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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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
小扇又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裏，她又回到了過去。
從落入妖界，到後來初遇寧可、東霧谷分別，再到建立山葉園、莊園覆滅、身陷蛇窟，到最後與他重逢、將身投陣、失憶重生、下凡尋寶……斷斷續續，跨越漫漫歲月，很多忘記的細節，又出現在夢中。
當小扇意識到這是夢時，她驟然明白，定然又是山林送回給她的記憶。
夢境終了，小扇睜開眼。渾渾噩噩間，入眼是一片木屋屋頂，自己正躺在樹根臥榻上，清澈的樹木靈氣縈繞全身。
迷障樹林裏的小木屋！
一個激靈讓她徹底清醒。昏睡前，她對峙嘯炎，靈力枯竭還身受重傷。還好最後一刻白尋及時趕到，她便再無知覺……也不知道嘯炎死了沒有，劫命燈到底找到沒有。
她緩緩起身，藥香撲面而來。身上敷滿藥膏，傷口痊愈了八成。不用想就知道，定是白尋將她送回迷障樹林養傷。這時一人推門進屋，與她四目相對，兩人皆楞住。
六六端著一個藥缽，驚喜地撲到小扇面前：“娘子你終於醒啦！”她身穿一襲褐黃羽衣，頭頂一雙尖尖貓耳，比起從前尚顯稚嫩的貓族少女，如今的她成熟了許多。羽衣泛著璨璨流光，顯然是玄鵠曾提過的翎族羽衣。
“六六！”小扇抱住闊別許久的老友，“你怎麽在這？”距上次離別已隔了千百年，歲月卻不曾將她們變得陌生。
六六將藥缽放到地上：“娘子昏迷不醒，君上萬分擔心，請丹礫先生來配了藥，又讓玄鵠把我們找來照顧你。太好了，我趕緊去告訴他們！”
“君上？”小扇疑惑。
六六點頭：“如今的妖帝陛下，是大殿下了。”
小扇一怔，看來那晚計劃成功了……只是……醒來身邊不見白尋，她莫名有些失落。
提起這話頭，六六興奮起來，開始滔滔不絕：“原來娘子和玄鵠竟在謀劃那等大事！君上說，玄鵠阻攔狼兵立下大功，仍出任二護法。這段日子玄鵠在崖宮忙，讓我等你一醒，就趕緊告訴他。”
看來這一覺睡得很久，想爬起來，全身都還有些僵硬，尚未痊愈的傷口泛著細碎疼痛，小扇差點站不起來，還好六六眼疾手快扶住胳膊。
她們緩緩走出木屋，六六還在說著：“嘯炎被關進地牢了，妖界簡直普天同慶！聽說狐族聯合了許多妖族上書，要求將嘯炎公開處刑，還一齊擁戴大殿下繼任為妖帝。”
小扇輕輕點頭。推開門，眼前仍是懸崖巖壁、細瀑碧潭，坐落在迷霧層層的樹林最深處。熟悉的景象，讓她心底兀地一軟。上次白尋帶她來時，她在封心陣的作用下忘記了一切。如今她已想起所有，就是這片小小的迷障樹林，曾陪她度過孤獨漫長的時光。
“娘子！”
一聲激動的呼喊，打破了小扇的思緒。她轉頭，見香菇從林中奔來。原本瘦弱纖細的藤妖少年，如今一襲青衫，藤枝作簪，滿身書卷氣，倒像初夷城裏的清雋書生。
小扇又驚又喜：“你都長這麽大了。”
青年撲來抱住她：“娘子你終於醒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還在想咱們何時見面，結果玄鵠說你受了重傷。娘子昏睡了半個月，怎麽叫都不醒。要不是六六說以前你只要受傷，躺在樹根上就能痊愈。我差點以為……以為……”說著說著，香菇哽咽得再說不下去。
還是以前那副多愁善感的心性，小扇笑著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你們還不知道嗎，我命硬，輕易死不了。”
兩人正抱著，旁邊傳來輕聲咳嗽。小扇轉頭，見牧犀將軍站在不遠處，如釋重負地感慨：“幸好姑娘醒過來了，否則君上定饒不了我。”
君上……她心知牧犀指的是白尋。小扇放開香菇，擡眼環視一圈，並未看見他。她壓下眼中失落，隨口應道：“他現在很忙吧。”
牧犀忙道：“君上在姑娘身邊不眠不休地守了好幾日。結果前日狼族為爭下任領主，鬧出了大事，君上得親自去處置，便讓我每日都來看望姑娘。”
見證了小扇親身赴險，拼死擒住嘯炎的過程後，牧犀對小扇由衷升起一股敬佩之情。換成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今日再見，牧犀的態度恭敬了許多：“君上還說，只等姑娘醒來，便公開舉行處刑大會。”
“好！”六六在旁脫口而出。香菇憤憤捏拳：“我定要親眼看到這廝當眾伏誅！”
小扇亦眼中一亮，還未說話，牧犀又接著說道：“只是，姑娘這次要找的東西，還沒找到線索。”
“什麽！”她要找的東西，顯然指的是……劫命燈，“沒找到線索……什麽意思？”她連忙追問。
牧犀知道，小扇重生為天界樹靈仙子，下凡來找殿下幫忙，是為尋找一個寶物。雖不知到底是什麽寶物，但近來他也知曉了許多內幕。牧犀攤手無奈道：“實不相瞞，君上去狼族前，把調查任務交給了我和玄鵠，說務必找到寶物下落。他交了底，嫌犯很可能就在嘯炎、白覓和瑚珠之中。但我們把該用的法子都用了，還是沒線索。”
一席抱怨說罷，他忙問：“姑娘可要繼續休息？”
“不，”小扇搖頭，“帶我去崖宮！”擒住了嘯炎，卻沒找到劫命燈，她怎能再安心休息。
再次回到崖宮巖壁下，小扇發覺這裏變了很多。
崖底門洞前是一條筆直的大道，兩旁樹木夾道，直通妖城森林的繁華處。之前她過來時，這裏少見妖族。如今道旁每隔三丈，便有一名妖兵守衛站崗。看他們盔甲，應是最西山駐兵營的妖兵。
牧犀帶她經過時，守衛紛紛行禮：“見過三護法。”
看來白尋繼任後便任命牧犀為三護法。不出意外的話，留守最西山的危沈應被任命為大護法。
牧犀來到崖底大門，與守衛交談了幾句。小扇等在一旁。片刻後，牧犀回來說道：“君上還在狼族領地，姑娘不如去寢殿休息。君上吩咐過，小扇姑娘在崖宮通行無阻，想住哪都可以。”
大門緩緩打開，露出巨大的山洞。地面出現一道金色流光的傳送法陣。小扇卻搖頭道：“帶我去地牢找嘯炎。”
牧犀想了想，道：“也好。”傳送法陣旋即沒入地面消失。他來到門洞最深處，伸手按墻，打開一道石門，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石梯。“隨我來。”牧犀俯身進入石門。
石梯兩側鑲嵌著金線壁畫，將通道朦朧照亮。越往下，洞中越發濕寒，還充盈著一股腐臭味，像悶了幾百年的濕抹布，熏得小扇只想作嘔。她蹙起眉，掩鼻屏住呼吸。
連牧犀也捂住了鼻子：“忍耐一下，地牢歷來關押窮兇惡極的妖獸，常年不見天日，才會這麽臭。”
小扇被熏得不想說話，從鼻腔裏“嗯”了一聲。石梯很快見底，兩側出現一扇扇石門，通道延伸往前，消失在未知的黑暗裏。
牧犀在一扇石門前停下，擡手按門。他掌下出現一道金光，沿彎曲繁覆的溝壑擴散至四周門框，石門旋即緩緩打開。
更濃郁的臭氣湧出，借廊道裏的昏黃光線，小扇瞧清門裏是一間封閉洞室。一人衣衫襤褸，披散著長發，垂首跪在中央。他四肢和脖頸被粗長的鐵鏈拴住，手腳以奇怪的姿勢耷拉著，似被盡數折斷。原本不可一世的狼主，如今成了地牢裏的囚徒。
地上一灘烏黑的痕跡，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讓小扇格外不適。但一想起山葉園慘死在狼妖刀下的獵寶師，被煉化的數十名樹妖同伴，積郁至今的憎恨終化作一絲暢快，轉眼又消弭在心底裂開的空洞裏，變成漫開的苦澀。
就算嘯炎下場再慘，同伴們也活不過來了。
最終，小扇面色無悲無喜，漠然問道：“還活著嗎？”
“留著一口氣，君上要將其當眾處刑。”牧犀鄙夷地看著嘯炎，朝前跨出一步，用高大身軀擋著小扇，以防萬一。
小扇緩了緩，繞過牧犀走上前，沈聲問道：“嘯炎，燈在哪？”
沒有反應。
小扇厲聲質問：“燈在哪！”
“呵，”嘯炎從嗓子眼裏咕噥了一聲，聽起來嘶啞了許多，“搜過魂又用過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麽又來問……”
不知道？小扇盯著他，皺起眉頭。只見嘯炎緩緩擡頭，從亂如蓬草的發絲縫隙中，瞇眼打量她：“又是你……你這樹妖有些面熟……就為找什麽燈，便要殺本尊？”
小扇居高臨下地看他，冷冷一笑：“也是，你橫行妖界幾千年，囂張跋扈，不知得罪了多少妖族，從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又怎會記得多年前隨手滅掉的樹妖莊園。你自己都沒想到，最後會栽在一個樹妖手裏吧？”
嘯炎眸中升起一絲迷茫。他沈默著，似在追索漫長的記憶。片刻後，他終於想起來，扯開嘶啞的笑聲：“呵呵，山葉園那個樹妖啊。你運氣好，抱上白尋這棵大樹，又蠱惑玄鵠和東霧谷那幫人給你賣命，借他們來對付本尊。白尋是聖獸後嗣，妖界至強，本尊敗給他無話可說。你算什麽東西，敢在本尊面前猖狂？”
看來嘯炎也已知道，那夜布下的另兩隊疑兵，被東霧谷的道人攔住。
小扇眼中閃過鄙夷：“你輸都不願承認輸在樹妖手裏。能聚攏眾心，調配各方聽我的，一起協力殺你，也是我的本事。你呢，還沒死，你族人就在爭搶下任領主了。方圓二十萬裏的妖界，沒一個願為你請命，都巴不得你早點死。”
聽著聽著，嘯炎最後一絲傲氣在臉上凝固，本就憔悴陰沈的臉，慘白得像陰魂鬼魄，再說不出半個字反駁。
“你太可憐了。”小扇搖頭說罷，轉身離開，不想在這令她作嘔的囚室裏多待片刻。
囚室石門在身後重重合攏，小扇匆匆穿過廊道，邁上石梯。牧犀疾步上前帶路，她自顧陷入思索。
嘯炎被搜過魂，還是沒找到劫命燈線索。也就是說，在嘯炎的記憶裏，劫命燈沒出現過。這次她來地牢，就是想親眼看看嘯炎的反應，以她察言觀色的能力，能看出他沒說假話。而且嘯炎嘶啞至極的聲音，跟那神秘人完全不一樣。
之前分析許久，認定幕後黑手就是嘯炎和白覓。結果竟然不是嘯炎？
本以為已經撥雲見日，這下又陷入迷霧。
難道是白覓單獨做的？
“牧犀將軍，眼下白覓在哪？”小扇問道。
此刻，他們已通過傳送法陣，來到崖宮高處的的壁畫廊道。
牧犀嘆了口氣：“前段時日，狐族領主來求君上，帶瑚珠回明鑒湖好好管教。結果那姑娘說什麽都不肯走，要跟白覓一起關在崖宮。狐族領主沒辦法，請君上允許她把兩個都帶走。”
“他同意了？”
“君上說，白覓和瑚珠有竊寶弒君的嫌疑，不能放走。不過看在狐族領主的面子上，君上還是答應，若他倆能洗清嫌疑，就能帶走。現在他們被關在下面那層。”牧犀撇嘴，指了指地面。
小扇忙問：“那你們對白覓搜過魂嗎？”
牧犀無奈攤手：“就是沒有。他元丹剛剛修覆，又被聖血丹反噬，只怕一搜魂就會再裂開，一命嗚呼了。上刑拷問吧，他倆都嘴硬死不承認，一味說不知道。”
“都不承認……”小扇喃喃自語，再次思索起來。
牧犀壓低聲音：“君上說白覓嫌疑更大。我想先對瑚珠搜魂，排除一下嫌疑。但她娘親是狐族長老，天天跑來崖宮底下哭。弄得我們不好下手，正犯愁呢。”
正說著，他們來到廊道盡頭，面前寢殿大門緩緩開啟。牧犀恭敬一禮：“姑娘好生休息，君上定會盡快趕回。末將還有事務，就不叨擾了。”
小扇點點頭，目送牧犀轉身走遠。
當她回首，卻見玄鵠站在敞開的大門中央，看著她溫柔一笑：“娘子可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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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扇又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裏，她又回到了過去。
從落入妖界，到後來初遇寧可、東霧谷分別，再到建立山葉園、莊園覆滅、身陷蛇窟，到最後與他重逢、將身投陣、失憶重生、下凡尋寶……斷斷續續，跨越漫漫歲月，很多忘記的細節，又出現在夢中。
當小扇意識到這是夢時，她驟然明白，定然又是山林送回給她的記憶。
夢境終了，小扇睜開眼。渾渾噩噩間，入眼是一片木屋屋頂，自己正躺在樹根臥榻上，清澈的樹木靈氣縈繞全身。
迷障樹林裏的小木屋！
一個激靈讓她徹底清醒。昏睡前，她對峙嘯炎，靈力枯竭還身受重傷。還好最後一刻白尋及時趕到，她便再無知覺……也不知道嘯炎死了沒有，劫命燈到底找到沒有。
她緩緩起身，藥香撲面而來。身上敷滿藥膏，傷口痊愈了八成。不用想就知道，定是白尋將她送回迷障樹林養傷。這時一人推門進屋，與她四目相對，兩人皆楞住。
六六端著一個藥缽，驚喜地撲到小扇面前：“娘子你終於醒啦！”她身穿一襲褐黃羽衣，頭頂一雙尖尖貓耳，比起從前尚顯稚嫩的貓族少女，如今的她成熟了許多。羽衣泛著璨璨流光，顯然是玄鵠曾提過的翎族羽衣。
“六六！”小扇抱住闊別許久的老友，“你怎麽在這？”距上次離別已隔了千百年，歲月卻不曾將她們變得陌生。
六六將藥缽放到地上：“娘子昏迷不醒，君上萬分擔心，請丹礫先生來配了藥，又讓玄鵠把我們找來照顧你。太好了，我趕緊去告訴他們！”
“君上？”小扇疑惑。
六六點頭：“如今的妖帝陛下，是大殿下了。”
小扇一怔，看來那晚計劃成功了……只是……醒來身邊不見白尋，她莫名有些失落。
提起這話頭，六六興奮起來，開始滔滔不絕：“原來娘子和玄鵠竟在謀劃那等大事！君上說，玄鵠阻攔狼兵立下大功，仍出任二護法。這段日子玄鵠在崖宮忙，讓我等你一醒，就趕緊告訴他。”
看來這一覺睡得很久，想爬起來，全身都還有些僵硬，尚未痊愈的傷口泛著細碎疼痛，小扇差點站不起來，還好六六眼疾手快扶住胳膊。
她們緩緩走出木屋，六六還在說著：“嘯炎被關進地牢了，妖界簡直普天同慶！聽說狐族聯合了許多妖族上書，要求將嘯炎公開處刑，還一齊擁戴大殿下繼任為妖帝。”
小扇輕輕點頭。推開門，眼前仍是懸崖巖壁、細瀑碧潭，坐落在迷霧層層的樹林最深處。熟悉的景象，讓她心底兀地一軟。上次白尋帶她來時，她在封心陣的作用下忘記了一切。如今她已想起所有，就是這片小小的迷障樹林，曾陪她度過孤獨漫長的時光。
“娘子！”
一聲激動的呼喊，打破了小扇的思緒。她轉頭，見香菇從林中奔來。原本瘦弱纖細的藤妖少年，如今一襲青衫，藤枝作簪，滿身書卷氣，倒像初夷城裏的清雋書生。
小扇又驚又喜：“你都長這麽大了。”
青年撲來抱住她：“娘子你終於醒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還在想咱們何時見面，結果玄鵠說你受了重傷。娘子昏睡了半個月，怎麽叫都不醒。要不是六六說以前你只要受傷，躺在樹根上就能痊愈。我差點以為……以為……”說著說著，香菇哽咽得再說不下去。
還是以前那副多愁善感的心性，小扇笑著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你們還不知道嗎，我命硬，輕易死不了。”
兩人正抱著，旁邊傳來輕聲咳嗽。小扇轉頭，見牧犀將軍站在不遠處，如釋重負地感慨：“幸好姑娘醒過來了，否則君上定饒不了我。”
君上……她心知牧犀指的是白尋。小扇放開香菇，擡眼環視一圈，並未看見他。她壓下眼中失落，隨口應道：“他現在很忙吧。”
牧犀忙道：“君上在姑娘身邊不眠不休地守了好幾日。結果前日狼族為爭下任領主，鬧出了大事，君上得親自去處置，便讓我每日都來看望姑娘。”
見證了小扇親身赴險，拼死擒住嘯炎的過程後，牧犀對小扇由衷升起一股敬佩之情。換成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今日再見，牧犀的態度恭敬了許多：“君上還說，只等姑娘醒來，便公開舉行處刑大會。”
“好！”六六在旁脫口而出。香菇憤憤捏拳：“我定要親眼看到這廝當眾伏誅！”
小扇亦眼中一亮，還未說話，牧犀又接著說道：“只是，姑娘這次要找的東西，還沒找到線索。”
“什麽！”她要找的東西，顯然指的是……劫命燈，“沒找到線索……什麽意思？”她連忙追問。
牧犀知道，小扇重生為天界樹靈仙子，下凡來找殿下幫忙，是為尋找一個寶物。雖不知到底是什麽寶物，但近來他也知曉了許多內幕。牧犀攤手無奈道：“實不相瞞，君上去狼族前，把調查任務交給了我和玄鵠，說務必找到寶物下落。他交了底，嫌犯很可能就在嘯炎、白覓和瑚珠之中。但我們把該用的法子都用了，還是沒線索。”
一席抱怨說罷，他忙問：“姑娘可要繼續休息？”
“不，”小扇搖頭，“帶我去崖宮！”擒住了嘯炎，卻沒找到劫命燈，她怎能再安心休息。
再次回到崖宮巖壁下，小扇發覺這裏變了很多。
崖底門洞前是一條筆直的大道，兩旁樹木夾道，直通妖城森林的繁華處。之前她過來時，這裏少見妖族。如今道旁每隔三丈，便有一名妖兵守衛站崗。看他們盔甲，應是最西山駐兵營的妖兵。
牧犀帶她經過時，守衛紛紛行禮：“見過三護法。”
看來白尋繼任後便任命牧犀為三護法。不出意外的話，留守最西山的危沈應被任命為大護法。
牧犀來到崖底大門，與守衛交談了幾句。小扇等在一旁。片刻後，牧犀回來說道：“君上還在狼族領地，姑娘不如去寢殿休息。君上吩咐過，小扇姑娘在崖宮通行無阻，想住哪都可以。”
大門緩緩打開，露出巨大的山洞。地面出現一道金色流光的傳送法陣。小扇卻搖頭道：“帶我去地牢找嘯炎。”
牧犀想了想，道：“也好。”傳送法陣旋即沒入地面消失。他來到門洞最深處，伸手按墻，打開一道石門，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石梯。“隨我來。”牧犀俯身進入石門。
石梯兩側鑲嵌著金線壁畫，將通道朦朧照亮。越往下，洞中越發濕寒，還充盈著一股腐臭味，像悶了幾百年的濕抹布，熏得小扇只想作嘔。她蹙起眉，掩鼻屏住呼吸。
連牧犀也捂住了鼻子：“忍耐一下，地牢歷來關押窮兇惡極的妖獸，常年不見天日，才會這麽臭。”
小扇被熏得不想說話，從鼻腔裏“嗯”了一聲。石梯很快見底，兩側出現一扇扇石門，通道延伸往前，消失在未知的黑暗裏。
牧犀在一扇石門前停下，擡手按門。他掌下出現一道金光，沿彎曲繁覆的溝壑擴散至四周門框，石門旋即緩緩打開。
更濃郁的臭氣湧出，借廊道裏的昏黃光線，小扇瞧清門裏是一間封閉洞室。一人衣衫襤褸，披散著長發，垂首跪在中央。他四肢和脖頸被粗長的鐵鏈拴住，手腳以奇怪的姿勢耷拉著，似被盡數折斷。原本不可一世的狼主，如今成了地牢裏的囚徒。
地上一灘烏黑的痕跡，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讓小扇格外不適。但一想起山葉園慘死在狼妖刀下的獵寶師，被煉化的數十名樹妖同伴，積郁至今的憎恨終化作一絲暢快，轉眼又消弭在心底裂開的空洞裏，變成漫開的苦澀。
就算嘯炎下場再慘，同伴們也活不過來了。
最終，小扇面色無悲無喜，漠然問道：“還活著嗎？”
“留著一口氣，君上要將其當眾處刑。”牧犀鄙夷地看著嘯炎，朝前跨出一步，用高大身軀擋著小扇，以防萬一。
小扇緩了緩，繞過牧犀走上前，沈聲問道：“嘯炎，燈在哪？”
沒有反應。
小扇厲聲質問：“燈在哪！”
“呵，”嘯炎從嗓子眼裏咕噥了一聲，聽起來嘶啞了許多，“搜過魂又用過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麽又來問……”
不知道？小扇盯著他，皺起眉頭。只見嘯炎緩緩擡頭，從亂如蓬草的發絲縫隙中，瞇眼打量她：“又是你……你這樹妖有些面熟……就為找什麽燈，便要殺本尊？”
小扇居高臨下地看他，冷冷一笑：“也是，你橫行妖界幾千年，囂張跋扈，不知得罪了多少妖族，從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又怎會記得多年前隨手滅掉的樹妖莊園。你自己都沒想到，最後會栽在一個樹妖手裏吧？”
嘯炎眸中升起一絲迷茫。他沈默著，似在追索漫長的記憶。片刻後，他終於想起來，扯開嘶啞的笑聲：“呵呵，山葉園那個樹妖啊。你運氣好，抱上白尋這棵大樹，又蠱惑玄鵠和東霧谷那幫人給你賣命，借他們來對付本尊。白尋是聖獸後嗣，妖界至強，本尊敗給他無話可說。你算什麽東西，敢在本尊面前猖狂？”
看來嘯炎也已知道，那夜布下的另兩隊疑兵，被東霧谷的道人攔住。
小扇眼中閃過鄙夷：“你輸都不願承認輸在樹妖手裏。能聚攏眾心，調配各方聽我的，一起協力殺你，也是我的本事。你呢，還沒死，你族人就在爭搶下任領主了。方圓二十萬裏的妖界，沒一個願為你請命，都巴不得你早點死。”
聽著聽著，嘯炎最後一絲傲氣在臉上凝固，本就憔悴陰沈的臉，慘白得像陰魂鬼魄，再說不出半個字反駁。
“你太可憐了。”小扇搖頭說罷，轉身離開，不想在這令她作嘔的囚室裏多待片刻。
囚室石門在身後重重合攏，小扇匆匆穿過廊道，邁上石梯。牧犀疾步上前帶路，她自顧陷入思索。
嘯炎被搜過魂，還是沒找到劫命燈線索。也就是說，在嘯炎的記憶裏，劫命燈沒出現過。這次她來地牢，就是想親眼看看嘯炎的反應，以她察言觀色的能力，能看出他沒說假話。而且嘯炎嘶啞至極的聲音，跟那神秘人完全不一樣。
之前分析許久，認定幕後黑手就是嘯炎和白覓。結果竟然不是嘯炎？
本以為已經撥雲見日，這下又陷入迷霧。
難道是白覓單獨做的？
“牧犀將軍，眼下白覓在哪？”小扇問道。
此刻，他們已通過傳送法陣，來到崖宮高處的的壁畫廊道。
牧犀嘆了口氣：“前段時日，狐族領主來求君上，帶瑚珠回明鑒湖好好管教。結果那姑娘說什麽都不肯走，要跟白覓一起關在崖宮。狐族領主沒辦法，請君上允許她把兩個都帶走。”
“他同意了？”
“君上說，白覓和瑚珠有竊寶弒君的嫌疑，不能放走。不過看在狐族領主的面子上，君上還是答應，若他倆能洗清嫌疑，就能帶走。現在他們被關在下面那層。”牧犀撇嘴，指了指地面。
小扇忙問：“那你們對白覓搜過魂嗎？”
牧犀無奈攤手：“就是沒有。他元丹剛剛修覆，又被聖血丹反噬，只怕一搜魂就會再裂開，一命嗚呼了。上刑拷問吧，他倆都嘴硬死不承認，一味說不知道。”
“都不承認……”小扇喃喃自語，再次思索起來。
牧犀壓低聲音：“君上說白覓嫌疑更大。我想先對瑚珠搜魂，排除一下嫌疑。但她娘親是狐族長老，天天跑來崖宮底下哭。弄得我們不好下手，正犯愁呢。”
正說著，他們來到廊道盡頭，面前寢殿大門緩緩開啟。牧犀恭敬一禮：“姑娘好生休息，君上定會盡快趕回。末將還有事務，就不叨擾了。”
小扇點點頭，目送牧犀轉身走遠。
當她回首，卻見玄鵠站在敞開的大門中央，看著她溫柔一笑：“娘子可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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