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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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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唐飛燕夫婦一直在努力拉攏寶成公主,故而被公主一催,唐飛燕立時尋來。

“大嫂,你前兩年都不在京城,怕不知拜月臺的位置吧?我領你去。”

剛才借酒裝傻,楚音也有點心虛,便與陸景灼道:“殿下,妾身先去拜月。”

二人並肩離開。

陸景灼心裏的懷疑都沒來得及問。

真沒見過酒醒得如此之快的!

他緊緊盯著楚音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見,方才收回。

衣袖上沾了一根發絲,忽然被風吹起。

約莫兩尺長,鴉黑色,瞧著極其柔軟,定是楚音的。

她在他身上靠了一會。

味道仿佛滲入衣袍,隱隱有種蘭香。

擡頭看向如玉盤般的明月,腦中是她剛才酒醉時說的話。

亂七八糟的話。

仔細回想,那點懷疑又隨風而去了。

若沒有醉,她就不會說什麽“等他”,還有“想他”,他們又沒有要分別,為何要“想他”?何況,她有必要在他面前裝醉?他這陣子一直在努力配合,她無需用“撒嬌”來暗示。

清醒的快,可能是因為她其實並未真的清醒,只是姑姑在催促,不得已前去拜月。

她向來很忌憚姑姑。

就像那次來月事,忍著疼還出面接待。

陸景灼眉心微蹙,朝拜月臺的方向望了一眼。

尋常人家焚香拜月,那香不過細細三支插在爐內,皇宮裏卻是用鬥香,捆成寶塔的形狀,焚燒起來煙火極其猛烈,白煙陣陣,香氣滿園。

臺上陳獻瓜果以及各色點心,並六只風燭。

唐飛燕站在後方:“大嫂,您領頭祭拜吧。”

楚音身份最高,便在宮女捧著的銀盆裏凈手,而後上香祭拜。

唐飛燕,江玉媛隨後。

楚音許願,自是家人健康,夫妻恩愛,另一個大越昌盛,國泰民安。

而江玉媛會向月神祈求什麽,楚音不用猜也知道。

唐飛燕盯著小姑娘虔誠的姿勢,低聲道:“定是要個如意郎君呢,倒不知會嫁入哪家。”

楚音拍去衣袖上沾染到的煙灰:“弟妹你這般關心,那便留下陪她吧,我得去看看珝兒跟珍兒。”今日宴席持續太久,兩個孩子中途就睡著了,被抱去了側殿。

“好,我就不送大嫂了。”

眼見楚音越走越遠,唐飛燕睨一眼剛剛站起的江玉媛:“江姑娘,你許什麽願要這麽久?我大嫂都等不得了……不會是有什麽意中人吧?”

江玉媛睫毛微顫:“沒有,我是為堂叔堂嬸祈福呢。”

這就有點欲蓋彌彰了,哪個小姑娘拜月不提終身大事的?但唐飛燕對此無甚興趣:“走吧,我們去找寶成公主。”她做這些仍是為一個目的。

江玉媛答應一聲。

楚音已走到半途。

小徑上滿種桂樹,花香馥郁,空氣裏甜得像塗抹了點心。

不遠處,有個身影正往前而來,衣袍上織金龍紋閃閃爍爍。

楚音腳步一頓。

“好像是殿下。”連翹道。

“肯定是殿下,瞧這衣服!”忍冬笑,“太子妃,殿下來接您了。”

她一早就看出是陸景灼,只沒想到他來此的原因。

接她?

為何?

楚音一頭霧水。

那張臉漸漸清晰,在宮燈照耀下,俊美的令人心悸,她剛想開口,卻聽他問:“你真的清醒了?”

楚音心生警惕,難不成他懷疑她裝醉?

確實自己不夠謹慎。

可臨時起意,又想親近他,哪有功夫深思熟慮?他一個太子應不至於為此計較吧?

但楚音還是收斂著說:“嗯,差不多清醒了。”

果然還是醉的。

陸景灼道:“只是拜月,你不想去不必勉強,難不成姑姑還強迫你?”聲音微沈,“我之前就同你說過,看來你完全沒有聽進去。”

是那次寶成公主來東宮的時候嗎?

楚音眼眸微微睜圓。

他竟然以為自己是怕寶成公主,所以裝得酒醒了。

“……我其實並沒有很醉。”

不醉會這樣撒嬌,會胡言亂語?陸景灼伸手碰了碰了她的臉頰:“還在燙著。”

她只是容易上臉,不代表容易醉。

不然她就不喝了。

身為太子妃,哪能真把自己喝醉,在眾人面前失儀?

她只在他面前失儀。

不過楚音心裏微微的甜,他來接她,他怪她為寶成公主委屈自己,那都是在意她的表現。

是不是,他其實有一點喜歡她了?

可楚音不敢冒險的問,萬一不是,又要丟臉。

因為這可能只是他出於丈夫的責任。

“殿下的話,妾身這回記住了,往後必定不會勉強自己。”

陸景灼嗯一聲:“走吧。”

月光從側方照來,將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走動間,衣袖互相碰觸,楚音隱隱有些心癢,期待他再牽她的手。

可行到坤寧宮院中了,他都沒有。

建興帝的聲音傳來:“景灼,你剛才去何處了?過來。”

陸景灼應聲而去。

楚音則往側殿看孩子。

在門口遇到陸景睿,他閑閑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

“大嫂,”他站起身,“珝兒跟珍兒睡得很香,我才去看過。”

“是嗎?”楚音停下腳步,“那我便不去了,”頓一頓,“你在這裏坐了很久?”

“沒有,大哥走之後我才過來的……大哥是去接您了吧?”

他剛才看到二人同時出現。

沒料到,他那冷性子的大哥居然會去接楚音。

倘若楚音在陸景灼心裏占有一席之地,那他確實也得更為親近些。

“殿下以為我喝醉了,”楚音在旁側坐下,“殿下不在,你也可以跟二弟說說話,我看二弟最是溫和。”

“二哥一直在父皇身邊,我還是不去為好。”陸景睿微微笑了笑,“上回大嫂送來菱角,我還未曾謝過您,您真是有心了。”

“這算什麽有心?母後體弱,殿下忙碌,我身為長嫂,原就該照顧你,說來我都是失職……三弟,往後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我。”

“長嫂如母”嗎?陸景睿聽出她的意思,忙道:“可您也體弱,我怎好打攪?”

楚音道:“我一直在練功法,已經好上許多,過幾日,我還要去學騎術。”

“哦?是跟大哥去學嗎?”

看來他騎術真的很好,婆母跟陸景睿都要提他。

“我請了女官教我,殿下要聽課,不打攪他。”

可大哥聽課歸聽課,仍會抽時間練習騎術,射箭,順便教一下她也算不得打攪吧?

陸景睿有些不解。

明明剛才大哥還去接大嫂,瞧著情投意合,怎得騎術卻不教她?

這夫妻倆的事,他竟然看不明白。

耳邊聽楚音問:“三弟,你會不會騎術?你平常也不在春暉閣,可是在練這些?”

陸景睿馬上露出慚愧的表情:“我生性愚笨,哪像大哥什麽都會,我平常只看些閑書……騎術我不敢學,就怕摔下馬,都不及大嫂您膽大!”

一點沒有提手臂受傷的事。

確實,他越忍,越會讓婆母跟陸景灼愧疚。

他要是嚷嚷得讓所有人都知,讓所有人都同情,這件事其實就淡化了。

或許她得找個機會把這件事戳破,再好好“治治”他的手臂。

對面,唐飛燕帶著江玉媛此時也回了坤寧宮。

寶成公主笑著問:“許好願了?”

不等江玉媛回答,唐飛燕道:“她許了好久的願,想必除了替姑姑您祈福外,還許願嫁個如意郎君……姑姑怎得不幫她定親呢?當真沒有好人選?”

“你以為我不想?她總說沒有合適的,我也發愁。”

“堂嬸,我只想留在侯府盡孝心……”江玉媛看向建興帝,“聖上,您當初也聽見的,堂嬸說再過一陣子,如今才過了個把月。”

小姑娘很著急,建興帝笑道:“善慧,你有個喜歡的堂侄女,怎的老急著嫁出去?多留兩年又何妨?”

寶成公主一甩衣袖:“真是的,我是為她好,結果偏不領情,盡胡思亂想!玉媛,你可別後悔,老盡孝盡孝的,也不怕變成老姑娘。”

“變成老姑娘我也願意,我一輩子陪著姑姑。”

寶成公主嘆氣。

唐飛燕瞧在眼裏,悄悄跟陸景辰道:“要不我們做媒,找個合適的公子娶了她?”

這樣就同宣寧侯府聯姻了,不必發愁拉攏寶成公主的事。

“我有個堂哥生得不錯……”

難得妻子生出個好主意,陸景辰笑著捏捏她手臂,低聲道:“回去再說。”

不知不覺夜已深。

陸景灼來到側殿將兩個熟睡的孩子抱起,同楚音回東宮。

過節比家宴累人,楚音都有點犯困,掩著嘴打呵欠。

側頭看一眼兩個孩子,他們在父親腿上睡得正香。

她什麽時候也能……

有什麽不能的?

她只是不撒嬌罷了,睡著了還不許靠他身上嗎?他們可是夫妻。

楚音眼睛一閉就朝陸景灼的方向歪去。

肩頭微微一沈。

陸景灼側頭看了看妻子沈靜的臉。

果然是酒喝多了嗎?竟然在車上睡著。

他當然沒推開她。

夜風吹拂,男人的嘴角輕輕揚了一揚。

過得兩日,尚功局那裏將騎射服送了來。

大小合適,做工精良,楚音十分滿意。

就差挑一匹坐騎。

上回去庫房都得問過公爹,這禦馬監的馬都是禦馬,自然也得請示,幸好建興帝不摳門,不至於連匹馬都不舍得賜予兒媳,當下就同意了。

楚音很快將那俞司仗請來,讓她隨同自己去禦馬監挑馬。

武官之女英姿颯爽,身姿筆挺,長眉鳳目,楚音莫名覺得她有些眼熟。

俞司仗躬身行禮:“能教太子妃,是卑職的榮幸。”

“你會看馬嗎?”

“稍許,不過太子妃既是去禦馬監,那裏自有相馬高手。”

“好,走吧。”

楚音請她一同坐車。

剛才看正面覺得眼熟,看側面也還是有點眼熟,楚音好奇問:“你何時入宮的?芳齡幾何?”

“回太子妃,卑職是四年前入宮的,年方二十。”

那是上任天子選的女官。

楚音點點頭:“還有一年便可出宮了吧。”

俞司仗頷首:“是。”

楚音猶豫片刻問:“我們此前可見過?”

“回太子妃,您應該沒見過卑職,而卑職也是第一次見到您。”

那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楚音越發疑惑。

禦馬監的內監們得到通報,此時早就在大門口站著迎接太子妃。

瞧見兩道身影下來,齊聲跪下恭迎。

俞司仗道:“哪位會相馬,幫太子妃挑一匹性子溫和,個頭中等的馬。”

禦馬監的頭領郭太監忙道:“奴婢為太子妃效勞,太子妃請。”

楚音也是兩世以來第一次到禦馬監。

這宮裏的廄房真是不同凡俗,修建得富麗堂皇,青漆大門上掛著嵌了金字的玉牌,上寫“十二駿”,寓意裏頭有十二匹駿馬。

但那郭太監並沒有領著她去看,而是進入了下一座廄房,這裏的玉牌寫著“八秀圖”。

郭太監解釋:“這八秀跟閨秀似的,性子雅靜,正合適您。”打開門,引楚音看,“您瞧瞧,一個個都是貌美如花呀,您準喜歡。”

用“貌美如花”形容馬也真是……

不過楚音真的瞧見了,倒是吃了一驚。

這馬兒確實養得好,膘肥體壯不說,一眼看過去,竟是五顏六色,跟東宮那青瓷缸裏的錦魚一般。

楚音非內行,吩咐郭太監跟俞司仗:“你們挑吧,挑哪匹我就要哪匹。”

兩人站著看了看,同時指著一匹個頭不高,但皮毛似錦緞的赤馬道:“這匹最好。”

意見一致,那定是不錯的。

郭太監道:“這匹叫‘赤霞’,您瞧瞧,是不是形象?別看它不高,可能日行千裏,有極光逾影之速,算得是天上的馬種,人間的絕品啊。”

誇得天花亂墜,楚音問:“太子殿下騎得是什麽馬?”

郭太監道:“照夜白,比您的赤霞要高大。”

楚音點點頭:“明兒下午未時末將它送去跑馬場。”

“是,奴婢記下了,”郭太監彎下腰,“恭送太子妃。”

楚音就同俞司仗坐車回去。

跟來時一樣,她仍覺得俞司仗眼熟,可偏偏想不起來。

這感覺讓她有點難受。

好比一團麻線塞在心裏堵得慌。

她揉著太陽穴,眉頭擰了一路。

直到她從車上下來,行到院中時瞧見女兒。

小女孩正叫宮女踢毽子給她看。

毽子上插著漂亮的羽毛,在陽光下五彩斑斕。

楚音心裏的麻線突然間散開了。

原來那俞司仗是女兒未來的婆母!

難怪眼熟。

她變成魂魄時見過俞司仗,不過她那時是宋國公夫人了。

俞司仗出宮時二十一歲,這個年紀要出嫁,不容易尋到合適的夫婿,許是後來正巧遇到宋國公續弦,便嫁去了國公府,楚音感慨,重來一世,竟叫她這麽快見到親家母!

她很欣喜,但也有點慌。

她怕自己哪處做得不好,會影響到女兒的姻緣。

或者以平常心待之?

該怎麽相處就怎麽相處,等學會騎術後,各歸各處。

不對,也不能太平常。

她決不能讓俞司仗對她有壞的印象,不然俞司仗以後做了國公府夫人,讓她那繼子遠離女兒怎麽辦?那傅越跟女兒是真正的相配,情投意合的啊。

所以還是得稍許熱情些,讓俞司仗覺得她溫和可親,但也不要太過。

楚音決定拿捏好這個度。

既是未來親家母,那當然與陸景灼也有關系了。

晚上,她忍不住在他面前提了提。

“我見著俞司仗了,明日就同她學騎馬。”

陸景灼不意外:“既然什麽都準備好了,那便學吧。”

往前楚音可能會為他不教她而生氣,但她現在的註意力都在“親家母”身上:“殿下是沒見到她,這俞司仗真不錯,不止會騎術還會相馬,那郭太監是相馬高手,俞司仗居然跟他選得的同一匹,我覺著,由她教我,想必很快就能學會……”

她滿口誇讚,眉飛色舞,與平常很不一樣。

陸景灼睨她一眼,心下不解。

楚音一直都希望自己教他,後來被拒絕了才請女官,他著實沒想到她會這樣歡喜興奮。

這都還沒開始學,就已經誇出花來了!

陸景灼:我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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