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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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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寂靜的夜裏,芷鳶順著骨頭縫往外滲冷氣,她披起衣服坐起來,揭開夜明珠上的羅紗,幽暗的光在黑夜中亮起,她借著這片光亮才微微鎮定下來。

她用手指捏著玉簡,冰涼的玉器摩挲在她虎口之上,寒氣就愈發重了,她腦裏飛快的思考魏輕塵剛才那句“記得一些別的事情”到底是指什麽。

她不可控制的往最壞的方向想:魏輕塵可能也記得上一世的事情,否則他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這個念頭一出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在自己身邊偽裝了三年,這期間她完全沒有發現任何破綻,或者說芷鳶壓根就不會往那方面想,天帝的逆轉時間,一切皆重新來過,六道之中的萬物生靈只將自己排除在外,幾乎不可能會有第二個擁有記憶的人,除非是六感過強,會在記憶中留下一些鴻泥雪爪,比如劍冢中那只水獸。

那讓一切重新來過的罪魁禍首,居然也有記憶。

芷鳶的腦子亂成一團,無論如何也淡定不下來,這就是個擱誰頭上都不能淡定的事兒,而且在魏輕塵發現自己不對勁以後,幾乎立刻就坦誠相待,沒有一絲遲疑,說是刀兵相見也不為過。

芷鳶捏著玉簡:“輕塵,你是什麽意思。”

這一次,芷鳶等待的時間更長,等玉簡再次亮起,她顫巍巍拿起來一看【趙濟洲動手了】

又當沒事發生了?芷鳶強迫自己鎮定了一下,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她心中又亮起一盞微弱的小火苗,不過這小火苗的作用太小,她難以為繼的捱過了後半夜後,天微微亮了,芷鳶走出門外,玉簡再次亮起【事成】

趙濟洲在後半夜的時候終於動手了,他布署極為周密,一共下了三次毒,層層遞進,每次毒藥都下在大環境裏,這些毒對別人沒有用,只針對柳忘風,然而還是被發現了,上仙域派了十三名高手護送柳忘風,如果在路上就被毒殺了,就真如芷鳶所說的,這般無能自盡算了。

他們的警惕程度遠遠高於趙濟洲的想象,在他第一次下毒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他們一直耐心的等到趙濟洲將把最後一道毒藥下完,才和他動了手。

趙濟洲靠著朝陽劍跑了,本來是能跑脫的,路上又被魏輕塵截到。

趙濟洲從來都沒有把魏輕塵放到眼裏,可是在濃重的夜色下,魏輕塵眼睛裏是像獵豹一樣精銳的光芒,危險一點一點地蔓延,神色中沒有平日裏的半分敬意,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哂笑,魏輕塵幹凈利落的收回了朝陽劍,斷送了他所有的後路。

趙濟洲又一直苦戰到天亮才落敗,能在十三大高手手負隅抵抗了這麽久,他的厲害程度已經超過所有人想象了,他們捉到趙濟洲後立刻趕往奉元域。

路上,玉冠傾問了魏輕塵幾個問題,魏輕塵全部如實回答,說趙濟洲早就有了殺柳忘風的心思,少君怕柳先生遇害,派自己來暗中保護他。

玉冠傾冷冷的問:“那劍又是怎麽回事?”

魏輕塵:“劍是我們故意送的,朝陽劍是我的本命劍,只要我暗中跟著,看似送劍,其實是給他障礙,以確保柳先生安全。”

玉冠傾冷笑:“你們家少君是想借著我們的手借刀殺人?”

魏輕塵握著玉簡,連回話都回的心事重重:“是。”

玉冠傾活了這麽久,很少見到這麽坦誠的人,他甚至不用逼供,對方就把一切都招了,不過他很喜歡這樣的坦誠。

藤靈均抱臂在一旁聽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那趙濟洲也真當是可惡至極,也不過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竟然敢當著我們的面刺殺柳忘風?要是柳先生出事,我們都要遭殃,這等禍害趁早除了好。”

玉冠傾:“不要自己動手,把趙濟洲法力廢了送回奉元域,交給趙括,若是以後再出現這樣的情況,奉元域也難免責。”

其他人帶著柳忘風先離開,玉冠傾親自壓著趙濟洲返程,趙濟洲法力被廢,眼神渙散,一路之上風度盡失,一會兒辱罵趙芷鳶,一會兒辱罵魏輕塵。

魏輕塵握著玉簡,臉上帶著極淡的笑紋,在趙濟洲的激情辱罵聲中,他把前因後果徐徐道來,盡數講給玉冠傾聽,包括趙濟洲平日裏的為人,對柳忘風的打壓,以及柳先生和少君之間無人可挑撥的關系。

聽到最後,玉冠傾完全相信了魏輕塵,至於趙濟洲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想聽,一道咒打下去封住了他的嘴。

等回到奉元域宮中後,趙括萬萬沒有想到趙濟洲居然夠膽量去冒險刺殺柳忘風,更沒想到殺就殺了,居然被當場發現,還連累了自己,他按照玉冠傾的意思把趙濟洲關進了天牢裏,聽候發落。

芷鳶親自去了天牢,心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壓抑,趙濟洲死不死在其次,一定要他說出當年柳忘風的真相,這件事就像一塊石頭壓著她,解決了這件事,她才會覺得一身輕松。

她走到的時候,魏輕塵正在等他,他奔波了一夜臉上沒有半分倦色,笑容淺淡和煦,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芷鳶看見他的一瞬間,空氣突然凝滯下來,半晌後才緩步上前:“師尊在裏面?”

魏輕塵笑道:“嗯,我帶師父進去。”他先一步進去帶路,芷鳶看著他欣長的背影融進在昏暗裏,又在不遠處的盡頭停下來耐心的等著她,芷鳶這才慢慢的跟上去。

趙濟洲待遇還不錯,關在牢裏,十幾個侍衛守著他,還有一道結界,他被下了禁令咒,嗓子裏嗚嗚咽咽說不出完整的話,芷鳶進去解開了他的禁言咒,擔憂的問:“師尊,你怎麽樣了?怎會如此憔悴。”

趙濟洲擡起頭,看見芷鳶竟然穿了一身白色,她很少穿白色,此時猶如遠山雪蓮遙遠的難以觸碰,冷冷的用譏笑的眼神看著他在這骯臟的天牢裏腐朽。

這一切都驚的他心裏一顫,他張口就吼:“賤人!你竟然害我,朝陽劍不是要送我,而是要我送命!好一手借刀殺人,你父親仁慈善良,為何會有你這樣惡毒的女兒,你為什麽要害我!”

芷鳶蹲下來:“師尊,我都不想害你,我只是太想要一個真相了,只要你告訴我我想聽的,我保證你可以活著離開這裏。”

趙濟洲喉嚨沙啞,眼睛猩紅:“你想知道什麽?”

芷鳶:“我想知道,當年柳忘風和玉明仙的事,你是知道真相的吧。”

趙濟洲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你,你竟然是為了柳忘風害我,你果然從來都只把柳忘風當師父,我在你眼裏就什麽都不是,鳶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芷鳶:“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心裏最清楚,告訴我真相啊,現在除了我沒有人能救你。”

趙濟洲哈哈笑了:“你逼我又有什麽用,我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麽。”

芷鳶站起來:“我不急,總有一天你會想說的,什麽時候想清楚了隨時找人來叫我,隨時恭候。”她離開之前對肆生道:“確保他活著,不能讓任何人對他動手。”

她穿過狹窄的甬道,一直假裝忽略魏輕塵的存在,她現在腦子依然很亂,沒想好怎麽跟他直接對手,最壞最壞的打算她已經想過了,天帝那傻逼業務不精,出了這麽大的紕漏。

她現在很慌很慌,縱然不想承認,她也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一想到現在跟在他身後的人有著前世魔君的記憶,她的後脊就一陣發涼。

等到她終於走出了大牢,魏輕塵走近在她耳邊輕聲嘆了一口氣:“師父,你別怕啊,我又不會怎麽樣的。”

芷鳶猛然回過頭:“魏七……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本來還存著一絲僥幸,現在這僥幸已經完全破滅了。

魏輕塵看著她,她已經很久沒有生過這麽大的氣了,她柔美的臉龐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望著就能感受到溫暖,他笑道:“下次想要隱瞞一件事,不妨多堅持堅持,說不定我就又打消疑慮了,你這麽急著承認,我就是想給你機會都不成。”

芷鳶不由佩服:“該害怕的人是你吧,你好膽量。”

此時連空氣都有些冰涼,但依然澆不滅魏輕塵逐漸灼熱的情緒。

正好有人從這裏經過,看見芷鳶剛想行禮,魏輕塵就抓了她的手將她帶到另一邊的墻角,凝視著她:“我不怕,我非但不怕,我還覺得好開心,我很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要不是昨天有任務,我恨不得立刻飛回你身邊。”

芷鳶:“你開心什麽?”

魏輕塵:“每次我看著你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很遺憾,因為你忘了太多的過往,只有我一個人守著這份記憶,你對你曾經做過的事一無所知,我甚至都不能對著無辜的你發火,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做的一切都少了很多樂趣。”

芷鳶覺得魏輕塵是這樣的陌生,上一世她死的太早記憶就凝固在了徒弟鮮衣怒馬,壯志淩雲的高光時刻,後來他的一路崩壞,她都無緣看見,以至於難以相信。

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死太早,魏輕塵根本不會肆無忌憚到那種地步。

直到現在這一刻,她才終於深刻的理解他烙印在天帝心裏的恐懼。

她辛辛苦苦重新經營關系,在他心裏就是樂趣而已?她又從來都沒有對他做錯過什麽,也不欠他任何東西。

芷鳶擡起頭:“我不喜你這樣對我說話。”

魏輕塵居然道:“那你會習慣的。”

芷鳶真想一巴掌扇出去,又生生忍住,就算是如他所說,整整三年的相處,她都沒有把他往正途上引一點點?那她這些年都在幹什麽?太挫敗了。

芷鳶想到這裏,眼神一片昏暗,魏輕塵看著她,聲音有幾分委屈:“師父,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聽你話,永遠聽你話,生生世世。”

這話結合一下情景,讓人聽了就難以言狀的頭皮發麻,芷鳶卻沒什麽反應,這種話她已經聽麻木了,麻木到他要是想不出再有創意一點的,她的心裏就驚不起一點波瀾。

芷鳶:“回流丹閣。”

兩個人回來以後,流丹閣裏所有人類包括牲畜敏感的發現兩個主人的氣氛不太對,連家裏的大白鵝都耷眉臊眼的不敢吱聲。

魏輕塵自覺的去廚房幫三娘做糕點,香味撲鼻的還有些燙的桂花糕放到芷鳶面前,芷鳶劈手把糕點揮出去,眼看要犧牲又被魏輕塵險險的接住。

他將糕點重新放回到桌子上,坐在她旁邊:“你可以生氣,但最多三天,如果時間太長,我可能會後悔的。”

芷鳶站起來:“不,魏哥,已經沒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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