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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餘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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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餘霞

薄望京扔來的是一副藍牙耳機包裝盒。

席煙才想起來她前段時間從官網網購的耳機。

別的購物APP她早把地址改了,買耳機的時候實在官網,店裏事情一打岔,結果就忘了。

梁慎川給席煙拿完蛋糕就被梁母叫走,怕是要說和舒家有關的事,薄望京也不見人影。這種聚會來的人一多,就失去了本身的主題,恭賀一聲生日快樂,都是場面話。

鬧了剛才那一出,不少人來敬席煙酒,面上帶著笑,實則各個都在看戲。

薄望京以前從沒在外人面前說過她一句不是,剛才嘲諷她粗心才是實實在在的私底下相處模式。

席煙覺得沒什麽,圍觀群眾就不一樣了,仿佛將她想成被厭棄的怨婦,紛紛過來安慰,眼裏探究的欲望藏也藏不住,巴不得她能落兩滴眼淚,才好拿到其他紙醉金迷的名利場做做談資。

畢竟在他們的心裏,薄望京和她離婚,還可以有更年輕貌美的下一任,但席煙要想碰到比薄望京好的,就難了。

怎麽可能不抱憾終身。

席煙幾杯果汁下肚就想去洗手間,一樓人滿了,她又急,應侍生給她指了個花園轉角的位置。

花園空氣很好,席煙從洗手間出來後隨便轉了轉,瞧見回廊上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薄望京和應嘉敏。

她耐不住好奇貼上去偷聽。

應嘉敏帶了哭腔在哀求,“姐姐救過您,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別讓助理把截圖發給舒彥,求您了。”

“不明白誰給你的膽子,拉架拉到我頭上。”薄望京語氣淡淡的,看都懶得看她,從旁邊走過。

應嘉敏怕到極點反而生出了膽子,追上去攔住他不讓走,“我以後不會了,再也不在外人面前說您和席煙的事兒了,您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躲得遠遠兒的,成麽?”

席煙冷不丁聽到自己名字,往前探了探,對他們聊的內容越發感興趣。

舒暢曾經和她聊過應嘉敏這個小姑娘,人不大,男朋友不帶斷的,很會撩,以前同時養過十幾條魚,能讓人知道對方的存在後還對她死心塌地,是個能人。

遇到舒彥之後像被下了降頭似的,收了心,一交往就把前任和暧昧對象刪了個幹凈。但舒家不怎麽喜歡她。

舒彥也是個沒骨頭的,表面上和應嘉敏好著,背地卻答應去相親。

應jsg嘉敏發現過一次,和舒彥吵翻了天,據說當晚就跑夜店嗨,後來不知怎麽弄的又和好了,黏糊得不行。

根據女人的第六感,席煙猜測應嘉敏應該是有什麽桃花把柄落薄望京手上了,不然不會提到舒彥。

但她從來不知道,應嘉薈居然救過薄望京,薄家從沒人提,倆人共同好友也從來沒說過。

席煙沈浸在自己世界裏,兩人站到她跟前都沒發現。

花園裏燈不太亮,席煙擡頭猛地看到薄望京,心臟幾乎跳停,兩手捂住嘴巴這才沒叫出聲。

應嘉敏還在哭,楚楚可憐地看了眼席煙和薄望京,沒有寒暄和唇槍舌劍的心情,哭得小聲了些,坐在石頭上,也不顧臟不臟,繼續掉眼淚。

席煙覺得和薄望京四目相對的場面稱得上難堪,事實上只是她單方面的狼狽,薄望京自始至終都是冷淡地看著她。

席煙緩了一陣,見他們沒繼續的意思,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幹脆拍拍手擡腳離開。

薄望京不高不低說了句,“在廳子裏吵得跟鬥雞似的,在這裏成啞巴了?”

席煙轉身正要回懟,撞進他寒津津的眸子裏。

外面是無邊夜色,他俊美的輪廓沈在夜幕中,只剩下清透的眸子反射路燈的光,竟有幾分邪性。

他在不滿。

席煙隱隱感覺不滿的內容應該與大廳裏說的話有關,但她參不透,也懶得參。

饒是她不在乎他的情緒,奈何薄望京壓迫感實在太強。

席煙脊背爬上些冷汗,一口謾罵的詞淹沒在嘴裏,往後退了退,溫聲解釋:“這不是你在教訓麽,還需要我說什麽。”

她言辭不乏討好,仿佛他們才是一條船上的人,薄望京氣場舒朗了些,竟好脾氣地與她商討,“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麽罰她比較好。”

席煙有種幻覺,不管她現在說出什麽慘絕人寰的懲罰方式,薄望京都會替她做到,無論如何,這樣的薄望京有些陌生。

她不想呆在這裏太久,思索片刻,便說:“要不那些所謂的截圖先押著,這樣她以後也不敢胡作非為。至於其他的麽……之前她在我身上沒討到好處,以後繞著我點走就行,算扯平了。”

應嘉敏一顆心落地,哭得卻更厲害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委屈。

她真心真意在席煙面前低了頭,抽抽噎噎地說:“對不起。”

她好似怕薄望京反悔,道完歉立馬邊擦眼淚邊往後走,還十分有禮貌地揮了揮手。

假山後面只剩下兩個人,偶有風路過,嗡嗡作響。

薄望京眼眸輕飄飄地帶向席煙細長筆直的腿,慢條斯理地吐字:“說話的時候站定了便站定了,別往後退,好在我知道你個什麽性子,不然還以為你怕我。”

席煙一根弦繃起來,卻是真不敢往後退了,假裝看一眼手機,嘿嘿笑了聲,“哪能啊,大家都是體面人,你又不會對我做什麽是吧,我怕你做什麽?”

說完她怕人不信,又補了一句:“風大,我冷,躲風呢。”

她晃了晃屏幕,“時間不早了,先走了,拜拜,你也快些回去吧。”

薄望京“嗯”了聲,側開讓她走。

席煙聞到熟悉的冷檀香,往日覺著這香安心又令人著迷,今日裏混著冷空氣,聞著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頭也不敢回,捂著雙臂一路小跑回去。

-

舒暢和梁慎川被關在家裏不知道忙什麽,席煙找人聊天一個比一個回的慢。

元旦過去沒幾天,“長堤”旁邊空著的鋪子揭了幕,是家連鎖酸奶冰淇淋店。店鋪不大,甚至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然而廟小風大,顧客天天排隊排到電梯口,席煙在吧臺托著下巴連連嘆氣,羨慕不來。

長堤新來的服務員是個圓頭圓腦的小姑娘,叫朱小麥,來應聘時不問薪資和待遇,巴巴兒地盯著菜單問:“以後可以讓同事給我特調嗎?”

席煙笑著答她:“好說,管夠。”

朱小麥敲了敲休息室的門,席煙放下手機看過去。

朱小麥指指外面,悄聲細語地說:“一姑娘坐位置上哭了,我需要做什麽嗎?還是當沒瞧見?”

席煙擔心是食材或者其他的狀況,起身出去看。

看到來人,楞了。

席煙今日穿著一身米白長羊絨衫,下搭酒棕色長裙,溫柔知性,引得外頭路過的男女紛紛往裏看。

應嘉薈也是。

她哭得不算厲害,只是眼睛泛紅,默默落淚,紙巾摁一摁便幹了,一開口,鼻子不通暢,像患了重感冒。

“我還以為你不在店裏。”

她眼底閃過一絲覆雜。

席煙發現人真是有多面性,應嘉薈單獨面對她時,總是端莊大方的,不卑不亢。

但一旦人多起來,特別是男性多的時候,她柔弱地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高高擡起腦袋,從下往上看人,仰視的,以一種柔弱卑怯的目光討好他們同他們說話。

面對薄望京更是如此。

舒暢說,男人都吃她這套。

席煙不置可否。

“坐下聊聊?”應嘉薈起身給她拉出椅子。

席煙不知她來意是什麽,她和應嘉薈之間唯一的聯系,大概就是那個被她舍了的前夫。

她叫來朱小麥點了兩杯清火降燥的菊花茶,順勢坐下,想起前段時間種種,也沒想著在言語上饒她,輕笑道:“我以為你應該在我離婚前找我,示威威脅,總有一樣讓我不自在,能激得我回去和他鬧一鬧。”

“現在過來,總不能是想和我做朋友。”

應嘉薈看著她的眼睛,坦白:“我是喜歡望京。”

席煙擡手玩起桌上的綠植,不留情面地嘲諷道:“那你應該和他表忠心,他現在和我兩不相幹,同我說這些做什麽?難道讓我轉達嗎?”

應嘉薈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側了側頭,神色揣度:“他那樣的,你也舍得斷幹凈?”

席煙覺得她此刻的語氣就像打算和男朋友好好在一起,卻又不知道現任和前任是否還有聯系的女朋友。

她失去耐心,蹙眉道:“應小姐,我不知道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麽,如果你是想試探我和薄望京的關系,今天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倆再沒可能。”

“你們是想正大光明在一起,還是玩地下戀情,都是你們自己的事。”

“我頂多在心裏罵罵你們不道德,也不會怨婦似的和媒體和家長告狀。”

應嘉薈臉漲紅,除此之外眼裏冒起淚花,瞧著十分委屈。

席煙看不慣她矯揉造作的樣子,起身要走,應嘉薈又將她攔下。

應嘉薈糾結地兩手交疊,十指揉搓,強忍羞恥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以……以前,薄總不高興的時候,你一般會做什麽?”

饒是席煙素質再好,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語速飛快地譏道:“姐們兒你多少有些離譜。”

“沒讓你滾出這個店是我對你的仁慈,不和你翻臉不是我脾氣好,是因為我拿得起放得下,你們還不值當我花時間傷春悲秋,但你要是再問這些有的沒的,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再說了,你不是救過他麽?”

“他也舍得讓你難過?”

應嘉薈一楞,好似沒想到她會提這茬,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

席煙竹筒倒豆子一樣發洩完,心情好多了,一看應嘉薈臉色不好,突然起了興致,多問了句:“誒?你是怎麽救的他呀?能給我講講麽?”

應嘉薈低眉看著指尖,左手拇指指甲一下一下摳著右手,不一會兒就出神了。

她不說,席煙也不勉強,她只是圖一樂呵,聽不聽都無所謂。

朱小麥瞧兩人不說話了,很有眼力見兒的把菊花茶端了上來,緩和氣氛。

應嘉薈握著杯子,拇指摩挲杯壁,不知在想些什麽,轉頭望向遠處,聲音空靈,“原來你知道了。但應該不是從他口中得知的吧,不然他就會告訴你……真正救他的另有其人,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要說救,我確實也救了,不然也無法向他討要謝禮,只是救人和救人也是不一樣的,有先來後到。”

“他能答應我的要求,多半將我當成了那人的替身,看似應了我,不在別人面前戳穿我,實則是對那人遙寄補償的情誼。”

她緩緩看向席煙,眼底竟有絲與命運妥協的味道,“我心甘情願,他怎麽對我我都無所謂。”

她頓了頓,又說:“以前你們沒離婚,你討厭我也沒討厭錯,因為確實有一個人擋在你們中間。”

“說來好笑,我被你們夫妻倆都當成了替身。”

席煙被她的言語震住,好似在靈魂深處被人擊了一掌,再說不出嘲諷她的話。

席煙的心情非常非常覆雜,她對薄望京確實沒感情了,以前也僅是猜測薄望京對應嘉薈和旁人不一樣,今天得到證實。

她覺得應嘉薈比自己還可憐些,這段婚姻裏,裏裏外外,竟然沒個如願以償的人。

可是席煙瞧應嘉薈眼裏沒一點對薄望京怨恨的情緒,就知道她jsg還愛得很深。

兩人沈默了一陣。

應嘉薈靜靜地望著席煙,“席煙你知道嗎?我實在很羨慕你,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人人都以為我和他有點什麽,但私底下他連半分眼神都不曾落在我身上,更別說近距離接觸。”

“他寧願自己淋雨也不肯讓我為他撐傘。”

席煙繼續消化覆雜的信息,先冷靜了一陣,捋了捋邏輯,心想險些被應嘉薈帶坑裏。

她慢悠悠反駁:“你該感謝他沒有看到你,不然你確確實實是個小三,這麽多年了,他都結婚了。你所謂的情深和等待,對婚姻裏的另外一個人來說,是實實在在的困擾,說白了你這些就是自我感動。天下好男人千千萬,何必指著他一個。”

應嘉薈鼻子嗤出一聲,笑道:“真愛上哪有那麽容易放下。”

席煙發現前面懟她都不生氣,被說愛情是自我感動就開始情緒有所起伏。

應嘉薈註視她,“倒是你,你應該想想,為什麽這麽快就放下了。”

“我雖無法準確猜到你們離婚的原因,想必你看到了那條項鏈吧?照片上面有我寫的字。”

“那會兒我是真打算放手了,所以我故意任性最後一次,把藏起來的項鏈還給他。沒想到你們之間真的這麽脆弱……”

應嘉薈忽然加快語速,言辭緊逼:“可是你為什麽不爭取呢席煙?你有對他真正表達過喜歡嗎?有堅定陪在他身邊的信念嗎?或者說你就是個膽小鬼,連守衛愛情的勇氣都沒有,害怕自己受傷就將愛人拱手相讓?”

她頓了頓,一陣見血道:“你應該更愛自己吧?”

席煙雙手環胸,唇瓣蠕動好幾次想要反駁,最後頓了頓,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沈靜地看著她:“愛人前先愛己,我不覺得有什麽錯。”

應嘉薈閉了閉眼,調節情緒,“不,你這是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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