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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餘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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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餘霞

自從被應嘉薈說了“懦弱”,席煙連著做了三天的噩夢。

醒來記不得夢到什麽,但總覺得有什麽壓著胸腔,悶悶的不快樂。

她看著日益發黑的眼圈,幹脆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約了美容院做臉。

席煙在按摩肩頸的時候刷了微博,首頁給她推送了一條薄氏集團更換代言人的新聞。

營銷號搬運集團公文,沒什麽評論,點讚也寥寥無幾,在外界看來好似一次普通的工作更替。

但席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她特意搜了薄氏集團的官號確認是不是假新聞,結果還真有。

時間是今天早上的九點。

幾個月前,她軟硬兼施逼薄望京換代言人,把應嘉薈換掉,但他寶貝似的不肯換,結果離婚了,把人換了,真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此時此刻,她只想感嘆緣分這種東西,總在不恰當的時間,發生不恰當的事,這便是孽緣。

她將薄氏集團官號那條轉給舒暢,並打字道:“這個男人真會給我制造驚喜。”

舒暢回得很快,“不意外。”

席煙:“?”

舒暢給她發了段長達50秒的語音。

換成別人,席煙看都懶得看,今天乖乖轉成了文字。

舒暢:“自從你前夫公司官宣了她做代言人,圈子裏不少人猜測她和你前夫的關系,她經紀人就利用這個去拿資源,還真被她騙到了一個S級古偶三番角色。”

“機會難得,為了試戲,打點關系這些,應嘉薈這個不懂事兒的就聽經紀人的開始頻繁請假,一次兩次還好,她經常放鴿子,終於把你前夫公司旗下的廣告導演惹不高興了。”

“你也知道,薄氏集團不管哪個部門,用的都是大拿,怎麽會慣著她,當下導演就洋洋灑灑給領導寫小作文,說應嘉薈違背契約精神,不想和這種人在一起工作。”

席煙讓按摩師先別按,坐起來打字道:“然後就開了?”

舒暢:“就開了。”

席煙驚訝得全程嘴巴沒合攏過,“他們不知道應嘉薈和薄望京認識嗎?”

只要知道都會給三份薄面吧?

舒暢:“知道啊。我線人是說,辭退報告遞給薄望京看過,就像皇帝批折子那種,你懂吧。薄望京什麽也沒說,廣告部門足足等了三天,見上頭沒反應,就把人開了。”

舒暢發過來語音時好像在笑,“薄氏集團的法務部多精啊,楞是將人開了還一分沒賠,沒反過來告她耽誤進程已經很手下留情。”

“據說應嘉薈知道被開了之後,在公司樓底下蹲點找薄望京挽回,薄望京楞是理都沒理,有好事者傳到網上,連角色都可能要丟。”

席煙杵著下巴發呆,薄望京這廝還挺公私分明。

難怪那天應嘉薈那麽失魂落魄,還失心瘋一樣問她薄望京生氣的話該怎麽挽回。

大概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自己要被換掉了,才忍不住在她店裏掉眼淚。

按摩師小心翼翼地彎腰問:“可以重新開始了嗎?席小姐?”

席煙回過神意識到自己還在美容院,便點點頭繼續趴下了。

做完臉接近六點,來安大道主路上都是車。

這個點下班的人很多,私家車和滴滴打車堵得水洩不通。

席煙駕駛證闖紅燈扣完了,懶得去補考就一直放著,以前薄望京給她配了司機,用不著她開,現下她一身駕駛本領無處施展,只能在打車軟件上叫車,等待人數有三四十位。

有人給她打電話。

這種陌生號碼她都不接的,但今天這個號給她打了三次,後面的尾號她都能背下來。

閑著也是閑著,她按了接通鍵。

那邊不是她認識的人的聲音,只是口音很耳熟,那人咋呼道:“哎喲我的小姑奶奶,你的電話怎麽這麽難打啊!”

“你外婆病了,沒有你們家屬同意,我也不敢亂送醫院吶,退燒藥也餵不進去,你趕緊回來一趟吧。”

席煙心尖好似被什麽揪了一下,立馬清醒,著急道:“您是上次見過面的王阿姨是嗎?我外婆生了什麽病?我馬上回來。”

王冬蓮:“對的對的,是我是我,估摸著是感冒發燒。今天下午,我還酒錢來著,你外婆不肯收,我就想著現金給她,沒想到她躺床上燒得厲害。”

“幸好你的號碼被她記在一本本子上,我這才聯系上的你,她一個老人家,手機用著不利索,密碼都忘了,問她要你的號碼,輸幾次都是錯的,直到翻出這個本子。”

“你們做小輩的,真不該把人一個人留在這兒……”

席煙心甘情願的受罵,既愧疚又擔心,“謝謝您,王阿姨,我晚上到,麻煩您先幫我外婆送到鎮上診所先瞧瞧成嗎?”

王冬蓮忙應:“好嘞好嘞,你們家屬同意就行,你也別著急,有問題我隨時打電話給你。”

-

席煙到白首鎮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

街道都是靜的,診所亮著燈,遠看像發光的蛋殼。

席煙急匆匆推門而入,凍僵的臉頰在暖氣中漸漸回暖,她看到坐在床頭櫃旁邊的男人一楞,對方卻毫不意外地站起,神情寡淡地註視她。

席煙先挪了視線,奔向老人床前。

老太太睡得很安寧,席煙額頭與她相抵,試了試體溫,見已經恢覆如常才松了口氣。

她掖了掖老太太被角,將床頭的小橘燈關上,輕聲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薄望京神態自若地答:“我來考察項目,恰好碰上酒店老板,她說你外婆病了,讓我來守。”

他烏眸掃向她,輕飄飄吐字:“還平白受了一頓罵。”

席煙有些羞赧,不用問她也能猜到是下午王冬蓮說的那些,小輩不上心之類。

以他們現在的關系,薄望京做什麽都不是理所應當,她應該感恩。

席煙擡了眼,真摯道:“抱歉讓你被誤會了,也謝謝你今天幫忙。”

“改天請你吃飯。”

薄望京“嗯”了聲,“醫生說你外婆淩晨可能會醒過來,讓煮點吃的。”

席煙也是剛到,為難道:“這個點……得回老房子看看還有什麽。”

薄望京拿了駝色的風衣外套,“我送你。”

他長時間坐著,平整的襯衫壓出了褶,昏暗的白熾燈下,難得有一絲平易近人的溫和。

他手裏拿著車鑰匙,見她不跟來,回過頭站在門口等,烏眸靜靜落在她身上,衣冠楚楚,清冷似月。

此時的他沒有惡意和嘲弄,像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在她需要幫忙的時候,自然地向她伸出援手。

席煙思索片刻,不再別扭,離開前用筆在發票背後留言:外婆,我回去煮粥,你醒了以後不要亂走,等我。——你最愛的外孫女,煙煙。

寫完之後用水杯壓在上面,小跑到薄望京身邊。

他開的還是那輛勞斯萊斯,每天都有專人清洗,看起來跟新的一樣。

席煙瞥了眼副駕駛的方向,總覺得這個位置暧昧,刻意避開,走到了後排門把手前面。

薄望京先她一步擋住,淡淡道:“坐前面。”

席煙和他僵持了一會兒,視線前方是襯衫的紐扣jsg,兩人距離很近,她無端想起以前兩人相擁時的溫度,回憶中暧昧的瞬間讓她頭腦越發清醒,時時提醒那是過去的事實。

“我沒給人當司機的習慣。”薄望京慢條斯理道。

如果她一定要選擇坐到後排,他不介意和她耗到天明。

最後席煙敗下陣來,她實在無法對照顧外婆一晚上的人生氣。

老屋的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能進,他們這裏人口組成不覆雜,而且到處都有攝像頭,治安很好。

半個小時前,席煙不會想到,最終是薄望京做的粥。

他捋了袖子站在洗手臺前,勁瘦有力的手臂微微曲起,昂貴的腕表和簡陋的環境十分不搭。

昏黃的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白皙英俊的臉頰染上幾分晨昏朝霞的煙火氣,光影從長睫略過,根根分明地在眼瞼下方投落。

或許是淩亂的竈臺,將他眼眸印襯得很沈靜。

遠處犬吠兩三聲,除了風,世界歸於冬天最深的夜晚。

席煙怕他看不清,支了手機在一旁打光,他要拿什麽,手電筒就一同跟過去,配合還算默契。

別的她不多說,倚著桌板微笑:“這麽多年了,要不是今天湊巧,我都不知道你會做飯。”

“就是在國外的時候,吃不習慣那邊的黑暗料理,你也請了廚師,根本沒動手的機會,什麽時候學會的?”

薄望京頭也沒擡,“我會的比你想象得多。”

席煙閑著也是閑著,推測道:“高中的時候你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公寓,當時家裏給你請了保姆,不可能自己做飯。”

“難道是大學?可是大學你不是住校嗎?怎麽有機會做。”

“還是說,做飯是你的興趣愛好,暑假的時候學的?”

“我猜得對不對?”

她猜到興起處,習慣性地扯了一下他袖子。

薄望京把調好的料和雞肉一同放進鍋裏,睨了一眼細白的指頭,將手洗凈拿毛巾擦了擦,斜斜靠在桌板上,“我的私事不說給外人聽。”

“還要打探麽?”

鍋裏雞絲粥已經在煮,火苗呈現青色。

席煙感覺薄望京在暗示什麽,但是她懶得分辨是嘲諷還是別的,聳聳肩說:“你真沒勁。”

“這麽無聊總要聊會兒天麽。”

薄望京長腿一勾,將椅子送到她面前,“行啊,聊會兒。”

席煙也不扭捏,順勢坐下,“聊什麽?”

薄望京若有所思地弓起手指,指尖有節奏地點了點膝蓋,“聊你。”

“聊我?”席煙失笑,看著屋子暖橙橙的光,想起許多以前的事兒,一時興起說:“那我就和你聊聊和外婆外公一起生活的日子吧。”

薄望京“嗯”了聲。

席煙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眼睛咕嚕轉了一圈,想著和說書人似的,想釣起他胃口,制造些懸念,便說:“我小時候啊……”

她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是個結巴。”

薄望京長睫一顫,視線擡了起來。

全世界的光影在他瞳孔中失重般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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