是命大,現下恐怕已不能在這兒和嬤嬤說話了,嬤嬤,這樣的意外,能發生一次,便能發生第二次,上次與眾位姐妹首次會面便磕了腦袋,這第二次比試,焉知又會出現什麽變故?”

她說完擡頭,見張嬤嬤一雙眼睛黑沈沈地打量著她,便微微笑道:“嬤嬤與我非親非故,自然不願牽涉其中,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可是嬤嬤,在您看來,我們這幾個人中,誰最可能成為少爺的侍妾?”

“這個自然還是以比試結果為準。我又怎敢妄言。”

但她話是這麽說,眼角餘光卻忍不住打量面前的這個女孩,瓷白肌膚,含情美眸,美艷不可方物,論容貌論身段,在眾位姑娘中一騎絕塵,要說誰勝算最大,那自然是她了——只要她在後面的比試中不至於太過拿不出手。

雖說夫人口口聲聲說品性最重要,可這一時半會,如何能看清一人品性?自然不過是去托人打聽,回來也都是說品性純良,因此這一項大家都是一樣的。

方嬤嬤半點不肯吐露心思,嘉蘿神色卻依然從容閑適,帶著笑意道:“嬤嬤不知道誰最後會成為少爺的侍妾,我卻知道誰成為侍妾後,對嬤嬤最有好處。”

方嬤嬤皺眉道:“姑娘可知自己在說什麽?”望向嘉蘿的目光卻忽然多了一些別的。

嘉蘿笑道:“我說了我想仰仗嬤嬤,既然如此,必是信任嬤嬤的,既然信任嬤嬤,又如何不能推心置腹?嬤嬤想必也知道,這幾位姑娘,不是大戶人家的一等丫鬟,便是小門戶出身的小姐。”

“大戶人家的一等丫鬟能被送來做狀元的侍妾,可見她原先在東家,也是極受看重的。而剩下的那幾位小姐,雖是小門小戶,但聽說家中老爺亦有官職,對她們也是自小培養……這幾位姑娘,小姐不用多說,就連丫鬟,心氣也是高的,且都有退路……”

“可我不一樣,我是罪臣之女,無依無靠,並無退路,若此次不能留在府上,也不知會淪落到哪裏……我便只能仰仗嬤嬤了,他日我若真的成了少爺的侍妾,在這個府上,我自然不會忘記嬤嬤的恩情,嬤嬤有何差遣,但凡我能說得上話,絕不會推辭……”

“從前有算命的為我看過相,說我是有福之人,受過磋磨後必定苦盡甘來,也不知是怎樣的福分……倘若真有幸成為少爺的侍妾,再為他生個一兒半女,那麽我的子女,也必然敬重、善待嬤嬤。”

張嬤嬤聞言眸光微動,片刻後慢慢笑了起來:“嘉蘿姑娘,可真是個妙人。”

“放心吧,你既誇讚我明事理了,那我自不會讓你謬讚。”

“我知你身世可憐,無依無靠,你也別怕,有我在,必不會出什麽亂子,你心中有什麽惶恐的,也盡可以告訴我,姑娘,我會幫你。”

嘉蘿慢慢彎起了唇角,聲音軟糯乖巧:“多謝嬤嬤。”

嘉蘿和張嬤嬤回去時,羅夫人還未到。

嘉蘿入座後,張嬤嬤掃視了眾人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顧芷蘭身上,又叫來眾位嬤嬤叮囑了一番。

花廳內,那幾張琴都已被穩妥地放置在琴桌上,顧芷蘭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始終有些心神不寧——那兩架琴摔落之際,究竟有無調換,若真調換了,她豈不是要彈奏那架被她動過手腳的琴?若真是如此,那真是非但沒有整治到趙嘉蘿,反倒害了自己!

她也知道這只是無憑無據的猜測,可趙嘉蘿之前的舉動,確實異乎尋常,她越想越覺得懷疑,心下也愈發不安,看著橫陳在琴桌上的那架老杉木琴,並未瞧出異樣——她也知道,薄刃只是輕輕劃過琴弦,痕跡極輕,光憑肉眼觀察,是無法判斷的,待要伸手撫弄,一旁的嬤嬤卻按住琴弦道:“姑娘,比試就要開始了,還請不要妄動。”

顧芷蘭神色一僵:“我只是試試音色如何而已,嬤嬤,難道這也不行麽?”

這時羅夫人過來了,被幾名婢子簇擁著坐在了正首的紅木圈椅上,張嬤嬤連忙上前,俯身與她一番耳語,跟著直起腰板,俯瞰著眾位姑娘道:“夫人既已來了,便開始比試吧,我念個順序,眾位姑娘依次來。”

“顧雙雁、許瀛月……”張嬤嬤一個個念出姑娘的名字,等念到“趙嘉蘿”時略一停頓,擡眼看了嘉蘿一眼,最後才念道:“顧芷蘭。”

——顧芷蘭是最後一個,而她是倒數第二。

嘉蘿慢慢勾起了唇角。

首位的顧雙雁起身朝羅夫人福了福身子,坐下後輕輕撫上了琴弦,是準備要彈奏了。

另一邊方嬤嬤壓低了聲音,低頭看了顧芷蘭一眼道:“姑娘,您瞧,這排在首位的顧雙雁顧姑娘就要開始彈奏了,您現在試音,豈不是擾亂了人家?”

“我……”顧芷蘭一噎,秀眉微蹙,只得作罷。

顧雙雁彈奏了一曲《長相思》,琴聲裊裊,婉轉悠長,十分動聽,羅夫人笑著點了點頭,像是十分滿意。

顧芷蘭的手卻在琴桌下攥了起來——她沒想到這個顧雙雁也彈奏得這麽好!不過她姿色平平,就算擅長琴藝,也不足為懼,更何況,自己的琴藝也並不輸她,甚至略勝一籌。

緊接著便是許瀛月,她彈奏得差強人意,只能算是尚可,羅夫人雖然也點了點頭,但笑容淡淡,顯然沒有像對顧雙雁那麽滿意。

後面幾位也都表現平平,很快便輪到了嘉蘿。

嘉蘿彈奏的是一首《秦王破陣曲》,激越頓挫,古樸悠揚,極見功底,這樣激越的曲子,大多用古箏彈奏,可她僅僅用琴,便也奏出了這樣的效果,實屬難得。

何況別的姑娘選的都是婉轉輕柔的曲子,這樣的曲子大多不會出錯,也更好彈奏,偏嘉蘿別出心裁,膽子大,琴藝也好,倒是出乎羅夫人的意料,不由得讓她多看了兩眼——嘉蘿美貌奪人,讓她存了個刻板印象,以為嘉蘿已經生得這樣美,大概便不修內裏了,誰知她琴藝也是這般出色,不由得讓她對她刮目相看。

不遠處,一名小廝打扮,穿著短布褐杉的男子,利落地撥開層層掩映的芭蕉葉,為後方的年輕男子引路:“少爺,就是這兒了,我聽說花廳前那面墻的墻角,種了一棵玉板白,前幾日開花了,罕見的好看,我一直想來看看呢,少爺你今日既然休沐,便也出來散散心,順便看一看那株牡丹,別總是這樣意興闌珊——少爺,我總覺得你太過老成了!”

後方忽然傳來一記輕笑聲,男子的聲音如冷泉過石,玉石叮鈴:“我這不是隨你來了麽?”

林桐轉頭看了一眼自家少爺,穿了一件雨過天青色的直裰,因剛剛及冠,已然束了發,頭上簪了一根竹節形青玉簪,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面如冠玉,溫潤和煦,令人如沐春風。

——林瑯,林家的少爺,也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裏人,林桐卻知道,他平素不笑的時候,是怎樣的清冷疏離,尤其是對女子,不過好在對他還是很和善的,畢竟他是家養的仆人,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不過即便是其他下人,他雖不茍言笑,但也從不苛待。

——他一直知道,他家少爺看著冷情淡漠,實則是最心善的,就像佛子一樣,生性悲憫。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了那株玉板白面前,花開得正好,花瓣層層掩映黃白花蕊,其色如玉,自然是極美的,但這樣淡雅的牡丹,卻自有一股華貴的氣度,令人不敢輕視褻玩,凡夫俗子,仿佛只配虔誠觀瞻。

林桐在一旁不斷驚嘆這花的姿容氣度,可是枝頭上的白牡丹始終迎風立在枝頭,若是擬人,仿佛是早已聽遍了溢美之詞,可無論世人如何驚艷讚嘆,卻也從不會回頭多看一眼的矜貴之人。

林瑯皺了皺眉,不知怎麽,腦中浮現出一個少年人的模糊身影,他看不真切,甚至覺得自己從未見過他……卻漸漸浮上一個荒誕的念頭,或許是前世曾見過……

這或許就是他不喜牡丹的緣由——他荒誕地將一株白牡丹與一個或許並不存在的少年聯系到了一起,而他並未見過少年,卻從骨子裏透出對他的排斥。

他忽覺疲累,腦袋隱隱脹痛,其實他本就不願來看牡丹,只是林桐為之心醉沈迷,不願獨賞,硬是將他拉了過來。

他這時因方才想到了那些荒誕念頭,太陽穴隱隱脹痛,興致闌珊,便想回去了,叫了林桐一聲,林桐雖未看夠,但見林瑯不適,便也只能跟著回去,臨行前戀戀不舍,想要最後觸碰一下那朵白牡丹,可手指還未觸及到,卻忽聽一聲嬌喝:“住手!”

林桐瑟縮了一下身子,立刻收回了手,轉頭一看,見是嘉柔公主身邊的大丫鬟翠珠,翠珠仗著是公主的親信,一向神氣得很,別說他們這些林府的下人,就是他家少爺,因為不受公主待見,也一並不放在眼裏,果然這次也只是略行了一下禮,不情不願地叫了聲:“見過駙馬。”

林瑯也一向不與她計較,只是神氣冷淡地擡了一下手,“嗯”了一聲。

翠珠輕哼了一聲,挺直了腰板,乜了林桐一眼,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那株玉板白,是公主最珍愛的一株白牡丹,你若是碰壞了,可擔待得起麽?”

林桐不服氣地爭辯道:“我不過輕輕一碰,哪裏就能碰壞了?”

翠珠冷哼一聲:“公主喜愛之物,自然是珍貴無匹,你一個卑賤低微的下人,豈配觸碰?”

“你!翠珠姑娘倒是身份高貴了?在我們家少爺面前,還不是個和我一樣卑賤低微的下人!”

“你!你說什麽!”翠珠氣得臉通紅,正要上去扭打,林瑯卻低喝了一聲:“住手!”

翠珠本來就不把林瑯放在眼裏,平素只當他是個假主子,也不甚恭敬,這會兒被林桐氣瘋了,哪還管得了那麽多,只當耳旁風,正要擡手往林桐身上打去,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女聲,帶著微微的慍怒:“好了翠珠,不得無禮。”

翠珠仿佛被人定身術一樣,忽然不動了,好半天才慢慢轉過了身來,聾拉著腦袋:“公主,奴婢知錯了……”

來人正是嘉柔公主,穿了一件玉白色的交領長衫,底下是一件淡青色繡纏枝牡丹的馬面裙,頭上梳著髻,戴著一個鳳朝牡丹金滿貫,容貌清麗可人,只是神色冷淡,看了一眼林瑯道:“那株牡丹,是我將養著的,還請駙馬無事勿要帶閑雜人等過來驚擾。”

被稱作“閑雜人等”的林桐面上不好發作,只能在心裏默默腹誹:不過是一株花,無知無識,怎麽就談得上驚擾了?

卻見嘉柔公主慢慢地走到那株玉板白前,俯下身子,輕輕地觸碰著牡丹花如玉的花瓣,仿佛是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珍寶,眼神繾綣癡迷,那神情姿態,不像是對一株花的,倒像是對她的心上人。

林瑯見狀,慢慢皺起了眉,覺得荒誕詭異的同時,聯想到自己先前那個荒誕的念頭,心中忽然湧上一種怪異的感覺,說不清是什麽,只覺似乎冥冥之中這些怪事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在回過神來時,嘉柔公主已直起身子,背對著他,淡淡地開口道:“駙馬要觀賞的,不是我的這株白牡丹,而是前頭花廳裏,那些為你爭奇鬥艷、花一般的女子。”

她說著轉過身看了他一眼,挑了下眉,眼裏是不屑隱藏的厭煩:“去看一下吧,那裏面可有你未來的侍妾,你自個兒去看一下,免得日後選出來的不合你的心意,平添麻煩。”

林瑯神色冷淡:“就不牢公主費心了。”

說完繞過她,徑直往前走去,花廳前的一堵墻做了漏窗,從漏窗往外看,可以窺見花廳內的景象,可林瑯走得那樣快,似乎並未打算駐足,嘉柔冷哼了一聲,也不再理會,只是再度彎腰凝視那株玉板白,目光漸漸軟了下來。

指尖輕輕撫摸花瓣,嘉柔有些癡妄地道:“翠珠,你說,這花,像不像他?”

翠珠楞了一下,隨即明白嘉柔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像,回稟公主,的確是很神似呢。”

嘉柔便輕輕地笑了,翠珠看著她這副癡迷的樣子,心中實在不解,忍了忍,仗著一向受寵,還是忍不住問道:“其實,論到像,駙馬也是有三分像世子的,何況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豈不比花好,公主何不……”

話未說完,卻見嘉柔猛地直起身子,轉頭冷冷地看向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胸口微微起伏,看樣子是氣急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翠珠臉都嚇白了,連忙跪下身子,自個兒給自個兒掌嘴:“公主息怒,是奴婢說錯話了,公主息怒……”

“錯哪兒了?”

翠珠掌嘴的動作一頓,面色有些遲疑,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奴婢不該拿駙馬跟世子比……”

“知道就好,他不配!這世上,沒人配跟他比!有著三分相像又如何,我偏生就厭惡這點,看過最好的,贗品又豈會入得了眼?”

嘉柔似乎是很不屑:“我才不學那種故作情深的,要尋個面容相似之人來尋求慰藉,他便是他,獨一無二,我若追求容貌相似,何不日日對著他的畫像雕塑,豈不更像些?”說完冷哼一聲,轉身往回走,翠珠連忙起身跟上。

另一邊,林瑯原本打算回書房,可經過漏窗時,隱約聽到一陣激越的琴聲,似乎是《秦王破陣曲》,他皺了皺眉,想起嘉柔方才那一番話,花廳內當是女子在比試琴藝,但尋常女子,大多彈奏些婉轉悠揚的曲子,怎會彈這個?

這麽想著,他就慢慢停下了腳步。

今日晴好,陽光淡淡地灑下來,透過漏窗的橫長框格,他看到了那個正在彈奏《秦王破陣曲》的女子,側臉恬淡柔和,如描如畫,他這樣看著她,竟隱隱覺得有種熟悉感。

仿佛有感應一般,女子忽然擡頭,略轉了過來,正好直直地撞進他的眼中,儂麗絕倫的眉眼,海棠一樣嬌艷的姿容,她忽然慢慢笑了起來,林瑯猛地心頭一蕩,不知為何,腦中忽然浮現出種種淫靡的畫面,是他和女子身體^交^纏,女子氣喘籲籲地擡起了臉,被汗水浸濕的一張臉愈發嬌媚欲滴,卻是那彈琴女子的臉!

嘉蘿卻收回了目光,慢慢勾起了唇角——蓄了發的忘塵,果然比她想象得還要俊俏。

手上按弦的力道加大,曲子已到了高^潮,她餘光瞟見顧芷蘭,正捏緊帕子,一臉緊張忐忑地望著自己,似乎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她知道她在害怕什麽,她怕她之前借故摔倒,實則偷偷換了琴。

顧芷蘭的確屏息以待,她怕嘉蘿的琴沒有問題,那麽則坐實了她之前確實偷偷換了琴——若果真如此,顧芷蘭想,那那把壞琴豈不要她自己彈奏?那可如何是好!

她正這般擔心憂慮著,卻聽“嘣”得一聲,琴聲戛然而止——是嘉蘿的琴弦斷了!

感謝浮若小天使的雷哈,愛你~然後那什麽不好意思這麽久才更新,更不好意思的是接下來要準備考試了,得請一個月假,暫時就不更新了,不過肯定會完結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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